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陈应山一样耳廓飞反,是那种自视很高,有些顽固的人。
她越看,越觉得王大俊就是她的孩子。
瞎老太太没等到回答,心里越发的慌了,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下意识地撑着板凳站起来,想要往灶房那边走,似乎要过去护着王大俊。
王大俊进房之后,气呼呼地坐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蹲着挪到了窗户下边,时不时的伸了下头,往窗外看,隔着窗户观察林小满。
坏女人……你又不给我当婆娘,你又跑来找我做什么?
还有坏女人身边那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女人,一直在哭,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她在伤什么心?
王大俊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打开门重新走了出来,走到林小满和方敏面前站着。
他看着林小满问:“这个孃孃在哭啥?”
林小满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方敏就突然伸手抱住了王大俊,一边哭一边叫儿子,“儿子,你是我的儿子,你一定是我的儿子,对不对?
你跟妈妈说,你是不是妈妈二十八年前,放在闽南安溪南昆山顶王家村地窖里的那个孩子?”
王大俊手足无措地看着抱着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陌生妇人,木呆呆地说:“我是我妈的儿子啊,我妈在那边看着呢。你是哪一个?你自己的儿子放到地窖里做什么?是不是被偷了?”
瞎老太太自打听到方敏哭喊的声音之后就呆住了。
过了几分钟,她才反应过来,摸摸索索的要朝这边来,一边走一边喊大俊大俊,“大俊,大俊,我的儿啊,这是哪个,哪个人要来拐我的儿?”
王大俊伸了一只手,拉住了瞎老太太在空中摸来摸去的手,无奈地道:“妈,这个孃孃抱到我不放。你跟她说清楚,别让她哭了,她哭出来的眼泪水把我的衣服全打湿完了。”
方敏抱着王大俊不肯放,余莲走过来,安抚了她好久,她都情绪激动地摇头,一直哭一直说:“母子连心,他是的,他是我的儿子。他长得那么像山哥,连头发丝丝都像的。余姐,余姐,你帮我把事情说清楚,我……我头晕,脑袋里浑浑噩噩的,我怕我说不清楚。”
余莲只得叹了口气,问瞎老太太:“你知道不知道闽南山区南昆山的王家村?1951年,解放海南岛之前,方敏那时候被人追击,逃入了深山,不辨方向,逃了十几天,进入了闽南山区,把她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藏进了王家村一户农家地窖之中。
敌军包围了王家村,用全村人的性命威胁方敏,她不得不出来,她束手就擒,但要保全村五户共计三十七人的性命。
敌军明面上答应了,但是后来留下了一个连,血洗了王家村,并投掷了炸弹,把王家村夷为平地。
全村三十七人的尸体都找着了,但是地窖里的婴儿尸体一直没找着。
我们一直怀疑,这孩子没死,可是找了二十八年,都没什么头绪。
直到前段时间,安安遇险,血型特殊,王大俊献血配对,才发现他和安安和血型是吻合的,是亲兄妹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我们这次来,是想问清楚,王大俊这孩子,到底是你亲生的,还是你机缘巧合之下救了的?”
瞎老太太用力握住了王大俊的手,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这些事,大俊是我亲生的儿子。你们,怕是找错了人!”
方敏急了,眼巴巴地看着余莲,目露恳求。
余莲点了点头,继续追问瞎老太太,“那他到底多大了?哪一年生的,几月生的?你男人是谁?”
“他是1949年冬月生的,今年正好30岁,是冬月十三的生辰。我男人叫王镰刀,是这村里的铁匠,专门给大家打镰刀的,大俊才一岁多的时候,掉江里去了,我男人为了救他,跳了下去,把他顶了起来,自己死了。
你要不信,你可以去村里打听打听,看看我男人是不是叫王镰刀,他是不是为了救大俊淹死了的?”
