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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铁盔佐领猛然抽出马刀,遥遥指向南方:“乌里因(追赶猎物的意思)。”
“乌里因”“乌里因”的怪叫声中,两队黑甲战骑再次撕开风雪,一路往南而去
第十一章砍杀包衣()
雪过天晴,阳光无力的照耀着满是积雪的大地,不仅没有带来丝毫的暖意,反而愈发得冷了。
按照李乙丑的意思,盐贩子和挑夫们做出了死中求活的冒险举动,不仅没有南下,反而趁着雪夜一路北上,直到凌晨时分才停住了脚步,躲藏进河边的芦苇荡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这个战略思想当然是对的,但李乙丑绝对不想和大队的鞑子兵迎面撞上,考虑到那几个逃跑的披甲战兵是去了西北方向,所以他带着众人一口气往东北跑了三十多里。
在芦苇荡中躲藏了整整一天,别说了鞑子兵了,连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如果不是李乙丑果断做出北上的决定,要是大家贸然南下逃命的话,估计现在早已经被鞑子追兵撵上砍成肉酱了。
躲在芦苇荡中虽然安全,却太冷了。
雪后的天气最冷,天上的太阳好像月亮一样有气无力的照着,稍一动弹芦苇上的雪花就会落在身上。缩在这里已经整整一天了,早已经冻得手脚僵硬全身酥麻。
“忒他娘的冷了,还是生点火吧”
“生你娘的火,”一脚就把这个叫嚷着要生火的挑夫踹了个仰面朝天,周六斤大声的叫骂着:“还嫌大伙死的不够快是怎得?你一生火,十里八里远都能看得到。万一附近有鞑子的话,兄弟们都得被你害死。”
“对,还是别生火了。”
“冷是冷了些,终究还能扛得住,若是招惹来了鞑子,可就真的要死了。”
“若是冷的支撑不住,就起来活动活动,还能暖和一些。”张三哥捏了把积雪送到口中,啃着硬邦邦的干饼子:“若还是感觉冷的受不了,就割些苇子缩在里头。”
割倒芦苇蜷缩其中,这是很多流浪汉常用的取暖方法,虽然远远达不到暖和的程度,却也不至于冻死。张三哥做巡河卒的时候,经常见到冷的受不了的乞丐用这种方法取暖。
挑夫们纷纷动手,片刻之间就放倒了一大片芦苇,按照张三哥说的办法缩在大队的芦苇当中,果然暖和了许多。
左右已看不到追兵,又解决了寒冷的问题,终于定下心来。
人们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李乙丑,盯着别在他腰里的那个黑色物件儿。
“乙丑兄弟,这就是昨天夜里发出神光的法宝?咋黑黝黝的好像是烧火棍呀?”
还不等李乙丑说话,就已经有人替他回答了:“你个没见识的东西,仙家的法宝也是你家的烧火棍能比的?你家的烧火棍能发出神光么?乙丑兄弟,左右已无外人,给我们说说你这个法宝是怎么来的?”
李乙丑当然不会说是三百年后的苏子朋通过抽屉给的,那是绝对不可泄露的秘密。
为了打消众人的疑虑,李乙丑很快就又编造一套谎言:“在咱们启程之前,我在梦中见到一个须发皆白的仙人,那仙人说我是有缘人,所以送了我一件法宝。我以为只是梦中之事,也没有在意。醒来之时却发现枕边多了这个东西”
“那是仙人在给你托梦呢。”
“啧啧,乙丑兄弟真是好福缘。”
“想来乙丑兄弟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才能由此仙缘”
虽说绝大部分人都在羡慕李乙丑的“仙缘”,却有几个并不怎么相信这些云山雾罩玄之又玄的说辞。
李乙丑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听起来蛮象那么回事,但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他的这番话漏洞百出,实在经不起推敲。
不过那个能发出“神光”的东西确实神奇,而且可以给予众人信心和勇气,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李乙丑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不是仙人给的法宝,甚至说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至少现在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乙丑兄弟,那位白胡子神仙究竟是哪位大神,有没有留下名号?”
看到李乙丑微笑着摇头,众人纷纷展开丰富的想象力,猜测这个能发出强光的宝贝究竟是出自哪位神仙之手:“白胡子白头发,是不是南华老仙啊?”
“我看不象,南华老仙应该拿龙头杖的。我估计一定是太上老君”
“有可能是玄元真人呢!”
就在此时,负责警戒的庒有财突然把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说道:“都别说话,有人过来了。”
在百十步之外,六辆骡马大车正朝着这边徐徐靠近。
每辆车上都坐着三四个身穿棉甲的包衣奴,在车的后面,是一大串用绳子捆绑的百姓。
鞑子的包衣奴押着五六十个百姓来到芦苇荡的边缘,象驱赶牛羊一样大声吆喝着
在芦苇荡中躲藏了整整一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过,突然之间就来了这么多包衣,盐贩子们顿时紧张起来,纷纷用眼神相互询问:包衣奴才们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来搜捕咱们的吧?
