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俊也不坐,抄着手就跟着林小满要上楼。
林小满瞪了他一眼,“叫你在一楼等,你跟着我走干什么?”
陈大俊缩着脑袋喊了声冷,“一楼太空旷了,也没烧火盆,我一个人坐着太冷清。”
林小满看了看正在给陈大俊泡茶的孙逢武,“孙大哥不是人啊?什么叫一个人坐着冷清。我去给虎妞喂奶,你跟什么跟?”
“我又不是没见过人家喂小孩,我在小王村的时候,那些嫂子们有时候就在院子里喂,也没避着谁。”
林小满不想跟这个一会傻一会不傻的人扯。
说她矫情也好,怎样也好,反正她喂奶就是喜欢在自己房间喂。
见陈大俊还在跟着她走,她又有些恼了,就吓他道:“你要敢跟上来,徐卫国会揍你人。”
陈大俊脱口而出:“坏女人又想骗人,徐卫国明明不在家,我亲眼看着他出去的。”
说完之后,陈大俊猛然间就顿住了,脚下微微向后撤了撤,看着像是有些心虚做好了逃跑打算的样子。
林小满盯着陈大俊,一字一顿地逼问道:“陈大俊,你在怕什么?为什么每次专挑徐卫国不在家的时候来?”
陈大俊眼光虚浮,两手开始不停互搓,林小满盯着他看的时候,他的眼光向上翻向左向右转,就是不敢正眼看林小满。
林小满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而且他知道,万一徐卫国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生气,所以才趁徐卫国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缠着林小满,还一副支支吾吾,语蔫不详的样子。
“陈大俊,你老实去一楼给我坐着,好好想想你要交待的事该怎么交待清楚。”
确认了陈大俊确实有事瞒着,林小满就给孙逢武递了眼色,让孙逢武去门口守着,防止陈大俊跑掉。
陈大俊看林小满板着脸,就知道她已经生气了,也不敢再嬉皮笑脸的惹她。
林小满抱着虎妞上楼,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才重新下来了,下来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说吧。”林小满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润了润唇,又拿了只空杯子倒满水,推到陈大俊面前,“要是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就先喝口水再说。”
陈大从没敢喝水,“那个,我跟你说了实话,你可不能生气啊。要不然,我就不说了。”
呵,先谈条件还要个人身安全保障,代表这事挺严重的,林小满立刻想到了那份残棋上头。
陈大俊要到了保障,这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那个,我之前说谎了。托我带东西的人,我认识,就是第一次你带着我亲妈去我家那天,我亲妈不是受了刺激倒了地么,后来你在路上拦了辆车,那个开车的男人就是给我东西的人。”
宁墨?
“那你怎么不早说,非说是不认识的人?”
陈大俊讷讷地看着林小满,“我,我怕你们去找他。因为,因为他让我带东西回来的那天,我,我有点拉肚子,他说让我把信和东西都保管好,谁也不能告诉,等看到你们的时候,再把东西给你或者徐卫国。”
信?还有封信?
“信呢?你前天来的时候,只拿了个盒子过来,没给我信啊。”
说到信,陈大俊两眼就开始乱瞟,看上去更加心虚了。
“他说了这东西很重要,必须要亲手交到你或者徐卫国手上,而且谁也不能告诉,我那天又正好拉肚子,喜欢跑茅房,所以我每次去茅房都抱着这盒东西去,上完了茅房又抱着东西出来。
我连续跑了六七趟,人都拉虚脱了,头也晕晕的,后来……后来我最后一次去茅房的时候,发现草纸用完了,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刚开始真的只是想把信封揉皱了使使的,没想用里面那张纸。
我很小心很小心地把信封拆开,把信倒了出来放在一边,然后揉信封……
我好不容易把信封揉皱了,解决了大问题,提上裤子之后,我肚子又开始疼,原来是还没拉完。
那时候,我真的没打算拿信纸擦屁股的,真的,坏女人,你要相信我。
我在茅房蹲了大半个小时之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想看看这信上写的字多不多,想把没写字的地方扯点下来用一用。
然后我把折好的信打开看,发现那信纸上一片空白,啥也没有写。
没写字的信也没啥用,对吧?
所以,我就拿它擦了屁股。”
林小满听得眉毛乱颤,下了大力气才忍住了心间的怒意,控制住了自己,没对陈大俊上手。
他居然把宁墨的信拿来擦了屁股!
然后,就装作根本没有这封信的样子,只把东西送上了门,现在居然还说那信纸上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谁会把一张白纸装在信封里,还再三叮嘱转交人务必亲自交到收信人手上?
