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第一次见到杨悦的样子,武眉儿不由笑得更加开心起来。她记的杨悦当时的落拓,如果不是夫人收留她做了义女,她哪会儿有今天。而如今自己也已是武府的义女,且入了宗谱,一点不比她差……
想到此,武眉儿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回看一眼徐充容。
徐充容一直注视着廊前细雨,细雨打在秋风吹落的落叶上,让她的思绪跑到了很久之前。
那一年,她才十岁,从湖州进入皇宫,十分思念家乡。也是在一个秋风落叶的时候,天空中飘着细雨,她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泣。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十二三岁的大男孩儿走来,看到她在哭,便好奇的与她搭话,还用尽各种方式哄她开心……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大男孩是位皇子,她偷偷哭的地方是在咸池殿附近。虽然后来她也见到过那个大男孩,却很少有机会再说话。
她知道自己是圣上的女人,也满心地爱着圣上。但那个大男孩的影子时常让她感到温暖。这足以令她愿意默默地为他做点什么。
一转眼七八年过去了,那个大男孩已是英俊潇洒的亲王……
“五台山?”李愔喃喃说道,“难道她去了五台山?难怪青龙、白虎将军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定是找错了地方。”
“或许圣上会走并州回长安。”徐充容看了一眼有些急躁地李愔,徐徐言道。
“走并州?”李愔心中一喜,“从幽州到并州定会路过五台山。”
“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位父亲。只是我要走了,我要回老家去了,一个很远很神秘的地方。不过,或许你的女儿另有其人,是圣母搞错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坐在白云悠悠的山端,一手拿着一个字条,一手拿着一块梅花方巾,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状若疯巅。
“傻孩子,怎会有错。这块梅花方巾不会有错,是当年你母亲为你做的包巾。这个地方更不会有错,正是为父托付给那对老夫妇的地方……”
第二百七十四章 山神庙
杨悦并不知道薛延陀已向大唐进兵,也不知道戒言师父便在左近,更不知道自己家乡原来与李二郎的女儿有莫大关联……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左臂上的梅花方巾,不知何时不见。
她已带了李治与阿难弟子斜走山脊,翻过南山,去寻自己“老家”。
然而到了“老家”,杨悦却不由苦笑不得。
她大肆吹嘘的“村庄”却是连一个人毛都没有。只除了在半山腰处有一个山神庙之外,看不到一座房屋。有的只是一片桦树林。
深秋时节的桦树林,叶子鲜黄,比落日余辉还要鲜艳。
杨悦不由为之傻眼,原来在大唐时代自己的“老家”还不存在“你不会说这儿便是你家吧。”阿难弟子一指半山坡上的山神庙,冷哼一声。
杨悦早已领教这个阿难弟子不知为何对自己说起话来总是冰冷冷,便是取笑,也是冷笑,声调极不正常。
被她讥讽,杨悦心下苦笑,却依然嘴硬:“是又怎样?”
突然,李治在一旁“噫”的一声,道:“这个地方我来过。”
原来那半山上的山神庙,正是他几天前曾经避过雨的地方。
峰回路转,三人竟又回到山路上蜿蜒的山脉。
“原来这里便是你家”李治也呵呵一笑道。
杨悦不由气得直翻白眼,转头向李治凶巴巴地叫道:“拿来”
“什么?”李治一怔,奇道。
“钱”
“什么钱?”
