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之心,恨不得能倾听表嫂的教诲,只是无缘相见。今日有幸得见,表嫂真比那传言中的还要胜十分。”
雨霏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表妹太客气了。瞧你这般聪慧机敏,讨人喜欢。就连老太君也对你疼爱有加。反倒是本宫要讨教一二才是。”
凤鸾脸上一僵,笑容顿时凝结在那儿,却也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恢复了方才的语笑嫣然,羞赧道:“表嫂就会打趣凤鸾,我可不依。老祖宗原先是疼凤鸾,只是有了表嫂这个好孙媳,就把凤鸾忘到脑后了呢。”
瞥眼因见念远面色铁青,安老太君一脸不悦,雨霏也是低头不语。遂款款劝道:“表嫂别看老祖宗总是不苟言笑,不假辞色的,其实她心肠最软了。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见雨霏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摸样,似乎铁了心要搬出去,便又道:“老祖宗常和我念叨,这府里就属表嫂最知书识理,大方得体了。一得知表嫂肚子里有了小宝贝,她老人家高兴的几宿都没歇息好,回京的路上车马颠簸,风餐露宿的还不忘使人挨家挨户讨要小孩的衣裳,说是要都留给我这小侄儿预备做百家衣呢。”
雨霏闻言,脸上也多了几分动容与感激,因道:“本宫竟不知老太君如此有心良苦。”
凤鸾于是趁热打铁道:“老祖宗是个面冷心热的性子,又最疼咱们这些晚辈。论理这话凤鸾本不该说,外祖母离府多年,最盼的不过是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如今表嫂为着一件小事儿和底下人的几句闲话儿便热喇喇地要搬出去,莫说是老祖宗这等年老敏感之人,就是凤鸾乍听着,也是禁不住伤心呢。何况在外边儿不周不备的,万事都不如在府中便宜。表嫂如今有了身子,精神难免有些不济,那些下人失了约束反倒容易生事儿,岂不坏了表嫂素日的贤名儿。还请表嫂看在老祖宗年事已高的份上,也莫教表哥左右为难,就留下来安心住着,凤鸾还等着抱我的小侄儿呢。”
安老太君一行叹气,一行听着这话句句儿都说到了自个儿的心坎上。一时又气念远和雨霏逼人太甚,不识好心。一时又感念凤鸾年纪轻轻却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可见这嫡亲的孙子越发连个外孙女也不如了,心里一烦恼,越发灰心,遂连声喟叹道:“罢了罢了,一切就听凭郡主做主。我这孤老婆子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你们心里舒坦了,就是叫我立即两腿一蹬去见老侯爷,我也没有半点儿怨言。”说着,便滴下泪来。
这话着实是重了些,念远只得跪下拜道:“老太太这话岂不是要折煞孙儿了。子陵岂是那等不孝不义之人。”
安老太君淌眼抹泪儿,接过凤鸾手上的帕子胡乱擦着干涸的眼角儿,不理不顾念远的劝解,只定定的直勾勾盯着雨霏,似乎在逼她表态。
雨霏早就看出来其中的蹊跷,深知如今这情形,强要搬出府去另居怕是不太可能了,好在那些制造谣言的人的处置权已经在自个儿手里了。便顺手推舟,道:“是本宫鲁莽了,未能体会老太君的好意。还请您不要见怪。”
安老太君顺势也就借驴下坡了,忙一叠连声命人扶念远起来,和雨霏一左一右坐在她的身旁,拉着手儿,贴着脸儿笑盈盈地又说了好些体己话,方将这一冲突轻轻巧巧儿揭了过去。一时祖孙和乐,室暖胜春。
念远和雨霏又陪着安老太君闲话家常,直到用过晚膳,服侍老太太安睡了,方才起身整装告退。
那凤鸾还犹自拉着雨霏的手,依依不舍道:“今日与表嫂一见如故,凤鸾自知身份低微,不知何时才能得表嫂指教一二,惟愿足矣。”
雨霏满脸疲惫,依旧耐着性子笑道:“表妹若是有空,随时都可以来暗香阁小叙。”
凤鸾闻言,眼里满是止不住的惊喜,微微侧过脸去偷偷瞅了念远一眼,忽又低下头若有所指地故作害羞道:“只怕表哥不欢迎呢。表嫂与表哥夫妻恩爱,鸾凤和鸣,中间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去。”
杜若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凤鸾和念远中间,尖声讥讽道:“表姑娘这话说的正是呢。殿下与郡马爷蜜里调油的,别说是一个人了,只怕是一口针也插不进去。就怕那些不识相的上赶着讨人嫌。”
凤鸾脸顿时涨得通红,嘴唇嗫喏着说不出话来,草草行了个礼匆匆往自个儿的房间跑去。
