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刚才看到高丽万余尸体,程孝义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快意。伤亡对比如此悬殊,足以令他心头出了一点恶气。
“轻伤者留做护理人员,重伤者皆给傔人(看护)一名。让医官务必尽心调理,饮食也要最好……”蜀王仔细地吩咐着。
“死者可有安置?”叮嘱完,蜀王又转头向身旁的功曹参军问道:“回殿下,死二人,已于城外掩埋。按照殿下吩咐做了标记。”功曹参军恭声答道。
“圣上有令,回归之时,务必将战亡者带回。这些都是我大唐勇士,决不能任其在异乡作孤魂……”蜀王言道。
“是谨尊圣令”
……
程孝义已忍不住又涔涔泪下,心中却大为舒畅,有这样的圣君,勇士何须后顾李愔没有注意到身边这位医官的神情,与检校病儿官等人作别,转身跳上马背,正要离开。突然,坐下青骢“咴咴”,冲着一个方向咧嘴直叫。
原来酒肆边有一匹马也正冲着他的“青骢”叫唤。
“月光?”李愔一见之下,不由失声喜道。
然而仔细再看,却又一阵失落。那马儿与“月光”神韵极似,却大是不同,毛色并非如“月光”那般纯正,白中杂了些不规则的灰黑点。
“若是毛色纯白,到是可与‘月光’一般无二了。”李愔笑了笑,有些遗憾地道。
跨马上前,拍拍那马儿。那马儿见他前来,竟然不住的摇头摆尾,马脖子还在他脚上蹭来蹭去,甚是亲昵。
“这是何人的马,到是与我有些缘份。”李愔大笑。
突然看到那马儿头上的红缨,心中一动,这马儿套头的红缨络都与杨悦的“月光”一模一样。
酒肆旁边一个卖烧饼的小厮,嘻嘻笑着说道:“这马儿的主人到是个黑得不能再黑的黑面郎君。”
“黑面郎君?”李愔奇道。
“喏,他到里面吃饭,刚才还买了小的几个烧饼。”小厮嘿嘿笑道。
顺着小厮的手指,李愔果然看到一个黑脸人,正与一个高大的和尚坐在酒肆里吃饭。
那高大的和尚背对着他,看不清面目。黑脸人却是正好与他相对。
李愔看到,不由哑然失笑。那人实在太黑,比锅底还要黑上几分。看上去年岁不大,却留了一撮怪模怪样的小胡子,只在唇上正中,到有点像宫中新流行的短眉。
正看间,凑巧那黑面人抬头,也正向他看过来。四目相接,李愔不由一怔,那人的一双眼睛极是明亮,星光一闪,震人心魄。
不知为何,李愔心头大震,不由自主地想要走过去。那双眼睛太像一个人,令他魂牵梦绕的一个人。
那黑面郎看到他走过来,似是吓了一跳。忙低下头下,紧扒起饭碗,将整个脸几乎都罩在了里面。
李愔心中好笑,正要上前搭话,却见冯文瓒与一个卫士快马跑来:“圣上急召殿下。”
李愔回头看了一眼酒肆,摇了摇头,跟冯文瓒等人一起离开。
见李愔走开,杨悦才大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月光”,低声笑道:“幸亏给‘月光’也化了妆。”
“月光”曾在蜀王府上“住”过些日子,爱乌及乌,李愔竟对“月光”十分友爱,每日亲自照料。而且,李愔每天跟杨悦一起骝马,“月光”不只与李愔相识,与李愔的马儿也是老朋友。
想起李愔教自己骑马,一起在霸河边上骝马的时光,杨悦不由眼前闪出那个朝霞中走出的少年的影子……绿柳如烟,河水潺潺,那少年似笑非笑的眼神正望着她。
杨悦禁不住一时失起神来。
半晌,听到戒言轻声咳嗽,杨悦才回过神来。见戒言正忍俊不禁地望着她笑,不由脸上微红。
戒言虽然不言,杨悦却明白他的意思。最初她拜戒言为师之时,戒言将“青龙剑”送给李愔,自然大有深意。
“马儿反比人更明白些。”戒言笑着用手指醮了些茶水在桌上写道。
“明白什么?”杨悦一呆,脸上不由更红,翻翻眼,急忙说道,“不是师父想的那样。”
戒言与玄奘法师从一开始便认定她与李愔关系特别。青龙虽是她的师父,如今青龙门却跟李愔交往甚密。
到底师父是因为李愔才照顾自己,还是因为自己才看好李愔?
