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土裂汗金字塔的发掘权来交换谷野手里的全部图片以及跟“盗墓之王”杨天有关的所有资料。至于先前提到过的亚特兰蒂斯的遗物,手术刀会无条件收回。
我笑了,原来自己错估了手术刀的深沉心机。
苏伦“笃笃笃”地敲着桌子,有些焦躁地说:“哥哥此时来讲条件,似乎为时过早了点!毕竟在没打开金字塔之前,太多不确定因素、太多不确定变化。何必如此急躁地逼谷野狗急跳墙?对大家的合作有好处吗?”
四周的呼哨声、喧嚣声渐渐低了下去,我敢肯定现在还不是欢呼庆祝的时候。
我不以为然:“那些照片本来就不能肯定百分之百是真的,何必管谷野他们这群日本人的感受?”
日本人的心机比虎豹狼豺更残忍狡诈,跟这样的一个种族打交道,不是件明智的事。我巴不得早些跟他们分道扬镳,图个清静。
苏伦用力在桌子上一敲,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风哥哥,现在根本不是讨论民族大义、中国人日本人种族歧视或者是历史遗留问题的时候——你可以鄙视日本人的狭隘民族主义,鄙视他们在战争期间犯下的种种罄竹难书的罪行,但是,现在来看,日本人手里掌握着很多至关重要的发掘资料。为什么你也像哥哥一样固执己见?不肯正视严重的现实问题?”
我耸耸肩膀,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我从来都不承认在盗墓技术上,中国人会输给日本人,并且一直以来,我所接触到的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与生俱来地带着对日本这个弹丸小国的仇恨。
看着苏伦激动得涨红了的脸,我突然想起来,她有一位著名的日本籍恩师,当然思想血液里会有“亲日”的成分。一想到这里,我脸上自然而然带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苏伦一下子变得冷静下来,略有些颓然地苦笑着:“我知道风哥哥怎么想的了,其实恩师他老人家一向都是站在反对战争、反对军国主义的一边,并且、并且、唉……”她用长叹结束了自己的雄辩。
我迅速转移话题,免得大家尴尬:“那么,谈判结果如何?谷野答应了吗?”
经过了几次发掘过程中的大变故,也包括今天早晨,龙变成植物人的事,谷野的嚣张气焰已经收敛了许多。
苏伦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盖着大红私人印章的通知函,放在我面前,放缓了声音:“同意了——看在这张名单的面子上。”
那个印章的图案是三把刀尖架在一起的小刀,形状与中国武林中常见的“柳叶刀”非常相似,只差了刀柄上系着的红绸子。这是手术刀的私人印章,并且相当于武林中的盟主令牌,全球的盗墓同行们,只要见到它,便犹如见到手术刀本人,无比俯首帖耳。
“明日午后,名单上的人就会乘私人专机抵达这里。”苏伦强装微笑走了出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中国、日本”这个犬牙交错的超级困难话题上,我们之间重新树立起了隔阂。
看完了这份用中文、英文、日文分别排列的名单,我终于明白谷野为什么要答应手术刀的条件了——
名单一共列了四个人的名字,汤、詹姆斯、伯伦朗、切尼。
四个很普通的美国人名,但我相信如果将他们的头衔、功绩、事迹罗列其后的话,会令所有的新闻媒体人声鼎沸,然后把所有的焦点视线投射到这片荒无人烟的沙漠里来。因为,在此之前,没人会想到手术刀竟然能够将这四个人集合到一起,并且编为一个发掘土裂汗金字塔的整体。
据我所知,汤是上三届诺贝尔化学奖得主的恩师;詹姆斯是六届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提名获选人;伯伦朗则是全球细菌学的权威之冠——至于切尼,已经称为当之无愧的全球建筑学大师,曾经亲自遥控指挥过胡夫金字塔的钻探开发工作。
他们的业绩,若是详细述说,只怕至少要耗费一个星期的文字记录工作。
手眼通天的手术刀,神不知鬼不觉地请到了这四个人,让他们发挥自身的特长,完成挑战土裂汗金字塔的盗墓极限。
看完名单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仰面躺在床上,满脑子尽是无人可以解答的疑惑。
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既然手术刀处心积虑,安排了这么多步骤要打开土裂汗金字塔,那么他到底居心何在?只为了传说中的‘月神之眼’吗?只为了自己在维持盗墓界的盛名?甚至是只为了穷其生命,要看清楚地球上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不,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我相信,在整件事背后,会隐藏着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残酷事实。
