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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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3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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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殿下当初就是误入歧途整天算计这些,耗费心力太多,这才英年早逝。你那些弯弯绕绕连世子殿下都不及,休要在我面前卖弄这些阴谋小道!王府官是世子殿下给你求的,但是现在我只要一句话,你就得回去当你的庶民!老老实实回去呆着,要是因为你的莽撞暴露了我的行踪……哼,休怪我不客气!”

自从朱瞻圻夺爵禁锢受责,枚青入京之后,方锐就感觉到了深重的危机,此时听到这毫不客气的一番话,他只觉得心里异常愤怒。然而,休说枚青跟从汉王朱高煦多年,乃是心腹亲信,自己却已经失了靠山,就说枚青手中掌握的人力物力,就不是他这无根浮萍可以匹敌的。忍耐了再忍耐,他只得垂下了头。

“阴谋确实不如阳谋,可如今汉王千岁缺的偏偏是大势,阴谋小道本就是不可或缺!因为塞外局势至今未明,皇上依旧未绝北征之心。之前咱们王府只将心思放在统兵勋贵的身上,这固然是应该的,但我觉得,皇上但凡北征皆由杨荣金幼孜两位学士随行,一应军务甚至都是他们料理,论宠信几乎都要超过了英国公,应该考虑在关键时刻掌握住他们俩,而且,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也要下大功夫。”

“我已经说过一次了,不想再说第二次!”枚青此时已经是万分不耐烦,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我忙得很,没功夫听你的高见。大事方针自然有汉王千岁决断,用不着你多插嘴!”

眼见枚青摆出了丝毫不听的态度,方锐心中大恨,竟是连礼都不行就转身往外走。就当他推开大门的一刹那,身后却传来了枚青冷淡的声音。

“我不管以前世子殿下是真的信赖你,还是觉得你那出身可用,但世子殿下是世子殿下,我是我!你是英国公的亲戚,至今幼弟还是别人替你养着照看着,你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就只凭这品性,你凭什么让人信你!

你那个弟弟就要参加顺天府乡试了,他能够有今天都是英国公府和张家的恩惠,你要是真有心为汉王千岁出力,倒不如想想如何缓和你和张家的关系。世子殿下临去前安排了那么多,却都是算计,不曾考虑人心。这英国公何等英雄人物,怎么会受困于阴谋小道?做大事者,以情动之以理服之以利引之以威胁之,只知道后头两条忘记了前头两条,这便是舍本逐末!拉拢英国公,胁迫手段没用,恩义情意才是正道!”

第六百零四章 兄弟

万寿节过后,天气就一天天热了起来,炎炎烈日晒得人发昏。北边的天气不比南边,向来就是干旱少雨。而迁都北京之后,柴炭数量用得更是比从前翻了几十倍,顺天府境内也不知道有多少片树林遭了殃。哪怕是如今这夏天,宫中御膳房的马口柴采办仍是丝毫不少,因此几天前难得下三天透雨,却有不少背靠山坡的人家遭了灾,一时间顺天府忙得人仰马翻。

张越这几天主持重绘顺天府境内的舆图,差不多跑遍了境内的所有州县,自是发现如今虽不至于像后世那样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山头,但随处可见肆意砍伐的景象。这也是难怪,京师西山虽说产煤,但朝廷因风水和禁矿的由头,向来忌讳民间采煤开矿,因此如今除了一些寺庙和少数得到官府核准的富户之外,等闲人等都没法开矿,而即便是那些煤矿的黑煤白煤,也很少供京城使用,京城中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用的都是薪炭。

“怪不得后来老是闹水土流失,如今这开荒之外还有伐木烧炭,也不知道毁了多少树。”

“少爷,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听到旁边的这么一个声音,张越这才回过神来,见彭十三看着自己,他便借故遮掩了过去。毕竟,要让如今的人明白什么可持续发展之类的勾当,那实在是对牛弹琴,因此他只是把此事暂时搁在心里。在外头奔波了好几天,就是洗澡也不过对付着冲个凉,这会儿又是烈日当头照,热风扑面来,他几乎感到后背心也凝出了一层盐花,甭提多难受了。

