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其明饶有兴趣地看着老友脸上的落寞神情,不禁微微一笑,他用厚实的手掌拍了拍林仲杰的肩膀说:“得了,别再为那两个女人操心了,她们不见得会给你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还是说说黄秀丽吧,听说你去见了黄秀丽的丈夫?情况怎么样?”
“他在服刑,黄秀丽每个月都会去看他,在出事前,她向他摊牌说要跟他离婚,孩子由她抚养,不需要他付一分赡养费,如果他愿意离婚的话,她还会给他一笔补偿金。她的丈夫认为她钓到了一个大款。”
“也可以这么说,不是吗?敲诈让她收入颇丰。”简东平说,他早就从父亲那里得知了黄秀丽的调查情况。
“不过那些钱也让她付出了代价,要不是她太贪心,她也不会那么短命。总之,现在还没有进一步的线索,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陈剑河的背后肯定还有另一个人。”林仲杰郑重其事地说
“那个人应该就是凶手。”简其明说。
“有可能。”林仲杰微微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简东平对黄秀丽的事兴趣不大,所以他适时转换了话题。
“林叔叔,我上次给你看的那封信,你意下如何?”简东平曾经把封陈剑河的信复印后交给林仲杰,但林仲杰一直没有对此有过任何回应。
林仲杰微微蹙眉,似乎在斟酌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随后他说:“信我看过了,但我觉得他提起的那件事跟本案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他本身就不是个爱整洁的人,我进过他的房间,完全是个邋遢的狗窝,东西放得杂乱无章,不该放在一起东西全都放在一起,房间里还有股难闻的气味。我也调查过他的室友,他们都说他很懒惰,总是把房间弄得又脏又乱,所以我认为他的东西之所以会不在原来的地方,怪不得别人,应该是他自己忘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后来并没有把信寄给你的原因,因为毫无疑问,他肯定是发现那些东西其实并没有丢,包括他最后提到那件东西。”
真的是这样吗?才怪。在简东平的印象中,陈剑河虽然不见得有洁癖,但至少也是个爱整洁,崇尚规律的人。以前每次上德语课前,陈剑河都会仔细地用纸巾擦拭每本书上的灰尘,并且把他的书本按照大小厚薄的秩序整整齐齐码在一起,他还会把笔盒里的笔,按照长短依次排列,他每次放置东西的位置也几乎一成不变,他不是一个喜欢变化的人,他喜欢把东西放在某一个固定的地方,似乎这样才能让他有安全感。但是现在居然有人在他的身上贴上邋遢和丢三落四的标签,岁月真的会把一个人改变得那么彻底吗?应该不会。
“抱歉,林叔叔,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认识的陈剑河并不是那种缺乏条理的人,相反他喜欢整齐和规律,就像他每天走同样的路线去上班,买同一个牌子的速食面吃,穿同一个款式的衬衫一样,这样的人是不会把自己的东西随便乱放的,我想即便他喜欢把瓶子拿出去卖,他也会把那些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在某个合适的地方,但绝不会是在衣橱里,我记得报告上提到,那些酒瓶都被清洗过,我想清洗酒瓶的人不会是别人,就是陈剑河。而且,我记得给你的信中,他自己也说,如果是环境太脏乱的地方,他是不会去住的。”简东平看着林仲杰。
“你认为是有人故布疑阵?”林仲杰口气听上去明显不太认同。
“如果陈剑河被看成是一个邋遢成性,心智不健全的人,就不必去费心解释他的行为了。杀人总需要有动机的。但说到底,他跟李今的关系是几个人中最疏远的,没什么东西可以支持他暗恋李今而被拒绝这种说法,凶手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希望我们把陈剑河看成一个疯子?”林仲杰皱着眉头,似乎想笑,但他忍住了。
“也许这样陈剑河的杀人行为就显得更加合情合理了。”简东平假装没有看见林仲杰的轻蔑表情,顺手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
林仲杰没有回答。
“还有一点,你给我的报告上说,陈剑河从不允许别人进入他的房间,那么他的室友是怎么知道他总是把房间搞得一团糟的?”
“虽然说不允许,但并不是一次都没进去过,至少有一次是错不了的,记得吗,陈剑河怀疑他们偷了他的东西,而那次他们个个都进去过。只要进去一次,就足以知道那里面的状况了。”林仲杰耐心地说。
“如果他的房间那一次就如此臭气熏天,脏乱不堪的话,他们不会进进出出好几次,女生尤其不会,他们也不会邀请陈剑河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喝酒。这是人之常情。你怎么可能邀请一个你认为非常脏的人跟你一起吃东西呢?尤其对于打扮光鲜,有着体面工作的人说,更加不可能。”简东平加重语气说,“所以我认为那次他们光顾的时候那个房间根本就很干净,如果房间里出现了什么问题的话,那么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剩余的5个人。”简东平说。
“你究竟想说什么?”林仲杰收起了先前漫不经心的表情,认真地看着他问道。
“我想他们是在戏弄他。”沉吟片刻后,简东平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从不允许他们进入他的房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这让他们几个十分好奇,所以他们趁着那次他忘了锁门就进去捣乱,把他的东西藏在屋子里的其他地方。他们也许彼此并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而其中有一个人偷走了陈剑河的宝贝,他没有把它放在房间里,而是把它带走了,这一点其他人也许并不知道。最后生怕陈剑河太早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就邀他喝酒把他灌醉。”
“你是说,有人的确是拿走了陈剑河的重要物件?”