我跳下床,整理了一下揉皱了的衣服,直奔谷野的帐篷。
我希望能单刀直入地跟他谈谈,毕竟渡边俊雄与藤迦无意中说过的“超级武器”的事,也是在我心头盘踞不去的问题之一。
整个亚洲大陆,每一个具有野心的弹丸小国,都在觊觎中国那片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天地。特别是日本、韩国、马来西亚等等几个饱受海啸祸患的岛国,更是急于摆脱孤立悬浮于大海中央的困境。
从最近连续重拍的《日本沉没》等等海难性题材的电影,足以察觉日本人难以掩饰的对大海的恐怖。做为他们的近邻,中国大陆将是最理想的就近栖息地。所以,世界各国的军事研究专家们,每个人的研究课题里,都不会缺少“日本会再次发动向中国的军事打击吗”这样的研究课题。
“假如土裂汗金字塔里存在某种可以改变世界格局的超级武器的话,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它落在日本人手里!”这是我的个人想法,才不管谷野与手术刀之间勾心斗角的商业谈判书。
谷野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后面,肘边摞着高高的一叠古书闭目养神。
书桌侧面的电唱机,正用极低的音量播放着一张日本古乐的唱片,一派安宁祥和的大好气象。
那叠古书,绝对就是他去别墅求救时胡乱扔在汽车后座上的《碧落黄泉经》,世界历史长河里难得的十大古书之一。
古书后面,是一瓶刚刚打开的清酒,瓶子莹白如玉,淡淡的酒香伴着略显单调的日本古乐在帐篷里回荡着。这个时候的谷野,已经不是惶然如丧家之犬去别墅求救时的他了,早就恢复了温文儒雅的考古学教授风度。
“风,正好,来尝尝我们大和民族地道的北海道清酒,还有这个——九州岛三宝之一的‘海风干蟹’。知道吗?这是你们中国人最喜欢的两样日本美食,很多人一听到它们的名字就会趋之若鹜,抢着掏腰包……你们中国人啊,真是……”
我沉着脸,拖了张椅子坐在书桌对面。、
几次话不投机之后,我发现很多时候,谷野是在故意激怒我,因为像他这种终生在全球活动的高手,绝不会故意去触犯这个“民族仇恨”的敏感话题。
清酒的确是好东西,干蟹的滋味也非常鲜美,但我此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所以,我们的交谈并不投机,说的都是些天气啊、国际形势啊、盗墓秘闻啊之类的,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藤迦失踪的那个话题。
一瓶酒很快便喝完了,趁他起身去冰箱里取第二瓶酒的间隙,我悄悄取出了那枚天皇金牌,放在他的酒杯旁边。
等他回到座位时,看到那金牌,陡然“呀”的一声愣住了,手里的酒也不自禁地掉落下来。我早有准备,隔着桌底伸脚,脚尖一勾,已经将酒瓶接住,再拾起来,轻轻地放回桌面上。
我已经将金牌反反覆覆看了超过一百遍,并且调出电脑里的资料对比,最终确定,它百分之百是属于日本皇室特有的东西。
“风——风,这个、这个你是从哪里……哪里得来的?”谷野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像被风干了的一条日本海大马哈鱼。清酒的酒精度并不高,但短短的一瞬间,他的眼珠便被热血激得血红一片,两腮上的肌肉也一阵阵乱颤,近乎抽筋的痉挛状态。
我拔开酒瓶的樱花木瓶塞,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我没回答他的话,我知道人在如此惊愕的状态下,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缓和情绪。
谷野狠狠地咬着牙,不再开口说话,发出“咯吱咯吱”的牙齿摩擦声。高手自然有独特的缓解压力的方法,他拉开书桌最下面的一个抽屉,取出一支细长的白色女士香烟,点着火,贪婪地用力吸了两大口,把所有的烟雾一丝不剩地全部吞进肚子里,发出“啊”的一声心满意足的悠长叹息。
第二部 地底惊魂 15枯蝶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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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品能带给人无穷无尽的能量,几分钟后,谷野重新变得精神奕奕,捏起那面金牌看了看,又狐疑万分地看着我。
金牌是我唯一的杀手锏了——从苏伦提供的那份高手名单上,我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全球顶尖高手的合作团队。而我自己,什么头衔、任何业绩都没有,完全属于无名之辈。如果不是有手术刀的全权委托,没人会把我放在眼里。
有金牌在手,最起码会令谷野不敢轻举妄动。
身为“盗墓之王”杨天唯一的弟弟,我的身份只有手术刀与苏伦知道。就算最要好的朋友老虎,也仅仅了解我的公开身份,一个极富天分的未来的盗墓专家。年轻虽好,但一清二白的历史,在这个以资历说话的社会里,肯定会处处碰壁。
“牌子?风,你要多少钱?”
