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在报复我吗?”听了这话,她抬头凝视他。
“没有的事,只是在提醒你。”他看了眼桌上的咖啡,道,“晚上不要喝咖啡,喝点牛奶最好。不早了,去洗个澡吧。”
这个话题就被他这么绕过去,瞿云舟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用意。看他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地舒缓,仿佛刚才说那些话的人根本不是他。她心思纷乱,拿了衣服就去冲澡,足足在里面泡了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皮肤都有些发肿。
一杯热牛奶递到她面前,“喝点牛奶,晚上睡地更好。”
瞿云舟犹豫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罗玉庭神色坦然,“怎么,怕我下药啊?”
他会有那个兴趣?瞿云舟脸色微沉,接过来灌了口。牛奶是温热的,加了生姜,并不烫嘴,她有些意外。但是心里还有别扭,低头喝着不和他搭话。他倒不在意,径直在她身侧坐下来,在旁边静静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浑身起毛。
“干嘛这么看着我?”
罗玉庭笑道,“看你心虚悔过啊。”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不心虚,你躲着我干什么?”罗玉庭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是什么人,早看出来了,只是不揭穿你。不过有时候,你真的很过分,让人忍无可忍。”
她不由道,“你可以不忍的。”
“就是这种语气。你对陌生人都那么和善,怎么对我就这么差劲?我承认为了夏瑾接近你是我不对,但是后面我也后悔了,也没有对你做什么,你就不能宽容一点?”他已经没有了刚才咄咄逼人的锐气,神情柔和而诚恳,转而一笑,“还是许慧玲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对我印象急转直下?”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只是气话,她说出来后,心里也有些后悔。许慧玲的一面之词当然不可全信,所以更多的是她的主观预测。她对罗玉庭了解不深,但是并不反感。她气愤他的欺骗,所以那天说了很过分的话,现在仔细一想,还真的颇为幼稚,不由勾起嘴角轻笑。
“我父亲和她分手,出于报复,她带走了我弟弟。夏瑾本来就应该和我们在一起,只是被她用非法手段夺走。由此可见,她说的话不可信。”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淡淡一笑,“当然,我的话也不可全信。”
瞿云舟还是沉默。
罗玉庭的目光静静地在她脸上徜徉,忽而敛住神色,“我是家里的独子,你以为我很想接夏瑾回去吗?我也是有嫉妒心的,虽然年纪不小了。”
可是瞿云舟分明看到他眼角不断闪动的笑意,一时忍俊不禁。
“可家里的老头子希望他回去,我又不能阳奉阴违。念他年纪也一大把了,还只有个那么不听话的儿子,我就只能想着另外送个儿子给他,让他消停消停,别老是缠着我了。”
他的语气轻快,瞿云舟也没有那么抗拒了。罗玉庭顺势贴过来,“大家都有不对,就不要再生我气了,怎么样?我现在是你老板,你总不能在公司里看见我就给我甩脸子吧?”
听了这话,再想想这几天经历的事情,瞿云舟也觉得很荒唐,不由自主笑出来。
“笑了,那就是答应了。”外面的雨停了,室内也是平静,他的笑意更盛,捕捉着她嘴角极力掩去的笑容,忽然勾住她的手指,“那就拉个钩好了。”
“你幼稚不?”她忙把手抽回来。
有人也这么对他说过,罗玉庭脸上的笑意化淡,像水墨一样晕染开。他在沙发里靠下来,望着天花板沉思。
“云舟有没有喜欢一个人呢?”
“……不知道。”她有一瞬的茫然,也望着天花板发呆。
两人肩挨着肩靠在一起,都是同样地沉默。彼此的气息氤氲在一起,这一刻忽然莫名地亲切。罗玉庭想起在美国的日子,万般的唏嘘,都是无从说起。宋翩恒像一把刀,把年少的他伤地鲜血淋漓。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事情他都看得淡了,平静下来的时候,也不再怨恨。只是但凡他还有一点骄傲,就不会原谅她,换句话说,是不能接受她的选择。他太清楚,直到现在为止,她心里最看重的还是她自己。
想到这里,他回过头看着瞿云舟宁谧的侧脸,“云舟,给我说说阿瑾的事情吧。”
“……你要听什么?”
“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他就是个傲娇的小孩子,真的没什么好说,你和他相处一下就知道了,脾气差地很,还喜欢捉弄人。”她说到这儿也转头看他,看到他无辜的脸,笑意忍不住漫上嘴角,“有时候,你和他很像。”
她的眼神平静下来的时候,容色也是雅致清丽的,罗玉庭忙挪开目光,盯着脚下,半晌轻轻笑起来,“是吗?”
“是啊,不过都是坏脾气。”
他笑得无奈,“你要那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瞿云舟还是像往常一样去实习,不过是他送去的。为了避免麻烦,两人在楼下分手。不过有人的眼睛还是格外地准,不远处的楼道里,于珊的助理扯了扯她的衣袖。
于珊回头去看,看到两人并行,也是怔愣。
她的秘书说,“看来这个瞿云舟也不是什么背景都没有。新Boss才来多久,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搭上,不是之前就认识的吧?”