一路上,杜若都吊着一张脸,不言不语。直到回了暗香阁,依旧如此,雨霏看她那副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因调侃道:“瞧你这摸样,活像是被人抢了相公的小媳妇儿。”
杜若跺脚气道:“人家可是为您打抱不平。瞧表小姐看郡马爷那含羞答答的样儿,您就一点儿也不生气。”
雨霏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漫不经心道:“那又怎样,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她这正是少女怀春,情窦初开的年纪。常日里见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难免有些个不切实际的想头。倒是你这般大惊小怪,难道也和她有了一样的心思不成?前些日子,我还和你玩笑要把郡马和你凑成一对儿,你还跟我拿腔作调的。这会子怎么又这般心急护短了。”
杜若羞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气得转过身去背对着雨霏,恼道:“您就会拿我凑趣儿。我这是为您着急呢。那表小姐可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主儿,听她方才满嘴里说的,句句都挤兑着您。今日老太太的神情大伙儿可都瞧见了,说不准就想着亲上加亲呢。”
雨霏抿嘴笑道:“你也想得太多了。常言道‘宁做穷**,莫做富人妾’。不说老太太对姑太太的疼惜,单就说凤鸾表妹也不是那等没名没姓的小户人家出身,怎会甘愿为他人的妾室。就算是老太太有这个心思,只怕也开不了这个口。我看那丫头也不过是对子陵有些好感罢了,还不至于到那般自轻自贱的地步。”
杜若摇头道:“就算如此,您如今怀着身孕,老太太那边保不齐会硬塞个丫鬟给郡马爷。这也是大家子惯有的规矩:哪一位太太奶奶有喜,为了标榜贤良,便会预备好几个丫头给自个儿的夫婿暖床,免得他们熬不住寂寞出去眠花宿柳坏了身子和名声。虽然郡马爷如今跟您一条心,就怕老太太一意孤行,一个孝字压下来,教人莫可奈何。”
雨霏叹道:“这就是深院大宅里女人的无奈。身怀有孕本应是最需要夫君呵护安慰的时候,却为了点子虚名还要故作大方将自个儿的枕边人推到别的女人身边。试问有几个做妻子的是心甘情愿,无怨无尤。不过是人前欢喜,人后垂泪罢了。”
因用手支着脸颊,低头暗自思付。昏暗的烛光在如玉般的雪肤上留下了一大片阴影。也许是想得太过入神,竟然没有发觉碧纱橱外桔梗与念远两人颇不自在的神情。。。。。。
112:富贵三更枕上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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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这么快就过完了,假期也随之要结束了。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的,有点小伤感啊。呵呵。
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巧不巧正好被杜若不幸言中了。那凤鸾真是三天两头便往暗香阁跑,每一回偏偏都挑念远在的时候,常常一坐就是一整日,不到掌灯就不走。刚一开始,雨霏还能耐着性子勉强陪她下棋,茗茶,刺绣,闲话,可时间一长精神便有些不济,更多的时候是歪在一旁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听她在旁边自顾自的絮絮叨叨。底下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渐渐怨声载道起来,尤其是桔梗,常在背后没好气地抱怨道:“有事没事的就跑过来坐着,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成日家就是那两句奉承话来回儿说,她说的不烦,咱们听得都腻烦了。”
雨霏听了这话,不以为意地笑道:“就你惯会磨牙。表妹不过是小孩儿心性罢了。如今这府里能与她说得上话的人也不多。况且这里原先是姑太太出门子前的闺阁,本来就是咱们占了人家的地儿。难道还不许她来逛逛了不成。”
桔梗啐道:“奴婢看她分明是为着郡马爷而来。瞧她那一脸的狐媚相儿,还是大家闺秀呢,没的教人恶心。”
雨霏轻蹙娥眉,语气中略带责备,因疑惑道:“你这蹄子,平日里嘴里虽然不让人,也不至于如此刻薄。今儿是怎么了,吞了炮仗了不是?”
