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谋杀事件(暮眼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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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谋杀事件(暮眼蝶)上-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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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碰头,简其明都会无一例外地对林仲杰的衣着和作派嘲笑一番,对此林仲杰早已习以为常。跟永远站在潮流前沿的简其明相比,林仲杰的确显得有点老态龙钟。不过,这次林仲杰可不打算忍气吞声。

    “你还是一样脑满肠肥,看看你的肚子!”林仲杰冷冷地扫了简其明一眼,揶揄道。

    简其明用粗壮的手指捏着根细细的雪茄,得意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老兄,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

    “你才有问题!”林仲杰知道简其明又要发表高论了,他觉得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发制人,免得这个家伙逮到机会就说个没完,“简其明,你的问题就是太自以为是!”

    简其明露出冤枉的表情:“那你就错了,不是我自以为是,而是大部分时候我都是正确的。而且我总能找到完美无缺的证据。你说呢?”

    简其明的话让林仲杰想到自己半年前在法庭上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的尴尬场面,禁不住有点恼火,但一时他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回敬对方,耍嘴皮子可不是他的长项。

    见他不开口,简其明继续说道:

    “老兄,你的问题就是太墨守成规,每次跟你见面,你喝的都一模一样。偶尔喝杯咖啡不会死人的,干嘛次次都喝绿茶。”

    女服务员送上一杯绿茶来,两人暂时休战。等服务员一转身,林仲杰马上就还击:“我倒觉得,对满肚子油水的人来说,绿茶才是最佳的饮料。”他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简其明肥胖的身材。

    “你懂什么?咖啡能锻炼我的脑细胞,而且能让我更年轻。你看看你,一副快退休的老相,怪不得你的同事都叫你老爹。”简其明说。

    “千金难买老来瘦,简其明,我肯定活得比你长。”

    “哈!”简其明嗤之以鼻,“象你活得这么无聊,活得再长也是浪费时间。”

    林仲杰刚想回应简其明,却被坐在对面的年轻人抢了先。

    “两位,要不要专门约个时间斗嘴?”年轻人分别看了看林仲杰和简其明,不客气地问道。

    林仲杰和简其明同时回过头来看着他。

    “忘了介绍了,老林,这是我儿子简东平。”简其明似乎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你得老年痴呆了?你儿子我怎么会不认识?”林仲杰没好气地说。

    “你好,林叔叔。”简东平简短地跟林仲杰打了个招呼。

    虽然林仲杰早就认识简东平,但彼此之间却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接触,之前两人只是匆匆打过几次照面而已,林仲杰审慎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干净利落的短头发、蓝色牛仔酷,土黄色长袖T恤,腕上带着块颜色鲜艳的运动手表,看上去充满活力,又风尘仆仆,象是刚从某个旅游景点回来,林仲杰突然想起来,简其明曾经告诉过他,儿子喜欢旅游,这么说来店门外那辆北京吉普应该就是他的。

    “听说你是记者。”

    “对,《信周刊》。”简东平的回答很诚恳。

    果然是在《信周刊》当记者。林仲杰对这份报纸没有多少好感,办公室的女同事曾经买过几次,他只记得那上面全是些花里胡哨的图片,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如今的人都喜欢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过看他的样子,还不象他们那份报纸那么轻浮,但他今天究竟为什么要来?这个疑团再次浮上林仲杰的心头。莫非……

    林仲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简其明:“好吧,简其明,我们言归正传,你们两父子今天约我出来,究竟有什么事?”

    “我说过了,为了那件案子。”简其明简单明了地说,“我这个宝贝儿子想知道那件案子的详情,我想找你最合适。”

    果然又是记者想淘新闻的老套路,林仲杰的脸上露出厌烦的神情。

    “我知道,如今的报社就喜欢登些耸人听闻的案子来吸引读者。想不到一年前的旧案子你们也有兴趣,报纸不是应该登些新鲜玩意儿吗?”

    林仲杰的嘲讽对简东平来说似乎并不起作用。他友好地看着林仲杰说:“我见过陈剑河的姐姐。”

    陈剑河的姐姐?林仲杰心头一震,他当然记得她,高高瘦瘦的女人,脸色苍白,看上去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但仍然十分有魅力,就是她当时缠着他说个不停,她坚持认为警察冤枉了她的弟弟,那件凶案不是她弟弟所为。

    “她现在怎么样?”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女人,林仲杰总觉得有点心虚,他总感到自己对这个女人有所亏欠。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烟,简其明“啪”地一声打开雪茄盒子递了过去。

    “古巴的,上等货。”简其明说。

    林仲杰扫了他一眼,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从那个深褐色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细细的雪茄来不情愿地插在嘴里,简其明顺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凑上去替他点上火,林仲杰的面前立刻升起一团浓浓的烟雾,那股有些呛人的辛辣味道让他非常受用。