“少嚼舌根,没听过祸从口出吗?”于珊瞪她一眼,秘书吐吐舌头不再多说。但是,于珊心里却有同样的疑问。
不过,瞿云舟用不用手段,关她什么事?倒是企划部内部,沈楠一直自诩领头,这下有人直接越了一级,事先还没人告知她,可是在她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可能要有好戏看了!
不得不说,于珊的乌鸦嘴挺准的,瞿云舟到了部门的时候,先是像昨天一样被蒋琛狠狠训了一顿,然后被叫去了沈楠的办公室。沈楠是企划部经理,在楼上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名义上5个组都是她的下辖,她自然有权力召唤她们。
“云舟,这些日子在公司实习,还习惯吗?”沈楠在漆黑的办公桌后面看着她,一身西装,就算在笑,也显得非常威严。
瞿云舟也对她笑了笑,“多谢沈经理的关心,我很好。”
“其实我今天叫你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云舟,我知道你的性格,以你的本事绝对可以胜任现在这个职位。说句实话吧,就算你现在还是一个助理,等过段日子我也会给你晋升的机会。”
铺垫也差不多了,她见时机到了,就进入了正题,挑高细眉看着她,“可是现在这样,是不是太过心急了?我当然理解,但是别人可不这么看。”
是吗?瞿云舟微微弯起嘴角。
——不是心急,是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她深知沈楠的性格,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沈经理说的是,只是这是上面下达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改变。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这样。”
沈楠交换着手在桌上相叠,淡淡地勾着一点痕迹在嘴角,“企划部是我在管理,我很不希望听到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云舟,虽然你是我的朋友,但是在公事上……我希望你能体谅我。”
“我明白,沈经理有什么吩咐?”
“我就知道,云舟一向是个聪明人。”沈楠笑着一拍手,这时,办公室的门“咚咚咚”地响起来。沈楠道,“请进。”下一刻,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佩茜走进来,在瞿云舟身边站住。
她没有和瞿云舟打招呼,而是看向沈楠,“沈经理,我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佩茜回头看了看瞿云舟,面色冷漠地说,“我觉得以我的能力,绝对可以胜任第4组调香师一职,却被有些人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我希望沈经理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楠脸上有些为难,“……佩茜,这是上面的决定,我也做不了主。”
“这不公平!难道公司已经到了任人唯亲的地步吗?”佩茜连日来的不满,都在这个时候发泄出来,不时地冷笑着。
沈楠一沉脸色,“佩茜,说话注意点,上面这么决定,自然有上面的考量。”
“是什么考量?”佩茜转头,目光灼灼地盯住瞿云舟,文静的脸上因为妒恨而显得狰狞,“就凭她和上面的某个领导有不正当的亲属关系?她有什么本事,能平白无故就抢走我的这个位置?”
“佩茜!”
沈楠一直在呵斥她,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为瞿云舟辩解一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们两人是一伙的,瞿云舟怎么可能看不出。要是不理睬她们,指不定还会弄出更大的事,便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求公平竞争。”佩茜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公平竞争,怎么公平竞争?”
佩茜道,“很简单,调香师之间的比斗,无非是辩香、仿香、创香三类。”
“你想比什么?”
“自然是创香。”佩茜面上露出一丝骄傲,“你敢不敢?”
瞿云舟当然应下,这几天蒋琛和别组人对她的态度一直异样,正好趁此机会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如果有这样的经验,对她以后的事业也是个帮助。
她把这件事告诉滇红,滇红差点跳起来,“你哪根筋搭错了,干嘛要理她们?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你的,要是让出去,以后可没这种好运了。”
瞿云舟有些无力,“你怎么说得我好像一定会输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滇红面色为难,“佩茜她……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是不能不承认,她还是很有实力的,你一定不能大意。”
“放心。”瞿云舟一拍她的肩膀,“我不会输给她的。”
“加油。”嘴上这么说,滇红心里还是很忐忑。
瞿云舟和佩茜的比斗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只是一天功夫,整个企划组都知道了这件事。以往只有调香师之间的私下比拼,比的就是嗅觉、创新和经验,这一次却是拿职位来赌,自然有更多的噱头。
沈楠给她们选的是公司最新的一个项目,但是,却被上面否决了。
这是她第一次去罗玉庭的办公室,虽然和瞿云舟、佩茜一起,她还是很激动。不过一个小小的项目,居然能得到上面的青睐,这是她意料不到的。
罗玉庭端坐在办公桌后,笑容浅淡,和她印象里那种一丝不苟的形象完全不同,更加激起了她的好感。她抑制住心里的激动,转头介绍道,“这是第4组的佩茜和瞿云舟,因为这次的项目而有些小冲突,居然还惊动了总裁,这是我的失职,我感到很抱歉。”
“没有关系,公司沉寂了太久,需要新鲜血液。”他抬手一对旁边的沙发客座,“坐。”
他这么说,可谁会真的去坐下来?
