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在大唐- 第154部分

猛然抬头，见龙比格又悄悄地盯着自己看，杨悦不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莫名其妙。

“龙公主是否也觉得我家公主跟这位千叶公主有点相似？”西天王突然笑道。

龙比格没有回答，只是移开目光，落到一卷画上，看了几眼。

那卷画上是一座山，山中有一个洞，洞前有一男一女，女的侧身立倚在一棵树下，依稀似是千叶公主，看不太仔细。男子背向而立，干脆看不到面目，怀中似是抱着一个婴儿，正站在崖前远眺。

杨悦心中一动，笑问道：“不知这位千叶公主嫁给了谁？可有儿女？”

她已想到，武照与千叶公主相像，其实是杨夫人与千叶公主更像，只因武照十五六岁，与千叶公主画像中的年龄相若，自己才会一直认定千叶公主与武照相似。

难道杨夫人是千叶公主的子女？

龙比格摇了摇头，说道：“千叶公主没有出嫁。”

“没有出嫁？”杨悦惊讶地看了看龙比格，心中微有失望，看来自己猜错了，沉吟片刻又问道，“千叶公主可有其他姊妹，与她长得相似？”

龙比格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属下到是知道北周武帝另外两位公主，一位嫁给了西魏八柱国之一于谨之孙于象贤，一位嫁给北周上柱国阎庆之子阎毗，便是今日的将作大监阎立德之父。”西天王说道。

“阎立德？阎立本的兄长？”杨悦一诧，原来这哥俩也是公主之子。心中不由好笑，隋唐以来，朝中大臣，动辄便是皇亲国戚，不说以前，只李渊与李世民父子二人，儿女众多，公主王孙之在长安城中比比皆是，难怪唐传奇中“霍小玉”一个亲王之女都出来做妓女为生。真是龙子龙孙太多，无处安置啊。

然而无论阎家还是于家，似是与杨夫人的父亲杨达都没有任何关联。

“千叶公主原本是周武帝从突厥迎娶的阿史那皇后之女，沙钵略可汗乃千叶公主之舅，因而千叶公主才会回大漠。千叶公主应该跟其他姊妹长像并不相仿。”龙比格看了看杨悦，眼中闪过一道古怪。

一个在大漠从未出嫁，一个是中原人之女，八杆子都打不着。实在关联不到一起。

“原来不想干的人，也能长得十分相似。”杨悦不由暗自叹息一句。

“不过，千叶公主虽然没有出嫁，却有一个女儿。”龙比格看了杨悦面上的失落，突然说道。

“没有出嫁怎会有女儿？”杨悦讶道。说完又觉自己好笑，没有出嫁怎么就不能有女儿？

她见龙比格目光闪烁不定，不由好奇心起：“不知千叶公主的女儿又是何人之女。”

“那人姓杨”龙比格紧盯着杨悦说道。

“姓杨？”杨悦心中咯噔一下，几乎叫出声来，心头砰砰大跳。

姓杨，难道果真是杨达？难怪杨夫人跟千叶公主长像极似。

她以前听杨贵妃说过，杨夫人之母乃是隋炀帝的陈贵人之妹陈娴之女，自小养在宫中，跟她一起长大，情比姊妹。难道有误？

“名字叫做什么？”杨悦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不可遏抑，急急问道，“他们是怎么结识的？”

龙比格不言，望着画卷怔怔出起神来。

杨悦不好勉强，却又放不下心事，望着龙比格，只盼她能说出来。

龙比格沉默半晌，回到看到杨悦热切的目光，突然似是谈兴大起，幽幽说道：“当年千金公主被都蓝可汗怒杀，千叶公主悲愤异常，发誓谁若能报得此仇便嫁给谁。”

“是那位姓杨的杀了都蓝可汗？”杨悦喜道，她唯恐龙比格不再说下去，见她停顿，赶忙问道。

龙比格点点头。

“所以千叶公主嫁……不对，怎会没有嫁给他？难道千叶公主又反悔了，不喜欢他？”杨悦又问道。

龙比格摇了摇头：“千叶公主不是不喜欢他，而是太喜欢他。”

