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怎么了,很美啊。”
“不。”独孤美儿拼命的咬着唇,使劲儿摇头,眼泪似要滴下来一般,“我的右脸受过伤。”
“伤?”杨悦心中咯噔一下,独孤美儿的右脸贴满金丝花钿,近乎诡异的让人感到一丝丝妖气,与她整个病西施般的气质完全不同。难道是因为这花钿遮掩下的脸原本异常的恐怖?
“九岁那年,我跟母亲到宫中参加圣上的宴会,六殿下不小心将灯笼打落,正好落在我的脸上,被烫伤了右脸……当下……圣上便给我和六殿下赐了婚。”
原来如此。杨悦心中不由一沉。对于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孩儿,失去美颜将是什么样的打击?一个九岁的女童或许还不能感觉到,但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正是美艳如花的时候,这个打击有点太沉重了。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因此而嫌弃她……
“我当李愔是好人,却原来不过是因为这个原因……”杨悦皱了皱眉头,心中没来由一阵痛,“原来是因为独孤美儿的另一半脸,才至今没有残害幼童……”嘴角不由自主浮起一丝冷笑。
“我不怪他。”独孤美儿似是能看透人心一般,看到杨悦阴沉的脸,轻声说道,“他也是无心之过。”
……
等到冷静下来,杨悦做了一下深入的分析。觉得李愔不喜欢独孤美儿的原因可能有几个方面:一个是因为独孤美儿的伤脸不够美丽;第二可能是李世民的踢婚,“强扭的瓜不甜”;第三可能是李愔对独孤美儿心存愧疚之心,因而见到独孤美儿,会有心理障碍。
第一点或许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以独孤美儿通过巧妙的装饰,已将那一点瑕渍遮掩了去,无论怎样看,她都是个绝色的美人。
第二点“强扭的瓜不甜”,或许李世民强令他娶独孤美儿,令他反感。但是古代这种情况比比皆是。没见过几个人因此而对妻子不闻不问。
那么占主要成份的当是第三点,李愔面对独孤美儿有心理障碍。他心中觉得对不起独孤美儿,而产生心理压力,造成他一见到她便想逃避,形成一种障碍。
想通这一点,杨悦对李愔的气愤才稍稍缓解。她把自己的分析仔细的剖析给独孤美儿听。极力的说服独孤美儿。
“你是说殿下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才不肯要我?”
“不是不肯,是不敢。他不敢面对你。”
“那怎么办?我要怎样做才成?”
“别着急。慢慢来,首先你要多让他看到你,让他知道你没有怨他,同时让他适应看到你的心情。久而久之,他会适应,会将从前的愧疚忘记……”
“真的吗?”独孤美儿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你如果一直住在这竹林子里,他会一直看不到你,这种心理障碍便一直改不过来。”
“你要做的第一步便是搬出这个竹林,到蜀王妃的正殿里去住。让他能够看到你……”
“搬出这里?”独孤美儿抬起头,有点狐疑地望向杨悦,看到杨悦充满信心的眼神,终于点点头,“好,我这就搬回正殿里去。”
杨悦终于吁了一口气。能帮到这个少女,让她感到十分的开心,象是有一种东西解脱了一般。
……
******
独孤美儿,好可怜的小女孩儿。
今日一早,杨悦一边骑马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怎样才能劝李愔对蜀王妃尽一个丈夫的责任。
杨悦懒散地坐在河边的沙滩上,清晨的沙滩有点凉。李愔已走过来,在她半丈开外坐下。望向李愔英俊的侧脸。杨悦又有点可怜起李愔。他又有何错?为了一时的失误而付出一生的代价?
“付出一生的代价?”杨悦又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好笑。独孤美儿如此美,怎会是代价?便是有点瑕疵,也是李愔的错,谁让他失手打落灯笼……
“你的王妃很漂亮。”杨悦突然说道。
“哦?”李愔嘴角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脖子一僵,坐直身子。
“她真的好漂亮。”
“你果然猜到了。对,她是蜀王妃。”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李愔一怔。
“难道你想要一辈子都不去理她?”
