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辰。”并未注意到韩晨希的离去,楼下的景恒见到假扮成尹若辰的姚惜婉自楼上坠下,整颗心猛地被提起。他失声惊呼,趋身向前,施起轻功,自半空中接住直直落下的姚惜婉。
“表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躺在景恒怀中的姚惜婉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一边颤抖,一边喃喃自语。
“若辰?”景恒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垂头轻唤。
厅内众人见姚惜婉安然落地。纷纷舒了口气,并一致地向她与景恒二人聚拢而来。
“表哥,我是被人逼的啦。”
不同于往常低柔的音色,现在这泫然欲泣的清脆哭声让景恒没来由地一愣。他快速地双手捧起满是泪痕的脸,一阵摸索,在摸到他心中所想之物时。他忍不住颤了颤。
姚惜婉止住哭声,讶异地睁眼看着本以为会是表哥的俊逸男人。愣愣地任由他掀去贴在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他,他怎么知道她脸上贴了人皮面具?
在姚惜婉还在诧异之时,景恒双手用力地握在她的双肩上,让她忍不住痛呼。而天心阁内顿时人声鼎沸,惊讶诧异之声此起彼落。
“若辰呢?”景恒焦虑地询问。
“若辰?”姚惜婉伸手拍掉她双肩上的大掌,偏头重复。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是谁呢?
“就是被你假扮的女子。”景恒又一次急切地握上她的双肩。
“痛!”姚惜婉用力掰开他的手,怒吼道:“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可恶,她怎么这么倒霉。表哥不见了,却来了个疯子!
“快说!‘景恒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沉声问道:“她被你们带去了哪里?”
“什么叫被我们带去哪里?明明就奕国湘王强迫我假扮她,他好趁机将她带走,关我什么事?”心头火起,姚惜婉也与他怒目相向。她正好有一肚子的火气憋着没地方出,他还敢撞上来。
“湘王?”景恒陡地一愣,忽地垂下双手,所有的怒意在瞬间烟消云散,只是神情落寞地起身。
他不经意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才发现韩晨希早已不见,而客栈内看热闹的人们则对着他和坐在地上的姚惜婉指指点点。剑眉微皱,他瞥了眼正满眼无辜看着他的姚惜婉,神色黯然地拂袖离去。
“唉,等等,你等等!”姚惜婉见景恒头也不回地离去,心里没来由地一慌,便起身追去,独留下楼上被点了穴的旒灿。
表,表小姐……
站在微启的窗前,旒灿欲哭无泪。
身上没钱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跑来这里吃霸王餐?
吃了也就吃了,为什么会被扣押在这里?
扣押就扣押嘛,为什么还要点他的穴道?
点了穴也就点了穴,为什么会让他看到岛主在这里出现?
岛主出现就出现了,为什么都没解救可怜的他就独自离开了?
没救就没救嘛,表小姐啊,她怎么可以丢下小人他,自己一个人跑呢?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旒灿哭丧着脸,透过木窗的缝隙目送着姚惜婉渐渐远去。
而离天心阁已有段距离的街道上,景恒则不耐地看着追出来的姚惜婉,冷声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呃,我看你是和我表哥一起来的,我想你一定知道我表哥住在什么地方。”姚惜婉猛地顿住身势,绞着手指,乖乖地应道。
“在下并不识得姑娘的表哥,姑娘怕是误会了。”景恒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随即若有所思且彬彬有礼地作揖道:“在下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额……‘姚惜婉见此慌乱摇手,“没,没关系!我表哥就,就是……”她伸手比划了一番,踌躇着该不该把表哥的身份的告诉他。“就,就是……”她眨巴着眼,挠了挠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里是奕国,万一把表哥的身份透露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既然说不来。”景恒面色一沉,已无心再同她纠缠,“姑娘请便!”
