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她是卖鱼妹（）
半夜下起了毛毛细雨。
常宝嘉起床时，站在窗边一看，四处都湿湿濡濡，雾气很重，应该就六点钟左右。
常关大起得比她更早，已经烧好了开水，找水壶没找着。
“宝嘉，好像没水壶是吧？我去买一个。”
昨晚睡觉时，常宝嘉已经告诉了常关大，今天要去上学的事。他老人家做梦都是甜的。
常宝嘉笑道：“都有的，我带你出去吃早餐，你早上就呆在李叔那儿吧，等我放学去找你。”
这也是两人商量好的。
李成看到常宝嘉两爷孙很高兴。
常宝嘉吃过肠粉后，趁还没什么客人，将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
李成求之不得，加上这活也不重，常关大帮忙绰绰有作，但工钱方面，倒是要说清楚。
说到钱，李成有些为难，他自己都是白天卖早餐，下午和傍晚接些零活。
常宝嘉看出他的窘态，笑道：“工钱不打紧的，最主要是让阿公有个地方消遣时间，一个月五元就好了。”
况且下个月，都不卖肠粉了，阿公做吃的手艺可是好，到时教他做蛋糕，学两遍肯定就会了。李成要拜阿公做师傅呢。
李成搔搔头，“那怎么好意思。”
“就这样安排吧。我那只鹩哥呢？”常宝嘉目光探向屋里面。
李成欲言又止，“呃，我做了个笼子装它，在后院，不然它看到生人就会叫。”
常宝嘉点点头，和陈二狗聊了几句，恰好罗笑琴出来，就介绍他们认识，希望陈二狗可以帮她安胎。
罗笑琴今天气色好多了，不像昨天苍白如纸。
常宝嘉觉得人还是得自己有努力向上的欲望，才能成事，“你们聊，我先走了。”
她只是按太阳的位置判断时间，心想还是得买只手表才方便。
“宝嘉，我有事和你说的。”罗笑琴刚才听到常宝嘉的安排，知道李成想问什么又没好意思问出口。
常宝嘉跟罗笑琴进了客厅，“婶，有事直说。”
罗笑琴也就坦白道：“阿成听你这样安排，担心你忘了做面包的事，我就代他问问。你别介意。”
常宝嘉道：“我心里有数，说好一个月就一个月，你们别急。”
罗笑琴有些惭愧，倒是他们心胸不够坦荡了，“我明白的。你背个书包是要去上学？”
“嗯。”常宝嘉也不避讳，所有人迟早都要知道她上学的事。
“你等下。”罗笑琴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匆忙进房间里面翻箱倒柜。
常宝嘉有些担心她会碰着了，“婶，中午再说吧，我要上学了。”
“就是上学用的，字典呢，我藏起来的宝贝。”罗笑琴头也不回地说。
常宝嘉其实用不着字典，但有本字典对自己学识来源更具说服力，也就等着。
一会儿后，罗笑琴捧着用破布包裹的物件出来，一脸虔诚地说：“这是我爸爸的呢，你也知道，他已经过世了。我给你用，好生保管。”
常宝嘉认真地说：“好，我考上世界最顶尖的大学来报答你爸爸。”
罗笑琴却当她开玩笑，“能混上个专科都很好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常宝嘉回眸，冲她一笑，离开了早餐店，在一条巷子中才把包着字典的烂布打开。
字典保存得非常好，是1953年由叶圣陶先生终审的第一版，十分珍贵。
常宝嘉将破布扔了，字典放进空空的书包中，突然就觉得沉甸甸。
迈进学校大门后，很多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瞅着她，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快看，那个人很眼熟，好像是卖鱼的，怎么到学校里面来？”
有人认出常宝嘉了，大概跟父母或阿公阿婆去过集市买菜见过。
“卖鱼不是很正常吗？我有同学还卖萝卜干呢，他家腌的萝卜比谁家的都要好吃。”某同学义正严辞地说。
“好吧，难道她到学校送鱼？”
“多事，送鱼还是读书碍你了。”
“送鱼不碍我，如果是读书，希望不是和我一个班，我闻到鱼腥味就想吐。”
“班长，如果是读书的话，不是应该下学期再来吗？”这个梳了整齐的蜈蚣辫的女孩子昨天见过常宝嘉，又看到她背了书包，非常困惑。
“没我们的事。”那被称做班长的男生，一点也不想议论别人。
“寂寂山草青青，碌碌乌鸦鸣鸣……”朗朗吟诗声从台阶上传来，也就两句。“诗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刚才议论常宝嘉的几人。
常宝嘉觉得这人有点意思，用乌鸦来比喻碎嘴的人。
不过这种人实在太多了，无论在哪个领域都一样多，仿佛天生一股非议别人的力量。
常宝嘉静静地来到三一班门口，往里面看了圈，有几名学子正在埋首功课，偶尔交流下解题心得。
她应该到中三年段的办公室去等才是。
今天梁老师来得迟。
常宝嘉一直站在外头，看到各个老师进出也就称呼一声，不咸不淡。
直到七点二十分早读铃声响起，各课代表把作业本收上来送到办公室。
