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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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3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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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口气。

“我没你那么好用的脑子,也就是豁出来干架罢了,横竖谁也不敢闹出人命来!”

一直静静跟在后头的彭十三这会儿忽然策马窜上了前,不动声色地拔出了自己的腰刀,随即淡淡地说:“大多数时候,军中私斗确实不敢闹出人命来,况且大少爷你还是阳武伯的长子,可却架不住有人一时激愤忘了利害。大少爷,护着三少爷退后!”

此时此刻,牛敢四人也都围上了前,个个抽刀出鞘严加戒备。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张超惊疑不定的时候,他陡然之间听到了尖锐的破空声,紧跟而来的就是刀剑砍着了什么东西的叮当声以及响亮的叱喝声。毕竟是经历过生死战场的人,张超一下子醒悟了过来,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那是弓箭!

军中就算私斗,不是拳脚就是动刀剑,很少有人会用上这样的兵器。那些人虽说都是冲动的家伙,可怎么敢这样无视军规,那是要掉脑袋的!

彭十三的目力和耳力乃是自幼给老子训练出来的,在交阯时派上了大用场,如今也不曾退化,因此刚刚借着夕阳余晖察觉到了林中的箭头反光。发现这时候天色已经愈发昏暗了,他扭头对张超说道,“就算通州卫上下的军官因为不满三少爷而要给大少爷你一些颜色瞧瞧,这也已经过头了。大少爷带着两个人和三少爷缓缓后退,我带牛敢张布进里头看看!”

有了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不和谐插曲,张越自然不会硬杵在这里逞能,但仍然再三吩咐彭十三小心。等他退后了几十步远的时候,就看见那三个人影消失在了林子的边缘。趁着这工夫,他便对张超问起了这流言蜚语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结果张超却摇了摇头。

“原本我在军中还算是很有人缘,可是从前些天开始就不对了。流言只是在咱们这些军官之中传播,说是朝廷要裁汰冗余军官,以后世袭军职都不会轻易授人,还有就是承袭的时候会卡得很紧。至于现任军官一年一小比三年一大比,若有不合格立刻裁革出去,若是有徇私舞弊,则是革除军职之外再杖责流放,这些都传得最广。还有消息说,就是因为兵部要用你这些条条框框,所以你过些时候会离京去瓦剌,也好避风头。”

“到瓦剌去避风头?放他娘的狗屁!”

尽管素来沉着冷静,但听到张超这种说词,张越终于愤怒了。他自己写的条陈,每一个条目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绝对没有张超说的这些。要知道,皇帝当初也是心有成算的,为了避免反弹太大,分明是下内阁以及五府七卿廷议,并没有拿到百官云集的朝会上说,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人尽皆知的勾当?最最滑稽的是去瓦剌避风头,那里是避风头的地方?

“那你一直没回家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张超虽说从小和张越一块长大,兄弟感情也素来不错,可张越毕竟和他脾性不同,因此他几乎没听到过这位三弟用这种骂人的字眼,于是刚刚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等听到张越这么问,他不禁脸上讪讪的:“每天都要应付这些挑衅,这身上总是有些乱七八糟的痕迹。你大嫂是精细人,看到之后难免追问,没来由让她操这种闲心干吗?还不如我就在军营里好好待着。再说了,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烦心事……”

尽管对张超这份心思很是感激,但张越仍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大哥,这种事情我迟早得知道,你这又是何必?再说,看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难道我心里就很好受?而且,你在军中也不容易,为了我闹到这个份上,以后怎么带兵,怎么打仗?”

“三弟你操心的事情太多,家里少不了你,我有的也就是蛮力,能帮一些是一些……”

自从祖母顾氏去世之后,兄弟俩很久没有这样单独好好说说话。尽管此时的状况并不适合,但两人谁都没在乎这些。良久,林子里那些惊呼声不断传了出来,这才打破了沉寂。见张超满脸讶异,张越便微微一笑。

“老彭的身手不用说,牛敢和张布在厮杀上或许逊色了些,可他们当初能够在草原上逃亡几个月,潜踪匿迹上头的本事却数一数二。要是里头没有什么精擅刺杀的高手,那这些人就全部等着挨打吧!”