姚惜婉欲言又止,见到他转身离去,慌乱地提步跟上。
“姑娘还有事?”景恒猛地回身,挑了挑剑眉,冷声问道。
“我,我得跟着你,不然找不到我表哥。”姚惜婉举起双手护在胸前,眨动的双眼满是无辜。
哼,她就是要跟着他,谁让他方才那般对她!她要让他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否则纠缠他到死!哼哼哼……
景恒见她如此表情,心生不忍,只得好言相劝,“姑娘,在下的确不知姑娘的表哥是何人,你且先回天心阁,说不准你那表哥此刻也正在寻你。”
“不可能!”姚惜婉立刻用力地摇了摇头,随后垂头暗自嘀咕:表哥并不知道我与旒灿也到了奕国,他会寻我才怪!她缓慢地抬起头,怯怯地看了看已面生不耐的景恒,泫然欲泣地扁起双唇,“呜呜,表哥并不知我离家出走了,方才,我明明看见他与你站在一起……”
“姑娘,方才天心阁内人数众多,与在下并肩而站过的便不下十人,姑娘所指的是其中的哪一位?”景恒双手环胸,淡定自若地斜睨向一脸楚楚可怜的姚惜婉。锐利的双眸似乎因为发现了什么而陡地凝住,“姑娘,湘王怎会强迫你易容成尹姑娘的模样?”方才,她自楼上跌落的情景依旧清晰地印在他的脑际,那般心骇的感觉,他不想再有第二次。原本,王爷的目标是韩岛主,却不料……
景恒顿时心生恼意,杀气十足的目光直直地朝姚惜婉射去。
“自然是本姑娘我天生长了一副……”洋洋得意的姚惜婉高抬起头向景恒看去,当目及他那令人骇然的目光之时,她的表情陡地一滞,随即垂下头,一点一点地缩起双肩,“我,我身上的盘缠在两天前便已经用尽了。我们实在是太饿,又找不到表哥,所,所以就去天心阁内用膳。谁料想会被那湘王的人给抓了起来……”她自裘衣内伸出被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嘴边用力地呵了呵,所有的委屈和无助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这破地方这么冷,如果再找不到表哥,我没饿死便冻死在这里了,呜呜……”
景恒听罢,似笑非笑地将她从头至尾地审视了一番。一位弱不禁风的姑娘家竟敢去吃霸王餐,这倒令他尤为佩服。黑眸当目及她脸上已然结成冰的泪痕之时,心里所有的嘲讽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先找个地方取暖吧……”他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身走去。
姚惜婉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当见他逐渐走远之后,慌乱却兴奋地跑步跟上。她早已将天心阁内的旒灿抛至九霄云外去了……
景恒微皱起剑眉,垂头看向攀在他手臂间的通红小手。
“嘿嘿,嘿嘿……”姚惜婉眯起眼,对着他傻笑一番。不管如何,别让他跑了就成,否则她真的要冻死街头了。
景恒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他看了眼暗沉的天际,暗自祈祷自己不是捡了个麻烦回去。
相对于他们二人而言,荒野之外的韩晨希与祁翼风等人可谓是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刀剑相向的可能。
虞怡容等琦国来使看出了现场的气氛颇为微妙,便纷纷退至一侧,静候这场风波的过去。
韩晨希不动声色地看着那道袍男子消失在雪地之中,随后垂头,温柔地看向怀中已陷入昏睡的尹若辰。
他不喜动武,为了她,他愿倾尽自己所能以保她的安全。曾经,他练武只是因为不得不为。如今的他,非常庆幸自己能够拥有游龙剑,拥有这一身常人能及的武艺。他紧了紧双手,随后目不斜视地向城区的方向走去。
风扬起,雪花纷飞,翩翩而落。
原本将韩晨希团团围住的陈绍等人只是感觉到一阵冷气拂面,而后便全身僵硬地伫立在原地,动荡不得……
颀长清瘦的身影渐渐地融于雪色之中,只剩下他身后惊骇莫名的琦国来使……
第一三四章 不痴不傻不是爱
清晨醒来,梅竹园内的空气虽为冰冷却格外清新。白雪依旧,还未开始融化,纯白得未见一丝杂质。
铭剑意外的出现,倒真教我颇为吃惊!对婶娘交代了一番,便随他回了湘王府。
“尹姑娘,若非主子昏迷中一直喊你的名字,在下也不会贸然前去找你,还望姑娘见谅!”微冷的寒风飒飒吹来,铭剑一边疾走,一边同我解释道。
“无妨!‘不解询问,“祁翼风怎会忽然高烧不退?”