“那为何不肯嫁给他？”杨悦不解地道。

龙比格停了片刻，突又说道：“其实千叶公主很早以前便与那姓杨的相识。当时她还在中原，在皇宫中之中，便认识那姓杨的。”

“那时候他们便私定终身了？”杨悦微微笑道。

“千叶公主那时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那姓杨的也只有十来岁，怎么可能私定终身。”龙比格摇了摇头，不由莞尔，说道，“后来千叶公主到了大漠，也就忘记了他。”

原来猜错了，杨悦不由暗叹，自己是被一见钟情、私定终身的传奇故事迷了心窍。

“不过，后来姓杨的到了大漠。那时千叶公主已经十二岁，姓杨的也长大了，两人又见到。”龙比格幽幽说道，“我听母亲说，或许那个时候千叶公主便喜欢上那姓杨的，所以一直不肯出嫁。”

“一直不肯出嫁？”杨悦奇道，“她不是发誓要嫁给为千金公主报仇的人么？”

龙比格又笑了笑，说道：“在千金公主去逝之前，千叶公主原本到了出嫁的年龄，千金公主曾为她在草原上挑遍了好儿郎，千叶公主却一个都不满意。”

“原来如此。”杨悦呵呵笑道，“既然千叶公主中意那姓杨的，千金公主何不让千叶公主嫁给他。”

“那姓杨的是中原人，不过是偶尔到了大漠。”龙比格看着杨悦，眼神突然十分复杂起来。

“中原人也可以嫁啊。”杨悦有点莫名其妙。

龙比格却不多加解释，继续说道：“千金公主去逝后，千叶公主立誓，只嫁给能为千金公主报仇之人。没想到那姓杨的再次出塞，竟然杀死了都蓝可汗。”

“看来那姓杨的对千叶公主也有情，而且定然是位将军，否则怎会有能力杀死都蓝。”杨悦明白过来，恍然说道。心中却欢呼一声：杨达岂不就是位将军看来杨夫人定是千叶公主之女。

“不是将军。”西天王突然摇头说道。

“不是将军，又会是谁？”杨悦瞪大眼睛奇道。不知西天王又怎会得知。

第二百章　千叶公主（3）

“是隋世祖。”西天王缓缓说道，幽幽地看了龙比格一眼。

“杨广？”杨悦脱口说道，惊讶万分，“怎会是他？”

弥勒教众向来自称为隋民，称隋炀帝为隋世祖。杨悦对此十分了解。

去看龙比格，龙比格默然不语，看来西天王所说不错。

“都蓝可汗是隋世祖亲自出塞所灭。如果我没说错，龙公主刚才所说的‘姓杨的偶尔到了大漠’，定然是隋世祖还是晋王之时，被派到塞外助沙钵略平叛之事。

当年隋世祖曾亲自从阿拔国手中救出沙钵略妻儿，其中定然有这位千叶公主。

而在北周未灭之时，隋世祖之姊杨丽华乃是周宣帝的皇后，隋世祖难免出入宫廷，见过千叶公主再正常不过。”西天王说完，看了一眼龙比格，面上微微闪过一丝难以差觉的疑惑。

龙比格面色悻悻地说道：“姓杨的对千叶公主早已有心，不知从何处得知千叶公主的誓言，当时他已立为太子，竟然亲自出塞追击都蓝可汗……”

“两情相悦原本应在一起，如此一来，千叶公主岂不是不得不嫁给隋炀帝了。”杨悦点头笑道。

龙比格却勃然变色，义愤地说道：“千叶公主岂能嫁给仇人之子。当日千叶公主不肯出嫁，千金公主也并非不知她心意，曾对她说过只要不是杨家子弟，无论是谁都行。”

原来是一对罗蜜欧与朱丽叶杨悦一呆，不由暗自叹息。

难怪千叶公主不能嫁给杨广，杨坚以外戚篡周，得天下之易自古少有。莫说北周皇室人人以杨坚父子为仇，便是杨坚自己的女儿（北周宣帝的皇后）也视父亲为仇。

“这又何苦。”杨悦苦笑一声，这个千叶公主当真是进退两难。

如今事隔多年，龙比格还如此愤怒，可想而知，当时龙比格的母亲要比龙比格更甚千倍。

不过，难道仅仅是因为杨广是杨坚的儿子，大隋篡了北周皇位？

杨悦突然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公主的外祖父并非这位沙钵略可汗，而是都蓝可汗”

