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了买路钱,到得第五日下午,几人终于回到狼牙部落。
进入部落的村子之后,几乎人人看到铁大海都会问好,看来铁大海在狼牙部中颇受崇敬,地位不低。
狼牙部的村庄十分贫瘠,房屋大多都是泥墙草房,极少见到木屋瓦房,村民的穿戴也非常朴素,大多都是兽皮或麻衣,简直像个原始部落,比扶风村都差了不知多少倍,更别说同大气雄伟的三河郡城相比。
何秀秀在进村之前便换了麻衣,那些鲜艳的衣服统统收了起来,石笙受她多方刁难,对这女子本来便无好感,见其如此爱慕虚荣,心头越发瞧她不起。
狼牙村并不算大,很快马车便停在铁大海的铁匠铺之前,何大彪的房子就在铁匠铺隔壁,何秀秀与铁大海从车上取下一些东西,搬入屋去,剩下的大部分货物,仍留在车上,何大彪自驾车去将货物交给族长,何大彪是狼牙村卫兵队的队长之一,专程护送铁大海出村购物,这些货物绝大部分都是村子共有。
送走何大彪,石笙随铁大海走入铁匠铺,这铺子还算宽敞,乃是石笙进狼牙村以来,看到的最大最好的房子,可见铁大海在狼牙部的地位,非同一般。
铁大海将买回来的东西搁置好,取来钉子木板把自己睡的房间隔做两半,铺了一张木床,算是石笙的房间。
铁大海拍了拍手上灰尘,叫阿丑收拾一下铺子,转身对石笙道:“条件简陋,你先将就住着。”石笙道:“能遮风挡雨就好,何况这样的条件,在村子里算是很好了吧?”
铁大海取过烟杆和烟草,道:“是啊,咱们狼牙部太弱太穷,我这铁匠铺子,在村子里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好房子。”石笙道:“村里人对铁大爷都很尊敬,是因为大爷是铁匠吧?”铁大海坐在椅子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道:“是啊。”
狼牙部落十分弱小,生存资源和修炼资源,非常稀缺,总是要和别的部落争夺拼抢,有争斗就需要武器,武器越好,战士的战斗力就越强,铁大海是狼牙部落唯一的铁匠,打造的武器十分精良,远近闻名,曾多次帮助部落扭转战局,是以铁大海在狼牙部落地位极高。
不少村民都想跟铁大海学习打铁冶兵,却被铁大海一一拒绝,连族长都曾亲自出面,想让几个聪明健壮的少年跟铁大海学习铁匠手艺,铁大海却连族长的面子都不给,仍是一味拒绝,后来憋的没法,才向部落族人解释一番,说他们缺少一些东西,没有这个天分,学不会他的手艺,是以铁大海从未收过徒弟。
正说话间,忽听屋外有人喊道:“铁师傅,铁师傅,你回来啦!”一个皮肤黝黑的高大少年走进屋来,手里拿着几个鸡蛋,看见铁大海,咧嘴一笑,道:“铁师傅,你出门十多天,辛苦了,我妈让我拿些鸡蛋来孝敬你。”
铁大海道:“铁蛋儿,你把鸡蛋拿回去,跟你妈说,别再往老夫身上打主意,你没那个资质,费在多心老夫也不会收你做徒弟。”
“哦。”这名叫铁蛋儿的少年神情沮丧,正要转身出门,忽而看见石笙,不由微微一愣,道:“铁师傅,这……这兄弟是谁?”铁大海道:“这是老夫请回来的帮手,以后便在铺子里打杂。”
铁蛋儿当即叫道:“铁师傅,您这也太不厚道了,这小子瘦的跟个猴三儿一样,能有什么力气?我比他壮,又比他聪明,您怎么就是不肯收我,反倒让这小子在铺子里打杂。”
铁大海哼了一声,道:“你比他壮不假,但说要比力气、比聪明,你给人家提鞋都不够。”铁蛋儿不服气道:“我不信!村里的同辈,哪个有我力气大?”指着石笙道:“我要跟他比力气!”