“这……”铭剑目光闪躲,最后只能老实回道:“昨日一别,主子许是被姑娘伤了心,经过落凤河时,他不顾众人反对跳了下去。”
跳下落凤河?心下一怔,不由自主地瞥向他,再次求证。
“在下不敢欺瞒姑娘。”铭剑平举起手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又继续说道:“主子在河里泡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因此才会染上风寒。”
不由地皱了皱眉心,随着他向王府内院走去。唉,祈翼风他……竟是对我用了真心了么?还是……他只是又给我设下了一个套而已?
缕缕的幽香随风飘来,不经意地回头看去,不远处的拱形门外,数枝红梅迎着白雪傲然绽放。
“尹姑娘,这边请!”
“嗯。”点了点头,随着铭剑向祈翼风的寝居快步走去。还未靠近主卧室,空气中所弥漫的紧张气息便向我扑面而来。看着端着盘子进进出出的侍婢,我忍不住敛了敛眉。
踏入门槛,一股刺鼻的药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破碎的瓷碗散乱在房间内的每个角落。看着眼前杂乱的一切,心里难免有些愤怒。却也有着无奈和歉疚。
正在为祈翼风诊治的太医看到我们出现,慌乱起身,“尹姑娘,你可终于来了,再不来,老朽的人头可要不保了。”
“李太医。他情况如何?”走近床前,正见祈翼风一脚将被子踹开。
“唉,高烧一直不退,神智也不是很清醒。”李太医站起身,愁着脸道:“再继续这样下去,怕是要出大事。届时,老朽可是难辞其咎啊。”
这时。满脸通红的祈翼风,桃花目微睁,笑得异常妖媚,“若辰……”
坐上床缘,瞥了眼意识完全不清醒的祈翼风,淡淡地问道:“他不肯服药么?”
“是啊。殿下如今烧得更厉害了。”李太医摇了摇头,叹气道。
快速地从袖口中取出为他备好的药,向站在身后的铭剑说道:“倒些水来。”
“是。”
“将他扶起来。”取过铭剑递来的水杯。我继续吩咐道。
将药丸塞入祈翼风口中,却见他立马不合作地皱起双眉。快速将杯里的水灌入他口中,以内力将药丸缓缓引入他的腹中。伸手再探了探他的额角,眉头不觉拢起。“药力发挥得不快,必须尽快让他的体温下降,否则可能会导致脑膜炎。”
“脑膜炎是什么?”李太医探身询问。
“如果得了脑膜炎,湘王便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痴傻的王爷。”话音一落,靠在铭剑身上的祈翼风顿时媚态十足,绯色的俊脸笑得异常妖冶。只听得他低声呓语,微哑的嗓音好似那来自苗疆的摄魂之术,能够勾人心魄。
“什么?”同时,铭剑一声惊呼,门外顿时传来水盆落地的声音。
抬头看去,只见守在门外的湘王府侍婢们皆神情慌乱地向室内探来,外面几声轻微的异动亦未能逃过我的耳目。
“这,这可如何是好呀?”李太医颤颤巍巍地向我靠近,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苍白一片,“尹,尹姑娘,你可要想想办法救救五殿下呀,若是再这样下去,惊动了陛下可就不好了。”
“嗯。”对着他点了点头,安慰地笑了笑,“李太医忙了一夜,必是累了,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放心,我不会让祈翼风变成痴傻王爷的。”
“哎。‘李太医虽有些不放心,倒也是感激莫名地对我躬身,“那老朽现行告退。”
“嗯。”微微一笑,目送他离去。
待李太医离开后,我便转身对铭剑说道:“铭公子,你以内力打通祈翼风的各路经脉,让药力发挥得快一些。”
“好。”
对着他点了点头,起身向守候在门口的丫鬟们吩咐道:“你们快去备些热水,尽快端来。”
“是。”
正想转身之时,恰见廊外的庭院内,风雪之中,楚南枝一手撑着油纸伞站在树下,单薄的身子好似随时都会倒下去。
“楚南枝?”讶然地轻呼,向她走去。
“南枝见过姐姐。”楚南枝未料到我会走向她,清冷的丽容稍稍一滞,随后面色无波地向我行礼。
“天气寒冷,王妃为何站在此地?”世间情爱,造就了多少痴傻之人?