马大婶点了点头,证实了瞎老太太的话,“金花和王镰刀是1949年初结的婚,后头王镰刀得了病,上吐下泻的,还拉血,那年月家里没钱,金花就跑去黑市上卖血,给男人凑够了医药钱,把他送到城里,治了一年多才治好。
男人在医院住着要花钱,金花就起早贪黑的给人打红糖,收夜香,啥都干。
她原本不瞎,就是眼睛有点瞟,但是为了自家男人,她把一个女人能做不能做的活全干光了,生生把眼睛熬瞎了。
王镰刀好了之后,就在城里铁厂里做工,在城边上租了一间小屋住着,王大俊是在锦官城里生的。”
方敏慢慢地放开了王大俊,痛苦地蹲到了地上,用后捂着心窝子的位置,摇头喃喃道:“他长得那么像山哥,怎么不是我们的儿子呢?
我儿子是51年二月初二生的啊……山哥……山哥……我们的儿子真的死了,我们的儿子没了,啊……”
方敏突然捧着脑袋尖叫了一声,直接就栽向地面,瞬间没了声息。余莲伸指一探,脸色骤然大变,惊慌失色地叫道:“没气儿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毒计杀招
没气儿了!
林小满也骇了一跳,直接蹲了下来,伸手去摸方敏的鼻端,这一摸,心就凉了半截。
竟然一点气息都没了,方敏一时情绪太激动,竟然窒息得闭过气去了。
方敏的面部青紫肿胀,颈静脉怒张,意识丧失、刚开始还有肌肉痉挛,呼吸停止后,肌肉痉挛就消失了,如果在一分钟之内不能让她恢复心跳,她就回天乏术了。
余莲抖抖索索的在小坤包里摸着东西,一边摸一边颤着声道:“护心丸子呢,护心丸呢?怎么会没有啊?我的天啊,是不是昨天卫国生气摔我包包的时候,把护心丸也摔了踩没了?这可是救命用的,救命用的啊!”
杀招!
林小满就知道余莲还有杀手锏,除了让余娇娇对徐卫国用药外,她还留了杀招,用以作万一余娇娇那边失败后的保险。
方敏如果死在这里,徐卫国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摔的药包,不管药包里当时有没有救命的护心丸,只要方敏死了,这事情就再没办法挽回了。
徐卫国逃得过桃花劫,逃不过致方敏死的这一劫,陈应山一怒,徐卫国将百口莫辩,万劫不复!
林小满不敢慌不敢乱,立即跪了下来,双手手掌飞快地放在方敏胸部中央,胸骨下半部上,手指不接触胸壁,双肘伸直,垂直向下用力按压。
心脏骤停后的一分钟之内,按压频率至少条达到一百次每分钟,下压深度至少要为125px,才能起到心脏重新制泵的效果。
林小满片刻不敢停歇,甚至连数数的时间都没有,只是不停地按压着,做着心脏复苏术。
按约莫二三十下的时候,她又深吸一口气,对准方敏的嘴对她进行人工呼吸吹气。
汗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她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余莲和那两个保镖想要靠过来,她便声嘶力竭地尖叫道:“走开!走远一点!我要救她!”
余莲半眯了眼睛,唇角含着一丝怜悯的笑。
救她?
还有救么?
你又不是神,一个呼吸停止,心脏都停跳了的人,如何能救得回来?左右不过是做做样子,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可是无论怎么做,方敏死了,徐卫国也完了。
方敏就是陈应山的逆鳞……
余莲装模作样地抽泣起来,用手帕掩住了脸,也掩住了唇角那丝诡异而得意的轻笑。
心脏复苏术不是万能的,前一分钟能抢救回来的人,基本都保得住性命,可是一分钟之后,操作者按压的质量就开始下降,心理压力和疲累会导致频率和幅度以及胸壁复位情况均不理想。
“方阿姨,你不能死!你绝对绝对不可以死!”
