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淮扬民练组建以来,沟沟坎坎经历过无数次,哪一次不是化险为夷?哪一次不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外一个胜利?
名动天下的荡虏将军连皇太极都能干掉,眼前这点小小的困难自然也算不了什么。
在高层的营官群体当中,这种崇拜更多体现为一种盲目的信赖: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李乙丑如何解决眼前的危机,但每一个人都坚定不移的相信,荡虏将军稍微用些手段,就能顺顺当当的度过难关。
当初在东平一战中,几十个挑着担子贩运私盐的盐贩子,再加上几十个挑夫,就能在鞑子营中杀个通透,有惊无险的建立不世奇功,自然少不了李乙丑的功劳,更主要还是因为他受到了神仙的眷顾。
有神仙在冥冥之中庇护,自然是百无禁忌无需担心的。
看李乙丑从容镇定的样子,周六斤、庄有财、张三哥等一干老兄弟,心中已经有了底气:李乙丑李兄弟必然已经得到了神仙的指点,早已经胸有成竹了。
“隆丰号那个姓吕的又来了!”
事先曾经约好在本月归还那十万借贷的银钱,若是没有银钱就用钢弩来抵,如今已经到了月底,吕掌柜已经来催过好几回了。
当初借贷给李乙丑的那四十余万银钱,分属于“隆丰”“聚德”“汇丰”等六七家钱号银庄,已经陆续到了归还的期限。现如今时局似乎有些不妙,这些银庄钱号背后的大股东们急于收回欠款,纷纷上门讨债。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李乙丑笑道:“看来这几家债主已在暗地里商议好了,居然全都赶在今日上门讨债,且让他们等着,等我处理完了正事自会去见他们。”
第八十四章清明事变(1)()
如今时局纷乱如同雾里看花,谁也说不清楚以后的局面会是什么样子。作为市井小民,大多只的存了看热闹的心态把眼前的局势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也没有心思要力挽狂澜拯救大明朝,更不会象那些乱贼一般真的扯旗造反。家中的女人娃娃衣食用度、米缸里的存粮等等这些最现实的问题都关心不过来呢,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理会国家大事?
老百姓们心中清楚的很,不论唐宋,底层小民都是一样的过日子,一样的纳税纳捐,最多只是金銮殿的龙椅换个人坐坐罢了。所以大多只是闲谈一番国家、朝廷而已。
只有那些身在高位之人,才会密切的关注着局势的发展,从种种蛛丝马迹当中仕途窥探到将来的局势。这些人的消息总是比一般的老百姓更加灵敏、快捷,闯军激战宁武关,虽说现在还没有要破关而入的迹象,但总是给人一种不大安稳的感觉,所以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作为京城勋贵的产业,各大钱号银庄早已经接到了那些隐在背后的大股东的命令:尽力把以前放出的银钱收回来,做好完全的准备,免得时局有变之时弄个措手不及。
所以,借贷给李乙丑的那些银钱一定要催的更紧,定然要连本带利的尽快收回。
二月里的最后一天,几大钱号的债主们“不约而同”的来到了城西铁器厂,自然是讨债来了。
这些朝中高官的代理人们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论如何,哪怕是李乙丑说的天花乱坠,也得把那笔欠银收回。若是李乙丑实在没钱,就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条款,要他用淮扬民练最犀利的钢弩来支付那一笔笔欠银。
兵荒马乱的年代,对于一些有门路有野心的人来说,犀利的武器同样具备非常高的价值,从某种程度上来看,甚至胜过金银本身。
六七加钱号的掌柜都已经到了,巴巴的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看到李乙丑露面。
欠债之人不冒头,那就继续等下去好了。堂堂的荡虏将军还怕他跑了不成?反正李乙丑的产业也小,他若是真的赖账,刚好可以利用上层关系收了他的产业。
很明显,李乙丑没有抵赖的意思,已经派一个小兵提前给他们知会了一声:“军务繁忙,要再候片刻。”
这个“片刻”可真够“片刻”的,又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寡淡的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眼看着天上的日头老爷都已经斜了下去,荡虏将军李乙丑才姗姗来迟。
“让诸位久等了,李某先告个罪,告个罪啊,哈哈!”
