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你不用往娘身上费心思……”
话说间进了屋里,香徕直接把稻种拎进厨房,道:“娘,我想把米缸倒出来装稻种,这东西太贵了,一粒都糟蹋不得。”
香徕娘连道:“好,我这就把米缸腾出来。”
这时把爬犁上零碎东西都倒腾进屋里的天徕过来拉着香徕的手兴奋道:“姐,你买了好多东西,还有肉和面,今年过年我们又能吃饺子了!”
香徕笑道:“嗯,是啊,我还给你买糖人了呢,你看到了么?”
天徕笑嘻嘻道:“看到了,可我不知道是给谁买的,没敢吃!”
香徕道:“咱家就你一个小孩儿,不是给你还是能给谁。”
说着带天徕进里屋去拿糖人。
香徕娘听着她的话,在那里一边从缸中向外舀米一边想道:自己的闺女却不也是个孩子,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糖人呢,现在却要像个大人似的支起一个家,若是当年……唉,一切都是命,只盼着她能顺顺当当的过后半生就好,荣华富贵什么的不要也罢……
……
香徕和大昌从松宁回来的隔天便是大年三十。那场雪一直下到这天早上才停,院子里的积雪堆在大腿根儿,虽然带来许多不便,但雪后初睛却凭添了些过年的喜气儿。
香徕去松宁的前两天便听娘和二姨便说要把鸡杀了留着过年吃,可是直到她回来也没发现鸡少。
香徕起先没想明白为什么,直到三十早上看着娘一手抓着鸡,一手提着刀却蹲在那里犯愁,香徕这才知道,原来娘和二姨都不敢杀,估计这活儿从前是香徕爹做的,她们也都想着这事伤心呢。
香徕悄悄摇了摇头,心道这事儿看来还得自己来,原本今年过年就少了一口人,再让她们因为这些事犯难,越想死去的人越伤心,这个年恐怕就过不好了。
想着她来到娘身旁,道:“娘,你力气小,别把鸡弄跑了,让我来吧!”
香徕娘惊讶地瞪大眼睛,道:“香儿,这事你也敢?”
香徕道:“这没啥,不就和切菜差不多么。”
“可菜是死的,鸡是活的!”
香徕心道:你当我想对活物下手,这不也是为了你们么……
于是故作轻松道:“没事的娘,你就给我吧。”
说着从娘手里接过鸡和刀,抓着热乎乎的鸡翅根想道:“鸡啊,不是我沈香徕手狠,今天你是一定要死的,不如我让你少受点折磨吧。”
想着她把鸡头弯过来和鸡翅一起抓在手里,把它脖颈处的毛摘干净,然后刀按在鸡脖子上重重地割了进去。
这一刀一直割到骨头,气管食管全断了,鲜血哗哗地流到下面的瓷碗里。
这一幕正好被出门抱柴和的吴招娣看见,吓得她使劲咧着嘴,钻进屋里和大昌叨咕道:“你说那沈香徕是咋的啦,从你二叔死后变了个人似的,针扎火燎的管闲事不说,还狠起来了,刚才在那杀鸡,一刀下去眼睛都不眨,啧啧,像冲着啥了似的。”
大昌闻言,道:“大过年的,胡说八道啥呢,咱家不信鬼不信神的,她能冲着啥,还不是二叔死得太惨,她也跟着心狠起来了。”
吴招娣在那儿眨了眨眼睛,道:“也是,挑大梁的没了,仨女的带着个小累赘,啥道儿不都得走……”
第二十八章 血口喷人()
香徕娘见香徕杀鸡果然不害怕,便又去捉了两只来让香徕一块杀了。
沈香徕杀鸡是前世在父亲那学的,把鸡血控净后慢慢地把鸡放地上,鸡就会老老实实躺到断气,不会到处乱蹦。
她杀完三只鸡,一排在那摆着,正好秀芬娘夹着一卷红纸趟着大雪过来,看到这情景道:“哟,这杀鸡咋还摆得齐整整的,是大昌干的?”
