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夫人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满眼不屑地冷笑道:“算他们识相,一个丫头的贱命换一家子的前程,也不算亏。要不是宁儿那蹄子这回立了大功,最后关头也没攀咬上咱们,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了他们呢。”
木槿赔笑奉承道:“那还不是太太心善,赏了他们这么大的恩典。连身价也没计较,反倒多送了五十两,有了这些银子,他们做个小本买卖,或是回乡下置几亩地,也就尽够了。怎么不叫人羡慕呢。”
肖夫人啐道:“你这蹄子,什么时候眼皮子也这么浅了。你若眼红,也不值什么。只要你忠心,将来出门子的时候,我翻倍赏你,如何?”
木槿羞红了脸,用帕子遮着,羞赧道:“太太说什么呢。奴婢可不想嫁人,要一辈子伏侍您。”
肖夫人哈哈大笑道:“放心,跟着我,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么好的丫头,我还舍不得将你给别人家呢。”
正在说话间,忽的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结结巴巴道:“太,太太,不好了七姑奶奶,七姑娘奶奶她要死了。”
肖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唰得煞白,嗖一声站起身来,摇晃了几下,伸出手颤颤巍巍指着那丫头,不可置信地颤声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丫头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嘴唇哆嗦着,抽噎道:“蔡妈妈偷偷使人来传话,咱们七姑奶奶血流不止,谭家连个大夫也不肯请,蔡妈妈实在没法子,求太太赶紧过去呢。。。。。。”
肖夫人只觉着眼前一黑,手脚麻木径直就往地上栽去,幸亏木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忙劝道:“太太别慌,小孩子家嘴里没个轻重,胆子又小,听着风就是雨了。”
肖夫人却充耳不闻,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前两日不是还听说胎像稳固,母子均安吗?怎么今儿就忽的小产了呢?”
木槿道:“太太先别着急,蔡妈妈性子急,看到有些不好就慌了手脚,说得这样吓人。况且那边只说七姑奶奶有些下红,若请个医术高明点的大夫,孩子兴许还能保得住。”
王淑雅虽然顽劣任性,又因肖夫人为救王念礼而将她送与谭家为妾故而对肖夫人极度不满,心存怨怼,后来又命春剑过来说了好些绝情绝意的话,母女俩的关系几乎降至冰点,但好歹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养在身边宠溺非常,这会子忽闻这等噩耗,肖夫人犹如置身于火上心急如焚,顿时慌了手脚。急忙吩咐道:“还不快去报于老太太知道。这谭家真是欺人太甚,如今老爷不在家,我又被困在这儿,现下只有她老人家才能保住雅儿和肚子里的孩子了。”
那丫头应了一声,一溜烟似的跑了,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讪讪回来,磕了个头,战战兢兢地回道:“安嬷嬷说老太太受了风寒,刚服过药睡下了。有什么事儿教太太和郡主殿下商量。”
肖夫人闻言又惊又怒,连连恨声道:“好啊,这真是墙倒众人推哪。老太太分明就是托词,我就是死也不会去求那个黄毛丫头。”。。。。。。
与此同时,暗香阁中,雨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因笑道:“早起就觉得鼻子发痒,也不知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子呢。”
翠微拿了件披风来轻轻为雨霏系上,正色道:“殿下还说嘴呢。早起天凉,身子还没好利落就坐在这风口里,自个儿不知道保养,倒这般疑神疑鬼了。”
雨霏微微含笑啐道:“你这蹄子,一日不说句硬话村我,你再过不去。恨不得我每时每刻都躺在屋里,你们就放心了。我又不是纸糊的,哪里有那么娇弱。”又一仰头,哼道:“我如今这心里烧着一团火,热得人难受”
翠微低声道:“郡马爷在外边求见三四次了。殿下还是不肯原谅他么?”