第六百一十五章 秋风扫落叶

尽管卫所制乃是大明立国时建下的制度,但从永乐年间开始,由于京师三大营的建立,卫所制就渐渐开始松动了。三大营抽调的是京卫和地方卫所中最精干的力量,而府军前卫其后也渐渐从各地卫所挑选适龄幼军作为后备,于是诸卫所的兵员都不似从前那么整齐。前后三次北征,各地卫所征发的兵将并不是按照地域划分,而是打散了安排到各领兵勋贵旗下。于是,即使是京卫,无论是训练装备还是其他,比起京营也差了一大截。

而京卫上十卫中排名最末的通州卫自是更有不如。莫庸尽管是指挥佥事,军龄也有十年,但他只是世官,前两次北征的时候,他的年纪太小,根本没份随行,去年的时候通州卫不在征调之列,他更是没有上战场的机会。

刚刚在树林中遇上了那些出来打猎的同僚,他便把约战张超的事情说了,结果自然激起了众人同仇敌忾的心思。原以为趁着天黑人多有占据了有利的地势,堪称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俱全,必然能狠狠教训张超一顿——阳武伯的长子固然不好惹,但他们这群人里头公侯伯家的亲戚也有不少,到时候打起擂台也不怕。于是,也不知道是有谁怂恿还是有人胆大包天,竟是有两个家伙爬上了树,说是要射两箭吓唬吓唬人,其余人则是各自埋伏了起来。

然而,那两个爬在树上射箭的家伙失了手不说,他根本没想到接下来的更是一场噩梦。

由于是夏日,林子里头的树木自然是郁郁葱葱,即便是白天,阳光也不过是星星点点透过树叶的缝隙射在地上,此时天色已晚,林子里头更是黑漆漆一片。尽管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可当树上那两个人发出射箭失手的暗号之后,在这片只有宿鸟鸣虫的地方,渐渐有人呆不住了。林子东北的一个方向,一个年轻军官直接掏出了随身带着的火石,撞了两下便就着点上了纸媒,可还没看清楚四周围的环境,他就感到脑后一阵剧痛,那手中尚未点着的纸媒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而他本人则是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栽倒了。

这仅仅是开始。由于一大帮人大多数是四散了在林中埋伏,因此这会儿只听到闷哼呻吟惨叫此起彼伏,每一声都让幸存的人心惊胆战。莫庸身边最初还有两个最是信赖的下属,可在这种黑暗而有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他压根不敢呆在原地,跌跌撞撞走了一会儿,他就完全找不到方向,又和人失散了。

“啊!”

听到这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莫庸愈发心惊胆战,几乎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然而,漆黑的林子中四处都是绊脚的地方,他一脚没踩实便跌倒了,旋即竟是一骨碌往前翻了几个跟斗,等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脑袋发昏。还没等他回过神,脖子上就横了一样冷冰冰的东西。

张超不像张越,当年没有和自己那位师傅相处多少时间。昔日奉命来教授他和张起武艺的也是英国公张辅的心腹家将,但他们两兄弟原本就很有底子,所以没过多久张辅便调了两个家将随军平叛交阯,如今都已经是千户。所以,他固然知道彭十三艺高人胆大,可这会儿看见这家伙一会儿从林子里拖出来一个个人来,仍是忍不住暗自惊叹。

“安南多树林,而且那些土人常常神出鬼没的,我当初领着一群精选出来的勇士,要做的就是无时不刻保护英国公的安全,要钻的树林子比这个可怕多了!”

