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红回到锅灶边时,林小满已经涮完锅,弄了点米,给她在煮粥了。
见她回来,立马抬头问:“怎样,那下酒菜他们还满意吧?”
李爱红连连点头,“满意,恨不得连舌头也吃进去呢。可惜的是,我现在没口福,吃了受不住。小满,等我生了,你再弄给我尝尝啊。”
“那倒是没问题。今天来的客人是谁啊?”
“是二连连长夏河,我家方前进啥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好那一口,人家巴巴的提两斤汾酒来,看他那馋嘴样,估计今晚得喝掉一半。”
“汾酒那么好喝?”林小满也是知道的,方前进的酒量就是三两左右,如果不是酒好喝,他肯定不会超量。
李爱红往锅下塞了两根柴,一头黑线地道:“什么好喝啊?物以稀为贵罢了。他以前只是听说过汾酒的名头,没真尝过,就前天,这夏河给他尝了个味儿,他就巴巴地惦记上了。”
没真尝过?那这个夏河并不是和方前进交好的人,不是经常走动的人?
“夏河和方前进很熟?经常来往,一起喝酒?”林小满眼光轻轻一闪了一下。
“没有啊,以前没见过这人来家里。就最近这两天跑得勤快,三天来了两回。”
“嗯,爱红,我也点饿了,卫国今天不知道咋的到现在也没回,估计是有事儿拖住了。我估摸着他也该要回了,我先去我帐蓬那边把晚上要吃的菜提过来,这粥你自己先煮着啊?”
“好,小满,今天晚上多谢你帮我炒菜啦!要不然,那烟子都把我呛吐了…”
“别客气,我先走了,那碗豆尖我已经给你择好了,一会儿粥快好了时候丢下去搅两下就可以吃了。”
林小满急匆匆地走了。
从自家的帐蓬后面绕了个圈儿,就摸到了方前进家的帐蓬后面,计算了一下人的视角,找了个不容易发现的地儿,蹲下了。
一个从来都没来方前进家吃过饭的人,突然跑来献殷勤,她怎么想怎么可疑。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方前进被徐卫国罚去修家属楼了,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这两天,林小满远远的见着方前进,想打个招呼的,方前进不是掉头就走,就是装作没看到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
营里关于徐卫国要立一言堂的传闻也甚嚣尘上,越传越真儿,仿佛真有这一回事似的。
就连抠门的余建升,也已经往她帐蓬里,送了好几回鸡蛋了,显然是吓得不轻了。
林小满敏锐地感觉到,这是有人针对徐卫国在造谣。
人言可畏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人成言,十人成虎,千人就烁金,一个谎言经过千锤百炼之后,就成了舆论,是比枪支弹药还要伤人于无形的武器。
如果是正面对抗,她相信以徐卫国的能力,一定会所向披靡。
可这是软刀子,令人防不胜防,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防。
林小满劝过徐卫国,可徐卫国太孤傲了,他认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还是一意孤行。
林小满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除了对于夫妻之事有一份执着之外,对于沾惹了她安全的事,也是极其执着,执着到近似偏执了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原因,既然躲不了,她自然要站在徐卫国的背后,和他一直共面风雨,共接这些软刀子。
夏河和方前进喝得十分畅快,你来我往的,就是十数杯酒下了肚。
方前进一上头,说话就开始有些没条理了。
“夏河,这汾酒好喝,痛快,好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
“教导员,兄弟们都知道,你最近是过得挺郁闷的,遇上了那档子糟心事。”
“不提了,不提了,多年情谊,不如一个女人的枕头风。”
“那便不提教导员的伤心事了。他要独断专行,他要一力彻查,这都有好几天了,好像还是没查出什么来,连只小猫都没捉到,估计也是做做样子罢了。”
“哎,你这可说得不对,他脾气怪归怪,这真本领也确实是有的,是我们都及不上的,所以这才是我郁闷的原因。他给了我气受,我还没办法反驳得了他。”
“哦?他真的查到线索了?”
“肯定是有的,我交报告上去那一天,他直接逐条驳斥,驳得我羞愧难当。他如果没有实证,应该不可能那般笃定的。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一旦掌握到了足够的实证,暗中那人,就只有坐以待毙,断无逃脱之理!
唉呀,说到他,我就是又气又郁闷却又恨自己比不过。来来来,不提不提,喝酒,喝酒,还是酒痛快。”
这个夏河绝逼有问题。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中计
他对徐卫国没有敬畏之心,反而一个劲儿的挑起方前进的郁闷,打听徐卫国查案的进度。
方前进也是,一喝酒,就变成了大嘴巴。
林小满怕再这么下去,夏河真从方前进嘴里探听出有用的信息,那对徐卫国来说就是不利因素。
她慢慢地蹲行着,一挪一挪地离开了方前进家的帐蓬后面。
夏河突然站了起来,往这边看了一眼,眼睛微微一眯,瞳孔收缩成一个阴寒的小点。
林小满提了一把蒜苗,回到锅灶边,一边剥着皮,一边掐着尾上的黄叶须子。
剥了几根儿之后,她才抬头对李爱红说:“方前进估计是喝大了,刚刚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他的脸跟抹了鸡血似的,说话舌头都打不了转似的。”
李爱红立马站了起来,走了回去。
林小满估摸着时间,又把熬好的粥盛了起来,装在篮子里,提着往那边走。
李爱红坐在桌上,不动筷子,拿眼盯着方前进的酒杯。
方前进嘿嘿干笑着道:“就一杯,再喝一杯!”