雨霏冷笑道:“我已经对这个人死心了,也就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天气热,吩咐小厨房做一碗冰糖莲子羹给郡马送去,记得要那些没有去心的新鲜莲子。”
翠微不解地提醒道:“没有去心的莲子可苦得很。如何吃得”
雨霏连眼皮也不抬,面无表情地冷冷道:“苦才能清心呢。你送去便是,想必日后咱们的耳根子就能清静一些了。”
翠微正要说话,碧纱兴冲冲却地跑了进来,大声笑道:“郡主您瞧,谁回来了。”
两人这才看清碧纱身后那消瘦憔悴,脸色腊黄,眼睛红肿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娇艳俏丽眉眼含春,不是桔梗又是哪个。雨霏先是吃了一惊,便使了个眼色给翠微。
翠微拉着碧纱笑道:“殿下方才还说嘴里没味,总想着妹妹前个做的蜜汁糖藕呢。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厨房,妹妹也好教教我啊。”
碧纱一听这话,小脸登时涨成了个红苹果,跺着脚扭身啐道:“姐姐如今也学坏了,就会拿别人的糗事打趣儿。我明明是照着厨房方大娘教的法子做的,怎么晓得竟那么难吃。定是厨房的买办不当心,买了个烂的,不然那藕怎么硬得咽都咽不下去。今个一定不会了。”
说罢,拉着翠微一路叽叽喳喳往小厨房去了。
雨霏盯着下面站着的桔梗,总觉得她有些陌生,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淡淡道:“你来了,多日不见,倒轻减了许多。是父亲大人有什么事儿要你来传话么?。”
谁知桔梗噗通一声跪下,晶莹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啜泣说:“奴婢知错了,求殿下让奴婢回来吧。”
雨霏诧异道:“怎么?从前本宫苦口婆心相劝,你却丝毫不为所动。才回中山王府几日就想通了。”。。。。。。
165:旧情新恨两茫茫(四)
收费章节(12点)
165:旧情新恨两茫茫(四)
雨霏确是多日不见桔梗,这会子见她擅自离开中山王府,还苦苦哀求自个儿让她回来伺候,不由得诧异道:“怎么?从前本宫苦口婆心相劝,你却丝毫不为所动。这才回去几日就想通了?”
桔梗跪在地上,垂着头,柔弱的身子如夏日里湖中被风拂过荷花一般不胜清凉,抽抽搭搭地泣道:“奴婢那是糊涂油脂蒙了心了。竟然忘了自个儿的身份。这些日子,奴婢仔仔细细地想过了,殿下都是为了婢子好,是我太不知好歹。真是惭愧的不知怎么样才好。”
雨霏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好半晌方轻飘飘地抛过来一句: “噢?这么说你是真的想明白了。只是跟着本宫将来不过嫁个管事,最好也只是小康殷实人家,哪里比的上王府和侯府的富贵,到底还是委屈了你。不若留在王府,也许将来还能挣上个好前程。”
桔梗拼命摇头,急着辩白道:“不委屈,不委屈。只要能跟着殿下,就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了。婢子情愿一辈子不嫁安心服侍您。”
雨霏听了这话,不禁冷笑道:“这话就是胡说了。哪有姑娘家不出门子的。别人听了岂不要说这做主子的霸道不仁了?你伺候本宫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本宫是最恨别人拿好听的话儿来蒙骗了。是不是在王府过的不顺心,这才想起回这里来了?”