香徕娘不好意思地说道:“嗯……是我家香徕杀的。”
秀芬娘那个惊讶劲就别提了,眼睛瞪得溜圆道:“哟,这丫头咋变得这么大胆子了?”
香徕道:“就是划一刀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看着秀芬娘腋下夹的红纸问道:“婶子你这是要干啥的?”
秀芬娘道:“写对子啊,往年都是你爹给写的,今年得让你娘给写了,我知道你娘的字儿写得比你爹好看,可从前她就是不给我写!”
香徕心道:“看今年这样儿,除了我娘,老沈家还有谁能给你写出对子来,我那两笔刷子,还不如踩几个牛蹄印儿上去好看呢。”
她想着的时候香徕娘已经默默接过红纸,道:“嗯,今年我给你写,只是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说是香徕写的!”
香徕一怔,心道:这还了得,要是别人真相信了,都来找自己写对子,那不啥都露馅了!
想归想,她却没敢说出来,因为听天徕说前身的香徕写字挺漂亮的,现在突然变丑实在没法解释。
秀芬娘听香徕娘说完看了香徕一眼,神情有点局促,不知为什么,香徕感觉她对自己没有从前热络了。
三个人来到屋内,香徕把刀送回厨房,见二姨的水还没烧开,天徕正对着盆里的生猪蹄流口水,过来拉他道:“走,看大姨写对子去,猪蹄晚上就有得吃了。”
“嗯!”
天生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跟香徕进到屋里。
看着香徕娘从抽屉里取出笔墨砚台,她忙上前去帮忙研墨,这种文雅的活计,若不是她在郁子曦那里抄过书,还真不会做呢。
她的墨磨好后香徕也把铺开秀芬娘拿来的红纸裁开,略一思索便提笔写了起来:秀彩瑞象吉岁泌芳芬,顺府和宅新朝纳百子。
末了又在短纸上写了“迎祥添锦”四个字作横批。
写完之后给秀芬娘念闻一遍,道:“上联你是家秀芬的名字,下联是顺子的名字,孩子们都大了,盼个好彩头!”
秀芬娘先是喜道:“是么,瞧你这心细的……”可是说着忽然卡了卡眼,不经意地瞄了香徕一眼,情绪有些低落,勉强笑了一下,道:“这大过年的都忙,我这又来给你找麻烦,那个……我家里事儿也挺多,这就回去了,晚上闲了去我家串门啊,秀芬她爹挂了灯笼!”
香徕娘点头道:“嗯,我给天徕也扎了个小灯笼,晚上他们这些孩子肯定得满村疯跑。”
看着香徕娘送秀芬娘出去,天徕悄悄问道:“姐,你咋不买点红纸回来,咱家还没对子呢。”
“嘘!”香徕低声道:“爹没了,咱家不能贴对子,这话别和你娘和我娘说,不然她们又伤心了。”
天徕懂事地点点头,正要和香徕一起去帮二姨娘摘鸡毛,却见吴招娣也夹着卷红纸过来了,跟着香徕娘一起进到屋里,说道:“二婶啊,我把去年剩的红纸找出来了,咱也写副对子,我叫大昌打浆糊了,一会就能粘。”
香徕娘往她手里的红纸上瞟了一眼,脸色有点不好,却还是道:“嗯,铺开吧,我这就写。”
天徕见状问道:“姐,咱家不是不能贴对子吗?大嫂咋还写?”
香徕看着吴招娣就有气,道:“咱家的规矩是咱家的,人家是老吴家的闺女,老吴家没教过这个!”
吴招娣一听就把眼睛瞪起来了,道:“沈香徕你啥意思?说老吴家没规矩呗!大姑娘家的钻男人屋子!”
香徕听她的话也是一愣,她原本是担心吴招娣拿自己连累大昌在松宁多呆一天说事儿,可是有给大伯买药的事堵着,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是没想到大昌竟然把那天的误会也说给吴招娣。
她心里暗骂沈大昌这个破嘴,难怪受吴招娣摆布,整个就是不长脑子,这话要是让吴招娣传出去,以后自己怎么出门见人?