“这几天就是跑腿的勾当,大伯娘还硬是让你跟我出来,其实有牛敢他们四个跟着就足够了。”

“英国公把我撂在北京,就是为了少爷能多个可靠人,再说,我要是不跟,灵犀也必定和我过不去!”彭十三无所谓地一摊手,见牛敢几个都正尽职尽责地注意着大路两旁的动静,又笑着说道,“他们四个原本是孤儿,娶妻有了家口,以后必然会更稳重,到了那时候我就老了没事干了,您想让我跟着也不能够。”

“你正当壮年,好端端的提什么老字?”

张越没好气地回头笑骂了一句,然后才扫了一眼路两边。眼下距离京师只有几里路,路两旁有不少绿油油的菜地农田,但更多的是荒地,有些地还能看出是没有播种造成的人为荒弃。他自然知道这是因为去岁的北征调了大批民夫运粮,所以才有眼下这情形。然而,这都是不能拿到面上去提的事,他唯有在心里叹气而已。

“对了,八月就是顺天府乡试,四少爷可曾预备好了?”

“小四在国子监这几年学问日渐扎实,一再升等,只要此次文章能够做得中正和平,字再写得出色一些,乡试那一关应该能过。”

想起自己当初从天上掉下来的举人功名,以及后来顺利拿下的会试殿试,张越自己也觉得自己实在是运气极好。好在张赳这些年也并不是荒废在家,既多了国子监的学问,又多了和人交往的从容,有道是厚积薄发,此次要是再考不中,那只有说天意弄人了。想想此次应考的还有两位熟人,他不禁生出了更多的期待。

“不止是我家四弟,小七哥和小方也要参加考试。小七哥能够以监生被举荐到都察院,又拜入了杨学士门下,大约没有多大问题。倒是小方年纪小,虽说户籍落在英国公府,此前顺利考了秀才,但顺天府乡试毕竟要激烈得多,不过是去试一试水罢了!”

嘴上说得轻松,但张越回兵部交割完差事,得到半天假后就立刻回了家,打算临时抱佛脚过问一下张赳的功课。一进西角门,他就听说方敬来了,正在张赳那里会文,他立时想起了自己参加会试的那一次经历。

那时候和万世节早就熟识了,会试之后还认识了夏吉,一同参加的还有自己的爹爹张倬……要说还真是热热闹闹。只不过,会试时在门口被严密搜检的经历实在不算美妙,那阴湿昏暗几乎比得上监狱号房的贡院也绝对谈不上值得回忆的事情。

只一会儿,他就打发走了这些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因问道:“他来多久了?”

高泉见张越递回了擦汗的毛巾,便笑着答道:“方公子是一早就来了,四少爷还吩咐了留饭,所以大概要晚些回去,这会儿都在四少爷的明性斋商讨什么起承转合之类的,小的已经吩咐下头不许打扰了他们。四少爷这回是憋足了劲,必然要蟾宫折桂的,只希望方公子也能够一样心想事成,到时候也是一段佳话。对了,听说顾少爷也要考,若是大伙能一块温习,岂不是更好?”

“小七哥有杨学士那样一位名师,而且还有都察院的事情要做,恐怕不会轻易请假。希望他们真能不负你这吉言,到时候那就热闹了。”

张越笑着点了点头,原打算先去看看那哥俩,但觉得这一身臭汗进书斋实在是不合适,他便先回了一趟屋子,等换上了一身透气的棉布袍子后,他才匆匆来到了明性斋。由于眼下天气太热,屋子里摆了好几个冰盆,门口又垂着一道隔绝热气的斑竹帘,可那两人身穿严严实实的青布直裰,自然少不了满头大汗。

“咦,三哥今天那么早就回来了?”张赳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纸,又使劲抹了一把汗,随即就走上前去,和张越相见之后就笑道,“还有两个多月就要乡试了,我刚刚还在和方小弟说要下决心,绝不能想着还有下次就放松。咱们准备这两个月一同参详破题和做文章,争取这一回全都考中。所以,我想留着他住在家里,三哥你看行不行?”