石笙初来乍到,原本不想惹是生非,但人家欺上门来,自己总不能当缩头乌龟,当即答道:“好,我跟你比力气,要怎么比?”
铁蛋儿二话不说,抱住打铁用的石台,大喝一声,使尽浑身力气,将数百斤的石台高举过顶,脸上肌肉紧绷,额头青筋暴起,显是十分吃力,双脚微微发颤,手上石台摇摇欲坠,铁蛋儿吃力不住,便要放下石台,谁知放下比拿起更难,铁蛋儿一个不慎,石台竟朝他头上倒去。
眼看危急,石笙手臂一伸,只手托住石台,铁蛋儿只觉压力顿消,尚未反应过来,石笙抓住石台,将石台翻转过来,轻轻放到地上,连一丝灰尘也没溅起。
铁蛋儿目瞪口呆,石笙举重若轻,数百斤重的石台,在石笙手中,便如玩具一般,这力气,比他铁蛋儿不知大了多少倍!
石笙目视铁蛋儿,道:“还比吗?”铁蛋儿忙摆手道:“不比了……不比了……”石笙手一邀,道:“那就请吧。”铁蛋儿被石笙吓住了,忙跌跌撞撞跑出屋去,一溜烟跑的不见踪影。
这一手连铁大海都被惊住,铁大海乃是入奥境的修为,能够感应出石笙是生灵境圆满,所以才断言铁蛋儿的力气不如石笙大,却也没料到石笙的力气大到如此地步,他哪知道石笙可是经历过妖灵塑体,岂是常人可比?
铁大海赞叹道:“石笙,想不到你身子单薄,力气却如此之大,看来是天生神力。”石笙默然,不置可否,妖灵塑体的事,他自然不会说出。
铺子重新开张,有不少事情要忙,铁大海抽完一杆旱烟,便开始忙碌起来,石笙自然也要帮忙做事。
晚上,石笙睡在木床上,心事如潮,难以成眠,一会儿想起申狴犴,一会儿想起龙施,一会儿又想起姚香,许久,铁大海已然入睡,石笙的意识,进入龙玉之中。
随后,石笙进入镇炎地境,洞府的石壁上,刻着许多文字,都是龙施所留,自从苍烬山王事件之后,龙施便极少现身,便是在镇炎地境中,为石笙将来的修炼做准备。
第二章 狼牙部(下)
石笙已将五大正脉中的炎上脉养炼完毕,再想提升修为,便得养炼其他的经脉,龙施在壁上文字中告诉石笙,体质属火的武者,在养炼完炎上脉之后,最好是养炼“从革脉”,火曰炎上,金曰从革,从革脉属金。
龙施在短短的数日之内,遍览镇炎剑下四位剑主的修炼经历,找到一部养炼从革脉的心法《乾元兑书》,虽然不如《镇炎经》珍贵,却也算是少见的奇功妙法。
龙施在留书中告诉了石笙,《乾元兑书》是哪一位剑主的修炼经历,位于哪一段时间,让石笙可以迅速找到《乾元兑书》,若无龙施指点,让石笙自己去找,恐怕就算找个几十年也未必找得到,毕竟单凭石笙自己,想要看完四位剑主的修炼经历,少说也得几百年。
石笙一阵心酸,龙施就算消失了,还要留下这些文字来帮助他,这份恩情,石笙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许久之后,石笙的意识回到现实,《乾元兑书》已被他牢牢记在脑中,龙施在留书中反复警告石笙,千万不要泄露《镇炎经》和《乾元兑书》,因为这两部奇功妙法,无论哪一部,都会惹得无数高手觊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石笙自然明白。
养炼五大正脉的心法,通常被武者称为“炼脉诀”,石笙修为尚浅,还不知道炼脉诀的重要性,只知炼脉诀越好,养炼源脉的速度便越快,实际上炼脉诀影响远远不止如此。
上乘的炼脉诀不仅可以加速武者的炼源速度,还能夯实武者的基础,并且增强武者对元素之力的感悟和掌控,石笙的修为仅仅是生灵境圆满,且修炼火行之力的时间才短短两年多,可他对火行之力的理解和运用,甚至还在一些小乘境的强者之上,别人修炼了几十年的火行之力,还不如石笙修炼两年,不仅因为石笙悟性超卓,更因镇炎经乃是不世奇功。
所以炼脉诀的重要性,不亚于源能术,镇炎经的珍贵程度,虽然比不上龙火印,却也相差不多,毕竟镇炎经乃是镇炎星君一生的心血所聚,委实非同小可。