事实证明,这样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因为这些包衣并没有进入芦苇荡,而是在边缘停住了脚步,解开捆绑在百姓身上的绳子,从车上取出镰刀等工具分发给这些被俘的百姓。
“鞑子是来打苇子的。”
割取芦苇编织成席,苫住粮食或者做成牛衣,可以起到防潮避寒的作用。鞑子饱掠之后,突然遭逢暴雪,很多抢来的物资都暴露在旷野之中,所以才驱赶着抓捕来的百姓来割取芦苇。
虽说不是搜捕,却也让盐贩子们万分紧张。
李乙丑等人悄悄的后退到芦苇深处,把所有人手到召集到身边,紧急商议对策。
这片芦苇荡长约六七百步,阔不及两百步,是一块非常狭小的藏身之地。几十个不停的收割,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藏匿其中的盐贩子们。
必须干掉这些包衣,这个建议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可。
稍做准备之后,众人就准备动手了。
在动手之前,李乙丑一再叮嘱,千万不能象上次那样拖泥带水,务必全歼所有的包衣奴。
既然包衣奴赶着大车来割苇子,附近肯定有大股的鞑子兵,若是走漏了一个,肯定会招来更多的鞑子兵,要想活的长久些,就一个都不能放过。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盐贩子们已经慎重了很多。尤其是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极端环境当中,所有那些对于流血和死亡的恐惧都荡然无存,全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静悄悄的散开,呈一个宽大的弧形在悄无声息之间慢慢的靠了过去。
寒风掠过芦苇荡的沙沙声掩盖了一切声响,李乙丑紧紧握着重头砍刀,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猛兽,在茂密的芦苇丛中死死盯着几十步之外的猎物。
五个包衣奴在后面点燃了一堆芦苇烤火取暖,剩余的十来个则提着皮鞭往来巡视,趾高气扬的吆喝着,不时挥出鞭子抽打正在弯腰收割的百姓:“兀,汉儿莫偷懒,想吃鞭子么?”
一鞭下去,便将百姓身上早已破败不堪的棉衣抽的绽裂开来,露出里边的棉絮。
挨了鞭子的那个壮汉猛然回头,瞪了包衣奴一眼,那包衣奴愈发的狠恶起来,猛然弃了鞭子抽出长刀呼呼的虚劈几下,大声的吆喝着:“不好好干活的一律砍死,违抗命令的也都砍死”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李乙丑就知道那边已经动手了。
仿佛蓄势待发的猛虎一般,猛然从稠密的芦苇荡中蹿出,提着砍刀直奔包衣奴。
听到那边的惨叫之后,这个包衣奴似乎想过去看一下,突然见到奔跑过来的李乙丑,本能的把他当成偷懒的百姓,扬起长刀恐吓着:“兀,你这汉儿分明是寻死”
话未说完,猛然见到李乙丑手中的砍刀,顿时感觉不妙,跳起来就要逃走。
刚一转身,乌沉沉的刀光已至。
“啊“的惨叫声刚刚发出一半就戛然而止,蓄力良久突然发难,早已经用上了全力。鞑子披甲战兵的重头刀最擅劈砍,实实的砍在包衣奴的身上,上半截身子如同吃饱了水的松软土堆一样从腰上滑落下来
李乙丑并不会用刀,只是大力劈砍,一刀毙到了眼前的敌人之后,毫不停留的朝着另外一个还在发呆的包衣奴冲了过来。依旧是只用了一刀,就把这个早已吓的魂飞魄散的敌人劈肩带肋的斜着砍成了上下两截
面对被俘的百姓,这些包衣奴早已经作威作福的习惯了,虽然也有武器,战斗力却相当糟糕,根本不能和真鞑子的披甲战兵相提并论。突然遇到伏击之计,早已经慌了。
眨眼之间,十几个包衣奴就被砍翻大半,直到这个时候,正才烤火的那几个才明白过来这不是汉儿造反,而是被伏击了。
眼看着从芦苇荡中冲出来几个人手持武器的壮汉,哪里还敢抵抗,发一声喊拔腿就跑。却早已被张三哥和庒有财率领的十个挑夫堵死了去路
“爷爷饶命,奴才不是鞑子”
“去你娘的,”一扁担下去,包衣奴的脖子就被拍进了腔子,光秃秃的脑袋已成了“汁水”横流的烂柿子。温温热热的鲜血在满是积雪的地面上肆意流淌,触目惊心之极。
为了防止有人装死蒙混过关,又把所有尸体的脑袋全都拍碎,张三哥拎着还在滴答鲜血的铁尺走过来对李乙丑说道:“都干掉了!”
第十二章死中求活()
这一战干净利索耗时极短,除两个挑夫受了点微不足道的轻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就干掉了十九个包衣奴,可谓完胜。
直到这个时候,那几十个被鞑子当作奴隶使用的百姓才知道是获救了,顿时欢声雷动,纷纷拜谢不已。
“你们是哪位指挥将军的麾下?”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约莫二十大几岁三十不到的样子。深衣的大带也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只能用破布条松松垮垮的系在身上,露出里边的藏青色夹袄。脸上青一道红一道的显然吃过不少苦头,神色之间却极是兴奋,急不可耐的问道:“此番建奴入寇,声势破大,你们带来了多少军马?”