“白让你住了一晚不成,拿房费来。”杨悦白他一眼。
李治知道杨悦说笑,杨悦偏不依不饶。怎奈李治一向不带钱财在身上,哪有钱给杨悦。不只没钱给,而今他身无分文,日后生活都要依靠杨悦或者阿难弟子。
“喂,你叫什么太子,我看你连乞丐都不如。”杨悦不由冲他大是撇嘴。
李治听到却不着恼。他原本担心自己身份被杨悦知道,杨悦对他会像其他人一样突起变化。
自从他变成太子的一年多来,身份骤然大变,周围的人对的态度也是大变。李治这些日子以来,不是被重臣们谆谆教导,就是有人对他亲热过度,或者慎小甚微……总之是身边知心朋友越来越少。连平日常一起玩耍的兄弟们对他也敬而远之起来。
唯有杨悦这个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对他一向平行视之,因而他对杨悦这个朋友才越发珍惜。
见杨悦得知他是太子,并未另眼相加,心中不由窃喜。那里想到杨悦实则对他心存恼意,不横眉冷对已是对前天遇到山贼之时他还曾存心相救报以感激。
“这庙是山神的家,怎会是你家。”阿难弟子见李治被杨悦故意捉弄,在一旁冷声开解道。
杨悦瞪她一眼,咕哝一句“女儿天生向外”,一指庙内的山神像,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我祖公祖婆的家,便是我家。”
三人自山脊处翻过山来,距离山神庙只不过半箭之地。已不知不觉走进山庙。庙中不知何方山神,供奉的正是一男一女两位老者。
李治不由好笑:“祖公祖婆?庙里的神像怎会是你祖公祖婆?”
“我说是便是。”
“你有本事叫一声让他们答应,我们便相信是你家。”见杨悦胡搅蛮缠,阿难弟子从鼻子冷哼道。
“叫就叫。”杨悦装模作样地要叫,忽又瞅了神像片刻,突然回头呲牙一乐,眨眨眼神秘地道,“祖公祖婆正在睡觉不能打搅。”
三人不由同时大笑。一路斗嘴,到也并不寂寞。
然而笑声未落,三人面上却已惊异大起。神龛上竟然真有鼾声传来。
鼾声当然不是神像发出。阿难弟子身手敏捷,足下一点,已拔剑跳上神龛,转到神像后面,却见是一个人正在那睡觉。
那人也是倒霉,正睡得过瘾,蓦然间一把冰冷的利剑抵在颈上,一惊之下,吓得哇哇大叫。
“是你”
待那人被阿难弟子从神像后面揪出来,杨悦与李治不由同时叫道。
原来那人正是前天遇到的山贼中的那个麻脸少年。
“打狗棒”那天杨悦被众山贼截住,虽然见过他,却顾不上细看,此时才发现此人长得居然跟自己后世村中的接骨大夫“打狗棒”依稀有几分相似,不由万分惊讶。
“他就是我说过的那个接骨大夫,打狗棒。”杨悦上下打量“打狗棒”,又惊又喜地说道。
“你认识我?”麻脸少年一脸惊呆,奇道,“你,你不是那个小白脸么?你怎知我叫打狗棒?”
“打狗棒,你真的叫打狗棒?”杨悦不由呵呵大笑。
麻脸少年回头看一看李治,点头道:“我知道了,是他告诉你的。”
李治早是一脸惊呆,他根本不知那麻脸少年名字。惊疑地去看杨悦,杨悦早已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我说这儿是我家,你们还敢不信”
“可惜人家根本不认识你。”阿难弟子依然一幅冷笑,大泼冰水。
“喂,打狗棒,我是杨悦,你仔细看看是否认识我?”杨悦心下大喜,一时忘乎所以。
麻脸少年呆呆地看了她半晌,摇头说道:“你是小白脸”
阿难弟子与李治不由哈哈大笑。
杨悦心下大气,回头一想也对,此人是打狗棒的祖宗,当然不会认识自己。沉吟片刻笑道:“喂,打狗棒,你会接骨对不对?”
“接骨?”麻脸少年哭丧着脸,却是大大地摇头,一指自己的右臂说道,“我若会接骨何必让自己难受。”
三人这才注意到麻脸少年右臂垂下,显然是已脱臼。
杨悦不由大是泄气,见李治与阿难弟子面上尽是忍俊不禁。向麻脸少年挥手气道:“趁本公子发怒之前,你快滚,否则包让你另一条胳膊也断掉。”
麻脸少年看看杨悦,再看看阿难弟子,一脸迷茫,脚下却没有挪动。因为他想挪动却也无法挪动,阿难弟子的剑依然抵在他的颈上。
杨悦会意,知道阿难弟子担心李治的行踪被泄露,定然不会放他走。然而……
杨悦心下一动,瞅着麻脸少年,暗道:此人叫做“打狗棒”,又在此地出现,难不成真是后世打狗棒的祖宗?