彭十三吩咐牛敢和张布把所有俘虏都拖到了一块,又拍了拍双手说:“这林子里打仗,第一要紧的就是方向,好在我这个人鼻子灵,后来练出来了,钻林子简直比当地人还快。第二要紧的就是各种毒虫猛兽,好在有避瘴气的药物,我生来大胆,于是又成了打前站的。所以,在林子里头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更何况这些不成气候的家伙。”

听到彭十三说这话,张越不禁笑了起来,敢情这还真是秋风扫落叶。一旁的牛敢和张布则是满脸钦佩,想当初他们在草原上逃亡了几个月,后来在边境上又转了一个多月,对于野外算是极其有经验的,可对比刚刚的成就,却仍是差了许多。此时,按照张超的指示把莫庸拖了过来,他们生怕这家伙耍花招,便把人挟持在了当中。

“张超,说好了是光明磊落的比斗,你竟然耍花招!”

虽说很久没尝过钻林子的这一套,今晚又是大获全胜,但出了通身大汗的彭十三自然是心情极其不好。劈头就骂道:“光明磊落个屁,你们这林子里埋伏了多少人?明明就是打不过人家以人数取胜,还好意思给自己脸上贴金。男子汉大丈夫,一个个连脸皮都不要了!”

张越却没心思计较这些人是卑鄙还是无耻,见莫庸涨得脸色通红,他便拦住了还准备再痛骂两句的彭十三,随即开口问道:“我不管你们是光明磊落的比斗,还是私下里埋伏着打算以多打少,我只问你,刚刚是谁放的箭?”

“我凭什么告诉你……”

“刚刚的事情要是泄露出去,你们一个个不但要丢了军职,而且这辈子的前程也就没了!”张越半蹲下身子,见那边被缴械之后用草绳绑着的家伙都依稀苏醒了过来,便一字一句地说,“朝廷律例,军中因私怨杀人,首恶除军职斩首抵命,从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因私怨致人重伤,杖责流放各有差。贸然放箭是什么后果,你们会不知道?”

这么多年官场,他这打官腔的本事早就历练了出来,横竖大明律他已经是倒背如流。

莫庸愣了一愣,随即立刻醒悟了过来。教训归教训,事情不闹大,张超也不会往外头说,但一旦闹出什么死伤来……他可不同于那些个背后站着权贵父兄的军官,绝对经不起追究报复!打了个激灵之后,他就往自己那些同伴看了过去,随即又听到面前的人说了话。

“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就是张越!”

地上一堆人虽说鼻青脸肿,但这会儿都已经清醒了过来,听见这话顿时一片哗然。而正对着张越的莫庸看见人家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忍不住心里打鼓,随即便硬着头皮说:“敢情你是替张超报仇的!就算你如今红得发紫,可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今天的事情要是传扬出去,以后张超……”

“以后张超怎么了?”张越随手一捞就抓住了莫庸的领子,随即一字一句地说,“今天你们统共十几个人,咱们才几个?埋伏的反被人偷袭,这传扬出去,这罪名如何暂且不说,难道还是我大哥丢脸?要是我真打算替张超报仇,只凭今晚的事情,你们还想在军营里呆着?个个都说我阻了你们的路碍了你们的事,还说什么我要去瓦剌避风头……好,很好!那么要是我真要去瓦剌,调了你们随行建功,保证一分功劳都不少了你们,谁愿意?”

张越陡然提高了声音,见莫庸那张脸顿时僵住了,他便松开了手站起身来:“一个个说得和真的似的,也不知道好好动动脑子!虽说武官和文臣不同,但也一样是国之栋梁,就是我张家,还不是因为战功起家?要不是咱们祖父兄几代浴血沙场拼死奋战,哪来如今的太平盛世?世袭怎么了,世官也是靠血汗拼回来的!可是,你们看看你们眼下的样子……武艺不好是天分,能够靠勤补足,可平日打架就像你们这样没出息,还想上战场立功?”