李爱红眨了眨眼,等他喝完一杯之后,就把酒收了起来,对着夏河说:“这人,一喝大了啥儿事都敢干,以前还把我给他买的手表放到锅里去了,说是在煮鸡蛋,煮了一个多钟头,差点没把厨房点着!”
夏河点了点头,认同地说:“酒能解忧,遇上烦心事,喝几杯,就算是醉了,发泄发泄之后,一觉醒来就啥事儿也没有了。”
“呵呵,醉酒之后,情绪敏感奔放自由,我还见过抱着树子摇,对着树叫兄弟,要把这人粗的兄弟带回家休息的呢。”林小满提着篮子走了过来,端出粥碗,放到李爱红面前,“你瞧你,粥都不盛起来,差点叮在锅里烧糊了。我给你盛过来了。”
李爱红忙拍着脑门儿笑起来,“瞧我,自从有了之后,这记性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道是咋了?”
林小满顺势坐了下来,没有要走的意思。
夏河暗暗打量着林小满,巴掌大的脸,五官勉强算得上端正,唯一的优点是皮肤挺白,在煤油灯的映照下,都有一种通透感。
这样的肌肤,手感一定不错,摸上去一定就跟摸一匹上好的丝绸似的,难怪徐卫国会喜欢。
林小满坐下之后,方前进的酒杯又被收了,夏河一个人喝寡酒也顿时觉得有些无趣,吃了点菜,添了碗饭两下扒干净之后,就站起身,说要走,说晚上还约了人谈事儿。
方前进疑惑地问:“这么晚了,营里也快到门禁时间了,还要去找谁?”
夏河小小的眼睛眨了眨,略微有些不尽兴地说:“我还答应给万副…呃,不,是万司务长也提两斤汾酒过去。”
方前进了然,夏河肯定是还没喝过瘾,打算去找万峰喝两杯儿。
“那你去吧,别喝太晚,超过门禁时间,回不了营,给逮着了可不好。徐卫国今天可还没回帐呢。”方前进提到徐卫国的时候,就隐晦地瞟了林小满一眼。
夏河呵呵笑着连连称是,“我知道我知道的,到时间我就提前回营了。”
夏河走后,林小满也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去看看米能沥了没,站起身就朝锅灶那边走。
方前进若有所思地盯着林小满的背影看了看,随即又坐下来,继续吃饭。
林小满从锅灶那边绕了个弯儿,又望了望走远的夏河,始终是不放心,就把灶里的柴火退了出来,用水泼灭了,悄无声息地坠在夏河身后,慢慢地往伙食团那边走。
可不能让他再去挑拨万峰。
谁知道,夏河走了一截路之后,突然朝左右看了看,绕过伙食团,往禁闭室那边的菜地走去。
林小满就觉得他更加可疑了。
菜地那边就是上山的路。
天都黑了,他约了谁在山上见面?
夏河走得很快,林小满怕跟丢,就快步跑了起来,缩短了她和夏河之间的距离。
山上地形复杂,一转眼就找不着人的可能性很大。
夏河一路谨慎地张望着,走一截停一下,又回头看看。
林小满有了跟徐卫国藏猫的经历,反应就变得敏捷了许多,夏河一回头,她就立马猫地上一趴,一动不敢动。
就这样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菜地那边的禁闭室前面。
远处突然传来说话的声,越来越近。
夏河闪身躲进了禁闭室的围墙内侧。
林小满窜进了菜地里的黄瓜架下猫了起来。
说话的人越走越近,影影绰绰的,有四五个人。
田七的声音十分具有辨识度,她十分疑惑地说着:“营长让我们来烧毒蜂窝,怎么到烧完了,一个毒蜂窝也没见着呀?我们是不是干了白工?”
“说不定毒蜂今天全都不在家,剩下的窝被火一烧,就直接烧成了灰。等到它们回来发现窝没了,自然也就飞走了。”
田七想想也对,就和四个士兵快步地从禁闭室前走过,绕过菜地,慢慢的走得远了,看那样子,是直接回营部去了。
过了两分钟,夏河立马从围墙后面窜了出来,直接朝山上走。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望着那片被烧没了草地叹了口气,原本葱葱郁郁的好去处,如今就成了光秃秃黑漆漆的地皮。
沿着草地来来回回地走了两圈,他低着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林小满突然想起今天中午的时候,徐卫国一脸嫌弃踢得老远的那个东西。当时徐卫国生怕她多看那东西一眼,直接踢了又踢,直到踢出十几米没入草丛深处才停了脚。
难道……他找的是这个?
那他,就是上次在草丛里和人野合的那个男人!