和以前一样,荡虏将军还是那副笑呵呵的嘴脸,让这些高官的代理人们紧张的心情稍有缓解。
“言重,言重了啊。将军军务繁杂,小人便是多等一时三刻也是应当的。”众人纷纷起身客套着、
隆丰号的吕掌柜隐然是这一群人当中的首脑,略略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很快就开门见山的切入正题:“李将军是朝廷重臣,当日曾有诺在先,言及在本月偿清欠银。小人原本不愿多扰将军的贵耳,只是此等大事实在做不了主,上面的股东又屡屡催促,少不得只有前来拜会,望将军体谅我等的难处”
其余几个商号的掌柜也纷纷附和,虽然言辞略有不同,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表达的非常清楚:你李乙丑欠下的银子一定要还,再也不能拖延了。
看了看这些人,李乙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诸位都是替京城中位高权重勋贵打理钱财的,如今时局纷乱,急于收回银钱,我也可以理解。其实你们完全不必催的这么急嘛。难道说我李乙丑还敢赖了你们的银子不成?便说你吕掌柜吧,谁不知道你们隆丰号是曹公公的产业?若是曹公公在万岁身边替我美言几句,便是多少银钱也换不来的好处。还有这位聚德号的魏掌柜,身后的东家应该是周大人吧?以周大人的影响力,就算是朝中的堂官亦是不敢轻易开罪的,我李乙丑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赖了周大人的银钱不还呐,哈哈”
哼,算你李乙丑有些眼光,没有被荡虏将军的头衔冲昏了头脑,还知道我们的身后都站着一个个的大人物。
虽说李乙丑的态度很不错,关于具体的偿还日期却只字未提,总是让人有点不放心。
“爵爷,”聚德号的魏掌柜实在没有心思再听李乙丑打哈哈儿了,站立起来拱了拱手,终于说出大家共同关心的那个话题:“年前爵爷曾诺于小人,说本月一定偿清全部欠银,今日已是月底,小人恐爵爷贵人事繁忘了时期,所以转成给爵爷提个醒儿”
“没忘,没忘,这么重大的事情我怎么会忘记?”李乙丑依旧哈哈大笑着:“借你们的那点银子,真让寝食难安,偏偏你们又全都是背景深厚,哪个我都得罪不起,只要用尽闪转腾挪的心思,尽量想办法还钱,欠着你们那么多钱,我睡觉都不得安稳呐。好在眼下终于有了些眉目”
“有了些眉目”其实就是说要还你们的钱了,这个说法让所有人都是一喜,悬在心中的那块巨石终于落在实处。
在这之前,还有些人担心李乙丑会继续拖延,现在看来完全就是杞人忧天,他李乙丑再怎么有英雄之名,也是为了升官发财的,谅他也没有胆量得罪朝中的大员。
很快,就说道了偿还欠银的具体细节问题:按照李乙丑的说法,他手上的银钱实在不够,所以只能偿还一部分借银,剩余的部分就按照当初的约定,用淮扬民练的甲胄和钢弩来补齐。
只要能顺顺当当的把欠银连本带利的收回来就行,至于他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偿还根本就不重要。
“既然爵爷已经有了成算,小人这便回去招呼伙计”
我这就回去喊人搬银子搬东西,尽快把事情撕扯清楚,免得夜长梦多。
不等这位聚德号的魏掌柜把话说完,李乙丑就已经哈哈大笑起来:“魏掌柜真是好说笑,我虽然已借故支开了文监军,你也总不能让我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仓库把东西给你们吧?你们几位要的东西全都朝廷命令禁止之物啊。晚上吧,今夜我会派人把东西给诸位送过去,各位最好多准备些人手,尽快交接妥当,免得被人看到,名声上也不好听”
私自贩卖军资军械,本就是很多军官生财的主要手段之一,早已经司空见惯了。李乙丑也不过是自建队伍的民练头子,升官发财的心思必然会更加热切,要不然为何还要破家舍财的兴办民练?难道说他李乙丑对大明朝的忠诚之心真有那么高?分明就没有这种可能。
打着民练的幌子,喊着为国效力为君分忧的旗号,还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么?谁要是真的把李乙丑当做是大明朝的铮铮重臣,那才是愚不可及的笨蛋呢。
李乙丑虽是堂堂的荡虏将军,私卖军械军资这种事情也得瞒着文秀之那个书呆子,免得被监军大人知道了又要横生枝节。趁着把他支到南京的机会,赶紧把欠银还了,对于双方彼此都有好处。
既然李乙丑已经答应今天晚上交接,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终于可以给背后的大股东们一个圆满的交代。
“偿了你们的欠银之后,我已的两手空空,淮扬民练的这个家不好当啊。”
在李乙丑发出以上感慨之时,吕掌柜很“懂事”的笑着回应道:“如荡虏将军这般有借有还的信人,自然是鄙号最珍视的大主顾。以后还怕筹借不到银钱么?将军实实的是多虑了啊。”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只要李乙丑还了这笔欠银,就树立起了非常良好的信用,以后借贷银钱之时也会更加顺利。
李乙丑哈哈大笑着:“所言极是,极是啊,等我实在周转不灵的时候,少不得还要麻烦诸位。少了诸位的资助,我淮扬健儿就真的连饭都吃不上连饷都开不出来了。”
“好说,好说”
众人脸上都挂着心领神会的笑容,又是好一通寒暄客套
“将军军务繁忙,我等不便叨扰,这就告辞。”
“哈哈,诸位是急着回去安排交接事宜吧?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办的干净利索正是我的心意。只是诸位需得谨记一点,不论如何这都算是私售军资的勾当,终究上不了台面,还望各位给我留一点脸面,切莫张扬开来。”
“将军言重了,实实的是言重了,我等又不是不晓事例的小儿,怎会不知深浅轻重?”