“我……”
“来,我正需要你的帮忙。”
“姐姐需要南枝做些什么,我真能帮上忙么?”清冷的面容有些迟疑。
“自然,而且非你不可。”拉过她的手,向屋内走去。
进入房间,铭剑正好向门外走来。待他见到跟在我身上的楚南枝之后,剑眉微拢随即舒开。他们二人各自面无表情地冷冷点头示意后,便没有了任何的交流。
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对铭剑说道:“铭公子,你也先去休息吧,你们家主子放心交给我就好。”
“是。”铭剑淡淡地瞥了眼楚南枝,“在下告退。”话落,转身离去。
目送铭剑远去,转眸对楚南枝淡淡一笑,随后掀开珠帘向内室走去。
“姐姐,这……”楚南枝立在床前,秋眸里闪过异色,颇有些为难地看向我。
这时一位女婢将一盆热水端入内室,放于木架之上,随即垂着头退了出去。
上前将木盆摆放在祈翼风的床前,微笑着说道:“他是你的夫君,自然由你来为他擦拭身子最为合适。”
“姐姐此话怎讲?”微冷的眸子闪了闪,朱唇轻启,声如清风,“他同样也是姐姐的夫君,不是么?”
什么?“咳咳咳咳……”走至桌案便,正打算喝下去的开水因为这句话而被猛地呛出。转头诧异地看向她,“他,他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夫君?”
“府内上下都已传遍了,难道不是吗?而且……”她垂下眼睫,额上的红梅显得异常红艳,“王爷已将他的心魄交予了姐姐,姐姐又怎可否认呢?”她的声音犹如渐弱的残风,好似随时都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冰魄?愣愣地抚上手腕上的手链,再恨恨地瞪向床上昏睡得不省人事的祈翼风。该死的祈翼风,都是他搞得鬼!起身走至她身边,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一本正经地问道:“除却冰魄这件事,请问王妃可有见过他八台大轿将我迎进门?
楚南枝静静地站在那,如雪般清冷的眼眸向我看来,“不曾。”
“那可有见过我们拜堂成亲,行夫妻之礼?”
“不曾!”略有迟疑,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轻笑着转身,走向桌案边坐下,“所以说,这一切只是谣传,并非事实。”冷冷地再次瞥了眼药效发作的祈翼风,心有忿忿,“切莫上了某个小人的当!”
“可是……”
“没有可是了。”看着另外一名女婢将热水端进屋内后,我便截断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起身伸手指了指此刻满头大汗的祈翼风,“湘王可就交给王妃了,请恕若辰离开片刻。”
“哎,若辰姑娘!”偏冷的音色里似有些错愕。
微笑着离开祈翼风的卧室,不理身后的呼唤。
“王……尹姑娘!”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忽然响起。
回身看去,只见陈绍拢着眉,眼底有些忧色,“姑娘这般做法,等主子醒来,怕是要发怒。”
“为什么?他们本是夫妻,理应很正常才对。”双手环胸,看向院外的白雪,“如果夫妻之间,连最基本的交流都没有的话,又何必在一起呢?”
楚南枝……唉,说到底,我是有些同情她吧?所以才会为她制造机会,希望,她能够走进祈翼风的心里。可是……
“可是主子心底在乎的人是你。”
“陈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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