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一摆手,对江嬷嬷使了个眼色,笑吟吟地瞧着面前桀骜不驯,神色倨傲的苗女,戏谑道:“人家根本听不懂妈**话儿,你又何必白费唇舌呢,还是赶紧请个象胥2(即翻译)来是正经。”
那苗女眉毛一挑,嘴角微翘,一出口居然是标准的汉话,冷笑着嘲讽道:“小女知道你们汉人有这样两句话,一句是:为人不可忘本。另一句是:牛不喝水时按不下它的头。常听人说天朝大国,最重礼仪。这位嬷嬷口口声声说我不懂规矩,难道你们就不是强人所难吗?这样对待贵客,不是更不懂礼貌吗?”。。。。。。
1阿娅:苗族礼仪,平辈见平辈。凡是平辈相见,必须点头招呼。若是相识的,要用固定称谓相呼;如果不相识,男的可称之为“阿郎”(大哥)或“把秋”(老表),女的可称之为“阿娅”(大姐)。
鸟荣:苗族不论熟人还是陌生人,见面后常以一句“鸟荣”(一切可好)互相问候
2象胥:古代接待四方使者的官员。亦用以指翻译人员。《周礼》中的“象胥”,就是四方译官之总称。
192:美人如花隔云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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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美人如花隔云端(五)
江嬷嬷训斥苗女不懂规矩,雨霏也借故嘲讽蛮夷之邦不通汉话,谁知那苗女却将眉毛一挑,嘴角微翘,一出口居然是标准的汉话,便冷笑着反唇相讥说:“小女知道你们汉人有这样两句话,一句是:为人不可忘本。另一句是:牛不喝水时按不下它的头。常听人说天朝上国,最重礼仪。这位嬷嬷口口声声说我不懂规矩,难道你们就不是强人所难吗?这样对待贵客,就不是更不懂礼貌吗?”
江嬷嬷听了这话,气得嘴都歪了,胸脯起起伏伏,正要出声怒喝,却听得雨霏不慌不忙地轻笑道:“姑娘这话倒也有理,只是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还有一句话:入其俗,从其令。合成四个字就是‘入乡随俗’。姑娘既然到了这里,即便再不情不愿,也该遵从应有的礼仪。今个幸而是在本宫这儿,随意一些也就罢了。若是在别处,恐怕会给自个儿惹祸上身,那时纵使你知晓再多的汉语俗话儿,有天大的道理也是枉然。”
那苗女闻言,微微一笑,如雨后彩虹一般绚烂清新,略微降低了音调,含笑说:“郡主果然是个宽厚人。小女到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曾去拜访过不少命妇,她们不是拂袖而去,就是冷眼冷语,甚至是出口恶言。只有郡主一人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教导小女。真教人佩服呢。”
说罢,一摆纤腰,标标准准地顿了个福,说不出的蹁跹袅娜,方缓缓抬眼,笑盈盈说:“阿扣给郡主殿下请安,郡主万福金安。”
底下的丫鬟婆子见她忽的这般知情识趣,前倨后恭,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雨霏点头笑道:“姑娘快起来吧。贵客远道而来,不必如此客气。”又转头吩咐道:“碧纱,还不给阿扣姑娘端个坐墩来,让人干站着哪里是待客之道呢?”
碧纱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蹭到墙边,端了个最小的墩子过来,顺手往地上砰的一摔,冷笑道:“姑娘快坐吧。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呢。不赶紧着,就怕你的热屁股连这凳子都捂不暖呢。”
阿扣一双媚眼波光流转自碧纱那气鼓鼓的俏脸上缓缓扫过,漫不经心地掠了掠高高花冠上垂下来的一缕小银花坠,端端正正地坐好,微微侧脸,向上扶了扶满是银饰珠翠的发髻,若有所指地笑说:“谢谢你的提醒,瞧我这不是坐得稳稳当当的吗?这位姑娘要伺候主子,自然早就习惯了站着。我可是一会儿都受不了呢。”
碧纱听了这话,又羞又气,脸顿时涨成了虾子色,刚要张口讽刺,却瞥见雨霏那不满的眼神扫过,只得低下头去,怏怏退到一旁,手里狠命地绞着帕子,低声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败军俘虏,论身份还不如我呢。有什么可神气的。”
雨霏瞥了碧纱一眼,转过脸来对阿扣笑道:“姑娘今个来,不知有什么事儿没有?”