桔梗这才惊觉自个儿失言,脸一红,讪讪道:“奴婢这不是替殿下生气嘛。太医千叮咛万嘱咐,您如今要好生养着,千万不能受累。偏生那表小姐还不肯消停,见天儿来烦您做这个,弄那个。若是伤着了您肚子里的小主子可怎么好。再说,郡马爷那边。。。。”话还没说完,头一低扯了个谎脚不沾地跑了出去。
雨霏怔怔地看着桔梗渐渐远去的背影暗自出神,她脑后那条乌黑油亮的辫子在灿烂的阳光里上下摆动,如同跳脱的兔子一般直教人心惊肉跳。。。。。。
是夜,与念远谈论起此事,想不到他的脸上也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表情,像是尴尬,又像是气恼。沉吟了半晌,方才道:“表妹言行举止是有些出格的地方。只是她好歹也是个娇客,咱们也不好往外赶。明个我就去跟老太太说,给三姑姑和表妹安派个院子,总挤在一处也不是个常法。再指两个教养嬷嬷跟过去,想必表妹也就没那么多时间出来闲逛了。”
因见雨霏脸上露出了满意轻松的神情,咬咬牙又道:“依我看,桔梗那丫头年纪也不小了。不如你留点心,给她找个殷实点的好人家吧。”
雨霏见念远那郑重其事的摸样,心里一沉,忙追问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来了。莫非这丫头有什么服侍得不周到的地方。”
念远脸色有些阴沉,道:“也许是我想多了。只是那丫头的眼神闪烁,总给人一种颇不安分的感觉。还是早早儿打发的好。”
雨霏闻言,低头暗自付度了半日,方道:“既如此,等江嬷嬷回来便烦她出去打听看看。这丫头到底跟了我一场,总不能亏待了她。”
却说王念仁自从休了杜芷善以后,就觉着无比的轻松和畅快。那杜家虽然也来闹过几次,却被安老太君几句话儿轻轻巧巧便给堵了回去:“回去问问你们杜家的女儿做的是什么事儿。我们侯府不计较,你们就该烧香拜佛了。要闹咱们索性闹到金銮殿上去,到时候看看到底是谁没脸。”
那杜家只得灰头土脸地回去了,听说没几日就把杜芷善和瑞哥儿送去了庵堂。倒是柔儿听了这讯儿直哭了几夜,跪在安老太君的门口,苦苦哀求允许她去庵堂伺候杜芷善和瑞哥儿。安老太君看她这般有情有义,反倒陪着落了几滴泪,当下便赏了几两银子打发她去了。王念仁本就对柔儿不甚在意,这会子见她反而帮着杜芷善,越发恼怒撇撇嘴便丢开了手。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如何把杜若要到自个儿身边来。原先暗香阁的郡主娘娘还能用贤妻美妾在旁不能给杜若一个正式的名分做借口来搪塞,可如今一纸休书已经彻底断绝了自己和那贱妇的夫妻缘分,诺儿也被关在柴房,骨瘦如柴不知道还有几日的活头。虽然以杜若的身份,恐怕不能为妻顶多只能是个贵妾,名分上到底差些,但实际上却是名副其 实的同心居女主人。想必她也应该能心满意足了。
这正是‘欲令智昏’,王念仁为了能早日拥美人儿入怀,竟然连礼义廉耻也不顾了。常常如同市井小民一般蹲守在暗香阁外,就专等着杜若的出现,好一亲芳泽。奇怪的是长日里进进出出那么多丫鬟媳妇,唯独不见自个儿心上人的倩影。王念仁的心就像被猫爪挠过一般奇痒难耐,要不是顾忌着那冷若冰霜的郡主,只怕早就冲进去抢人了。
身旁的小厮扆儿见王念仁这般心急火燎的摸样,灵机一动,贴上前去低声说了几句,喜得王念仁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一溜烟似地向安老太君所在的春晖堂跑去。
还没进屋,便在窗外嚷嚷开了:“老太太,孙儿可有件大喜事儿求您成全。”
这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白日冗长,安老太君精神短了,每日午后必小憩一刻,这时听得外边吵吵嚷嚷的若蝉鸣雀唱般聒噪,睡意全无,因没好气道:“什么天大的事儿偏要挑着这会子过来回,真是一刻安静也没有,还不赶紧叉出去。”
话音未落,就见王念仁拂过下人的拦阻,直挺挺跪在青石地上行了个大礼,因拜道:“老祖宗,孙儿求您就疼我这一回吧。只要您把杜若赏我,孙儿以后什么都听您的。”
安老太君闻言,皱了皱眉头,满脸惊诧,遂不解道:“这大中午的,别是中了暑昏头了吧。杜若是谁,你这满嘴里说的到底是什么混话啊?”