谷野拉开抽屉,取出一本支票簿,随手提起签字笔,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我伸出右手食指,缓缓摇了摇。出示金牌,只为引起谷野的注意,跟金钱无关。
谷野皱着眉,又看了看金牌,铮的一声将它弹起在半空,亮闪闪地翻滚着,在半空里翻了四十二个跟头,跌落在那叠古书上面。
“风,那你要什么?说吧,只要是我拥有的,可以拿任何东西换这面牌子。”
他有意无意地拍了拍古籍,以为我肯定对那些泛黄的书卷感兴趣。
我又摇摇手指,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这块牌子是非卖品,不过,如果谷野先生需要研究它,我可以无偿提供。唯一的条件,等你观察测算够了,需要完完整整地还给我。因为它是我的一个朋友从金字塔里捡到的——”
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让谷野的皱纹变得更深:“风,别卖关子,把金牌送给我,你可以提任何条件。”
我第三次摇头,伸手取回金牌,握在掌心里。
门口突然有了另一个人影,那是脚步匆匆的班察,低着头,一步跨进来,双手焦急地迅速搓着,显出焦头烂额的样子。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干了杯子里的残酒,笑着站起来告辞。
就在大帐门口,我跟另外一个正要走进来的光头瘦子迎了个面对面。
那人的个子比我要矮半头,所以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头顶的戒疤,标准的寺院僧人才具有的特殊记号。不过我知道,大部分时候,只有亚洲僧侣头顶才会有这种东西,现在是在埃及,应该很难看到来自亚洲的僧侣。
那人身上穿的是一套国际名牌的黑色运动服,脚下穿着高筒运动鞋,步履矫健轻捷,竟然是个身怀绝顶武功的高手。
“谷野先生,枯蝶大师到了。”我听见班察在向谷野汇报。
双方侧身避让的刹那,目光也对接相视,我惊骇地看到,他的两只眼睛的颜色竟然完全不同。一只是蓝色的,而另一只竟是标准的中国式黑眼珠,鼻子高挺,唇红齿白,面相十分年轻。
我愣了愣,对方已经把右掌竖在胸前,谦和地点头,做了个佛门中“问讯致礼”的动作。
我也点头还礼,擦肩而过。
这种眼珠怪异的僧人,我印象里有一位,修行之地是在泰国的契卡师师山上,一处隐蔽之极的岩洞里。不过,那位高僧的名字叫做“沉茧”,四岁进入佛门,已经修行了七十多年,算起来年龄要超过八十岁之多,跟刚才这位自然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营地里已经安静下来,我把金牌小心地放在贴身的衣袋里,漫无目的地向西走。潜意识中,我希望自己能靠近西面那裸露在外面的土裂汗金字塔,希望能接收到关于它的更多信息。
营地方圆不到一百米,以钻井现场为中心,周遭分布着超过五十个土褐色的帐篷。高级别的像耶兰、谷野、班察以及客人们的帐篷,则是草绿色的,看上面被抹拭得斑驳不清的标号印记,不知道又是出自那个国家军需处的违禁品。
走到营地最西边时,我发现苏伦坐在一堆报废了的钻井杆上,抱着膝盖向西面太阳就要落山处望着。她的下巴垫在膝盖上,浑身散发着纯洁干净的光辉。如果换了另外一种环境遇到她,我猜自己有可能会爱上她,毕竟她是那么年轻、漂亮、干练——
“苏伦,有心事?”我搭讪着。其实这完全都是废话,明天即将开始的高手大会,绝对会给任何一个关注土裂汗金字塔的人带来压力,甚至包括谷野和班察。
苏伦笑了笑,动作保持不变。
西面的沙漠里,有条沸沸扬扬的土龙忽然闪了出来,飘上天空足有十几米高,一路向营地奔驰。
我知道那是一辆风驰电掣的越野车弄出来的奇景,顺手拿起苏伦身边的望远镜,向西观察。
那是营地里的一辆三菱越野车,驾车的是老虎,另外两人,自然就是唐心和宋九了。
老虎属于“天不怕地不怕、没有王法、老子天下第一”的那种人,我跟他交往数年,现在是唯一一次见他如此老实的时候。放下望远镜,我禁不住捏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他们三个,难道真的是只为‘千年尸虫’而来?”
在中国内地的江湖朋友,每个月都会传一些江湖轶闻给我,据那些资料上的蛛丝马迹显示,蜀中唐门的野心很大,似乎有处心积虑、一统江湖的野心。
“江湖”这个特殊的称谓从古到今根本就没有消亡过,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从刺客游侠的暴秦到懦弱昏庸的晚清,从白山黑水的黑龙江到四季如春的海南,任何一个或繁华热闹或冷清寂寞的都市,都会有江湖的存在。所以,“统一江湖”即是统一城市黑社会的代名词。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新动向,便是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蜀中唐门已经与日本山口组、台湾三联帮、意大利黑手党、美国的七九旅这四个全球闻名、臭名昭著的黑社会帮派达成了“合作共享”的周边联盟协议。
最后一条,更能说明事情的真实性:大陆公安部的秘密蓝色档案里,已经把蜀中唐门定为第一号严密监视对象,并且在半年内连续三次加强了云贵川一带的军事力量,将武警、特警、刑警、军警、便衣警的人数提高了五倍以上。
“看到了什么?”苏伦抬起头。
那辆三菱车已经呼啸着驶近,速度略减。
此时,有另外三个人也正从营地里踱着步出来,那是卢迦灿、萨罕长老和幽莲。
幽莲一如既往地拖着灰袍,那件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古旧袍子,下摆在满地沙粒上摩擦着,每一步都会带起一阵轻微的扬尘。萨罕长老脸色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而走在另外一边的卢迦灿则是心平气和,步伐沉稳,在鼻梁上架了一幅宽边的墨镜,丝毫也不张扬。
于是,所有的不属于营地内部的我们八个人碰面在一起。
老虎跳下车,殷勤地绕到另一边去给唐心开门,再伸出胳膊搀她下车。再次看到这个深不可测的女孩子,我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唐心径直向我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