看好?杨悦心中突然打了一个突。“看好”李愔,为什么自己用了这个词?
看好李愔什么?看好李愔是……最理想的人选?
杨悦心头一跳,那个位子的诱惑力太大了。李愔岂会没有那个想法?她与李愔一起,他的心思到也了解一二。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烦心自己的事儿,早已将这些皇位争斗淡忘了。如今猛然想来,不由暗自皱眉。
李愔是她的朋友,自然希望他只有更好不会有坏事发生,然而他若真的争皇位,历史上明明白白太子李治的皇位坐得十分牢固,也就是说李愔必然失败……
好在,自己了确心愿,从辽东回去,不久便要回到后世,这些事情不必再挂怀。想了片刻,杨悦不由赶紧甩甩头,让自己保持冷静。
“伙计,有什么上好的酒菜,统统端上来”突然,一个豪迈的声音走进来。
“是他”杨悦猛然一惊,回过头去,看到一张卷曲飞蓬的大胡子脸。张仲坚走进来,恰巧坐在她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他怎会也到了辽东?”杨悦不由暗暗诧异。
辽东城内府衙如今已改做了辽州刺史府。辽东城即被拿下,这里已变成了大唐的辽州。
府内暂时变成圣上与中军诸帅的军营。
“张士贵到了白岩城,孙代音竟然紧闭城门,不肯出降。”李世民怒道。
“圣上息怒,高丽人自来狡诈。臣刚收到斥候回报,乌骨城方向有行动,似是派出缓兵往白岩城救助。想那孙代音定是诈降,实则想拖延时间,等救兵前来。”李世勣恭声言道。
“此贼反复如此,实乃小人行径。以为盖苏文救得了他?”李世民嘿嘿冷笑。
“白岩城不过一壁上小城,持险而已。破此贼城不难,只要派一队奇兵从北面绕过,出其不意,间道而入,此城必破。”江夏王李道宗言道。
“臣请为圣上拿孙代音首级来。”李思摩干脆请战道。
“臣也愿去。”众将纷纷摩拳擦掌。
“好谁若破得此城,便将此城所获赏于此军。”李世民点了点头,又道,“至于乌骨缓兵,绝不能让他到得了白岩城。”
“臣请去伏击此贼。”契必失力出列言道。
“儿臣也请去伏击贼兵。”李愔刚好走进来,立时说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血战太子川
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世积、副总管江夏王李道宗以及右卫大将军李思摩率众前往白岩城与左屯卫大将军张士贵会合,兵围白岩城。
行军总管蜀王李愔与前军总管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各领三百壮士,自东门出发,往东“迎接”白岩救兵。
李世民得知此次来敌乃是骑兵,又派上辇奉御薛万备率二百奇兵相助。
一众八百人,气势恢宏向东而去。却不知他们迎接的来敌却是一万骑兵。
渊盖苏文派的四万步卒,被一击而溃,渊净土狼狈逃回高丽。渊盖苏文气急败坏之下,急调一万骑兵自乌骨城前往辽东助战。
可惜未到辽东,辽东城已易于他人。万名骑兵的目的便改成了缓助白岩城。
自乌骨城向白岩城约有三百里地。
李愔与契苾何力、薛万备合议,在来敌必经之路,选了一处峡谷,准备伏击来敌。
八百名大唐骑兵快马奔腾,沿梁河南岸自西向东寻找战地。
然而,白岩城向东一带却是梁河冲积而出的河谷,一马平川,无遮无拦。若想找伏击地点,需向东再走百里左右。
众人刚到“太子川”,便有斥候回报:“贼兵已至三十里外,来势凶猛,人数过万。”
“这么快?”李愔与契苾何力均是微有吃惊。
来敌会比自己多,这不是意料之外,然而来敌十几倍于已,却未料到。又是在平川作战,无处埋伏,正面硬拼,纵是大唐骑兵再神,似乎极为不利。