时间一点点的流失,方敏脸色慢慢的变得绀紫,瞳孔也开始散开,已经呈现出死亡状态。
林小满疯了似的,顾不得等那按压复位就又疯狂的按下,一分钟一百下不行,她就按两百下!
就算是手断了也一定要把方敏救活。
她要把自己身体里的所有气都吹给她!
按不行,她就握紧拳头,拳眼向上,快速有力猛击她胸骨正中下段。
林小满用力地,用力地吹着,吹到唇已经麻木,手上动作也片刻不敢停,把生平最快最好的速度都拿了出来。
余莲叹了口气,对其中一名保镖点了点头,“拉开她吧!她这样打下去,骨头都让她打断完了!让方敏安安心心地走吧……如果有护心丸在,她可能还能逃过这一劫!”
两个保镖的身体都剧烈地震了一下,陈应山交待过他们,无论如何,要保护好方敏!他们本以为,这是一次非常简单的任务!
现在方敏说死就死了,他们几乎可以预见到陈应山排山倒海般的怒火!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疯子一样亲着方敏,打着她胸口的女人突然哭了起来,软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保镖面色发白地蹲了下来,要伸手去抱方敏的尸体。
林小满突然用力地推开了他,嘶吼道:“先不要移动她,赶紧找车,送她去医院。”
保镖愣住了,傻傻地问林小满:“什么?”
余莲也呆若木鸡,心头突然划过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
送去医院?林小满这话的意思是……方敏现在还不是尸体!方敏活着!
似乎是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林小满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颤抖,激动无比地说:“她活了,有心跳了,你们听!”
余莲踉踉跄跄地奔过来,不可置信地摸了摸方敏,手指下,竟然真的有微弱无比的气体在流动,温温热热的。
林小满歇了几秒钟,就伸手去捂了方敏大睁着的眼,然后又移开,方敏的眼球慢慢地转了一下,瞳孔也慢慢的由大变小,对光暗有了反应。
林小满高兴地叫了一声:“方阿姨,你吓死我了,我把你肋骨都打断了一根,才把你打醒了。”
方敏的脚蹬了蹬,紧接着手也颤了一下,唇微微动了一下,虚弱至极地叫道:“小满……”
“嗳,方阿姨,我在这里!您放心,我们马上送您去医院,您这心跳是恢复了,可是我用力过大过猛了,把你您的胸骨打骨折了一根,您这情况还不太稳定,还需要医生重新为您施行手术,给你挂氧气瓶,帮您正骨。
您坚持住啊……徐卫国是摔了药包,可他那是无心的,他和我一样,绝对绝对不想让您死的。出这么大的事,陈叔肯定是要来的,您得跟陈叔好好说说,让他别怪卫国,别怪他,好不好?”
“你是好孩子……如果阿姨的儿子还活着……,阿姨一定把你抢过来,给阿姨当媳妇。”
林小满破涕为笑,手软得跟软面条似的,耷拉在身体两侧。
方敏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就代表方敏不会怪罪徐卫国了。
“方阿姨,您的儿子一定还活着,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的。您要真的喜欢小满,到时候就比着小满找个儿媳妇嘛。”
方敏又流着眼泪叫了一声:“大俊……你真不是我的儿子吗?”
瞎老太太突然放开了拽着王大俊的手,让他过去安慰安慰这个可怜的女人。
王大俊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方敏的脸,问:“孃孃,你不要死了,我也想给你当儿子,如果我是你的儿子,你是不是真帮我抢婆娘?”
第三百八十章 刚好
方敏情绪一直太过于激动,心绪波动太大,窒息时间又有好几分钟,大脑已经有些缺氧,就说了几句话,又昏迷过去了。
幸运的是,她现在还是有呼吸和有心跳的,两个保镖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湿透了,强自镇定下来,跑到公路上去拦了一辆车。
银灰色的小轿车开过来时,林小满呆了一呆,看到宁墨的时候,心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怎么这么巧?