想了想说道:“喂,打狗棒,你想死还是想活?”
麻脸少年转转眼珠,点头说道:“自然想活。”
“想活命,便不要怕疼。”说完,杨悦向李治示意。
李治虽有些不忍,却还是走上去将麻脸少年的双腿“摘”断。
“你接骨不成,断骨到是行家。”杨悦看一眼李治,摇头说道。心下却在想:俗话说久病成医,不知这“打狗棒”是否会因此变成接骨专家。
看看天色渐晚,三人干脆便宿在庙里。
山庙里的供品到也不少,三人各自吃些,又拿了些放在麻脸少年面前,问他些关于山贼之事。却不得要领。知道这麻脸少年不过是一个跟班,不知自己要劫的“小白脸”是谁,自然更加不知抓了“小白脸”,谁会“奖赏”他们。
只知道那天大部分山贼已被那些黑衣人消灭,他因为跳到路边一棵树上才侥幸逃脱。却因此挂伤了手肘。
那些山贼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被二十个黑衣人便消灭干净。然而听麻脸少年的口气,却似这次大会乃是空前绝后的一次武林盛事一般。
杨悦不由暗暗摇头。对这等武林大会不由十分鄙夷。对“绿林好汉”的好感更是荡然无存。
试想一下,如果你被“孙二娘”无缘无故的差点剁成人肉包子,看你还称不称赞梁山上的强盗是所谓“好汉”。
虽然没有什么钱索,但有龙比格这个最大的钱索在,杨悦心中心早有判断。
心知龙比格既然显身,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灭掉自己。如若找不自己尸首,决不肯罢休。奇怪地是那日山崖上面最后战况到底如何,为何龙比格却不见踪影。难不成他们反被李治的那四、五个护卫赶走?若果真如此,李君羡等人也应该寻找李治才是。为何也不见这些人踪迹?
心中疑惑,一夜无话。第二日,又吃了些供品,才依依离开山神庙。
出了庙门,三人却不由愣住。
庙门前不知何时栓了三匹马,其中一匹竟是杨悦的“月光”。
杨悦不由大喜,她原本有心要去寻月光,没想到有人先将它送来。真是天上掉馅饼,好事年年有。去看阿难弟子,以为阿难弟子带了西域弥勒教的人同来,却见阿难弟子脸上也是半惊半疑。李治更是一脸白痴,不知从何处掉来“馅饼”。
三人也不客气,骑马而行。
走下山路,却见到一行大字:“劝君莫西行,西行路不通”,正是前几天李治等人见到的那行字。
只是事隔多日,十个字却少了两个,一个是“莫”字,一个是“不”字,变成了“劝君西行,西行路通”。
李治说起当日怪事儿。杨悦却已看到阿难弟子眼中微微笑意,知道定是阿难弟子所为。然而今日少了两个字,不知是否是有人故意抹掉,但却决非阿难弟子所为。
杨悦沉吟片刻,看了一眼阿难弟子说道:“我本计划西行,你们准备往西还是往东?”
