有银子好办事,门子揣起银子乐呵呵进去送信了,徐澈没等结果便转身离开,大模大样地在府衙附近的一家客栈住下。
再说他那封信,被门子一路送到曹明全的手里。
曹明全五十出头,虽然贪腐,却没养得肥头大耳,枯瘦的身材衬上多年积攒下来的官威,倒也有几分精气神。
当然这精气神都是对着下头人的,如果见到骆谨行,再比如见到许宗德的银子,那都是另一种模样。
他接过门子手里的信时并没有太奇怪,平日里想巴结他的人多了,见不着他的面儿,就得想办法送礼单、送请柬进来。
可是当他看过信中的内容后却再守不住之前的气定神闲。
只见信的内容是这样的:曹大人,民女乃松宁县沿江西村的沈香徕,因有冤无处诉,逼不得以才找到大人这里。民女父亲沈万禄被会康府商人许宗德所开私金矿矿工无故打死,三年未能申冤,故来叨扰大人,望大还民女一个公道,若大人亦无力惩治许氏恶商,民女别无他法,只能将信中所附字条遍洒王都,博王都百姓一声悲叹,寥慰先父在天之灵,仅此而已。
再看下面字条,上写着:会康恶商许宗德,私开金矿,残害人命,法理难容!
字虽然不多,但简明扼要,谁都能看懂是怎么回事。
曹明全看完信和字条气得胡子直撅,拍桌子道:“太嚣张了,这分明就是恐吓,还仅此而已!”
说着问送信的门子道:“人呢?立刻去给我带进来!”
门子跑出去看了一圈了,回来禀报道:“大人,那人没等消息就走了。”
“往哪儿走了?长得什么样?立刻去给我查清楚!”
门子立刻再次跑出去办差,曹明全想了想又叫道:“来人,立刻去把许宗德给我叫来!”
对于曹明全许宗德可不敢像对陈长治那样轻视,听人传话后立刻放下手过的事赶了过来。
许宗德来到之后曹明全劈头就问:“你怎么搞的,弄个破金矿,金子没搞出来多少,倒弄得满城风雨,现在连人命官司都找到我头上来了,你是不是不给我弄出点麻烦来不甘心?!”
许宗德一愣,金矿上的人命官司不止一桩,但真正闹起来的就沈万禄一家,不过他却没认为是香徕真的找到会康,还以为是陈长治告他的黑状,于是道:“怎么,陈长治又来和你唠叨这事儿了?”
“陈长治?要是他就好了!”
说着把香徕的信重重拍在许宗德面前。
许宗德看完之后气得张口结舌,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香徕的手段,却就给他来了个狠的。
他捏着信纸和那字条抖落了半天,最后迸出句话,道:“这、这沈香徕也忒大胆了!竟然敢闹到会康府来……”
说着抬头道:“曹大人,不如您再在就派人去把她抓住扔大狱里去,看她还怎么闹!”
“扔大狱里?”
曹明全冷笑道:“你当人那么好抓呢,人家早防着你这一手呢!我刚刚派人打听过,来送信的只是沈香徕的家丁,送完信就住在衙门不远处的客栈等消息,至于那个沈香徕连面都没露,你这边稍有不对,人家那边立刻进王都,要真照她信上说的做了,别说是你,就是我也得跟着受连累!”
许宗德咬牙切齿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丫头,我就不信她敢闹到王都去!”
曹明全敲着桌子道:“你那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往我会康知府手里送恐吓信她都敢,去王都还怕什么?左右她就一条贱命,怎么折腾还不值得!现在她连条件都不开,就往我这扔了封信,摆明了就是打个招呼,要是不能给她个满意的答复,立马她就得奔王都!”
许宗德坐在那里磨着后槽牙许久,道:“条件她开了,让陈长治转达我的,要我杀了打死她爹的矿工,再把松宁的田庄给她,就不追究我的责任了。”
曹明全瞪眼道:“既然有办法解决你为什么不答应?”
许宗德见他发怒,为难地说道:“可是死一个人不过赔几十两银子的事,她张口就要我的田庄,这差着多少呢?更何况还要我的矿工,那里的矿工可都是我花大价钱从官矿里挖墙角来的,杀了一个两个的,这损失不用说,其他的矿工也伤心那!要是他们真找着了大金脉不告诉咱,你说损失得多大!”
曹明全道:“还说你的大金脉,你都找了几年了?不就弄出那个小破金矿,大金脉不过是挖金人的传说,这你也信!”
许宗德被他数落得不作声,在那里坐了一会儿问道:“那你说这事怎么办?”
曹明全背着手踱步道:“怎么办,这样的刺头我见得多了,要是早前的时候你好好哄着,没准真就花点银子打发了,闹到现在这地步,看还是她说什么你做什么吧,不然真闹大了休怪我也保不住你。”
许宗德眼珠不甘地转了转,道:“好,既然如此,大人便告诉我那送信人住哪儿,我给他回个话去。”
曹明全道:“就是衙门东边的吉顺客栈,那家丁叫沈澈,到那儿一问就知道。”
“好,我这就叫人去。”
说完许宗德便告辞离开曹明全的知府衙门,带着几个随从回到自己府中。
这老家伙坐在那里越想越窝火,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打到老窝来,而且没找自己,先到曹明全那里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这样的脸他许宗德活这么大岁数还没丢过。如果不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乡下丫头收拾掉,别人岂不要以为自己是好欺负的!
