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这里,却原来更喜欢她也在这里。
即便他认定她有自己的目的,他却依旧喜欢。他知道她并没有醉,然而他却有了些醉意,是心醉……
待到一曲唱罢,杨悦伸手再次向李愔要酒,李愔却不由自主地顺势用力一拉,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杨悦惊叫一声,却并未逃开。李愔更加醉了,心动神摇,禁不住想要纵声长啸。唯愿时间骤然停止,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然而,杨悦却突然笑了笑,道:“听说那陈娘子极美。不知是她美,还有我美?”
李愔一怔,眼底划出一道苦笑,原来她所做一切只是为了要切入正题。李愔暗中一声长叹,悄悄地放开了揽向杨悦腰际的手臂,正了正神色,重又提起酒壶,微微一哂道:“怎么你刚才还说信我,现在却又没了自信?”
“我不是没有自信,也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杨悦当真有了些醉意,并未察觉到李愔眼中的失意,更不知道李愔此时心中所想。
“只是什么?”李愔缓缓地呷了一口酒,笑道。
“只是你向来喜欢喝花酒,我不知道你跟她……到底到了什么地步?”杨悦突觉眼前一暗,竟有些朦胧,声音也如水中的光影,有些飘忽不定。
“喝花酒?”李愔望着杨悦骤然神伤的面色,禁不住随之心头一颤,面上一呆,有些不知如何表情。
“从前你喜欢去教坊。如今你又喜欢去那个醉春坊……还不是喜欢喝花酒么?”杨悦撇一撇嘴,原本只想假作浑不在意的一哂,然而撇开的嘴角却不自主地抽动一下,泪水陡然溢满眼眶,急忙仰头望向月空,却依旧悄然落下。
李愔愣愣地望着杨悦的泪水,心中却突然一阵大喜。原来她没有不在意,原来她在痛,她为那晚的事情在痛!李愔按奈不住激动,竟忘记去安慰她,反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杨悦听到笑声,不禁大怒,道,“我,我……这里好痛,你竟然笑得出来……”抚着心口,却再也无法抑制,泪水磅礴而下,连自己也分辩不清是真的醉了,还是假醉,然而痛却是真真切切。
李愔止不住笑声,却已将杨悦紧紧拥在怀里:“原来你如此在意我!”
呜呜咽咽……痛痛快快……杨悦大哭,一发不可收拾,竟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忘记了一切,只依在李愔肩头,又泣又涕。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李愔胸前衣襟上已尽是杨悦的鼻涕眼泪。然而李愔却心情大畅,对着明月高声大笑。
“你敢笑我?”渐渐地,杨悦停了哭泣,见李愔依旧在笑,没好气地嗔道。
“你肯为我哭,我好开心。”李愔在杨悦面上轻轻一吻,依旧止不住纵声大笑。
杨悦双颊微红,他胸前猛击一捶,啐道:“你还敢笑。”
“你肯打我,我更开心。”李愔再次在杨悦面上轻轻一吻,大笑不止。
“变态!”杨悦禁不住白他一眼,也同声大笑起来。
一江明月望着执手相对的两个人,静静地微笑……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李愔暗暗皱了皱眉,看了看杨悦,见她似是并未注意到,心中稍定。轻轻将她揽在怀中,喃喃道:“我知道,是我不好。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会给你最好的……”
“最好的?”杨悦微诧,忽然警觉道,“你什么也不要做,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只要能跟你像今晚这般,在一起……”
原来恋爱中的人都很肉麻,她也不例外,说完此话,杨悦禁不住面上阵阵发烧。
“好,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永远不会……”李愔喃喃道。缓缓捧起杨悦的脸,却顺便捂住了她的耳朵,低头去吻她双唇。
江水在晃动,月光在晃动,光影交错之中,似乎一切都已消失,唯有明月,一江明月……
然而,声音却并没有消失。突然不远处传来薛仁贵急切地叫声:“公主,不好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平叛5(一江冷月)
原来恋爱中的人不只肉麻,智商更是等于零。
听到薛仁贵的叫声,杨悦心头一凛,忙推开李愔,稍稍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南面江岸上竟传来一片厮杀声,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有贼兵偷营。”薛仁贵的船已渐渐驶近,看了一眼李愔,气急败坏道,“英公让我等接公主尽快到安全地方。”
“贼兵?哪里来的贼兵?”杨悦诧道。看向李愔,猛然醒悟过来。刹那间,心头已如冰冷,眼中直如喷火,怒视李愔道,“你,你约我来此,原来不过是计,却早已派人暗中偷袭京……”
“哇”得一声,不及说完,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杨悦万也想不到李愔竟然会利用她的感情……
“你且听我解释……”李愔吓了一跳,双手死死抓住杨悦,生怕她会消失一般,不顾一切的摇头大叫。
解释,还要怎样解释?杨悦狠狠地瞪向李愔,她的一口鲜血竟全部直喷到了李愔的面上,鲜血淋漓令李愔因焦灼而变形的面腔,看上去十分狰狞。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面腔!望着李愔的一脸狰狞,杨悦只感到心头越来越沉,这一次被欺骗的痛感远远超过上一次被背叛的痛。
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纵是她知道李愔并没有背叛感情,或者说李愔造反目的正是想给她一个更好的名份。可她何时需要这些?