“打还是不打?”薛万备不无疑虑地问道。
若打,不用说,吃败仗的机率很大。
不打,此处距离白岩城不过四、五十里路程,如若贼兵畅通无阻地驰到白岩城下。诸将刚至白岩,措手不及,搞不好让敌兵与白岩城联手,唐兵便会腹背受敌。
“打决不让贼兵过了太子川。”李愔与契苾何力对望一眼,同声言道。
太子川,燕太子之川。
秦灭六国之时,燕王与太子丹败走辽东。秦兵尾追而来,因太子丹指挥有方,令秦国一时无法取胜。于是秦国用离间计,派人给燕王说:秦王之所以不远万里,对燕王等人穷追不舍,是因为必得太子丹。太子丹派人刺杀秦王,此仇必报。只要燕王交出太子丹,秦兵必退。燕王信以为真,因而派人追杀太子丹于梁河中,献给秦王。结果秦兵大喜,复又进攻,灭燕。
太子川,壮士之川
“昔日太子丹,壮士之魂也我等与贼兵在此一战,决不让贼兵过得太子川”李愔高声言道。
“决不让贼兵过川”随着他的声音,众骑兵勇士齐声叫道。
“大唐铁骑纵横天下,决不缀了圣上威名”李愔高声喊道。
“决不缀了圣上威名”众勇士齐声高喊。
……
三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不过转眼之间。
不多时,不用“地听”,便已能听到敌兵的马蹄声。
敌兵已越来越近,远处地平钱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李愔与契苾何力各率三百勇士列陈于梁河北岸。
一千步、六百步、五百步……
“杀”“杀”“杀”……
马踏河川,雄风启动。李愔与契苾何力一马当先,身后众骑各自跟在二人身后,一字“锥”形,向来敌冲去。
高丽兵突见敌情,远远看到有敌兵如风杀来,吓了一跳,当即驻马。不过,等到看清楚敌兵不过六百余骑,皆哈哈大笑。
然而,待唐兵冲到眼前时,这些高丽兵却再也笑不出来。
那些唐兵,不是兵,是一群饿虎。如“风”一般冲了过来,不过这个风字,若加上一个病字框更为合适。
气势
排山倒海的气势
气吞山河的气势
令人胆寒的气势
……
没有风,高丽兵却感到风刮到面上的生痛。
没有雷,高丽兵却感到雷动九天的震撼唐兵像两只锥子,一左一右插进高丽兵群。尖利如锋,带着呼哨与尖痛,高丽兵轰得一声,已响是一片痛呼尖叫。
高丽骑兵向来以为自己是骑兵,是兵中之王。在大唐铁骑面前,才发现自己其实不过是一群羊。纵然人数众多,在真正的狼群面前,不过是一堆肉而矣。
唐兵的“锥形”队,在两兵相交之时,已变成“雁翼”阵,两翼打开,如扇如云,席卷而来。
高丽骑兵已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几乎忘记反抗。
虽然人数众多,但与大唐勇士短兵相接的终是少数。其他人便是想帮忙也只能等,等到唐兵砍翻前面的“队友”,冲到“自己”眼前”……
不几时唐兵的队形已由“雁翼”阵,席卷成“圆”形阵。
高丽骑兵还没有弄情形势。唐兵便在变成“圆”形的那一刻,突然大旗摆动,“圆形阵”又变做了“六花陈”。
六道“梅花花瓣”,直线分散开来。每支“花瓣”忽尔向左合围,忽尔向右合围,几乎总有相互呼应的队友。
高丽兵人数虽多出十倍有余,但在个别兵力上,却是陷在阵中,大多在以一对二……
这“六花陈”,是卫公李靖练的阵型,有圆、方、曲、纵、锐五种阵型,每种阵型各有五种变化,共计二十五种变形。
大唐诸将无不受过卫公教授,大唐练兵更是卫公的兵法上操练。无论步兵、骑兵,无不再熟悉不过。这也正是唐兵向来以少胜多的秘密武器。
马槊过处,翻起道道血红。铁骑纵横,似是翻江蹈海。两朵“梅花”所过之处,已将高丽贼兵的队形打得乱作一团。