虽然当时只粗粗看了一眼,林小满也看到了那东西的外形。
光是凭那外形,也不难猜出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个类似角先生一样的辅助用器。
一般是古代那些年轻寡妇们藏在房中用的东西。这东西确实是见不得光的。
要是当时他们正在用,沾了他和那个女人的身,根据生物工程学来说,是极有可能根据上面的残留验出基因,找到他的身上。
就算技术再不成熟,但是送到专业的机构检测,假以时日,这也是极有可能办到的。
所以他就怕了,想来找回?
夏河突然蹲了下来,捡起了地上的一个东西,往口袋里揣。
林小满从灌木丛后面探出头来,用力眯起眼,想要看清楚。
夏河冷笑着掏出了配枪,指向她藏身处的灌木丛。
“你果然对我起了疑心,怕是留不得你了。我离你只有五米,这么短的距离,就是一只老鼠,我也能百发百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解决
林小满身体里的血液因为这句话急速地凝成了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窒息得厉害。
她脑中一片空白,颤抖着四肢却像扎根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半步,整个人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原来夏河一早就发现了她,是专程把她引到这偏僻的地方,打算解决掉她。
偏生她还以为她做得很隐秘,一心想要抓夏河的罪证。
原来,侦察工作,追踪工作,都不是如同想象中那么简单。一个不慎,就得拿命来填。
这里已经是半山腰处,此时月黑风高,正适合杀人。
夏河杀了她之后,还可以趁着夜色逃走,然后粉饰太平。
听说,夏小兰就是死在这座山里…
难道自己也要步夏小兰的后尘,绝望而孤独地死在这里,连徐卫国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不,不可以就这样放弃。
林小满抓起了脚下的石头。
就算是死,也要砸夏河一下,给他添点伤,万一他逃跑的时候留下血迹,徐卫国一定会查到他身上,为她复仇,她死也就不是白死。
夏河咔嚓一下把子弹推上了膛,右手食指扣向扳机…
一声轻喝突如惊雷般响了起来。
“夏河,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个声音,来自夏河的身后,那是徐卫国的声音。
夏河浑身一震,倏地将枪迅速地收了起来,才转身笑道:“我是听田七说山上在烧野蜂窝,怕死灰复燃,山风一吹就烧到其他地方,所以就逛着上来瞧瞧。
营长这么晚不也还在山上嘛,是不是那只闯祸的小花猫还没找着?”
“嗯,小猫挺狡猾,不过今天我一定能捉住它,我感觉到它就在附近。”徐卫国一边说着,一边从树后走了出来,端着一顶军帽,笔挺地走向一处灌木丛。
夏河眯起眼,定定地看着那处。
徐卫国半蹲了下来,在灌木丛扒了扒,突然哼了声,提着一只小花猫板着脸站了起来。
小猫在徐卫国的手上不停地扑腾着,扭来扭去的,不断伸爪,像是要挠徐卫国。
夏河疑惑地盯了盯那处灌木丛,难道先前听到的声响,真的就只是这只小猫弄出来的簌簌声?
“营长果然料事如神,终于捉到这只小猫儿了。”夏河面上波澜不兴,笑得若无其事。
徐卫国嗯了一声,又转身看着夏河道:“你还不回营?这里我已经检查过了,田七办事很牢靠,她们是灭完了火星子才下的山。”
“田七办事牢靠也是营长调教得好。既然没有火险,我就先走了。”夏河又瞥了一眼林小满藏身的灌木丛,发现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这才放心地下山了。
徐卫国盯着夏河,看到他下山之后,才走到了灌木丛边上,黑着脸,一双琉火灼灼的眼里隐含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居高临下地瞪着竣倒在灌木丛后面的林小满,他冷冷地说:“出来!”
林小满早已经吓得脚粑手软的,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湿了,粘乎乎地贴在身上,山风一吹,又是冰凉冰凉的,她止不住地打了个寒战,可怜巴巴地仰望着徐卫国。
“我……我动不了,吓,吓坏了。”
徐卫国极力克制着自己,忽略林小满可怜巴巴的表情,不去伸手扶她。
“你也知道怕?你胆上怕是生了丈高的毛了吧?那子弹可是不会长眼睛的,一子弹从你脑门上进去,直接能把你那小脑仁给打成豆腐渣!”
林小满见徐卫国全身紧绷,右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心里又是一颤。
“徐卫国…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敢有以后?!”徐卫国的话,就像是从牙齿缝里硬生生地挤出来似的。
“没,没以后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了。你刚刚看到夏河掏枪了吧?你是不是也吓坏了?”林小满从灌木丛后爬了出来,爬到了徐卫国脚前,扯着她的裤管往上,慢慢地倚着他站了起来。
轻轻地抱住了他僵硬的身体,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听了听,他的心跳声到现在也都还有些紊乱,林小满这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轻轻地蹭了蹭他,放低放柔了声音。
“徐卫国,你不是及时出现,救了我嘛。你可是我的英雄!”
徐卫国哼了一声,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舍得这温香软玉在怀,没有推开林小满。
他的面皮依旧绷得死紧,眼里黑压压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