一句“我会给你最好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可她已经告诉他“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跟你像今晚这般在一起……”她以为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却没有想到他原来早有部署,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却是只等着她来入榖……
一个是叛贼女皇,一个平叛女帅。这一场战争似乎已经变成两个女人的战争。而李愔无论有什么理由,竟然选择了与她的敌人联手,杨悦望向李愔的眼神不禁越来越冷。
一江明月,似乎瞬间被冻住,变得奇寒无比。
“要不要我帮你解释?”忽然,江面上飘来一缕琴声,一个柔美的声音随之传来。
琴声由远及近,一叶轻舟翩跹,如落叶逐水一般,看上去飘飘摇摇,却极是迅速,转眼已到了眼前。船上两人,一个垂坐船头,以手抚琴,一身黑衣,轻纱覆面,看不到半点面目;另外一个头戴斗笠,坐在船尾,低头摇撸,同样看不清面目。
然而,杨悦对那个黑影却再熟悉不过,甚至对那个坐在船尾的身影竟也有些熟悉。
“蜀王早已与我定下计策,他将你约来此处相会,好令我派人偷营。”柔美地声音渐渐变成哈哈大笑,那笑声却渐渐变得又冷又硬。
“果然是你!”杨悦盯向那黑影,哑声说道。何用怀疑,那黑影不是“阿难弟子”再无他人。
“谁说不是我。”“阿难弟子”咯咯一笑,“我早已说过约你到醉春坊一会,偏你自己爽约,不肯登船相见,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阿难弟子”满眼都是嘲弄地哂笑,似乎对眼前这一幕分外的欣赏。看到别人痛原来能令人如此快活,特别是看到自己的死敌痛苦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然而看到“阿难弟子”快意而欣赏的笑容,原本怒不可遏的杨悦却瞬间冷静下来。
“你究竟想要怎样?”杨悦冷哼一声,沉声道。
杨悦如今的确不太能理解“阿难弟子”的所作所为。她知道“阿难弟子”爱极李治,并非真心想要造反叛乱,然而她却将事态越闹越大,似乎当真有取得天下之意。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他才对。”“阿难弟子”突然一指李愔,大笑道。心中却不禁暗诧,没想到杨悦竟能瞬间调整心情,不但不怒,反全身心来对付自己,足见其厉害之处。不过“阿难弟子”怎会轻意放过这个“快意”的机会?因而一心想把焦点又引回到李愔身上。
然而李愔似乎早已被那一江冷月冻住,冰冷的月光照在他的面上,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
杨悦将目光缓缓转向李愔,突然微觉异样,然而如何异样却又不大明了。然而无论如何,杨悦都不能原谅他。冷哼一声,杨悦扭头不再看他。
“你要不要问一问,蜀王还要不要跟你在一起?”“阿难弟子”柔声笑道,手中琴声“叮叮”竟然一直不曾断绝。
“关你何事?”杨悦冷然道。
“当然大有关联。”“阿难弟子”咯咯大笑,“如今他已是我的人,你信不信我让他做什么他决不会违拗。”
杨悦自然不会信!只是奇怪地是李愔竟然并不表示反对,依旧一声不响,一动不动。杨悦唯有冷笑!