“你,听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们之间的故事,其实很平常。你当年也是不小心才会失手,谁都不想那样,她没有怪你,你也不必感到愧疚,所以,你见到她不用不快……”
“她是这样给你说的?”李愔突然霍得转过头,嘴角飘出一丝怪异的笑,“所以,她要搬回寝殿,是你帮她出的主意?”
杨悦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点头说道:“你们越不见面,这种障碍会越深……”
“障碍?什么障碍?”
“心理障碍!”
“呵呵呵……”一阵大笑,李愔突然欺近杨悦身边,抓住她的手,怒目杨悦,恶恨恨地说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少管别人的闲事儿吧!”双眼暴怒,几乎发狂。
杨悦吓了一跳,手腕被他捏得生痛,想去甩开他却又甩不开,痛得大叫一声:“你抓痛我了。”
李愔这才醒过神来,忙放开她,见杨悦揉着手腕,眼泪都快掉下来,眼中的怒意渐渐消失,许久才说了句:“你还是在诗社上多用些心吧!”
说完,吹了一声口哨,招唤“青骢”过来,也不理杨悦,翻身上马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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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天下新闻》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二八月间人们总是被老天戏耍得很无奈,不知道应该多穿还是少穿。
走在街上的行人有穿夹袄大氅的,也有穿单衣轻纱的。不少娘子们衣裙轻便,或拽着小孩子,或者怀中抱着布匹,三五成群地在街上穿梭。
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儿。
傅渐终于发明了“油墨”。达到了杨悦所说的标准,这种“油墨”即物美又价廉,非常符合蜡刻油印的要求。为此杨悦大大的为傅渐庆祝了一番。
油墨的配方却立时被杨悦高度重视,列为一级机密。只除了傅渐、杨悦、李愔再没有人知道它的配方。
李愔见识过杨悦的商业头脑,以为她要将蜡刻油印技术封锁,成为“天下印书行”的独家之秘。
没想到杨悦却大义凛然地说:“这种推进社会前进的科技发明怎么能封锁?”不但不封锁,而且还热情的向大家介绍如何使用。
正当李愔与尉迟洪道大为赞叹她果真是“为人类的发展作贡献”时。
杨悦却嘿嘿一笑:“虽然为人类的发展作出了贡献,不过顺便赚点钱也是应当的。”
李愔与尉迟洪道同声奇道:“怎么赚钱?”
“咱们不专利油印技术,但专利‘油墨’。不将技术推广出来,谁来买咱的油墨?”杨悦一脸奸商地笑。
令李愔与尉迟洪道目瞪口呆。
因而天下印书行,在不久的将来多了一门业务,便是制造“油墨”,进行专卖。不过这是后话,现在“蜡刻油印”还没有普及。
《天下诗刊》第一版终于正式发行。采用了两种方式印刷,一种是“雕版”,天下诗社选出的“好诗”由这种方式印刷;另一种是“油印”,“灌水版”由该种方式印刷。
一时间,关于“天下诗社”的谈论又达到了一个高潮。人们的纷纷议论又传遍了街头巷尾。
“真是奇妙,一张纸上能印下这么多字……是一种新印刷技术,叫什么蜡刻油印……”
“天下诗社果真不限止女人加入,看,第一版便是一个女子作的诗……”
“听说这封面上的画也是这个叫‘武二娘’的画的……”
“这个叫‘富公子’的诗也不错啊,他可是诗社的主编……”
“哈哈,这种诗也好意思发出来,灌水版真是灌水啊,赶明我也写几首……”
“听说‘天下诗刊’这几个字是当今圣上的墨宝。”
……
李世民的书案上也放着一本《天下诗刊》,“天下诗刊”几个字的确如传闻所说,是李世民亲笔所题,因而免费奉上一份诗刊理所当然。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不青梅嗅’。果真不错,武二娘是个女子,真是不能让人小看……”李世民不住点着头,对侍立一旁的杨师道说道。
杨师道是杨豫之的父亲,现世有名的宫庭诗人。向来宫中宴饮少不了他的杰作。
杨师道见李世民夸赞诗刊,也笑着说道:“听说‘天下诗社’的‘总裁’长安公子也是诗中高手。”
杨师道虽然不认识杨悦,但对跟自己儿子常在一起混的人还是知道。更何况自从儿子与长安公子一起混之后,多多少少也算务了点正业。杨豫之虽然没有写诗,但也毕竟是天下诗社的人。这让这个老才子也算是找回点面子。
“长安公子是什么人?怎么没见他的诗作?”