“是的。”
“那会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也许是一本书,一本日记,或是别的什么。”
“那他为什么后来没有把信寄给你,他不是想找你帮忙的吗?”
“不知道,也许他已经放弃了。”简东平摇了摇头。
林仲杰挥了挥手:“好吧,那次的事我们暂且不谈,我们还是来谈谈陈剑河的房间,那么你认为那两个人的说法是纯属捏造,对吗?”林仲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是的。”
“那么你是在指控他们两个中有一个是凶手吗,或是两个都是?不然他们为什么要说谎?”
“那倒不见得,说谎也可能是为了掩饰他们曾经到过案发现场的事实。换句话说,如果他们那天到过现场,当然会这么说。很明显,那不是打斗造成的凌乱,如果他们说那个房间本来很干净,现在却很乱,那就会牵出一大堆的问题,是谁把房间弄乱的?为什么这么做?他们又是怎么会知道那个房间和以往的不同呢?他们不是都发誓说没有到过现场吗?所以他们觉得还是干脆给陈剑河抹黑来得容易,反正也是死无对证。”
林仲杰瞪大眼睛,高声道:“如果他们聪明的话,就应该选择说实话!”
“而且又有谁说,陈剑河卖掉的酒瓶是他自己喝的?也可能是另外两个人丢在客厅里的,而陈剑河不过是担当了清除垃圾的角色,有没有人可以证明陈剑河自己喝完了酒把酒瓶堆在房间里呢,没有,只有他们两个。陈剑河的姐姐告诉我,他弟弟根本就很少喝酒,只是在逢年过节才喝很少的一点啤酒。”
“在这种事情上,很少有人会百分之百说实话。毕竟说实话会把事情搞得很复杂,对谁都没好处,谁不为自己打算?所以我敢肯定这他们个个都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正所谓各怀鬼胎。”简其明一边说一边悠悠然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好吧,你们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简东平和林仲杰对望了一眼。
“谁都有可能。”简东平说,“他们个个都有动机。”
“你说说看。”林仲杰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首先是王盛佳,她曾经公开表示自己讨厌李今。”简东平的脑海里浮现出王盛佳那愤愤不平的眼神,以及她跟吴立帆之间有意无意的亲昵动作,他们之间八成有关系,“其次是郁洁,她跟李今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在案发前,两人曾经闹得很不愉快,而且郁洁脾气火爆,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然后是袁桥,很明显,他被李今甩了,他的愤怒连邻居都看得一清二楚,而张兆勇,他是三个男人中跟李今的关系最亲近,他们不像是恋人,但我想他们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你还漏了一个人。”简其明把烟灰磕在烟缸里。
“谁?”
“吴立帆。”简其明提醒道。
不错,应该把他也算上。但如果是他的话,事情就变得不再那么有趣了,简东平实在不愿意看到吴立帆被送上断头台。
“他那时候在澳洲。”简东平提醒道,“这一点只要去机场查一下就知道了。”
“那倒不错。但我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他表面上一派阳光,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想他肯定瞒了你不少东西,如果他连这点肚皮功夫都没有,他怎么可能成为成功的商人?别告诉我,如今的生意场上诚实的人才吃香。”简其明眯着眼睛露出狡猾的微笑。
简东平没有回答。他不想为此而争辩。但他相信,父亲的怀疑很快就会有答案。
“老林,你怎么看?”
“那两个曾经被目击到过现场的人,张兆勇和郁洁嫌疑最大。至少现在看起来,这两个人很明显都说了谎。至于吴立帆,他究竟在这里充当什么角色,我想我很快就会查出来。”林仲杰自信地说。
“这个案子比我想像得要复杂得多。”简其明说。
“所以你的儿子才乐在其中呢,我看他现在连报社的事都顾不了了,小心,别为了当侦探,把工作都丢了。”林仲杰语带嘲讽地提醒。
“这不劳你操心,这小子有的是本事,这家不做做那家。”简其明得意地说。
又要开始斗嘴了,简东平赶忙进去转换了话题。
“林叔叔,我听老爸说,你前几天去搜查了陈剑河最后呆过的那栋公寓,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吗?”