一众人被张越骂得发昏。虽说这里没有能继承爵位的嫡子,但自家长辈往往也是教管极严的,他们也不是个个草包,虽说有人恼怒,可也有人品出了滋味。即便说不上口服,更不可能心服,可先前被人神出鬼没打怕了,当下竟是人人沉默。而张越自己也知道不可能靠几句话就打消众人的敌意,眼看如今回城恐怕也是九门关闭了,他便对张超打了个招呼。

“大哥,时候不早了,我去通州随便找个客栈对付一晚上,你和他们都回营去吧。军规摆在那里,倘若给人抓着把柄就不好了。咱们是兄弟,我也不说一个谢字,可你别忘了家里还有大嫂,还有我那一对侄儿侄女!”

说完这话,张越看也不看地上那一堆人,冲张超点了点头就转身上了马。看见彭十三等人都跟了上来,他一扬马鞭就打算走,谁知这时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射的箭吗?只要你答应不调咱们随行去瓦剌,我就告诉你!”

没料想临走前还能听到这样一句蠢话,张越顿时讶异地扭过了头。看见莫庸已经站起了身,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远处的地上的人也一个个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就没好气地说:“除非你们的本事比眼下强十倍,否则到了草原,单单马贼那一关就过不去。那儿可不是中原,没有王法。就算我真要去那个鬼地方,也不会带一帮人去送死!至于谁射的箭,我眼下已经没兴趣了!”

笑话,这些人用来打猎的箭上还会没记号?要找到那两个傻瓜轻而易举!

第六百一十六章 更高明的对手

通州从隋朝开始就是大运河的起点,只是元朝开了通惠河,货物可从水路直达大都,这里的繁华仍是有限,而如今通惠河淤塞,来往货船都须停泊在通州码头,然后经陆路运送到京城,因此迁都一来,这里何止比从前热闹了一倍。由于往来客商众多,再加上赴京离京的种种人流,这里的客栈几乎是日日爆满,就连最末等客栈的大通铺上也睡满了脚夫。

尽管也有宵禁,但由于粮船往来最是要紧,因此通州城内的宵禁比之京城内就要松散许多,入夜时分仍然能看到人在街上走。有些客栈留出两块门板的空隙供此时匆忙下船的客人投宿,而更多的客栈则是直接挂出了客满的红灯笼,门前用门板掩得严严实实。张越一连找了几条大街,这才看到了一间半开着门的小客栈,连忙带着彭十三他们赶了过去。

柜台后头的掌柜正在低头打算盘,听见有动静连忙抬起了头。看见这么一下子闯进来好几条带着兵器的魁梧大汉,他差点以为遇上了强人,直到看清后头跟进来的是一个满脸倦意的青衫公子,他这才放下了心思,放下算盘就满脸堆笑地从柜台后头转上了前。瞧见头一张桌子上的小伙计还在呼呼大睡,气急败坏的他立刻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

“谁打我!”

小伙计一蹦而起,看见掌柜对自己怒目而视,眼角余光又瞥见门口有客,慌忙缩了缩脑袋退到了一边。听到掌柜对人家打叠了一箩筐的殷勤话,他少不得在心里埋怨了一通老家伙的刻薄,随即方才醒悟到刚刚瞧见这一行人都没行李,不像是走南闯北的客商,更不像是进京赶考乡试的士子。

张越打量这大堂里还算是干净,就直截了当地开口要四间客房。而一听这个要求,那掌柜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一拨人气派这么大,料想自然不会是什么不良之辈,可他这客栈不过是小本经营,两间上房三间中房五间大通铺,如今只剩下一间中房而已。生怕这些客人是招惹不起的富贵人,他连忙赔笑解释了实情。

看见那个身形最是粗壮的大汉上上下下打量楼梯,他连忙说道:“公子,大晚上的,我总不能让人腾房子。眼下通州地界外乡人多,别的地方恐怕也都没什么空屋。要是您不方便,我自个还有一间屋子,好好收拾收拾,也能给您的家人住您看……”

既然知道人家没客房,张越也就答应了下来:“那就劳烦掌柜了,我们都是错过了回城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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