“你即不信,不妨试上一试。”“阿难弟子”眼中冷光一闪,突然一指杨悦,向李愔厉声喝道,“她杀了!”
“要蜀王杀我?”杨悦大笑,这世上似乎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纵是李愔不爱她却也不至于要杀她,何况李愔对她怎会不爱?二人的分歧不过是一个要平叛,一个要造反而矣!
然而,笑声呼止,杨悦突觉喉间一促,立时呼吸困难,上气不接下气。怔怔看向李愔,怎么也不能相信,摹然间咔在自己喉间的大手,竟然是出自李愔。
“原来他已被‘阿难弟子’下了药!”杨悦恍然望着李愔面上呆滞的表情,那表情依然僵直在看到杨悦吐血而急于解释的一幕,焦躁,不安,生怕杨悦再也不理会他。
此时此刻,李愔面上的焦急,简直成了绝妙的讽刺!杨悦不忍再看,缓缓闭上了眼睛。
琴声铮铮,随着那琴声的缓急,李愔的手指冰冷,却源源不断地透过力来。
原来“阿难弟子”一刻不停的弹琴,正是在摧动李愔体内的药力。这个手法,当年在灵台龙华大会,杨悦曾经见过,西天圣母以琴声拨动狂药,令众教徒如痴如狂。如今“阿难弟子”以同样的手段来对付她。
“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上,滋味如何?”“阿难弟子”狂声大笑。
“至少他……不是真心杀我……总好过……你变态,其实……比死……更……可……笑……”杨悦喘息声越来越促,却不忘还击。至少李愔并非真心要杀自己,绝望之下的杨悦却又得到一丝安慰。
“哈哈哈!让你嘴硬!”“阿难弟子”大怒,狂笑不止,手中琴弦急进,骤如暴雨!
杨悦喉间立时越来越紧,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蜀王你要做什么?”
“快快放手。”
“妖女,快停手!”
……
众禁卫早已被眼前一幕惊呆,许久才反应过来,同时惊呼。更有禁卫已将手中横刀扔出,击向“阿难弟子”。然而又如何能击中!
渐渐地,杨悦喘息声越来越低,几欲昏死过去。
“让你这便死去,岂不太过便宜。”“阿难弟子”高声大笑,琴声忽停。
杨悦喉间忽然一松,禁不住一阵狂喘,许久,才还过气来。
“你到底想要怎样?”杨悦怒视“阿难弟子”,缓缓说道。明白“阿难弟子”绝不会轻意放过自己,只怕有更狠毒的招数相候。
果然,“阿难弟子”森然道:“不想怎样。至少要你亲眼看着他给你的禁卫一个个死去,你再死不迟。”
禁卫?杨悦心头一凛。
与此同时,耳边已晌起众禁卫的骇然惊呼:“水鬼!有水鬼!”
水鬼?杨悦转头去看,但见四下黑压压的一片。不知何时,江面上竟飘荡着上千只圆圆的“葫芦”。然而那并非葫芦,在清冷的月光下,十分分明,一颗颗圆圆的脑袋上闪动上绿幽幽的眼光,无声无息正悄然驶向众禁卫的船只。
“你等快走。”杨悦大叫一声。然而众禁卫如何肯走,反一齐用力向杨悦所在的轻舟划来,大声叫道:“公主快到大船上来。”
只是哪里还来得及?