桔梗心中一凛,紧抿着有些枯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绞着手边的丝帕,好半日方犹犹豫豫地回道:“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王府里那群人都是长着一颗富贵心,一双势利眼的。见奴婢是被您遣回去的,哪里还有好脸色。什么脏活累活都命婢子去做,您瞧,这手上都没有一块好肉了。”
雨霏见她那往日细腻白嫩的纤纤玉手如今已是粗糙干裂,布满了茧子和一道道细长的血痕,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微怒道:“才几日怎么就能成这副摸样?那些人也忒毒了,竟这般作践你。”
桔梗越发泪如雨下,颤声道:“奴婢自知有罪,受些皮肉苦也是活该。可婢子好歹也是您身边的人,她们这样毫无顾忌,分明就是给殿下没脸。”
雨霏心里到底有些不忍,轻叹道:“罢了,你仍旧回来当差吧。等会儿教碧纱给你上点药,女孩子家手上别留下什么疤痕才好。”
桔梗满脸感激不知如何是好,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哽咽道:“殿下这样待奴婢,奴婢真是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往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再不敢出一丁点差错了。”
说完,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转过身出了门,见廊下的丫鬟婆子聚集在一处指指点点,脸上都是鄙薄和不满的神情。只觉得一种莫名的耻辱将自个儿紧紧包裹住,不由得握紧了满是伤痕的素手,想起王府那位主子的吩咐:“那贱人倒真是命硬,这样孩子都掉不了。你即刻就回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她的孽种给弄没了。今后自然能教你如愿。”
桔梗用帕子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残痕,脊背一挺,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傲,从容地踏着莲花步,目不斜视从众人之间穿过,一径往自个儿原来住的下房去了。
雨霏伸手挑起霞影纱帘,看着窗外桔梗渐渐远去的背影暗暗出神。 翠微随后进来,见她这若有所思的摸样,便轻声道:“刚刚出了宁儿的事,桔梗怎么偏生就这会子回来了?”
雨霏转过头,沉声道:“你也觉得有些蹊跷了?这丫头人大心高,性子又倔强,哪里是这么一点苦就能回心转意的?只是她若真想往上爬,我送她回去正好遂了她的愿,王府里多的是身份尊贵的爷们,攀上了其中哪一个,也比留在这里风光体面多了。却巴巴儿哭着喊着要回来,这倒叫我看不透她了?难不成真是对咱们这位郡马爷动了真情了?”
翠微低头暗自猜度了半晌,方才踌躇道:“没准听说了宁儿的事,真的大彻大悟了呢。殿下若是真的不放心,干脆寻个由头仍旧送她回王府算了。”
雨霏苦笑道:“你以为我真想留她下来平添烦扰吗?只是这桔梗到底是江妈**女儿,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不好做的太过。”
翠微惊道:“什么?桔梗的老娘竟然是江嬷嬷?可奴婢进王府这么久,也没见她对桔梗格外优厚啊?”
雨霏冷笑道:“别说是你了,就连碧纱这样的家生子儿也不知道呢。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娘儿俩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可江妈妈却偏要做出一副不偏不倚的模样。是避嫌还是另有所图,这可就难说了。罢了,事已至此,自打上次的事儿后,除了你如今我是谁也信不过了。往后你多盯着点桔梗,记得要不露痕迹,免得打草惊蛇。
翠微点头应了,又回道:“肖姨奶奶那边使人过来说是七姑娘病了,想求殿下准许她去谭府探望女儿。若是方便还求您能命一位太医跟去瞧瞧呢。”
雨霏冷冷道:“她还真是恬不知耻呢,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脸求本宫?真是可恨,我没这个工夫搭理她。你去打发了。还有件正事儿,贞儿的头七就快到了,咱们也得赶紧准备着,好教她瞧瞧那些害她的人受到应有的报应。”。。。。。。
却说肖夫人那边已是心焦如煎,坐立难安,可这派去传话的丫头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眼见天空越来越阴霾,仿佛一场大雷雨就要降下。这才见那丫头气喘吁吁地进来回道:“太太,奴婢没见着郡主,倒是跟前的翠微姑娘说母女一场,太太要去瞧瞧也是在情理中。只是今个不巧府里的车子拔了缝,拿去收拾了。太太要是急的话怕是只能去外头另雇一辆。”
肖夫人闻言登时怒火攻心,一伸手狠狠地煽了那丫头一耳刮子,咬牙切齿道:“放屁难道堂堂侯府穷得就只剩下一辆车了不成?”