王念仁又磕了个响头,也不敢将实情相告,只半吐半露回道:“杜氏嫉妒成性,言行不端已经被休出府,柔儿不识好歹也跟着去了,韦氏偏又病着,孙儿屋里实在缺个可心的人。前几日偶然间见郡主身边的丫鬟杜若生的极好,性情也柔顺,行事又大方。这满府的丫头竟没有一人能比得上的。孙儿一眼就相中了,只是不好开口。求老祖宗去和郡主说说,把杜若讨了来服侍孙儿吧。”
安老太君这时才听明白了,敢情是这个不争气的孙子****不改,竟然把手伸到自个儿弟媳的屋子里了。猛然触动往事不由得想起那日杜芷善充满愤怒与嘲讽的话语,心里便如明镜儿一般,又和那日顶撞自个儿的小丫头重叠在一块儿,遂一口回绝道:“你也太不知事了。怎么能有这般荒唐的念头。咱们府里什么丫头没有,花样容貌的,手巧心灵的,凭你看上谁,哪怕是我贴身的福儿,宁儿,寿儿这几个蹄子都由得你挑。只是这个杜若就万万不成。”
王念仁一听这话,忙猴儿似的粘了过去,腆着脸道:“好祖宗我就要她。如今瑜哥儿已经过继,瑞哥儿又不是我的亲骨肉,老祖宗您真忍心看着孙儿绝后不成?”
安老太君听他这样说,忙啐道:“呸呸呸,小孩子家,嘴里也没个忌讳。”绷得紧紧的脸上才有了一丝动容,随之又被忧虑所替代。因犹豫道:“那可是郡主贴身的人,先不说她放不放人。万一传扬出去,你的名声也会不好听。要是叫你老子知道,看不打断你的腿儿。”
王念仁笑着奉承道:“瞧老祖宗您说的。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哪一件不是由您做主的。您说一,哪个敢说二。就算是郡主娘娘还不是得看您的脸色行事。老祖宗只要和郡主开口把人要过来,先放在您身边,然后再赏给孙儿。不仅能帮着********,将来说起来那是您赏给我的,保住了孙儿的名声也是您的一大功德不是?”
其实王念仁还有一层没说,这样做也是为了杜若着想,向来长辈赐下来的人地位都要高一些,衣食供奉,名分处境都可以凌驾于一般的侍妾之上。
又轻轻拉扯着安老太君绣满万字如意纹的衣摆,眼角噙着泪花,故作可怜道:“老祖宗,这么多年来,孙儿从来没有求过您一次。老祖宗一向吃斋念佛,菩萨心肠难道就忍心看着孙儿孤独一世,无子送终。”
安老太君这几日被雨霏压制着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眼见这个给她添堵的好机会哪里还会放过。心中打定主意遂长长地叹了口气,颤颤巍巍伸出手去用指甲轻轻戳了一下王念仁的额头,因叹道:“罢了罢了,既然你开口求我,老祖母哪有不依之理。就算豁出这张老脸去也要遂了你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