看这个人细皮嫩肉的样子,不象是一般的村夫百姓,李乙丑问道:“你是何人?”
此人拱手为礼,朝着北方遥遥一拜,满面肃穆的说道:“我乃督察院监察文秀之,奉上命去往南京任职,不想在途中遭遇建奴,随行之人尽皆落入奴手。幸得诸位相救,才有机会逃离。诸位是哪一路的先锋军马?”
杀包衣奴纯粹是为了自保,哪里来的什么军马?
当这位文秀之文大人知道了眼前这些都是盐贩子之后,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大家,好像还是不死心一般的念叨着::“没有军马前来?怎么会没有军马呢?我煌煌大明,千军万马,断断不会坐视建奴肆虐百姓流离”
建奴破关已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境肆意抢掠,大明朝却只能干瞪眼,这早已经成为常态,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只有文秀之这样的书呆子才会认为朝廷早已经准备好千军万马要把建奴全歼于关内。
当务之急是赶紧逃命,谁也懒得理会这个文秀之,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格杀了包衣奴,解救了几十个百姓,用不了多久建奴就会察觉,到时候肯定会派出大量的战兵,所以必须在这之前转移,找到另外一个藏身之所。
当文秀之发现这些“英勇”的盐贩子们正在商议如何逃跑之时,神色立刻就变得无比激动,十分慷慨百分激昂的大叫起来:“建奴犯我疆土掳我百姓,正是诸君奋起之时,当思报效朝廷解民危难,远遁逃避不战而走,就不怕落下千古骂名么?”
文秀之的这番话,不仅没有激发出盐贩子们的血勇之气,大家反而用一种看到怪物一般的眼神望着他:这个家伙该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
建奴大军犯境,那么多是将校军马都挡不住,让我们这些盐贩子去拼命?摆明就是去送死的!我们没有吃过朝廷的俸禄,真不知有什么好报效的。
“不要搭理这个夯货,咱们再商量一下往哪里逃走才是正经的道理!”
当李乙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文秀之猛然跳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大叫着:“我乃朝廷命官,命令尔等北上迎敌,有畏敌不前者,以谋逆论处”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乙丑早已经抡起拳头砸在他的脸上,顺势飞起一脚将御史大人踹成了滚地葫芦。
只一拳就把文秀之打的口鼻流血,这位御史大人终于领教了草民的厉害,再也不敢上前聒噪,只是在那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尔等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千秋忠义何在?朝廷体面何在?”
保命都来不及呢,谁会把这个满口“朝廷”“忠义”的御史放在眼中?
按照大明官制,监察御史是正七品的清流言官,按说职位也不算很低了。只不过大明有南北两套班子,在南京的这个“***”远远无法于北京那边相提并论。任职的大多是些受到排挤的官员,或者干脆就是捐班出身。尤其是从万历年以后,乱七八糟的侍郎就冒出来一大群,挂着御史头衔的清流言官本就没有定员,更是多到了烂大街的地步。象文秀之这种挂着“监察御史”头衔的从名义上确实是个七品官,却远不如一个实放县令更有威权,甚至连乡里的保长都有所不如,打也就打了,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
“我看这些包衣奴是从西北方向过来的,咱们可以往东走,或许可以躲避”
不等李乙丑把话说完,那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已经甚至摇头了:“往东万万不行,那边有建州兵营,去了就是送死。”
“你怎知道?”
壮汉一叉手说道:“我就是从东边过来的,自然晓得。”
“东边或许有官军”{
“连东昌郡王府都被建奴给一锅端了,郡王府上上上下下几百口子全都被虏走,哪里还有甚么官军?”
此语一出,众皆骇然!
东昌郡王府都全军覆没了?这怎么可能?那可是皇室宗亲啊!
“东昌郡王府算甚么?连鲁王都自尽了,我在建奴的营中还看到了安丘郡王府的人”壮汉随手捡起一根芦苇,在沙地上粗粗的画了一个草图:“据我估算,建奴至少在兖州以北就分兵成为东西两路,一路沿汶水一线席卷,一路往榆山方向倒卷,咱们现在就在这里”
看着这个壮汉在沙地上画出的草图,众人都有种汗流浃背的恐惧感。
从这份草图上可以看出,建奴已经把附近方圆百里全都包围起来,而众人所处的位置正是包围圈的中心。
原本还以为可以找到躲避建奴兽兵的所在,想不到却一头扎了进来,分明就是身在狼巢虎穴!
虽说这个壮汉分析的头头是道,却未必可以全信,毕竟他也没有亲眼看到建奴分兵。
“虽说这只是我的分析,却也和事实差不多了。”壮汉苦笑道:“在被建奴俘虏之前,我曾经见过军报,所以诸位不必怀疑。”
见过军报?难道这个壮汉是大明官军的将校?
“我不是甚的官军,只是东昌郡王府一个小小的詹事而已。”
郡王府的詹事,从严格意义上说并不算真正的官职,但他的话却有很高的可信度。
“这位大哥高姓?”
“路躬行。”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