有了乾元兑书,石笙便可以开始养炼从革脉,不过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摆在石笙面前,那便是灵气。
炼源需要大量的灵气,石笙养炼炎上脉的时候,是在哇峰喔湖,灵气十分充沛,并且还可以服用喔湖中心的湖水,炼源速度自然飞快,然而怨灵沼泽灵气匮乏,仅有的少数灵气充沛之地,早被一些强大势力霸占,像狼牙部落这种弱小部落,只能分到最贫瘠的土地,整个狼牙村中的灵气之稀薄,可谓惨不忍睹。
石笙心头暗叹,若以如此稀薄的灵气修炼,恐怕花上二三十年的时间,也未必能把一条从革脉养炼完,石笙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两个办法,一个是服用聚灵丹,另一个是服用灵草。
聚灵丹含有大量灵气,乃是专供武者修炼所用的丹药,只是《道典》的十诫中提到,谨守潜能,忌服丹药,《道典》字字珠玑,石笙一向推崇备至,只能放弃服用聚灵丹的想法。
如此一来,石笙能想到的,便只有服用灵草这个办法,可是怨灵沼泽本就物资稀缺,修炼资源极度匮乏,获取灵草绝非易事,石笙的界石当中,只剩几十株一级灵草,全是青青吃剩的,根本不够用。
石笙躺在床在,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的想,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有明天问问铁老爷子再作打算。
翌日,石笙向铁大海询问,部落里的人都怎么修炼,铁大海道:“咱们狼牙部落太弱小,能生存下去都十分不易,没有余力关心修炼问题,这里的灵气是稀薄了些,不过也勉强可以修炼,你便将就一下吧。”
石笙一阵无语,稀薄了些?都只能勉强可以修炼,还叫稀薄了些?那是稀薄得不能再稀薄了!
石笙沉默时许,又道:“铁大爷,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灵草么?”铁大海一怔,道:“灵草?灵草十分珍贵,很少人有灵草,就算是有,多半也不会拿出来卖,而是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石笙的界石中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不少,只是能拿出来交换灵草的值钱之物,几乎没有……不对!石笙忽而灵机一动,道:“铁大爷,你知道灵火么?”
铁大海浑身一震,忙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知道,我没听过灵火,从来没听说过灵火,我还有事要忙。”说罢转身走开。
石笙看着铁大海背影,心头迷惑,从铁老爷子的表现来看,他多半是知道灵火的,可不知为何,他似乎不想提起灵火,甚至有种畏如蛇蝎的感觉。
石笙乃是识趣之人,铁老爷子愿提起灵火,他也就不再多问,心头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那几十株灵草若是省着点用,养炼从革源应该还是够的,不过也是仅够而已,想要养炼从革脉的辅源,那是没戏。
此后的三个多月,石笙白天在铁匠铺里帮忙打杂,晚上服用灵草修炼,终于在只剩三株灵草之时,将“从革脉”的主源“从革源”养炼完毕,石笙正式晋阶入奥境。
晋阶入奥境后,石笙明显感觉自己实力暴增,比生灵境圆满之时,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全力爆发时的气息,堪比入奥十一二层!石笙自忖,若再遇到洛岳和洛丘那样的入奥境巅峰强者,不消使用灵火,也能轻易取胜,就算遇到小乘境初期的强者,石笙也有一战之力!