龙比格脸色再次大色，可见杨悦所猜不错。

不用说，龙比格的母亲阿史那月若是都蓝可汗与千金公主的女儿，杨广杀了都蓝可汗，便是杀了阿史那月的父亲，所以阿史那月势必反对千叶公主嫁给杨广，在大义凛然之下，不免也包藏了私心。

龙比格苍白的脸色变了又变，由白转红，由红转紫，再由紫转白……呆立半晌，低于低头说道：“我母亲当日的确十分矛盾，一方面恨都蓝可汗杀了千金公主，一方面却又恨杨……隋世祖杀了都蓝可汗……”

“所以你母亲以大义为名，怒斥千叶公主忘记国恨家仇，或者还不惜以死相胁，逼千叶公主立誓绝不嫁给隋世祖。”杨悦见龙比格说不下去，紧紧盯着龙比格，接口说道。

龙比格怔了一下，嘴唇直不住哆嗦起来，半晌才缓缓点头，黯然说道：“公主说得一点不错。不过，后来，我母亲为此却后悔了一生……”

“何必追悔，她即醒悟，何告诉千叶公主她不再阻拦不就得了？”杨悦奇道。

“可惜……母亲醒悟太晚。千叶公主虽然衷情于隋世祖，终是没有跟他回转中原。等到我母亲想通之时，千叶公主早已……郁郁而终。”

龙比格说此话时，竟然忍不住混身颤抖，哽咽得话不成句。

“郁郁而终？”杨悦奇道，“人当真会郁郁而终？”

西天王见她奇怪，不由摇头微笑：“公主一向开朗，自然不会想到气闷也死人。”

龙比格抬着看了一眼西天王，似是无限感慨，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母亲也是因此落落寡欢，一生难见笑容。才会早早去逝……”

杨悦怎么也想不明白有人真会气闷而死。这样的情节到是常在电影中出现，不过现实中这样的例子太少了。

这一家子，竟然是这种结局。

看到龙比格苍白无力的脸上，挂着一双无神而呆滞的眼神，那眼神中不知为何还略带了些惊恐与不安，似是整个悲惨的事情述说出来都有些不自主的痛苦与恐惧，在幽幽的珠光下，整个人显得苍白而诡异。

若不是知道她是龙比格，在这幽暗的墓穴之中，定然以为是见到一个白色的鬼魅。

杨悦有些相信了。恐惧莫过于自己吓自己，折磨莫过于自我折磨。

突然，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陡然又起。然而，龙比格站在杨悦面前，二人对面而立。杨悦蓦然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西天王与她并肩而立，见到她脸上的异样，轻轻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莫怕，本天王在此，没人能伤得了公主。”

杨悦点点头，唏嘘半晌才想起千叶公主虽死，可还有个女儿，又问道：“千叶公主的女儿后来怎样？”

杨夫人会不会便是那个“女儿”？千叶公主与隋炀帝的女儿？杨悦心头一紧，有点紧张的盯着龙比格。

听到杨悦的声音微颤，西天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龙比格怔了片刻，摇头说道：“我听母亲说，隋世祖后来得知千叶公主生了一个女儿，为了逼她回中原，竟然派人将女儿偷走，自那以后千叶公主再也没有见过女儿一面……”

“啊”杨悦不由惊呼一句。原来千叶公主郁郁而终，还有思念女儿的原因。大概隋炀帝没有想到，千叶公主会因此而去吧……

悲剧，真是太悲剧了杨悦眼中不由湿润：“难道隋世祖如此狠心，千叶公主不肯嫁他，他竟然忍心不让千叶公主再见女儿？”

龙比格想了想，摇头说道：“我听母亲说，隋世祖见千叶公主不肯回中原，曾带着女儿到关外找她，可惜，千叶公主没等到他来，已经去逝……”

说到这里，龙比格已是泣不成声。

杨悦不由喃喃愣住：“怎么会是这样？”

西天王也轻轻“啊”了一声，说道：“原来隋世祖当年西巡张掖，是为了千叶公主。”