阿扣纤长如雪的柔荑滑过霞蒸雾罩的脸颊,抿嘴莞尔一笑,说:“小女素日常听人称赞郡主娘娘端肃果敢,智谋过人。一直无缘一见。今日特意备了一份我们苗疆的无价至宝送上,以表小女亲近之意。”
雨霏嘴角微翘,漫不经心地笑道:“姑娘真是太客气了。本宫不过是一寻常的无知****,哪里谈得上什么计谋。你是金川的公主,又是东宫的上宾。这么重的礼本宫怎么好意思收呢。”
阿扣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们汉人不是常说‘宝剑赠英雄,红fen配佳人’吗?只要物尽其用,才不算辜负这无价的名声呢。”
雨霏点头笑道:“阿扣姑娘的性子倒是直爽。既然如此,那本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是翡翠明珠,珠环翠饰,还是。。。”
阿扣眸中闪过一丝轻蔑,微微撇嘴不屑道:“原来郡主也是个大俗人。难道世间最珍贵的就只有沧海明珠或是金石银器吗?若将这些和我这份礼相提并论,那也太辱没这两样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了。”
边说边在众人或愤怒,或震惊,或厌恶的眼光环绕下,轻轻拍了拍手,身后同样装扮的侍女捧过一个盖着蓝色挑染印花布的梅录竹托盘,一阵风拂过,花布轻飘落地,只见上面赫然摆着一盘黑黢黢似油炸年糕的吃食和一个褐色的圆形茶饼。
江嬷嬷挑了挑眉,不屑地出声讥讽道:“姑娘说的无价之宝就是这两样看不出颜色的怪东西?真真好笑。这样的劳什子玩意儿民间市井到处都是,姑娘竟把它送于郡主娘娘,明摆着就是存心戏弄咱们。”
阿扣从鼻子里嗤了一声,玉手似是不经意地转着耳下光彩夺目的瓜子状坠子,瞧也不瞧江嬷嬷一眼,用满含深意的眼眸盯着雨霏,说:“难道郡主也认为小女这两样物什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雨霏淡淡一笑,正色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阿扣姑娘不远万里带来这两件宝贝,这份心意就已经弥足珍贵了。本宫又怎么会有丝毫的轻视呢?”
阿扣嘴角泛上了一丝了然的嘲弄,摇头不满道:“郡主不必说漂亮话敷衍小女。您养在深闺,难怪如此孤陋寡闻。这两样都是苗疆的圣物。”边说边指了指那盘粗陋的吃食,收敛了笑容,满脸虔诚说:“这是油炸粑粑,是鲜肉和酸菜做馅再用米汤和豆腐水放入瓦罐后发酵出来的酸汤调配,味道酸甜鲜美是我们苗疆人每日必不可少的主食。每当一户人家有阿郎远行或是上阵杀敌,家里的阿娅就会准备一袋油炸粑粑挂在他的腰间。纵使在千里之外,只要尝一口,就能想起家中的阿打(阿公),阿达(阿婆)和得苟(小dd、***),还有日夜思念他的阿妹。就算是在战场上身首异处,同伴也要解下他腰间的行囊,拿出一块油炸粑粑放入他的口中。,这样魂魄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雨霏听她的言语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深深的恨意,心中顿时一颤,低头暗自思付了半晌,方才抬头勉强笑道:“这东西虽然平常,却的确是千金难换的旷世奇珍。”
说罢,示意翠微接过,珍而重之地轻轻捻起一块,正要往口子送,却被江嬷嬷横过一手拦住,暗暗瞥了一眼脸上闪着意味不明光彩的阿扣,低声劝道:“这东西不干不净的,殿下还是先找人试吃才好。”声音越来越低,竟几不可闻:“老奴听说苗女最擅长用毒,还是小心一点,千万别中了蛮夷的圈套啊。”
雨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在阿扣满含探究和审视的目光中,坦然地将那块粑粑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阿扣如冰霜笼罩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破冰微笑,因点头拍手赞说:“郡主果然是个有胆识的。难道您就不怕小女在里面下毒?”