“爵爷放心吧,鄙号与官军也是相熟的,自然晓得应该怎么做。”
“那就好,”李乙丑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荡虏将军和热情的送这些出来,遥望着众人离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渐渐变得阴冷起来,仿佛年节之前的屠夫看着圈中的肥猪,言语之中已满是森然杀伐之气:“召集营官队官,军议!”
第八十五章清明事变(2)()
淮扬民练还没有正式组建成为荡虏军,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在建制方面,大的框架已经完成,淮扬民练这个称谓很快将取消不用,而是以荡虏军取而代之。
营级以天干序列为名号,十个营虽然都不满员,基本的构架却已经完成。只是下属的队级建制还在建设当中,以地支序列排名。除少量因为积功而晋升的新面孔之外,大多都是以前的老底子,甚至有很多队官实际上都统领着三个队以上的士兵。
除了天干十营之外,另有张三哥统领的炮营作为一个单独的序列,弓(弩)营暂时由李乙丑本人兼率。另有后勤、辎重及侦测骑兵也属于营级建制。这十几个营级军官共同构成了淮扬民练的高层指挥系统。
次一级的队官们则是中坚部分,因为人事安排还没有完全到位,所以人数不齐,拢共只有七十余人。
近百人都是这个团体的骨干,在偌大的军议厅中挤挤挨挨。
高级的营官多是李乙丑当年一起贩过私盐的老兄弟,所以显得随意了很多,坐在前边的排凳子上有说有笑。低整整一个级别的队官们则显得严整肃穆了很多,全都抿着嘴唇老老实实的站在后排。
随着李乙丑的到来,大大小小的军官全都起身,“啪”的打了一个军礼。
回礼之后,李乙丑并没有直接说明此次军议的主题,而是对自己亲卫队长小声说了句什么,亲卫队长领命而出。
紧接着,军议大厅之外就响起亲卫队长洪亮的声音:“按荡虏将军令,当值卫士后退二十步,军议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进,有违令者,军法处置!”
纷乱的脚步声中,执勤的卫兵纷纷后退到二十步开外。
只有在战时,才会召开这么大规模的军议会议,今日却一反常态几乎把淮扬民练的中高层全部聚集起来,又让卫兵封锁军议大厅,摆明就是有大事发生。
难道说是贼兵南下了?还是说鞑子又打了进来要大家再次征讨?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啊。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荡虏将军李乙丑宣布点什么。
“今日军议,盖因接到确切的密报消息,已有贼兵潜入城中,妄图行乱事。因事发突然,来不急做详细布置。我军身在扬州,自有镇守平乱之责任”
有闯贼潜入到了扬州城中?形势已经十分危急了?怎么感觉不到呢?
李乙丑根本就没有做任何解释说明,而是径直来到悬挂在正中的扬州城防图之前,大声喊出一个人的名字:“庄有财。”
“在。”
“自今晚戌起,由你带本营人马接管镇淮门防务。除非是有我的亲面之命,否则一定要堵死北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张三。”
“在。”
“你率我的直属甲字营,从戌时起接管通泗门防务,无有我的亲面之命,绝无进出之事,有强闯者以通敌论处。”
“是!”
“”
接连几道命令下来,那些个营官们纷纷领命,下面的队官早已经目瞪口呆。
扬州老城东南西北四座城门的防务全都要被淮扬民练接管,而且李乙丑下的是死命令,除非他本人亲自出面,否则绝对不允许进出,要是强行闯关,就要当作敌人。
这分明就是要隔绝扬州的内外交通,就算是真的有闯贼潜了进来,人数也定然不会很多,似乎用不着如临大敌一般的做这样的布置吧?
在队官们惊诧的目光当中,李乙丑又点出一个人的名字:“孙立柱。”
“在。”一个年轻的有些过分过分的队官挺身而出,面无表情的等候着荡虏将军的命令。
“率领你的三个队人马巡视老北门街到南边水门一线,呈**状态,将新旧两城隔离开来,若有人胡乱走动穿越,格杀勿论。”
孙立拄很年轻,因为父辈的关系,也算是李乙丑的嫡系心腹,所以根本就没有问什么,大声领命。
“杨晋祝。”
随着李乙丑洪亮的点名声,刚刚晋升为队官的小兵杨晋祝马上挺胸出列。
李乙丑明显犹豫了一下,语气也没有干脆那么果断决绝,用略显轻微的声音说道:“带着你的队伍,我再从我的甲字营中调拨一个小队给你,你能接管小东门的防务么?”
淮扬民练只是民兵,城防之事自然有扬州指挥使的官军来做,所谓的接管其实就是抢占,在没有上级书文的情况下,少不得要爆发冲突,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杨晋祝很清楚守城门的那些扬州兵是怎么样的一副德行,不过是区区二十四个混吃等死的兵痞而已,两个不满员的民兵队,已经近二百人了,就算是爆发冲突也有必胜的把握。
“报将军,我有信心。”
“好,你把小东门给我堵死,没有我的面命,就算是有人手持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