    “她离婚了,现在一个人过。”简东平皱着眉头,用手拨开烟雾。

    “是吗?”林仲杰假装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

    “我跟她聊过,她好像认为这件案子的凶手不是她弟弟。”简东平看着林仲杰,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对这种论调,林仲杰一点都不吃惊。

    “这些杀人犯的家属反反复复都是这么一句,如果你跟我一样也在这一行干了那么多年的话,你就会了解,这些全部都是毫无用处的老生常谈,不听也罢。”林仲杰气定神闲地朝他微微一笑。

    “不过,我觉得她说得倒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简东平看看他的父亲,“我听说,您也曾经怀疑过这件案子的结果。”

    林仲杰看了一眼简其明,后者朝他做了个鬼脸,他点了点头说:“不错,我是有过怀疑,但那又怎么样,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结束了,她弟弟也死了,案子也结了,还能怎么样?难道她又要旧事重提?如果是这样,你还是奉劝她趁早放弃。”

    “为什么?”

    “因为她这是在浪费时间。”林仲杰冷冷地说,“当初接待她的警员就是我,我跟她谈过好几次,她也说了不少,但是她唠叨的那些对我们警方来说屁用也没有!她根本就拿不出任何关键性的证据,全部都是凭空猜想和主观臆测。”

    简东平和林仲杰对视了一秒钟。

    “也许对外人来说,这的确是在浪费时间,不过,我很理解她,毕竟陈剑河是她唯一的弟弟。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铁定不会放弃,况且您也见过她,应该知道她并不是那种会听人劝的人。”简东平说,林仲杰听出对方语调虽然很温和,话语中的分量却不轻。

    “那么她究竟想怎么样?”林仲杰沉声问道。

    “她想找出答案。”

    答案?林仲杰自己也很想知道,但是……

    “那么你为什么要搀和进来呢?”这是林仲杰最想知道的。

    “我也想知道答案。可能是出于好奇吧,这两个人都是我的同学。我实在不敢相信,他们两个之间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当然,我绝对不会给警方找任何麻烦,请放心。”简东平说。

    林仲杰把雪茄上的烟灰磕在面前的烟灰缸里。

    “明说吧,你找我来究竟想了解什么?”

    “我想了解案子的详细情况。什么时候发生的,谁发现的尸体,现场究竟是怎么样的,等等”简东平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和一支记者专用的录用笔来,“我所知道的全是从爸爸那儿听说的,实在太简单,没比报纸上登的强多少。”

    “你爸爸那套东西就是我告诉他的。说给你听也没什么,不过你会不会把我说的话发表?”林仲杰警觉地盯着简东平的录音笔,跟记者牵扯上关系,是局里最忌讳的事,上头曾经三令五申,警员不得在没有经过上司允许的情况下接受记者的采访,那么他现在是不是在接受采访呢?他可不希望临退休了,还闹出什么乱子来。

    “这你大可放心,我儿子做的是旅游版。”简其明在一边插嘴道。

    “我知道你们的纪律,而且林叔叔,您又是爸爸的朋友,我知道分寸。”简东平也在一边保证。

    “你父亲也不是没有害过我。”林仲杰瞪了简其明一眼。

    简其明笑出了声:“得了,老林,那些货色烂在你肠子里早晚会变成癌细胞,还是趁早说出来的好。”

    林仲杰暗自犹豫要不要畅所欲言,把心中的疑问好好宣泄一番。实际上,他自己也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某个头脑清晰,思维敏捷的人好好聊聊这件案子,但是他朋友不多,唯一算是有些交情的就属简其明了,但一年前案发时,简其明正在办一个大案子,所以两人根本就没空坐下来详谈,后来两人又发生了龌磋,……今天,他倒是真想唠叨两句,可偏偏对方却是记者,这让他举步维艰,管它是旅游版还是新闻版,谁都知道这该死的职业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把自己听到的一切变成铅字。

    见他低头不语,简东平诚恳地说:“我发誓我对这件案子的兴趣纯属个人行为,跟报社无关。而且现在我正在休假中。”

    “老弟,我并不是不想帮你,只是这件事如果让上面知道的话……”林仲杰犹疑地解释道。

    “上面?!你说的就是你那个小毛头上司?他懂个屁!你理他干吗?老林,你真是越老越窝囊!”简其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简其明的话让林仲杰的心里五味杂陈,没错,活了一把年纪,凭什么现在万事都要听那个嘴上没毛的小子摆布,直到今天,每次想起上司让他结束调查时那居高临下的表情他就心里窝火,也许在这位名牌大学高材生的眼里,象我这样的人早该进坟墓了吧。

    林仲杰骤然下了决心:“好吧。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但要说明一点,我并不是这件案子的主办警官,我后来被调出了这个组。所以有些情况我可能了解得并不是很全面。”

    简其明锐利地盯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质问道:“你被调出了这个组?!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