雨霏用帕子抹了抹嘴角的残渣,满不在乎地含笑道:“姑娘说笑了。本宫若是有事,姑娘也定然逃脱不了罪责,本宫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将自个儿推入险境呢?”
阿扣迎上雨霏那无畏的眼眸,露出了一个无比妩媚的笑容,娇滴婉转说:“那是自然,郡主真是女中诸葛。既然如此,那小女就继续献宝了。”
边说边从茶饼边上掰下一小块,放入茶盅里,再用开水冲泡。众人瞪大了双目,眼见那米粒大小颗粒细圆、油光金灿的茶粒漂浮于水面,继而徐徐释放出一根根绵绵的“血丝”盘旋在水中,犹如晨烟雾霭,袅袅娜娜,蜿蜒起伏,然后如飞絮般缓缓地散落到杯底。古铜色的汁水发出琥珀般的光芒,荡漾着挥洒出一圈圈光晕,香气清郁四溢,沁人心脾。
雨霏赞叹道:“这茶香甘醇浓烈,真是教人闻之欲醉呢。”
阿扣笑道:“这杯茶用开水冲泡,还未得其精髓。不知郡主这里有没有雪水,若用此冲泡,香气可增加百倍千倍,历经十日不散呢。”
趁着底下人去取雪水的间隙,莲步盈盈,将手里的那盅茶送到江嬷嬷面前,满含讥诮和狡黠地戏谑道:“这位妈妈不是护主心切吗?既然你怀疑小女会对郡主殿下施毒,不妨请你先尝一口,如何?”
江嬷嬷连连后退了两步,在众人面前却又不能露出一丝胆怯,只得讪讪地接过,勉强吞下了半口。
阿扣袅然一笑,再转过身来,却变了颜色,一脸肃穆,语调沉缓而有力,道:“此茶是由化香夜蛾、米黑虫吃化香树、苦茶植物叶后所排出的粪粒所制。我们苗人在谷雨前后采摘化香树、糯米藤、黄连木、野山楂、钩藤的鲜嫩叶,稍加蒸煮后去除涩味,待晒至八成干,再堆放在木桶里,隔层均匀地浇上淘米水,再加盖并保持湿润。叶子逐渐自然发酵、腐熟,散发出扑鼻的清香气息。化香夜蛾便在这种香味的yin*下蜂拥而来,并在桶中产卵。约过十多天后,一条条暗灰色的夜蛾幼虫便破卵而出,布满了叶面,它们一边蚕食着腐熟清香的叶子,一边排泄出“金粒儿”。 我们就收集这些“金粒儿”,剔除残梗败叶,晒干过筛,便能得到粒细圆亮、油光金黄的茶粒了。还要再经过阳光暴晒,在铁锅里高温下炒制,再加上蜂蜜和野生苦茶叶,才能变成这郡主眼前这样的茶饼。”
听了这话,旁人倒还罢了,只有江嬷嬷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止也止不住,哇的一口,搜肠刮肚地吐了一地。。。。。。
193:美人如花隔云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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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美人如花隔云端(六)
阿扣柔声款款一五一十地说起面前托盘上褐色茶饼的制作过程,一字一句抑扬顿挫,铿锵有声。众人得知这茶竟然是由虫子的粪粒制成,脸色便由好奇,变得惊讶,再变成畏惧。看向茶饼的目光也带着些厌恶。
一旁的江嬷嬷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止也止不住,手一松,茶盅落地,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便哇的一口,搜肠刮肚地吐了起来,似乎连隔宿的粥菜都吐了出来。一股刺鼻的腥臭在屋内弥漫开来,直冲脑门。
众人忙不迭地用帕子捂住了嘴和鼻,扭过头去窃窃私语。底下的小丫头勉强忍着臭,忙不迭地收拾着一地的污秽。
阿扣眼波微转,满含鄙夷地斜睨了江嬷嬷一眼,讥笑道:“妈妈这是怎么了?要知道这茶可是一千两银子也买不到一两呢。你就这么白白儿糟践了。真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暴敛天物呢。”
雨霏强忍一阵阵反胃感,暗暗吸了口气儿,强笑道:“江妈妈年纪大了,脾胃不和也是常有的事儿。姑娘别介意。本宫猜想,这便是苗疆特有的虫茶,又叫化香蛾金茶,是也不是?”