见方敬在那里使劲点着脑袋,张越自然不会扫兴:“只要小方同意,我怎么会不答应?家里空屋子要多少有多少,小方只要和万大哥那里打声招呼就好……不过他最近忙着婚事,也正好没时间照顾你。我呆会就去嘱咐底下人,不许到明性斋扰了你们,每日再多备一些解暑的汤食。不过,勤奋是没错,但你们也得注意养精蓄锐,别到时候进了考场却没了精神。唔,我回头去找找,似乎还有当初为了乡试而准备的东西,虽说没用上,可给你们却是参考。”

听到这话,方敬顿时大喜,再一次把脑袋点得犹如小鸡啄米似的:“那就多谢张三哥了,夏大哥离京上任的时候就把当初赶考那些窗课本子和记录都给了我,万大哥也找出了厚厚一摞材料,再加上你的,这会儿咱们可是站在三位前辈的肩膀上,要是再不中,天理也不容……”

“哪有那么严重,要是靠前辈的经验就能考中,那根独木桥也就不是独木桥了,更谈不上什么跃龙门!”张越一向很喜爱憨实的方敬,这会儿不禁笑着在他的脑袋瓜子上敲了两下,“用心去考,其余的什么也别去想!”

“嗯,我保证不想大哥!”

话一出口,方敬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语病,脸色不由得黯然了下来。见张家兄弟两个都在看着他,他更是觉得心里涌上了一股极其难受的感觉,好容易才使劲眯了眯眼睛,止住了眼眶的酸涩。轻轻摇了摇头,他就强笑道:“我没事,我已经是大人了!大哥当初没考上进士,这心愿自然有我帮他完成。只要我考中了,大哥迟早有一天会醒悟过来的。”

张赳虽说早年有些坏毛病,但这些年在兄弟友爱的情形中长大,又和方敬交情好,早就对那个撇下弟弟不知道跑那里去的方锐很是不满,此时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到时候方小弟考中了,我看那个当哥哥的家伙面子往哪里搁?人生在世总会做错了事情,大伯娘不过是一时气急了,回头慢慢赔礼解释,他却真丢下弟弟跑了,简直不是……”

“小四!”

看到张赳讪讪地住了嘴,方敬却只是低着头,两人都有些情绪低落,张越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这些杂七杂八的都不要去想了,外头事情自有我和大哥二哥顶着。以后每天晚上,你们做的文章和破题都拿来给我,只要我有空一定帮你们瞧瞧!”

安抚了这两个小的,又评点了一番他们这一天的几篇文章,直到晚饭时分,张越方才出了明性斋。才到门口,他就看到连生在院子那儿张头探脑,于是便快步走了过去。还不等他开口发问,连生就连忙递过了一封信。

“少爷,这是刚刚送到门上的,来人什么都不说撂下东西就走,因署名是给您的,高管家不敢擅专,所以打发小的拿给您瞧瞧。”

听说是匿名送来的信,张越接过之后,不禁仔仔细细看了看外头的信封。自从他小有名气之后,成日里慕名拜访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所以但凡拜帖和普通书信,向来都是高泉代为处置,只有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才会送到他手里。

掂了掂那封信的分量,他便动手撕开了封套,里头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见上头只写着什么慕名而见之类的俗话,末了提到了一个日子和地点,他更是皱紧了眉头。好半晌,他才终于从那字迹想起了这笔字的主人。

他当初在英国公府常和方锐一块会文,依稀记得那一手瘦金体,如今这可不是他的字?