想到这里他叫来几个心腹下人吩咐了一番,然后这些人便出去分头办事去了。
徐澈依香徕的意思,为了防止有人跟踪,在没得到消息之前没有直接去找香徕,只是假作逛街“路过”香徕居住的客栈前面,确认香徕一切安好溜达到别处去了。
他送完信的第二天早上,许宗德的人就找来了。
来的这个人是许宗德的心腹长随,名叫许成。
许成到十分客气地找到徐澈,递上五百两银子的银票,道:“这位小哥,我家老爷说让您转告一声,沈姑娘父亲的事情是我家老爷疏忽了,回头他会把一切委托给松宁县令,让沈姑娘安心回家等待,不日便会有消息,这里有五百两银子的银票,是一点小小的心意,给两位做来回的盘缠。”
徐澈怀疑地一手接过银票,不屑地抖开看了一眼,道:“许宗德不是以为用五百两银子把我们打发了就算了吧?”
许成道:“哪里哪里,我家老爷特意交待,之前沈姑娘向陈县令香徕提的要求都会照办,这银子只是给两位会康之行的一点补偿!”
徐澈总觉得许宗德给出的这态度有点好得出人意料,不过眼下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这银子是不拿白不拿。
于是把银票收起,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和我们这小姐先回去等消息,再请你转靠许宗德一声,如果一个月内得不到准信儿,我家小姐就直接去王都了。”
既然对方口口声声“他家老爷”如何如何,徐澈也不介意抬抬香徕的身份,反正以香徕与骆谨行的关系,这声小姐也是绝对叫得的。
许成按照许宗德的吩咐,无论徐澈说什么,全都陪着笑脸回答:“好,我会告诉我家老爷的。”
说完之后见徐澈一脸爱理不理的模样,又问道:“小哥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这便回去向老爷回话了。”
徐澈摆了摆手,道:“嗯,去吧去吧,告诉他我们这就回去,该怎么着让他快点。”
许成离开客栈去向许宗德复命,徐澈也结了店钱,牵着自己来时骑的那匹马向城外走去。
他和香徕事先约好,若是许宗德那边给了确切的答复两人就在城外会合。此时徐澈牵着马从香徕住的客栈前走过,香徕便知道有消息了,随后也结算店钱出城。
徐澈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身后,果然发现有人在跟踪他,而且为了免于被人发现,还在时不时地换人。
他心底暗暗冷哼,跟着自己无非是就想找到香徕,在这会康城里不好说,可是如果到了城外,哪怕派了军兵来,自己也敢保带着香徕平安脱身。
想到这里他往这些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绕了几次,引起他们的注意,以免他们发现与自己走相同路线的香徕。
绕来绕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这才来到城门外。
他来到的时候香徕已经在等他。
见他先走反倒比自己出来得晚,香徕问道:“怎么样?可是事情进展得不顺利?”
徐澈道:“表面上看是极为顺利……”说着掏出那五百两的银票,道:“许宗德派他的随从来回话,话说得倒是十分好听,答应一切都按你之前说的办,让咱们回家安心等消息,这五百两银子算是给咱们这次来会康的补偿?”
香徕看着银票皱眉道:“他会这么好说话?他有没有派人跟踪你?”
徐澈晒笑道:“你猜得还真准,他确实在派人跟踪我,你看……”
说着他扭头向城门处看去。
香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城门旁有几个人靠在墙边个装作等人的模样,可是却在自己和徐澈看过去的时候收回盯着自己二人的目光。
香徕扫了一眼,道:“你说是许宗德的人还是曹明全的人?”
徐澈道:“不像官府的探子,我看是许宗德的。”
香徕也道:“嗯,估计曹明全轻易不会替他出这种头的。”
徐澈道:“这是你考虑周全,如果之前你就露面的话,没准真的会把我们俩都留在会康府,然后我们就会不明不白失踪了。”
香徕早知此行不易,一如之前沉静,道:“这些人发现我们出城也不回去,必然是还有下一步的行动,沈澈,你可有把握对付他们?”
徐澈撇嘴道:“不过奸商养的几个鹰犬,不要说这几个,就是再来十个八个我也让他们有来无回!”
香徕翻身上马,道:“好,他们若真敢跟来杀人灭口,便随意你如何!”
说着打马向前而去。
徐澈在她后面上马,边向她追边道:“银票!”