沈楠面色凛然,义正言辞,“一个成熟的上市公司,应该有它应有的制度,我们站着就好。”
他也只是随口一说,便一笑置之,从一旁的文件里抽出一份,摊在桌上,“这是半个月前积压的方案,还没分配到哪个组,看一看吧。”
佩茜和瞿云舟都是沉默,只有沈楠大胆上去,打开这份文件。读着读着,她眉头微皱,忍不住偷偷看他,却对上他一双含笑的眼睛,耳畔涌上一股血气,忙移开目光。
读完后,沈楠清咳了两声,“总裁,这份文件没有问题吗?这么重要的一个项目,我觉得不能这么儿戏。”
“你不相信你手下的能力?”
沈楠笑道,“我不从来不盲目自大,她们虽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工作,但是,我不能照顾到每一个人。而公司的每一次重大决议、每一个珍贵的项目,都是关乎公司前途的大事,我觉得应该慎重考虑。”
“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吧。我当年在美国的时候,如果没有前辈给予的机会,现在也就是华尔街上的一个乞丐,哪能站在这里听你们的报告?”他半开玩笑地说。
场面话也说完了,沈楠情不自禁地望着他微笑,回头对瞿云舟和佩茜说,“既然如此,那就谢谢总裁给的机会吧。”
项目越大,关系越大,失败后就更难翻身。
她为何不乐见其成?
瞿云舟和佩茜一起道谢。
最后,罗玉庭笑道,“期待你们的表现。”
☆、68六十七。十陷阱
六十七。陷阱
两天后;滇红还是替她紧张,“真的没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瞿云舟拿了薰衣草香精倒入量筒;看时间差不多,倒入了另外的器皿。这是一个高级定制的特例;题目是“情人”;用单花型是最适合的。只是在香氛上;她还不是非常确定。
滇红道,“你可能会赢她?”
瞿云舟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她按在椅子上,笑着捏捏她的肩膀;“不要瞎操心了;真的没事。小时候有前辈一直带我;专注的就是这方面的调香,这个题目,我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正好适合单花型的香水。”
这么一说,滇红果然不像刚开始那么担心了。她随意抬头,瞥见在一旁倒水偷看她们的佩茜,冷冷道,“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谁在看你们了,真是有够自恋。”佩茜没有说话,李梦和徐玲就从旁边走过来帮腔,每人手里捧着一杯咖啡。
滇红道,“没有和你们说话,自己就抢着跑出来了,这又是什么毛病?”
“说谁有毛病啊?”徐玲走上去几步,从头到下扫了她一遍,又看着旁边专注调香的瞿云舟,“真以为她把你当朋友,每次都抢着帮她出头?也不想想她是怎么上位的,现在她能挤掉别人,明天就能挤掉你。”
瞿云舟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足足比她高出半个脑袋,“穿了高跟鞋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别人高?我不用穿高跟鞋,就已经高出你很多,何必用什么手段?这是我和佩茜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说。滇红是我的朋友,可是你连我的对手都够不上。”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摊开来讲,声音不大不小,整个4组的人都可以听到。徐玲涨红了脸,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李梦捏了她的手,和她站在统一战线,“等你输给佩茜,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瞿云舟拉了滇红,从她们面前径直走过去。
“嚣张,太嚣张了!佩茜,你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李梦在原地不停地跺着脚。
佩茜却一直沉默,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出神,神色有些凝然。刚开始的轻视已经退了下去。她脑海里回想着刚才听到的关于“单花型”的定论,心里忽然有些恐惧。有些东西,她没有想到,对方却想到了,现在一回想,的确的是单花型更加适合这个主题。
佩茜的心情有些沉重,到了下午,沈楠招人叫了她去。
“怎么样,有信心吗?”沈楠坐在办公桌上,笑容和蔼,面带鼓励地看着她。
“沈经理,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可以。”
“……瞿云舟是您的朋友,您为什么要让我去对付她?”
沈楠看着她,只是微笑,“我没有让你去对付她,只是帮助她认清自己。她是我的朋友,我也希望她好,对吗?”
这样的鬼话,佩茜当然不会相信。不过问这个,也只是为下面的话做个铺垫,于是,她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瞿云舟是从小就开始接触调香的吗?既然要帮她‘认清自己’,我想知道关于她在调香方面的所有事情。”
沈楠明白了,笑道,“没有问题。如果不告诉你,万一你输了,岂不是要找我算账?”
“我不会输!”佩茜冷冷道。
沈楠不置可否,转而道,“你听说过瞿翌风吗?”
佩茜的神色骤然凝重下来,略有猜疑地看着她。沈楠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就是你想的那样,瞿云舟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带大的,你觉得她的调香水平怎么样?”
“……就算是瞿翌风的女儿,那又怎么样?我一定会输吗?”
“不一定输,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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