但听“阿难弟子”哈哈大笑,一声刺耳的哨声响起,众“水鬼”已如潮水一般涌向众禁卫的大船。那哨声噪喳极是难听,杨悦原本也有一支,还是武权当日送给她的。在西域“圣城”,杨悦也曾见过,知道那是用来指挥“魔兵”之物。很显然李愔与众“水鬼”用的狂药不同,因而“阿难弟子”分别用琴声与哨声控制。
不多时,众禁卫的船上已是惊呼喝斥连连。眼见“水鬼”已将船只团团围住,众禁卫忙举浆向“水鬼”头上猛击,然而却哪里拍得中。那些“水鬼”自然不是“鬼”,不过是李愔训练有素的水兵,在这江上游弋如戏,当真如葫芦一般。众禁卫向来虽称彪悍,然而面对一群“水鬼”,却是无奈,按下葫芦又起瓢,直如鬼魅。
“公主,大云无想经,快。”薛仁贵高声呼道。杨悦这才想起,自己有《大云无相经》怎会怕这些“水鬼”,当下连忙伸手入怀,却取经书。
“嘎嘎”,忽然一阵大笑,“阿难弟子”笑声不绝,几乎要笑得断了气息。
“你是不是要找这个?”“阿难弟子”手中一扬,竟然是也本经书。
杨悦不由大骇,看向自己手中不由失色,望着“阿难弟子”手中的经书直觉发愣,不知为何,自己怀中取出的“经书”竟然已变成一团废纸。
是谁偷了自己的经书?杨悦凝神盯向“阿难弟子”的船尾,突然失声叫道:“武权,原来是你!”难怪这半天看着那个身影极是熟悉,却原来是武权。
“少主,对不住。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船尾戴斗笠的那个人,突然站起身,歉然道,竟然不忘向杨悦躬身行礼,十分恭敬。
只是他的“奉命行事”?奉了谁之命?显然不是杨悦。
“原来那日在陈家院中救我,不过是你接近我的计划。难怪你说听到那两个小婢说到扬州会见主人。若不是你这句话,单凭两个小婢又岂能引我到了扬州!亏我还如此信任你,你原来是她的奸细。”杨悦禁不住一阵无奈大笑,竟连生气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那日突然遇到武权,杨悦原本也觉得有些蹊跷。但武权向来对他忠心,而且武权的解释又合情合理,是以杨悦稍加试探,竟对他深信不疑。没想到经书竟然被他偷了去。
杨悦当真是欲哭无泪,禁不住苦笑,暗道自己一声愚蠢。“阿难弟子”即然用狂药控制他人,自然也会想到杨悦能解此毒,因而偷去《大云无相经》关系到成败的关键,怎会不派人偷书?
是杨悦自己大意,到也怨不得别人。如今杨悦没了经书,如何再与阿难弟子匹敌?众禁卫见了,也早已失色。
幸亏“阿难弟子”只顾狂笑,忘记口中的呼哨,哨声停下,众水鬼失去指引,只呆呆飘在水面,漫无目的的打斗,众禁卫到是一时未见败迹。
薛仁贵瞅到空档,已指挥众卫急进,贴近杨悦船只,想将杨悦接回大船上。可惜杨悦所在的小舟极轻,被大船一荡反又荡开丈余。
杨悦忙摇头道:“你等不要管我,速速回去。但听英公号令,只要平定这场叛乱……”
“平定‘叛乱’,不过痴手妄想!”“阿难弟子”再次大笑,一指长江南岸,“哈哈哈,本女皇手下大将童文宝早已领十万水兵袭击李勣,区区三千所谓精兵只怕这个时候早已尽成了死尸。什么英公,便是卫公在世,也不过耳耳。”
十万对三千?众人闻言不及大怒却已变色,注意到原本厮杀连声的兵营,如今已渐无声息,唯有一片火光。难道李勣与三千精卫当真都已败亡?!
众禁卫不禁齐声惊叫。唯有薛仁贵大喝一声,突然甩出“飞爪”,直向杨悦,大声叫道:“公主快抓紧它……”这到不失是个好办法,只要杨悦能伸手接住飞爪,登上大船便不成问题。
然而,“想逃?只怕没那么便宜。”“阿难弟子”狂笑忽止,厉声向蜀王喝道:“抓住她!”
琴声再次铮铮大起,李愔突然紧紧抓住杨悦手腕。
“放开我!”杨悦明知李愔已没有意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他叫道。然而李愔双手如钳,紧紧握住杨悦,任杨悦如何挣扎,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