隋炀帝西巡到张掖，是古代皇帝向西走的最远的地方。西域二十七国来朝，各国商人云集张掖进行贸易，杨广亲自打通丝绸之路，这在历史上意义重大。却原来还有这个悲惨的故事在里面。

愣了片刻，杨悦才又想起问道：“那女孩儿现在何处？”

“那女孩儿回了中原，自然是隋天子的公主，想来过得应该不错……至于是谁，我并不知道。”龙比格顿了顿，哀声说道。她低下头去，似是不敢看杨悦，泪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杨悦不由再次呆住，暗道：“对啊，杨广即带她回中原，自然成为隋朝公主。可是杨夫人……她到底是不是杨夫人？”

“回到中原，也不见得过得好到哪。”突然，西天王眼中闪过一道古怪，落寞地说道，“隋世祖自西巡之后，性情大变，穷兵黩武，好大喜庆，经常歇斯底里地做出疯狂之举。后来天下大乱。公主大概流落民间，定然吃了不少苦楚。”

“流落民间？难道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杨悦再次怔住。心中暗叫：杨夫人到底是不是那位公主？

突然想起杨贵妃说过，杨夫人自小养在宫中，跟她情同姊妹，难道杨夫人真的是那位公主。可是杨夫人怎会变成杨达之女？

“听说隋世祖去逝后，淮南公主后来到了漠北，莫非她是千叶公主之女？”西天王见杨悦呆住，突然笑了一声说道。

“淮南公主？嫁给突利可汗的淮南公主？”杨悦一怔之下，问道。

看来自己又猜错了，如果淮南公主是千叶公主之女，杨夫人自然不是。然而，杨夫人为何会与千叶公主如此相像？杨悦心下一片迷茫。

龙比格见杨悦怔怔地愣神，飞快地瞅了西天王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突然，一声幽幽叹息自脑后响起。杨悦霍然惊醒，去看龙比格与西天王，见二人面上均无异样。心下不由大奇，那声音明明十分清晰，为何只有自己听到？

蓦然，杨悦快速转到玉屏风后面，屏风后面却什么也没有。而那叹息声音的确是从这里发出。

杨悦茫然四顾，屏风后面一眼见底，根本无处可以藏人。

突然，杨悦盯着壁上一幅画，出起神来。

那是一个极英俊威武的男子，银甲战袍，神采飞扬，骑着一匹纯栗色马，尤如天神一般，翩翩而来。特别是一双眼睛灼灼有神，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含情带喜，不怒而威……

“呀”杨悦不自禁地惊叫一声，看到这幅画像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们总以为她是隋炀帝之后，她的眼睛的确与画像中的男子一模一样。

画中的男子不用说，定然是千叶公主的情人——隋炀帝。

随着杨悦的惊叫，西天王与龙比格急忙冲到屏风后面。

西天王看到那幅画像，禁不住微微点头，眼中有些迷离，似是陷入深思。

龙比格也怔怔的去看那幅画与杨悦的双眸，突然，她的目光落到杨悦手腕上，死死盯着杨悦手腕，眼中闪出说不尽的复杂，似是恍然，似是恐惧，似是惊骇，似是微喜，又似按捺不住心头激动……

龙比格脸色如潮，变成殷红，便如喝醉了一般。

杨悦微奇，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除了那条梅花手链，没有任何异样。西天王发现龙比格的异样，顺眼望到杨悦腕上的金链，也是脸色微变，眼中充满疑惑。

龙比格似是发现杨悦正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猛然惊醒，转动目光，盯向隋炀帝画卷下面几案上的一只白玉羊脂梅瓶。

白玉羊脂梅瓶，与杨悦的金链正好相反。金链以金为主，点缀了三颗玉质梅花。

梅瓶则以白玉为主，镶嵌了一枝金质梅花，玉润晶莹，金光闪烁，相应成辉，十分好看。

龙比格面色变得阴沉不定，愣了片刻，缓缓说道：“公主帮我完成母亲的遗愿，比格无以为报，这里有一个东西还有些价值，不如送给公主。”

杨悦见龙比格盯着梅瓶，以为她要将梅瓶送给自己，刚要拒绝，西天王悄悄地拉了她一下。

杨悦会意，将谢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