    “另有一宗杀人案发生。我们的生活就是跟着凶案跑。”林仲杰倒很平静。

    “他是不是觉得你对这案子太执著了?”简其明斜睨了他一眼。

    “他要结案,我提出了疑问。”

    简其明嘿嘿一笑:“公然挑战领导的能力,你还是那样不识时务。”

    “所以我混得不如你,这点我承认。”林仲杰朝老朋友微微一笑,随后他又看了一眼坐在简其明旁边的简东平,指指桌上的录音笔说:“还有,把那玩意儿收起来,我可不想有什么麻烦。”

    简东平看了一眼父亲,父亲用眼神示意他妥协。简东平随即关上了录音笔的开关。

    “好了,这样总可以了吧。”简其明看着林仲杰说道。

    林仲杰点点头:“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简东平摊开笔记本,正襟危坐:“首先是,被害时间。”

    林仲杰也从包里掏出那本皱巴巴的备忘录,同样是笔记本,林仲杰的那本是单位发的,显得又土又寒酸。他打开笔记本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根据我们的推断,女死者的被害时间应该是在那天下午的三点至六点之间。最后一次有人看见她,是在当天下午的四点左右,有位邻居说曾经看到她站902室门口跟陈剑河说话。”

    简东平一边飞速地把林仲杰说的信息记录下来,一边说:“我记得报纸上说是一个物业管理员发现了尸体。”

    “不错,是这栋公寓楼的物业管理员发现了尸体。这栋公寓楼的住户多半都是上班族,所以他通常会在周末或是晚上收取物业管理费。那天晚上7点左右,他敲响了902室的门,但结果没人回应,他发现门虚掩着,里面还传来放电视节目的声音,他以为房间里的人没有听到他的敲门声,于是就闯了进去,这才在陈剑河的房间里发现了女死者。后来也是他报的警。”林仲杰口气平淡地说,“我扪接到报警后,马上就赶到了现场。当时,女死者是脸朝上躺在床上,满身是血,全身几乎赤裸,裙子和内裤被褪到了脚根,看上去似乎曾经遭受性侵犯。”

    “性侵犯?!”简东平瞪圆了眼睛惊叫了一声。报纸上对这些只字未提,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放心,这只是凶手的障眼法,后来经法医鉴定,你的女同学死前并没有遭受性侵犯。而且,她洁白无暇。”林仲杰扫了他一眼,略带讥讽地说。

    “什么意思?”简东平困惑地问道。

    “她是处女。”简其明吐出一个烟圈,断然说道。

    林仲杰点了点头。

    “处女?!”简东平象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很稀奇吗?”林仲杰问道。

    “很稀奇。”父子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她26岁了。”简其明说道,“听说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更何况报纸上还说她性格开朗,很有人缘。”

    林仲杰皱着眉头瞥了一眼简其明,其实这个问题也让他有些吃惊。

    “我们发现她的人际关系相当复杂,男朋友很多,而且风评不佳,所以,对此我也有同感,这的确不太正常。”林仲杰说。

    “风评不佳?”简东平问道。

    “说难听点,大部分人都认为她是个人尽可夫的交际花。”林仲杰答道。

    “但她却是个处女。”简其明微微一笑,“这的确耐人寻味。”

    林仲杰向简其明递了一个赞同的眼神。

    “那么李今的真正死因究竟是什么呢?报纸上说她身中三十多刀,而且还被割了舌头。”简东平继续问道。

    林仲杰一边翻阅笔记本,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死因是颈动脉大出血,说通俗点,就是凶手割断了她的喉咙。其实用‘割’这个字并不确切,根据伤口的形状和深度分析,我们判断凶器应该是一把剪刀,后来我们果然在现场的厨房案板上找到了凶器,跟我们的判断分毫不差,是一把厨用的大剪刀,刀口非常锋利,象是事先被磨过,上面还留有被害人的血迹。凶手就是用它在被害人身上留下了43处刀伤,所以我们看到尸体时,她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43处?!”简东平皱了皱眉,好像这个数字刺痛了他的神经。

    “对,43处。一开始以为是三十多刀,所以我们只给了记者一个很模糊的数字。但后来经过仔细清点才发现一共是43处,身上和脸上的42处,外加脖子上真正致命的那一刀。”林仲杰口吻平淡地说。

    “43刀。”简东平呻吟了一句。

    “三十几刀和四十几刀原则上没什么差别。”简其明嘬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不过,可想而知,清点这些刀伤你们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林仲杰一言不发地看着简其明。

    简其明一接触到林仲杰的目光,就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难道不是吗?通常这种神经搭错,乱砍一气的案例,刀伤的分布都会很凌乱。”

    “这件案子完全不同,刀伤的分布很有规律。从脸部一直延伸到小腹,每两刀组成一个叉的图形,所以清点起来一点都不麻烦。”为了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林仲杰地用手指在笔记本的簿面上画了一个“×”。

    “有意思!”简其明饶有兴趣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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