“圣上原来不知,这个长安公子如今在京城可算得上名人。听说他还曾跟玄奘法师比斗佛法。连玄奘法师都被他问难住。”
“玄奘法师会被他问难住?看来这长安公子有点道行,是什么来历?”
“圣上一定想不到,长安公子不过是个弱冠少年。”
李世民听了笑道:“朕到是有些不信,一个弱冠少年会辩得过玄奘法师。玄奘法师名震五天竺,曲女城大法会,十八国无人能论难。一个弱冠少年会有这等本事,莫不是民间以讹传讹。”
“这个——仔细情况臣也不清楚。不过长安公子到也不是简单人物。能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种诗句的人,应当不虚传言。”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好气魄!只是怎么就这一句?”
可惜杨师道也只知道这样一句,因为下半首诗杨悦根本没有“写”。
杨悦不知道自己一心想让“武二娘”出名,却没想到因为杨豫之的老子,反让李世民更注意到她。
诗社的人都起了一个“笔名”,因而“武二娘”是“武照”只有诗社内部的编辑知道。
杨悦这些日子有些忙,一会儿在蜀王府西苑,一会儿在卫公府,一会儿又在天下印书行,一会儿又在武府。结果“文刊”的事儿,反而一直没有时间落实。
直到《天下诗刊》发行,杨悦才抽出时间着手成立“文刊”编辑部。
在讨论会上她将“新闻”的概念提出。没想到大家却对她这种“八卦文章”纷纷摇头。
只有苏味道感点兴趣:“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街闻里巷中的传奇,大家津津乐道。如果出这样的‘新闻报纸’,一定会大受欢迎。”很有八卦男的潜质。
“街头巷尾的事儿,不是东家长便是西家短,哪值得印成书……”
“有什么不可以,我见许多和尚作法会,还先写些趣闻来讲……”
“嗯,西市有不少‘说话’的人,很多人都喜欢听……”
……
民间的“说话”,是唐初类似于后代的说书、弹唱,有说有唱。不只在长安城有,当时许多大城市象洛阳、扬州、成都等地都有。“长安公子”先前名声雀起,其中有不少这些人的功劳。甚至有些佛教徒为了招徕听众,也讲唱些佛经故事,借此宣扬佛法,由此而产生了一种新艺术形式——“变文”。“说话”与“变文”便是唐传奇的前身。
杨悦见自己所说的“新闻”,被大家理解成“传奇”,也只好心中苦笑。实在是远在初唐,“传奇”这个文学体裁都还没有定名,“新闻”这个词更是有点太前卫。
裴炎原来以为杨悦要办的“文刊”是“文以载道”,写一些有内容的文章,见她说的“新闻”不过些里巷之事儿,暗自摇头,说道:“魏晋以来,的确出现不少写神灵鬼怪的志怪,后来也有不少人写轶事儿的,公子所说的‘新闻’,似与这些类似。只是偏于下层民俗……”
裴炎是很客气的说法,富嘉谟则干脆说道:“咱们是诗社,哪能出这种低俗的东西……”
“低俗?”杨悦对这种说法苦笑不得,如果报纸属于低俗的东西?那后世岂不是到处都是低俗,所有的人都在看低俗的东西?