“陈大俊!”林小满把牙咬得格格作响。
“坏女人,坏女人,我当时真的仔细看过了,确实是一张白纸我才拿来擦了的。只是,我擦完之后,把它扔进茅坑之后,不经意的看了一眼……
那信纸掉到米田共水里沾湿了之后……上面突然有东西现了出来……
我,我才知道我闯祸了…
所以,我才说谎,说是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你们不知道是谁让我转交的,他不上门,我不说,这事就这么掩过去了。
可是,后头我想,这信可能对你们很重要……”
第九百一十章 什么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林小满肋下生火,面色铁青,呼吸急促,已经火大到想要扁人的地步。
哪怕她之前答应了陈大俊不动手,她这时候也控制不住她自己了。
陈大俊的背已经紧贴着椅背了,可是看到林小满这副模样,他依旧不断地往后缩,想要离林小满远些更远些。
眼看着林小满已经气得两眼冒火,快七窍生烟了,陈大俊突地站了起来,往门口跑,一边跑一边大声说:“你答应得好好的,绝不动手我才说实话的。我知道这信一定很重要,可是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我告诉你送信的人是谁,你知道他家的电话号码,直接打电话过去问他,他不就能亲口告诉你了?”
林小满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把胸中的怒意平息了下去,快步走到电话那边,提起话筒,拨了宁墨家的电话。
宁墨是在病毒事件结束之后就回的京城。
日化厂的事一并交给了燕十一打理。
宁墨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上次的病毒事件让他的身体受到了侵袭,免疫力一度变得十分低下,在锦官城住了一段时间的院之后,他就转了院,回了京城治疗。
这几个月时间,他断断续续的感冒了好几次,治愈的周期也越来越长,最严重的一次弄成了肺炎。普通的人肺炎最多住半个月院就能康复,宁墨却住了整整一个月。
这些日子,他吃的药比吃得饭还多。
腊月头的时候,那个最疼他的姑婆突然回了国,说服了宁家所有人,说要带他去国外试试。
定的日子是正月初七走。
林小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宁墨刚醒没多久,今天家里就他和姑婆孔忆青两个人,他下楼的时候,孔忆青正站在柜边弯腰拿了盒麦片往一只空碗里倒,听到脚步声,她指了指餐桌上的瘦肉粥。
“你的早餐已经做好了。”
孔忆青在外呆的时间太久了,已经不太习惯国内的一些饮食,宁墨早上吃粥,她早上则是煎那种半生不熟的溏心鸡蛋,再弄点麦片粥,或者直接把牛奶倒进麦片里搅一搅就那样吃。
她告诉宁墨,在外边,吃的东西都以简单快捷为主,她已经习惯了。
宁墨刚坐下,电话就响了起来,孔忆青离电话近,所以顺手就接了起来,习惯性的道:“hello?”
电话这头的林小满立即沉默了。
孔忆青也立马意识到这是在国内,所以随即改口问道:“这是宁家,请问你找哪一位?”
“我找宁墨,他在吗?”
孔忆青就扭头看向宁墨的方向,喊了声小墨,“有人找。”
宁墨过来接电话的时候,孔忆青也没走开,而是端着碗在那边搅啊搅的搅着干麦片。
宁墨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全副心神都被电话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吸引住了,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
但是对于林小满要问的事,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约林小满出来见个面详细说。
挂了电话之后,宁墨才发现孔忆青一直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小墨,你好久都没笑得这样开心了,这个打电话的姑娘是你喜欢的人吧?”
宁墨没有回答,默默地回到了饭桌上,端起粥慢慢地吹了起来。
孔忆青泡好牛奶麦片之后,也坐了过来,和宁墨肩并肩坐在一起。
“小墨,等你好了,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追求你喜欢的姑娘了,相信姑婆,姑婆一定会治好你的。你想要的,都能得到。”
宁墨喝了一口粥,发现还是有些烫,就把碗放了下来。
“姑婆,虽然说外头的医疗条件可能是略为先进些,却不一定比我们这里先进多少。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习惯了。
我答应跟你走,只是因为我怕死在她眼前,她会伤心难过。
我去了遥远的地方,只要她没有亲眼见着我死去,我再多写一些信存放着,托人隔断时间寄一封给她,就当我还活着。
这样,她就不会为我难过了。
在我走之前,我打算再见她一面,我想问姑婆借一下你的宝丽来相机,和她合个影,再给她拍张照片,带在身上留个纪念。”
孔忆青突然有些难过,眼角慢慢地湿了。
“小墨……”
“姑婆你别难过,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比一般先心病人多活了不少年,在我死之前,我能遇到我喜欢的姑娘,能陪她走一段,我已经满足了。”
“小墨,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要告诉她你的心意,从来就没想过让她和你在一起?”
宁墨笑了,他怎么没想过,只是他不能。
“我再遇上她的时候,她已经嫁了人了,我的喜欢会给她造成困扰。我只希望她过得幸福,哪怕这份幸福里没有我。”
“如果你有一天好了呢?然后,她又和她男人分开了呢?你还会只做她的朋友,和她维持着朋友关系?”
宁墨的笑容里噙着无边的苦涩,“姑婆都说是如果了。如果就是不会发生的事。”
孔忆青用叉子戳了一个溏心鸡蛋送进嘴里,嚼了几口吞掉,“如果这些事都发生了呢?小墨你打算怎么做?”