阿扣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点头抿嘴笑道:“郡主好眼光。我来中原这么久了,您还是第一个能叫出它的名字的人。”
雨霏转过脸去,接过翠微递过来的粉彩梅鹊登枝盖碗,轻啜了一口香茗,勉强压下胸口的不适,恹恹道:“这种茶确实稀罕,本宫也只在书中读到过,《本草纲目》上记载:‘此茶装笼内,蛀虫也,取其屎用。’《城步乡土志》也提到过:‘茶有八峒茶,略可采用。亦有茶虽粗恶,置之旧笼,一二年或数年,茶悉化为虫,余名为虫茶,收藏耐久,大能消痰顺气。’可亲眼见着,这还是第一次。”
阿扣听了这话,眼中的佩服之色淡了许多,只敷衍了一句:“郡主真是博闻强识,小女拜服。”
因从丫鬟手中接过翠玉缠枝莲纹盖碗,从鬼脸青的花瓮里舀出一碗雪水来,放在小巧秀翘的鼻尖轻轻嗅了嗅,笑道:“郡主倒是清雅,这想必是旧年从梅花上收集的雪吧。”
也不等雨霏回答,便急忙忙冲泡好了虫茶,琥珀色的汁水漾在通体碧绿的玉碗里,真是说不出的好看。阿扣眨了眨满是促狭的细长的丹凤眼,双手向前一递,挑衅似地盯着雨霏那略带迟疑的眸子,撇嘴轻蔑地笑道:“都说郡主出身将门,胆色过人,难道还怕小女手中这点子玩意儿?那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了。小女在金川曾见中山王爷的凌厉雄风,那真是一等一的‘英雄’,杀起人来,连眼皮子也不眨,就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都说虎父无犬女,郡主娘娘可不要让小女失望哦。”
雨霏被她这话一呛一激,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接了,转过头去闭着眼,清啜了一小口,直觉馥郁甘醇,口齿留香,四肢百骸登时通体舒畅。竟是往日的贡茶都比不得。因睁眼啧赞道:“这虫茶的制法虽然有些奇怪,味儿倒是甘洌醇香,叫人回味无穷。真不愧为苗疆珍宝呢。”
阿扣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挺直了脊背,昂首得意地笑道:“那当然。其实这只是我们苗疆三宝中最末的一个呢。”
一旁的碧纱听得入了神,好奇地插嘴道:“三宝?这里只有两样,还有一宝呢?”
阿扣咯咯咯笑着,声音比那山涧叮咚的清泉还要悦耳动听。娥眉明眸,双瞳剪水,俱是说不出的嫣然风情,只见她纤腰一摆,翩然转动,那身段犹如隔户的杨柳弱质袅袅,绣花蜡染的百褶裙摆似巨大的蜓翼在地上划出了一个无比优美的弧线,淡淡的日光透过窗上的霞影纱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淡紫色,笼罩着阿扣周身吗,使她整个人艳光四射,教人睁不开眼来。轻启朱唇,两颊梨涡霞光荡漾,因笑道:“苗疆无价的宝贝当然是金川的玉观音阿扣啦。”
众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虽然很看不惯这异邦女子妖调轻浮的作风,却不得不被她的惊世艳色所折服。只有一旁的桔梗,心中嫉妒不已,暗暗啐了一口,心中骂道:“好个没脸没皮的蹄子。再美又如何?堂堂公主还不是沦为玩物,成了个下溅的女奴。和那**楼的娼ji又有什么两样。”
雨霏听了阿扣的话,只淡淡说道:“这茶也喝了,宝也献了。阿扣姑娘来的突然,仓促之间未及准备。这点表礼还请姑娘笑纳。”
阿扣定睛一看,金厢珠孔雀石榴首饰一副,计八件,猫睛石一颗,金宝地嵌珠宝手镯二件,金嵌宝楼阁人物荷包一挂,金累丝寿福禄宫花三十四枝,金厢宝石水晶戒指一个,金累丝夜游人物掩耳一副,金厢摺丝鸳鸯戏莲珠宝绦环一件,金摺丝嵌珠宝合香闹妆带二条,象牙丝编织的菊蝶图画珐琅柄宫扇一把,最新奇的是那一座双层亭顶嵌西洋人物画金自鸣钟,金光闪闪,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雨霏还犹自道太简慢了。
谁知阿扣却是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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