这才想到读书人对于民间“说话”这种东西很看不起。杨悦想了想,微微一笑:“即有‘阳春白雪’,当也有‘下里巴人’。我等有诗刊给‘阳春白雪’看,但也不代表不可以出个‘文刊’,给下里巴人听。”
“公子所说极是,不过还从来没有读书人想要做这些事儿。”王勮听了杨悦所说,有点心动。
尉迟洪道早已唯杨悦马头是瞻,对于杨悦先前所说的“要为人类的发展做贡献”,便是要创文刊,怎会反对文刊成立。见王勮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更合心意,立时响应道:“正是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我们才要做。这叫做‘创新’!”
杨悦见尉迟洪道能讲出这么有道理的话,心中大乐,说道:“不错。前人没做过的事儿,我们正要开创一下。更何况‘下里巴人’的东西不一定不能登大雅之堂。比如《诗经》中的许多诗歌都是来自民间,并非读书人所做,但到了后来,不也成了经典?”
《诗经》是古代读书人必须的儒家经典,其中国风便是乐官到各地“采风”收集而来。见杨悦如此一说,的确大有道理,已有不少人点头。
苏味道拍手称赞:“公子所说极是。”
杨悦当日在花魁大赛见识过苏味道的“八卦”本质,对来自各地的花魁如数家珍,各种小道消息极灵通。看他如此支持,不由有点怀疑他是否想要为“罗素女”造名。
不过,这些只是杨悦的猜度,她自己一心想借“八卦”报,为武照造势,才会有这种想法。实则是大大地冤枉了苏味道一把。
富嘉谟仍然摇头:“公子所说,听上去极有道理。但是这些杂俗故事如何能与诗歌相提并论。诗是一种艺术,便是民间乐府诗也是民间的一种艺术,所以能登大雅之堂。那些个街头巷尾的杂说怎么能与之相比?”
杨悦见富嘉谟立时将诗的高雅性讲出来,不由暗自点头,想了想说道:“这些杂说新闻虽然不能登大雅之堂,但能给大家带来一些乐趣,或者传播一些道理,不也是好事儿一橦。何况如果千年之后,有人要研究我大唐历史,或者从中可以看到些民俗文化,也不是全无用处……”
说到此,便是裴炎也连连点头起来:“太史公写《史记》,三皇五帝便是从传说而来,那些事情本来没有记载,只是人们口口相传。可见如果能将里巷之事记录下来,的确也很有历史价值。”
杨悦接着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史官记录的只是圣上的起居,还有大的历史政事儿。而民间的各种风俗,谁会来记。比如洪道发明了‘馒头’,我敢说史官一定不屑于记载。如果后人研究‘馒头’的历史时,一定不会知道在大唐贞观十八年,有个叫尉迟洪道的天才少年发明了这种东西……”
“哈哈哈”,大家一阵哄笑,然而杨悦说的虽是笑话,却也不无道理。尤其是尉迟洪道早已嚷嚷着:“对。我举双手赞成,成立‘文刊’。”
富嘉谟微微摇头不服,但也无话可说。
杨悦知道不可能让所有人同意自己,便笑道:“咱们主要精力当然还是以《诗刊》为主,《文刊》不过是顺便而为。还可以介绍些诗人的生平经历,让大家对才子有所了解。我看还是十分有必要……”
杨悦说到这儿,连富嘉谟也无话可说了。
李愔见杨悦的文刊与当年的“文学馆”品评时政,参谋论事,大不相同,也省了许多心事。原本便支持杨悦的文刊,此时更是没有二话。立时拍板定下了此事儿。
杨悦本来打算让裴炎来主持“文刊”,但见裴炎对“新闻”不感兴趣,恰好苏味道毛遂自荐,便让苏味道任了“文刊编辑部”主编。再由他去招揽几个“同道”,这样文刊编辑部便正式成立了。
“文刊”起了个名字,叫做《天下新闻》。原本有人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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