第六百零五章 不可救药

因五府六部翰林院詹事府在内的众多衙门都集中在大明门两侧到丽正门之间的几条胡同中,所以这附近开着不少酒楼饭庄。毕竟,尽管官吏们这俸禄都极其有限,但如今朝中豪奢之风渐起,但凡公务往来都少不了应酬,因此这些地方自然是生意兴隆,上上下下常常坐满了人不说,而且还特意安设了雅座包间。

这天中午,张越和万世节一同来到了靠近宣武门松树胡同的祥云楼。两人在兵部这么些时日,对于周围的那些酒楼饭庄早就熟悉了,却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比起那些待客殷勤吆喝不断的馆子,这里便显得有些冷清。虽是中午用饭时分,里头竟是只有一个正在打瞌睡的掌柜。看到这情形,万世节忍不住大皱眉头。

“这个家伙倒是聪明,这周围的地儿全都是人满为患,他竟然找了这么个鬼影子都没有的地方!说是小方的大哥,可这么多年了,他去瞧过小家伙几回?那一次我劈头盖脸痛骂了他一顿,还以为能点醒这个家伙,结果倒好,他干脆几年不露面,这一回他要是真打算把人接走,我非得……”

自打那天接了信,张越就觉得很头痛。论理人家是兄弟,方锐说是要见方敬,他不该阻拦也不能阻拦,但问题眼下乃是乡试的节骨眼上,方敬已经是铆足了劲,这当口兄弟相见,若是方敬能抛开那点心结也就算了,若是不能,到头来便是耽误了三年。那虽说不是他的亲兄弟,但他却很喜欢小家伙的懂事,实在不想让其伤心失望。再加上方锐曾经做过的事让他很有顾忌,这一回又摸不透人家究竟要干什么,他索性就把万世节拉了来一起合计合计。

只不过,这会儿他却着实后悔了。万世节平日里看似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那仅限于没人招惹的情况下,要是真的惹火了,那就是一块货真价实的爆炭。此时此刻,他只好低声提醒道:“老万,来都来了,你少说两句,不看僧面看佛面,小方总算是你半个弟子!”

把万世节那半截话堵了回去,张越便上前叫醒了掌柜。得知人已经在楼上的雅座等,他便当先上了楼。而那掌柜看见万世节也跟了上去,就又耷拉着脑袋趴在桌子上睡了,压根没有去上酒菜的意思。

推开那两扇斑驳掉漆的门,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门口的方锐。比起在江南相见的那一回,如今的方锐消瘦了一大圈,身上那袭青绿色杭绢袍子显得极其宽大,脸色也憔悴得很。直到听见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他方才醒悟到万世节已经跟了进来。

轻咳一声,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道:“小方乡试在即,如今出来不方便。方兄若是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看到两人之外并没有自己的弟弟,方锐不禁觉得心中异常苦涩。这两年多他硬是逼着自己不去打听弟弟的情况,更是一次都没去西牌楼巷的那座宅子探望,其中很大程度是因为他那次不辞而别,实在没脸再去见方敬。而且,他如今差不多是在刀锋上行走,不想再把弟弟连累进去。可是,那天枚青的一番话,却让他陡然之间醒悟了过来。

兜兜转转一大圈,原来他一直都误入歧途,忘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倚靠!

“我只是多年没见他,有些想念而已。想不到他才这么一丁点大,就要去乡试了……”

话还没说完,张越旁边的万世节就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想念?要真的想念,你会三年两载不见人?要是上次你来见他的时候留下来,把该说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也就罢了,可你还是一走了之,让你弟弟失望透顶!你还说小方这么一丁点大就要去乡试,你知不知道他这些年废寝忘食发奋读书,你知不知道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出人头地完成你的心愿,你知不知道他每次去英国公府,都会在英国公夫人面前为你说一箩筐的好话?元节,你别拦着我,要不是看在小方小小年纪就那么懂事的份上,我非得揍这家伙一顿不可!”

张越素来是凡事往心里藏,不喜欢露在表面,因此不得不拽了万世节一把,可听到最后这一句话,他忍不住苦笑着松开了手,心想要不是方锐如今还是汉王府的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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