高丽兵将姜以严,望着突出其来的变化,也已目瞪口呆。他本非无名之辈,他的父姜以式是高丽名将,曾与隋兵作战,大败汉王杨凉。正因是名将之后,见到大唐骑兵这许多变化,心中之震惊自非一般小卒可比。
面对大唐骑兵,姜以严突然感觉自己便如无知小儿一般。
直到一个唐兵小将冲到他的面前,一剑飞来贴面而过,吓得他一个激灵,才回过神来。
左右亲卫,急忙挡在前面,姜以严才稍稍还过些劲来。
但见那小将甚是了得,一手执槊一手举剑,左冲右突,左右亲卫已被他劈得东倒西歪。一闪眼,飞剑又到了面前。
好在姜以严已是胡须及胸,一把年纪,大小战役也曾加过几十场,见剑过来,忙举槊钱迎接,却暗中侧马避过,向后猛退几步。
小将手中的剑却并未停下,径直削过,一剑竟将姜以严身后的中军大旗,砍成两断。
姜以严不由大吃一惊,见那小将手中之剑不过是一把极简陋不过的铁剑,甚至比普通剑都不如,上面锈迹斑斑,十分丑陋,然而大旗的铁杆却应声而断,实在是匪夷所思……
中军大旗一倒,高丽兵顿时更加大乱。
姜以严无心恋战,四下看去,见唐兵过处,高丽兵无不四散躲开,已有大半溃不成军。
姜以严只感到阵阵心寒,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道。
父兄的一世英名,看来要断在今日。不只英名,说不定还要命丧此处。
“将军,退吧。”姜以严身边的亲卫说道。
退?不可能渊盖苏文已给他下了死命,如若逃回去,便是死罪。
姜以严突然稍稍冷静下来。
不能退,他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奋力向前姜以严定定神,向前面望去,见唐兵只顾一路冲杀,虽然勇猛,但人数太少。冲过之后,事实上等于已有不少高丽兵,冲出了唐兵战圉。反而等于到了唐兵前面。
姜以严见状已是大喜,只要不与唐兵硬拼,冲过去,过了太子川,向白岩城急进,到达白岩城,或许还有生路。
暗中计议已定,姜以严忙呼喊敛队向前奋力冲去。
不几时,李愔与契苾何力的两朵“梅花”已旋风般一路冲杀,穿透高丽兵群。
姜以严大喜,顾不上与唐兵厮杀,带队向前急奔。
然而,很不幸,姜以严喜意未落,忽又见前面骑兵一排排倒下。前面竟然有埋伏了铁蒺藜、拌马索……
但听河对岸传来一阵笑骂呼喊声,一排唐兵列队正在等候。
姜以严心中咯噔一下,原来唐兵早有准备。
对岸的唐兵自然是薛万备带的二百奇兵。
奇兵本是唐兵的步兵的一种兵种,然而他们叫做奇兵,正是因为他自身的奇特之处。比如,这些铁蒺藜、拌马索便是他们配备的武器之一。(唐兵步兵的兵种,是以配备的器械不同,分为弓手、弩手、跳荡、奇兵。其中奇兵机动性最强,配备的器械也最杂。)
如果不是高丽兵来得太快,还会有陷坑之类等着他们。
众高丽骑兵见有埋伏,已纷纷向后退回。
姜以严却知此刻只有向前冲,断无后退之理。急忙连声喊斥责,怎奈军心已散,如何喝得住。
正自无可奈何,突见,后面的高丽兵突然加快脚步纷纷向前逃蹿。
原来穿过高丽兵的两朵“梅花”又如旋风一般杀了回来。席卷处又是一片血海。
前军向后退,后军向前冲,相互杂踏,高丽兵已经疯狂绝望,苦喊之声震天而起。
然而,姜以严必竟是老将,此时一咬牙,通下杀手,连斩数人,阻住前军退势。指挥众骑向对岸奋力突击。
唐兵布下的铁蒺藜之类,终归还是少数。高丽兵人海战术,终于冲出防区,向河面冲去。
然而,未及过河之半,高丽兵不由再次哭爹喊妈。
等在他们面前唐兵自己不会空等,一排排箭矢自对面射来。高丽兵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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