简其明抢在林仲杰前面回答:“你来之前,我们就在谈这个,他找到了一个电话号码,跟在黄秀丽家找到的是同一个号码,不过现在已经停机了。”
林仲杰恼火地瞪了简其明一眼。
“我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当初什么都不说,如果她那时候就告诉我们一切,可能事情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林仲杰气啾啾地说。
这看法简东平并不同意,他有种感觉,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即便她当初真的说了实话,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电子邮件
发件人:宋英
收件人:简东平
时间:2005年10月20日
简先生:
你好,来信收到。我当然记得陈剑河是谁,他是我的学生,虽然那是10年前的事了,但我对他的印象颇深。因为我是教英文的,而他是所有学生中,英文最好的一个,无论是写作、翻译还是口语他都非常出色,他还曾经代表学校去参加区里的英语作文比赛,并得了奖。据我所知,他的其他功课也相当好,学习对他来说,似乎是驾轻就熟。总而言之,他非常聪明,是个难得的好学生。
在我看来,他惟一的缺点就是不合群。他喜欢独来独往,不愿意担任班级里的干部,对集体活动也表现得很不积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难以相处的人,他跟他的的同桌后来都成了好朋友,。而他的同桌大都是性格比较开朗的人,他们跟他相处愉快,并且据我所知,有一位同桌后来还经常去陈剑河家玩,这些足以说明陈剑河跟其他年轻人一样也需要友谊。我想,陈剑河之所以会那么孤僻,可能跟他的家庭有关。
作为陈剑河的班主任,我曾经拜访过他的姐姐,她似乎对弟弟有种过度保护的心态,她为他包办了一切生活所需,她可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可能会影响他的心理成长,陈剑河很明显对人际交往缺乏信心,才会试图把自己封闭起来。但一旦与对方熟悉起来,他也会表现出友善和热情,关于这一点,相信他的同桌高文会很同意我的说法。
那场悲剧令我很震惊,作为他的老师,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所以听到警方准备重新立案侦查,我感到很高兴,希望这次的调查能帮他洗脱罪名。
祝你一切顺利!
建东中学
宋英
电子邮件
发件人:高文
收件人:简东平
时间:2005年10月20日
简先生:
收到你的信真的非常吃惊,没想到有人会向我问起我陈剑河,那好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不错,我的确曾是他的同桌,不过我们也算不上好朋友,他的性格注定不可能跟任何人保持亲密的关系,因为他很多疑,他好像总是担心别人会窥探他的秘密,他真的有很多秘密吗,我看也不见得,我想他只是对自己的私事格外谨慎而已。他从来没有邀请我去过他家,我想受他邀请的,应该是他的另一个同桌吴立帆。
吴立帆在我之前跟他坐在一起,他们两人有段时间关系很好,但后来吴立帆跟老师说自己的眼睛不好要求调到前排去坐,接着就换我坐在他旁边,这以后他们两个就好像没什么来往了。至于我,我跟陈剑河因为家里住得很近,所以经常一起同路回家,他这个人没什么嗜好,就喜欢坐在他们弄堂口的废品站里找旧书看,那个废品站是私人的,那里的老板我也认识,大家都叫他宋伯。宋伯好像跟陈剑河很熟,陈剑河只要一到那里,宋伯马上就会递给他一张凳子,让他坐下来找书,两个人之间经常一句话都不说,但彼此之间的动作却默契得很,可见他经常去那里,如果要说陈剑河有什么朋友的话,那么这个宋伯应该算一个。我也觉得陈剑河这个习惯怪得很,但他说,他小时候就经常在宋伯那里玩,在那里他常可以淘到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虽然陈剑河常去废品站,但我不觉得他是个邋遢的人,老实说,他比大部分男生要干净得多,因为他很少参加体育活动,所以他的衣服总是很干净,也很少有汗味。我对他的家事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讨人厌的姐夫。至于他为什么会讨厌他的姐夫,他从来没有说起过。
你问我他是否有过女朋友,不瞒你说,这问题让我笑了半天,我才不相信他会有什么艳遇呢,他是个很内向的人,我从来没看见他跟任何女生说过超过三句话。不过,我相信如果他真的喜欢某个女生的话,他倒是可能海枯石烂永不变的,因为他是个超级固执的人,他认准的事情一般都会一条路走到黑,哪怕明知前面是死路也会在义无反顾。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杀死那个女人的原因吧。
你问起的陈军以前坐在我们前排,曾经问过陈剑河功课,董崎则是班级里的学习委员,后者虽然是女的,但两人好像没什么关系,他们坐得也很远。我没想到她也会给他写什么临别留言,如果你想找她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据我所知,她已经在三年前移民加拿大了。
高文
林仲杰不得不承认,一年前他对张兆勇的印象有些偏差。当时在他眼里,张兆勇不过是个好吃懒做,油嘴滑舌,头脑简单的小混混,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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