宁墨没说话,朝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就帮助保镖把后门打开,小心翼翼地爬进去,往座位上垫东西。
方敏上了车,他一改平日里的温煦,一路快车,把人送进了陆军医院。
等到方敏被推进手术室之后,余莲就借口去了厕所,似乎是面上已经崩不住那笑容了,要去厕所里平复平复情绪。
林小满惊魂未定地扶着椅子坐了下来,那心还跳得像是要迸出嗓子眼似的。
宁墨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来,从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两颗糖,递给林小满。
“吃点甜的,心情会好很多。”
林小满接了糖,连剥个糖纸手都在抖,好不容易剥开来,糖又掉到了地上。
宁墨叹了口气,就又把剩下那颗糖拿了回去,把糖纸剥了,直接让林小满张嘴。
林小满叨了糖,用舌头卷进嘴里,用力地舔了几口,甜香味瞬间充盈了口腔和味蕾,紧张的的神经也慢慢松懈下来。
“宁墨,你怎么在那儿?今天如果没有你,方阿姨一样会很危险。”
宁墨别开眼,淡淡地道:“我刚好路过,看到有人拦车就停了。”
他能说什么,说自从知道徐卫国的继母也来了锦官城之后,还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市长女儿,这个女的还对徐卫国相当有意思,已经在圈子里大言不惭地宣布了,说要和她姑姑一样,嫁进徐家,去当徐家的女主人?
说他知道后,就担心了,怕徐卫国这人太死板,不懂得变通,又犯那些男人会犯的通病,伤害到她,所以巴巴的赶来了,在家属楼对面的林子里,猫了两天了?
他已经把自己放在朋友的定位上了,就不能做让她觉得超出了朋友本份的事。
就跟电脑里有了bug一样,他就是那块补丁,只是填补徐卫国顾及不到的地方,不让她和徐卫国的生活被人毁坏。
余莲在厕所里蹲了十几分钟,捏着小坤包的手指节泛白。她的双保险被拆掉了一份儿,方敏明明断气了,却被林小满发疯似的捶打又打出气息来了。
想了想余娇娇那个不成器的,余莲又觉得不能寄予太大的希望。始终能帮到自己的,还是只有自己。靠谁都好像靠不住啊。
陈应山这把刀是最适合杀徐卫国的,她把包里的东西翻了又翻,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两颗安默西林,虽然徐卫国踩坏了大部分,可还剩下最后两粒,她捡了起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陈安然对青霉素过敏,那么方敏呢?
她过敏不过敏?
就算她不过敏,也得想办法让她过敏。只要方敏死了,陈应山就会发狂,一个发狂的男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他在28年前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儿子,现在又满心期待着妻子回去,再重温鸳鸯梦,却只能等到一具冰冷的尸体,在这样的打击下,徐卫国的摔药之举,林小满凑巧打醒了假死状态的方敏,可是却把方敏胸骨弄断了,骨头挺进了肺里,手术过程中,她又对某一种药物过了敏,说来说去,方敏都是因为徐卫国和林小满才死的。
陈应山一定会杀了徐卫国。
余莲微微地笑了起来,重拾自信,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来到了手术室外,坐在林小满的右侧,姿势优雅而雍容。
林小满回味着嘴里的甜味,眼角余光瞟着余莲抓紧小坤包的手,眉头轻轻一拧。
已经中午了,她把一身的力气都消耗出去了,那时候又急又慌乱,现在坐了大半个小时,人是缓过劲来了,可肚子饿得没奈何,前胸都快贴到后背上去了。
她默默捂了肚子,叹了口气。余莲这一副要作妖的样子,她哪敢去找东西吃啊。可饿着,她哪来的体力和余莲斗法啊!
林小满偏头看了宁墨一眼,宁墨没发现,她就一直盯着他的侧脸看,宁墨转头,笑问道:“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