宁墨摇头,“小满不可能会和徐卫国分开,我也不可能好得起来,我心上那个缺口太大了,属于根本无法修补的那种。
想要好,除非跟人换颗心。
现在医学技术,根本没发达到那种程度。病了这么些年,我已经习惯安之若素,不去做那些虚妄的幻想,没有幻想没有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绝望。”
孔忆青吃完所有鸡蛋,抹了抹嘴,又收走了桌上所有餐具,进厨房洗洗涮涮一通之后,才又重新走了出来。
宁墨进自己房间加了件衣服,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出来了。
孔忆青要送宁墨,宁墨拒绝了。
“我有些话,想和她单独聊一聊。姑婆你要是去了,会有些不方便。或许,这是我和她这一生最生一次见面了,我不希望留下什么遗憾和不圆满。”
孔忆青点了点头,目送宁墨出门。
门开了又关上,屋内恢复了宁静。
孔忆青站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小墨,你这个孩子就是不懂得去争去抢。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没有谁,是和谁永远也不会分开的。
假设也是有可能会变成现实的。”
第九百一十一章 另一副地图
林小满和宁墨约在1901见面。
新年期间,1901并不对外开放,从年二十三开始到正月初八都不对外营业。
宁墨和燕十一也处过一段时间,彼此之间十分了解,他知道燕十一和林小满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且同样都是穿越过来的一缕游魂。
所以,要见面,选在燕十一的地方,十分安全。
宁墨到的时候,林小满已经坐在二楼喝咖啡了,她只喝了一杯,燕十一提着壶过来续的时候,她立马就伸手立马就把咖啡杯挡住了,一脸遗憾地道:“我现在还不能喝太多咖啡,喝一杯就够了。”
燕十一放下咖啡壶,伸手来抱虎妞,“宁墨上来了,你俩慢慢谈,我带你女儿去旁边玩。”
燕十一抱着虎妞大步离开,虎妞喜欢白天睡,睡着了你把她扔地上她都不会醒,所以白天谁都能抱着她去玩。
虽然宁墨裹了厚厚的棉袄,林小满却一眼就看了出来,宁墨比起在锦官城时所见更瘦了,瘦得跟个纸片人似的。他的脸色白里透着青,虽然笑着,却难掩憔悴之色。
林小满心头一窒,跟塞了坨棉花似的,又痛又堵。
宁墨的情况不太好。
他却努力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她看。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瘦,他穿了两件袄子。
为了遮掩唇周的青黑之色,他还刷了一层脂粉。
他明明走路都在喘了,却装做走得很轻松惬意的样子。
肌肉松弛,呼吸急促,喘不过气,口角发黑,这是心脏病人死前的征兆。
宁墨一坐下,林小满就拎起咖啡壶给他倒了一杯咖啡,“燕十一煮的咖啡很不错,你尝尝。”
宁墨伸出一只手来端咖啡杯。
这只手掌,廋骨嶙峋,五指益发显得修长。
林小满装做不经意地看向他的手指甲,心里又是一阵钝痛。
十指连心,不仅仅指的是扎你的指尖会疼得跟扎你的心一样,还代表着从手指上能看到你的健康状况。
宁墨尾指的指甲已经变黄了。
如果一个人的十指指甲,从外往里颜色由黄变黑,再变成全黑,这个人就在走死路了。
宁墨端起咖啡往嘴边送的瞬间,林小满直接伸手把杯子给他夺了。
喝咖啡会加重心脏病。
宁墨惋惜地叹道:“其实我一直想尝尝咖啡是什么味道。”
林小满握着杯子的手指节开始泛白。
“咖啡我喝过,你想知道什么味道我可以描述给你听。咖啡其实是苦的,加了奶油加了糖才变成了苦中带甜,这玩意儿也没那么好喝。
王丰收叫它难喝的黑水。”
“小满,我过几天就要跟我姑婆去国外了,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我今天带了相机过来,一会儿你能让我给你拍张照片吗?也没有什么特意的意思,就是……想留个纪念。”
宁墨轻轻的声音,重重的打在林小满心头。
林小满干脆地说了一声好。
“你想拍多少张都行,我也给你拍几张留着。”
林小满能答应,看得出来,宁墨十分高兴,唇角扬得老高,眼里也陡然有了神采。
“那封信不是我写的,但是我知道信上是一副地图,龙五更用明矾水画地图的时候我在场。他说这封信很重要,务必隐秘的交到你或者徐卫国手上。
龙五更把信和东西给我之后,第二天就搬家了。
虽然我不可能凭记忆再画出一副一模一样的图,却至少能画出相似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我现在就给你画。”
宁墨明显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的,笔和纸都随身带着,说完之后就立即揭开钢笔笔帽,认真地画起图来。
他先下笔画了一个下弯的圆弧,左上角一个三角,左下角一个圆弧,就虚绘出了一个又鸟头,然后将地图补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