想到这里她寒着脸道:“我钻男人屋子?吴招娣你放哪门子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钻男人屋子了?”
吴招娣把下巴一掀,道:“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不跟那男的有点啥,人家凭啥白给你稻谷?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你以为藏着掖着就没人知道?说我家没规矩,你这是有规矩!还搁那儿装什么读书人,说什么写书换,屁呀,别拿自己当根葱了!山窝子里爬出来的,谁不知道谁呀,你能写出书来,我家老母猪都能飞上天!”
她一边恶言恶语地轰击香徕一边抓过桌子上的纸没好气地往一起卷。
香徕被她气得险些没吐血,长舌妇她不是没见过,可是却有一个像吴招娣这么极品的,把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儿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不算,竟然还弄得有理有据的。
她气到极处却突然冷静下来,瞅着吴招娣一阵冷笑,道:“好啊!即便我钻男人屋子是真的,可是我是跟谁去的?我是跟着沈大昌去的!我一个乡下丫头,头一次进城两眼一抹黑,自己上哪找得着男人去?有也必定是沈大昌带的!沈大昌听谁的?他就听你吴招娣的!归根结底这都是你吴招娣的意思!吴招娣,你想钱想疯了吧?竟然让沈大昌到城里去卖自己的妹子,你也真够歹毒的!就算我沈香徕没让你们老吴家得了便宜,你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儿来!竟然活生生要把我卖了!你还是人嘛……”
吴招娣一开始还以为她认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可是没想到香徕几句话竟然把她绕进去了,给她扣上一个这么不是人的罪名,她气得当时脸就绿了,用红纸点指着香徕叫道:“你、你血口喷人!是你自己不要脸,关我啥事儿?”
香徕道:“你可以信口雌黄我就可以血口喷人,我告诉你吴招娣,在我沈香徕眼前搬石头,砸的只会是你自己的脚!你要是明白事,今后就跟我乖乖的,保证你啥事也没有!”
第二十九章 隔院子()
吴招娣自从上次回来之后不敢再像从前一样嚣张,这次跟香徕闹也没敢放开喉咙叫,吵嚷声只有西屋里的人能听到。
厨房里的二姨娘被惊动进来,沾着两手鸡毛问道:“这是咋的了,咋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香徕娘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道:“没事没事……”
说着又回来劝香徕和吴招娣,道:“大过年的,你们就吵了,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吴招娣说不过香徕,把气撒在香徕娘身上,冲着她把红纸咔咔一通乱撕,叫道:“过什么年过年,搁哪儿看邮来像过年了!”
说着撞过站在门口的二姨,到了外屋猛地踹开门,气呼呼地回屋去了。
她出去后得徕娘和二姨娘的脸阴郁起来,天徕也没了声音,一家人没了刚才的喜气。
香徕吐了口气,想着因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道:“娘,二姨,你们别往心里去了,她在我这讨不到便宜,咱们该过年过年,不然咱们关起门来闹心,她吴招娣可是得意了!”