又迁怒木槿,恨声道:“我说什么来着,那丫头心肠歹毒,巴不得咱们死呢。怎么肯让我带太医去救雅儿。可你偏说雅儿好歹也是王家的女儿,若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谭府,暗香阁那两位的脸上也不好看,是不会不管的。这下可好,人家不仅不放太医,就连车子也扣下了。这一时半会地如何雇得到像样的马车,难不成咱们竟要赤脚走过去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是我的雅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只拿你填命”
木槿连连告罪,因道:“奴婢该死,乱出主意平白教太太受了委屈。这个节骨眼上,太太不如去问二太太借车,想必比外头雇要快得多。”
肖夫人又是跺脚,又是叹气,急急忙忙打发人去了重华轩,谁知不凑巧,冷夫人这天一大早便去了鼎鼐伯府,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肖夫人实在无法,只得去外头雇了一顶青布小轿,急匆匆往谭府而去,谁知半路下起瓢泼大雨,那顶轿子简陋不堪,顶部早已破损,根本经不得一点雨水,在里面和外边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肖夫人全身上下,包括鞋袜都湿透了,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卷着泥土湿气的忽忽的冷风透过烂条似的轿帘一个劲地直往里钻,肖夫人不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因出来的急连帕子也落在了屋里,外边电闪雷鸣,轰轰的焦雷在头顶一声声炸响。肖夫人连唤了几声,也没有人应,反倒因为用力,眼泪鼻涕齐齐落下,滴在了价值不菲的华贵衣裙上,肖夫人自出娘胎之日起就没这般狼狈过。心里更将雨霏恨上了十倍百倍。
好容易到了谭府,守门的小厮却趾高气昂硬拦着不许进,木槿等人,好话说尽,因赔笑道:“这轿子里面是谨明侯府的大太太,来府上看望咱们家七姑奶奶的。劳烦几位大哥行个方便。”
那些小厮满眼的怀疑与不屑,吐了口吐沫,啐道:“少来糊弄人。啧啧啧,这种破烂货连咱们府里三等管事娘子乘的也比它好些,侯爷夫人怎么会在里面。
肖夫人听了这话,气得浑身直哆嗦,原本心里就有十分火,如今又添了二十分的气,再也忍不住了,一撩帘子双手叉腰怒喝道:“小娘养的下流胚子,瞎了你的狗眼,连我都认不出来了。等会见了你们太太,看不拔了你的皮儿。”
那小厮撇了撇嘴,一副不和她一般见识的神情,挥舞着手中的家伙,不耐烦道:“哪里来的野狗,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张口就知道喷粪。赶紧走,不然爷就把你打个稀巴烂。”
又和身边人抱怨道:“真是晦气,下雨天本来在屋里好好儿呆着斗牌,偏偏被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穷光蛋搅了兴致。”
旁边那个附和道:“可不是,昨个不妨就溜进去一个乡下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倒教老爷子把我好一顿说。把门关了,别理他们。方才那一局,你还欠我10个铜板呢。这一回,还不想捞回本么?”
那小厮笑啐道:“偏你心眼这么小,就几个铜板罢了,也值得时刻挂在嘴边。”说罢,看也不看邋遢不整的肖夫人一眼,拉了那人进去,顺手就要关门。。。。。。
166:旧情新恨两茫茫(五)
收费章节(12点)
166:旧情新恨两茫茫(五)
肖夫人乘着一顶简败破旧的小轿冒着瓢泼大雨急匆匆来到谭府门前,却被小厮拦住耻笑讥讽了一番。眼见他们便要关门赶人,木槿只得扳着门缝递过去两块银子,满脸堆笑,柔声恳求道:“两位大哥,我也知道这大雨天的着实麻烦你们。这点碎银子给几位大哥拿去打酒吃驱驱寒气。还请通融通融,这轿子里坐的真是侯府太太,几位大哥要是不信,不妨去里面问问蔡嬷嬷。”
那小厮盯着木槿透过半湿的衣衫玲珑毕现的娇身,接过银子在手中颠了两下,皮笑肉不笑地瘪嘴道:“还是这位姑娘会说话,也罢,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