香徕道:“你收着吧,就算许宗德雇你教训他的。”
那些奉命跟踪徐澈找的人见二人上马飞奔,以为他们要逃走,一个个便也爬上事先准备好的马匹向她们追来。
香徕回头看了看说道:“把他们带远点,不然守城兵士发现也会出来捉拿我们。”
徐澈道:“好,到时候你要小心,不要被伤着。”
香徕道:“我知道。”
两人离城不远便下了官道,纵马狂奔出三十余里,跑到一片荒山之中,这才逐渐放慢马速。
原本以两人的马速直接甩下这些人不成问题,可是那样的话即便回到沿江屯,许宗德也不会放过两人的,相比把麻烦带回家,倒不如在这里给许宗德个教训,让他以后不敢打歪主意。
两人放慢马速后很快被那几人追了上来。
对于香徕和徐澈挑的这个地方这此地人也很满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上连个行人都没人,正是个杀人毁尸的好地方。
这些人有所倚仗,竟然连脸都不蒙,各抽刀剑便把两人围上。
徐澈被骆谨行派到香徕身边便是保护她来的,出门在外,徐澈当然不会没有准备,他一抬腿便从马鞍下摸出一口刀来,“锵啷”一声甩掉刀鞘,趁着那几人还没来到近前,向香徕那边一歪身,便把香徕从那匹马抱到自己的马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身前。
不是他不懂避讳,实在是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让香徕先走还是她单独在一旁都无法保证香徕的安全,倒不如把她放在自己眼前照顾得周到。
他刚把香徕在自己马上放稳,那几人便已经举着刀剑过来。
既然是来杀人灭口的,只要认准了人,其他也没什么话好说。
这几人以为香徕和徐澈不过是乡下种田的,他们前后同共六个,要解决这一男一女还是不是游戏一要样,因此完全没把徐澈放在眼里,六柄刀剑同时下来,打算这一招便将两人都砍下马。
可是他们六把刀下去之时却发现,那原本在刀下的人和马,竟然倏地一下窜了出去,而马上那男人手中的刀却旋风一样倒挥过来,把位于他右手后方的一个杀手斜肩斩断!
鲜血狂喷的两段尸体在其他杀手惊讶的注视之下掉落到雪地上,洁白被侵蚀出大片殷红。
仅这一下便把那五人惊呆了。
且不说死了一个同伙的震慑,单是徐澈的力气便让他们惊讶。
徐澈用的刀不是很长也不是很厚,可是却把一个人连骨带肉生生砍断,这几人自问若让他们一刀斩断一个大活人,他们谁都没这个能力。
其实这些人只觉得徐澈的力气大,却不知道徐澈的刀可是北辽军中一等铸造师用百炼精钢打造出来的好刀,即便称不上宝刀,却也是刀中上品,这刀已经跟随徐澈多年,来到香徕这里后徐麟为了弟弟用着方便,悄悄派人给他送来的。实际上每次与香徕出门徐澈都带着,只是香徕一直不曾发现而已。
再说这几个许宗德派来的杀手,虽说刚刚死了一个,知道徐澈的厉害,却也没想那精壮的汉子并不是真正种田的,而是北辽军中的猛将,一直以杀人为生的,他们这几个乌合之众根本不值得人家放在眼里。
这五个人呆了一会儿后缓过神来,生出为死去那人报仇的心思,再次举着刀剑冲了上来。
徐澈在沙场上摸爬滚多年,尤其擅长马上功夫,现在香徕又在他怀里,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见那几人再次前来,他一手搂着香徕,一手猛挥手中钢刀,迎着那几人的刀剑便劈了过去。
他刀疾力猛,再加上刀的品质又远超那几人的刀,这一刀过去,竟然斩断了两柄剑,磕飞了一把刀,剩下的两柄刀也被他的余力打偏,根本伤不到二人。
这五人再次一惊,断剑的两人拔马便想向后退,可是却晚了。
徐澈的杀性上来,哪还容他们逃走,一刀挡下五人之后立刻翻腕回刀,齐着两人的脑袋砍去。
第一个人抬起断了一半的长剑格挡,但却没挡住徐澈旋风一样的刀锋,噗地一声便丢了半边脑袋。
第二个幸运一点,被第一个垫了一下后徐澈的刀锋有点偏,这人又向下低了低头,因此只是被削掉了一大块头皮,脑袋总算是保住了。
可这家伙却也被吓破了胆,就着低头的惯性直接扑到马下。
徐澈顷刻间又杀一人、伤一人,转回眼来再看向另外三个,这三个杀手已经是面如土色,看着徐麟的眼神比见到阎罗王还恐惧。一个个冷汗涔涔,握着刀柄的手簌簌发抖,几乎要连刀都提不住。
徐澈钢刀之上鲜血淋漓,向前一指便要催马过去把这三人都解决了。
可是这三个人已经吓到魂飞魄散,再不敢与徐澈多对招,只想着怎样才能把小命保住。知道拔马逃走一定来不及,竟然都滚下马来,跪雪里抱着脑袋磕起头来,声叫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徐澈可没这份善心,这几个一看就是无恶不作的东西,若是他们要杀的人这样求他们,这些人一定不会饶过,自己又何必对他们手软,于是向前提马,便要过去一刀一个全宰了。
可是他的手刚刚抬起便觉手腕上发紧,低头一看却是香徕两手死死把自己的手抓住。
此时他虽然看不到香徕的脸,但是却能感觉到她在极力躲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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