香徕娘想了想,道:“是啊,没啥大不了的,不过绊几句嘴,走吧,咱们摘鸡去,收拾好了给你大伯拿过去一个。”
估计吴招娣回去没敢让东屋的人知道她和香徕吵架,天徕过去送鸡时张氏很是高兴,给他端了一笸箩炒熟的榛子回来。
一家人只当没出过刚才那回事儿,开开心心地过年。
香徕娘在案上摆上了香徕爹的牌位,专门弄了一只鸡供上,让香徕和天徕磕了头,香徕磕头的时候暗暗许愿,告诉这个没见过面的“爹”安心去吧,她会让这个家过得红红火火的,他的仇也会报的。
年后呆了一正月,虽然香徕很想挣钱,可是打猎毕意不是正经营生,大正月的便没再出去杀生。
待到出了正月,她便开始忙着种稻了。
边个时代没有塑料薄膜之类的,前期育苗的加温便成了一个难题,不过这一点香徕也早就想到了,没有先进材料可以用土办法,弄一个暖棚子,反正同共也用不多大面积。
之前郁子曦没收的七两银子买完年货后还剩下四两多。
她用这此四两多银子到东村买了红砖,之后开始在院子西边属于自家的那片菜园中建暖棚。
之前屋后的地被她切成方方正正的几块用水泡着,便惹来村里人的好奇,不过却以为几个不会种地的女人瞎折腾,随口问问也就算了,现在她又开始在菜园里“大兴土木”,又有许多好奇的人来问,香徕懒得和他们解释,只说是要弄个暧棚子种菜。
这种不责任的回答得到的是诧异和窃笑,都以为沈二家的这个丫头脑子出了问题,为了种点菜吃费这么大力气,家里的两个女人也没用,丫头这么折腾也管不住。
沈香徕并没把这些人的反应放在心上,等着往后这些人是怎么惊掉下巴的。
地龙(矮的暖墙)不用很高,没两天就搭好了,之后香徕又和二姨出去割洋草、打草席,留着以后保温用。
一通折腾下便快到清明时节了,香徕又借了大昌的牛车拉了两车土,和二姨一点点土耙细留着下种时覆种子。
清明节前几天浸了种,待清明节早上一家人去给香徕爹扫过幕后,回来便张罗着播种了。
由于事先的准备工作做得足够到位,播种并没用多长时间,三个人忙活,一天便轻松完事了。
虽然苗床上盖了一层草席保温,晚上香徕还是把地龙点着,看着用小火慢慢地烧,生怕温度太高把稻种闷死。
到了这个时候,她要种稻的事儿瞒得住外人也瞒不住一个院住着的沈万金一家人。
这次不只吴招娣冷嘲热讽地说闲话,就连大昌、张氏和桂芳也都不看好这事儿,每每看向苗棚的眼神都怪怪的,都觉得香徕干了一件蠢到不能再蠢的事。
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下,香徕的稻苗长势良好,下种后第三天便便齐刷刷地钻出了小尖尖,之后香徕撤去苗床上的那层草席,早期太阳正好的时候把暖棚上面的也打开通风,到后来天气暧了便白天晾着晚上盖起来加温。
只是每夜烧火实在太累人,好在娘和二姨娘都帮着她替换,使她轻松了一些。
在育苗的同时,她又把田里的水放上,有时间便去整地耙地。
熬了四十多天后,稻苗总算能下田了,香徕带着娘和二姨把稻苗铲下来挑到田里去插秧。
香徕娘和二姨娘虽然都没干过这活计,可是见香徕插也就明白了,都卷起裤角下了田,就连小天徕也不甘示弱,把裤腿卷到大腿根上,也像模像样地插起来。
插秧和种旱田在一个时间,虽然各家各户都忙得要命,可还是抽空到香徕家屋后来看新鲜事儿。
这地方的人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基本上都不认识稻子长得什么样,更别说看人插秧了,好奇之下向香徕打听着是否真能结出稻子来,如果真能的话,明年他们也要种。
香徕随便点头应付着,心里可没真打算把这么好的生财之路教给别人。
稻苗插下去后香徕一家人整天轮流看着,倒不是为别的,因为田就在村子后头,鸡鸭鹅狗猪牛羊,随便什么都可能进去走一圈,外加还有好奇的小孩子专门跑到地边上拔来看,如果不看着,或许三五天就被祸害光了。
之后等到稻苗扎了根又要看着放水,转眼便是一个来月过去。
这些日子一香徕的精力都放在田里,忽略了家中的烦心事儿,以为家里太平了。可是这一天在屋后坐了一上午,刚被天徕换回家来吃饭,却见沈大昌在两家院子中间挖了一溜坑,正在埋着柱子。
香徕奇怪道:“咦,大昌哥,你这是干啥呀?”
大昌有点不好意思,道:“啊,我就是……架个栅子。”
香徕愣了一下,抬头看去,见他埋的一排柱子果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