正当石笙欢喜之时,大量的记忆从石笙的脑海中喷发出来,石笙头疼欲裂,神智几乎错乱,好半响,记忆的喷涌停止,石笙的头痛才渐渐消失。
想起来了……石笙终于想起来了!他幼时居住的地方,小时候住过的房子,玩过的玩具,养过的小猫小狗,石笙都想起来了!还有……还有爷爷的相貌……
石笙眼角流下泪水,这便是爷爷的样子么?终于想起来了,最疼爱自己的爷爷,在记忆里笑得那么和蔼,那么慈祥,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情感,在石笙心头蔓延开来……
石笙的爷爷是个独臂老人,石笙想起了爷爷的相貌,也想起了爷爷的残疾,但石笙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爷爷的手臂是怎么断掉的,也想不起爷爷叫什么名字,太多太多的事情,石笙想不起来。
石笙心头明白,正如龙施所说,自己体内的封印会随着修为的增加,逐渐消解,看来此回晋阶入奥境,能想起来的记忆,便只有这些了,不过,石笙并不气馁,反而十分欣慰,至少他想起了爷爷的样子,那慈祥的面容,从今而后,石笙永远都不会忘。
随后石笙取出《道典》,将真气注入书中,他生灵境的时候,能看到的文字极少,如今到了入奥境,应该能多看到一些文字了。
石笙翻开《道典》,果不其然,十诫中的第二诫下,多出一行文字,写道:“第三诫:契兵有灵,善待如亲。”
“契兵有灵,善待如亲”,这八个字言简意赅,后面四个字,石笙是知道的,所谓“善待如亲”,就是说要好好对待,就像对待亲人一样,不过前面四个字,石笙就不大明白了,什么是契兵?什么叫有灵?
石笙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不由暗叹自己见识太少,跟着心头一酸,眼神一黯,若是龙施还在,定会给自己详加解释,而如今,却只剩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
石笙伤感了一阵,收拾心情,又往后翻,翻过镇龙三封的心法,后面果然又有文字,石笙细细看了一遍,全然看不明白,只知文中所载,似乎是一种炼器之法,名为《两生经》。
石笙看得毫无头绪,只得跳过《两生经》,再往后翻,却见后面再无文字,看来晋阶入奥境,也只能多看到第三诫和《两生经》,似乎都是与武器有关,石笙看不懂,心想只能问下铁老爷子,试试看他懂不懂这些。
这三个多月,石笙在铁匠铺里帮忙打杂,与铁大海和阿丑朝夕相处,关系已非常亲密,不管石笙有什么疑问,只要不涉及灵火,铁大海都会欣然替石笙解答,是以,如今的石笙,对怨灵沼泽和开阳域,以及狼牙部落的了解,已同狼牙村的族民差不多了。
三个多月过去了,石笙已从申狴犴身死的阴影中走出来,恢复了往日的英气豪迈、乐观积极,同大部分狼牙部落的族民,都相处得颇为融洽,只是狼牙部落的一众少年,很是看石笙不爽,老是找石笙的麻烦。
狼牙部落众少年,个个都想拜铁大海为师,却都被铁大海拒绝,石笙一个外来人,反而能留在铁匠铺里打杂,偷学手艺,让众少年又羡又妒,石笙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尽量容让,只要众少年不太过分,石笙也懒得同他们计较,毕竟是自己是外来人,还是低调些好,如此,倒也相安无事的相处了三个多月。
第三章 契兵与剑心(上)
石笙收好《道典》,找到铁大海,问道:“铁公,你知道什么是契兵么?”三个多月的相处,石笙与铁大海的关系已十分亲密,对铁大海的称呼也改为了“铁公”。
铁大海正在打铁,闻言手上一停,随即缓缓放下铁锤,在围腰上擦了擦手,道:“屋里说。”说罢转身走进屋去,石笙心头一喜,看来铁公知道契兵。
二人走进内间,关好房门,铁大海道:“阿笙,你怎会问起契兵?”石笙道:“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铁大海叹了口气,道:“看来都是命呐!罢了,我就跟你说个明白,你自己来做选择。”
石笙听得云里雾,铁大海取过烟杆,点燃烟叶,道:“阿笙,你知道武者炼‘源’,起初还算容易,到后来都十分艰难,每养炼一个‘源’,都需要大量的时间,越到后来需要的时间越多,甚至可能养炼一个‘源’,都要花上几十年的时间。”
铁大海吐出口烟,道:“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