“当然要一起走。”李治笑道。
杨悦没好气地说道:“圣上似乎没在西边。”
阿难弟子却抬头望天,沉吟片刻,也道:“一起西行吧。”
杨悦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他虽然对李治不存好感,但也不至于坐视不管。
这里山路只有一条,非西即东。虽然向西不知会不会再遇到“山贼”之类。但李治若向东去找李世民,定然会有更大的阻力等待。两相权衡,反不如向西。
第二百七十五章 行路难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李白《行路难》十月,秋深。连绵的细雨已化作满天的飞雪。
巍巍太行纵横南北,绵延八百余里,已被茫茫雪域笼罩,天地一片混沌。
自来太行山路难行,河谷横流为陉,羊肠小道勾通东西。不过刚刚半天光景,太行八陉已被大雪封满。
飞雪满天,便是猎户也会暂时不肯出山。然而河北道四陉每陉皆有上千兵卫自东向西悄然行进。
其实与其说是行进,不如说是挪移。不只是因为大雪封山令诸卫无法快行,而且诸卫每行进一公里山路皆会在方圆二、三里之内搜索,是以行进异常缓慢。
唯有蒲荫陉稍有不同。蒲荫陉在定州境内,由五阮关向西稍稍偏南再向正西方向,穿太行山,便是并州境,境内第一去处正是五台山。
山路峻滑,一队人马却在山路上急速行进。
仔细看原来是一队五十人左右的卫队,押解着上百名“犯人”。这些犯人或者可以称作“黑人”,皆黑衣黑巾,有些似是乌鸦一般。然而,不过是被折了双翼的乌鸦,个个蔫头耷脑,被卫士驱赶着奋力前进。
让人全然想不到这些人其实几天前还是弓矢在手,踌躇满志地在伏击他人。
另外还有几个卫士抬着几只只“滑竿”,每只滑竿上皆坐着一人,其中两个双目紧闭,似是已昏死一般。
“哈哈哈——”突然,响起一阵冷笑,是个女子的冷笑。
那女子也被抬在滑竿上,只是与另外两人不同,她虽然身上多处中伤,精神却异常亢奋。
“你急着救活他们又能如何?”那女子突然冷笑停住,语气充满快意的讥讽。
走在队伍前面的一个年轻人,像是这支队伍的队正,大约二十几岁,不过眉头锁紧,到是少年老成,反似已有三十几岁。
少年老成的队正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并未说话。
那女子见没人理她,突然有些恼怒,嘿嘿冷笑片刻,又道:“你便是能救活他们,却也迟了。”
那女子身上有伤,但头上的面纱依旧在。她也是黑衣黑帽,应该也是黑衣犯人。她所说的要救的人,应该是抬在滑竿上的另外两个人,那两个人一幅山贼打扮,可显然那个少年老成的队正对二人十分在意。
那两个山贼其中一个年近七十,发须皆白,若真是个山贼,到是个“老山贼”。另外一个也看过四十,身高马大,到像是位将军。
见依旧没人理她,那女子突然一咬牙狠狠地道:“李君羡是谁的禁卫你应该知道,但你只见到李君羡,却没见到那人,难道不害怕么?”
原来那位山贼将军乃是李君羡,那位“老山贼”自然是高士廉。
不用说那黑衣女子乃是当日伏击杨悦等人的龙比格。
杨悦若看到她此时的装扮定然会笑她怎么变成“乌鸦”。只是杨悦根本不知道龙比格在伏击自己不久,便被他人反过来灭掉。众黑衣人死得死伤得伤,悉数被捉。
然而太子李治的卫士也早已死光光,只剩下高士廉与李君羡二人,便是二人也已伤到昏迷不醒,不知还能否救得活。因而那少年老成的队正,才不顾一切的向前急行。
终于,那少年老成的队正回头瞅着龙比格,皱了皱眉说道:“你若还想让你的家人活着,最好闭嘴。”
龙比格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说道:“你认识我?”
“老成队正”“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道:“我不认识你,也总会有人认识你。”
“只怕你没有机会,笑到最后的不一定是你”龙比格抬眼向前,依稀看到前面有一个关口,突然又嘎嘎大笑起来。
“机会?”老成队正突然笑了笑,言道,“只怕是你没有机会。你以为前面还会有人来救你?”
“你?”龙比格吃了一吓,眼中闪过一道忧虑,不过忧虑一闪而逝,只作嘿嘿冷笑。
“五阮关子庄客栈……”“老成队正”冷冷言道。
“你怎知道?”龙比格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不只五阮关不会有人接应你,而且再也不会有人来接应你”老成队正淡然一笑。
“胡说八道”龙比格看到那笑容,却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你的主子现在只怕已出不了府门半步。”老成队正有点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摇头说道。
“胡说不可能,怎么可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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