“你在这做什么？”常美娟是一二班语文课代表，看到常宝嘉在这里，先是惊讶，然后十分鄙夷，“大字都不识一个跑学校来，不嫌丢人。”
常美娟把作业放下，扭头就走了。
先前碰到的那个班长也来送作业，看到常宝嘉就问：“恕我冒昧，你是来上学的？”
常宝嘉点头，并未正眼看人。
“安排你读哪个班？”班长算不上热情，但本着超群的责任心，还是继续询问，希望能帮到她。
常宝嘉这才抬头望着他，道：“梁老师的班。”
班长皱了皱眉，“梁老师今天请假呢，我们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课，由李老师代课。”
“谢谢，我找李老师……”
“你就是那个今天来报道的插班生常宝嘉？”恰好李宜芬来了。
“是的。老师你早。”常宝嘉礼貌地回答。
李宜芬上下打量常宝嘉，脸色不善，侧头吩咐那班长，“成康，你先给这位常同学安排一个座位，再到校务处那儿把书拿给她。”
“好的，李老师。”
黄成康示意常宝嘉跟他走，边走边说：“常同学，我姓黄，叫成康，很高兴认识你。”
常宝嘉双眼望向三一班的班牌，轻道：“我也是。”
当黄成康领着常宝嘉进了教室，向全班同学介绍后，整个班都沸腾了。
先前认出常宝嘉卖鱼的那个小胖仔，看了看自己隔壁的空座位，大声道：“班长，我不要和她坐，我怕腥，她就是那个卖鱼妹。”
第047章 要心服口服（）
黄成康一点也不尴尬，太了解王人杰这个小胖子了，就嘴坏。
“没关系，和我坐就可以了。”
因为黄成康有很高的威信，大家顿时鸦雀无声。
待黄成康的同桌把书包和凳子都搬走后，常宝嘉也把王人杰邻桌那凳子搬到黄成康那边。
放好书包，坐好。
“大家先早读，我去帮常同学拿书。”黄成康回到座位，把自己的语文书打开来，告诉常宝嘉今天学哪一课后，往教务处走去。
可是三一班今天的早读不太顺利。
副班长兼语文课代表李玲玲先是起了个头，突然又让大家停下，望向常宝嘉笑着问：“对了，常同学，你坐这么远能看到黑板么？要不要调到第一排去？”
这是嘲笑常宝嘉个子矮小。因为黄成康很高大，他坐在第三组最后一桌。
常宝嘉礼貌地回应：“谢谢关心，我能看到。”实际上她根本不用看，要学的东西都懂了。
和李玲玲关系最好的另一个短发女生说：“你是插班生，想让我们心服口服认你是我们三一班的一份子，那么你得拿出点本事来，不然拖了我们后腿可怎么办？”
“对啊，我们班成绩都是年段第一呢。”
“不能给扯了后腿。”
“没错。”
大家热烈附和。
黄娴静站在教室后门安静地聆听。
按道理，常宝嘉应该站起来表示一番才是，但她依然坐着。
李玲玲心想这人脸皮真厚，还不识趣，就翻开其中一篇文言文道：“我身为班干部，理应为同学们释疑，你也应当表现一下自己的才学，就把这篇课文念出来，并解释一下吧。”
王人杰抹了抹没有汗的额头，这篇课文他现在还老是背不下来呢。
常宝嘉这才把黄成康的书翻到那篇文言文那儿，刚想看，却被刚才说她插班生那个女生抢了去。
“常同学，班长的书有详细的笔记，为了公正，你还是用王人杰那本吧。”
王人杰慌忙抱住自己的书，“我不干，我闻不了鱼腥味。梁小英你别多事！”实际上他是怕出糗，他的文言文理解能力差得扑街。
常宝嘉这才抬眼环了教室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梳一条漂亮的蜈蚣辫子女生身上，就是进学校时和黄成康他们一道的那个。
那个女生的视线与常宝嘉刚刚接触，就明白了常宝嘉的想法，但没主动提出借书。
常宝嘉也就弃了她，走到王人杰旁边，“把你的书借我，我给你一元钱。”
“真的？”王人杰张大了嘴巴，可马上板起脸，“我不信你有钱。”
常宝嘉掏出一张十元钱出来给他看。
“成交！”王人杰眼睛一闪，把书递出去，却被李玲玲截住。
“王人杰，你的骨气呢？为一元钱折腰？”质问王人杰的却是梁小英。
“这双簧唱得不错，谁愿意把书借我一看，这十元就给谁。”常宝嘉以前最厌恶别人拿钱说话，可是她脑筋早转过弯了，用钱打击最能看清一个人的品质。
现时班上没几个同学家里条件好的，一般口袋就放一角钱，从来没拥有过十元钱巨款。
而常宝嘉拿着十元钱说给人就给人，不过是为了看那篇课文一眼，此话一出，就如大石砸湖，激起一圈圈波浪。
可是没人敢举手说借她，因为大家都要有骨气。
常宝嘉觉得这样有意思，也不想往上加码，“那容许我等黄班长回来再背课文和释义吧。”
那口气，从容淡定；那神态，不容置喙。
如此一来，李玲玲也没办法，因为没人愿意借书，自己又扣着黄成康的书不给常宝嘉看，原以为她会急得团团转，谁知泰然自若。
可小孩子心性高，又没太多社会经历，心一歪，只想常宝嘉是拖延时间，加上她想用钱收买其它同学，心中更加鄙夷。
常宝嘉瞥了李玲玲一眼，嘴角微弯，回到自己座位坐下。等黄成康回来时，自己那书应该也是旧的，到时看他们怎么玩。
本来赵镇业是想给常宝嘉一套新书，但黄娴静觉得没有必要，找了上一届的一位同学，把整套书借来。
所以常宝嘉猜对了。
黄成康把书提回来给常宝嘉，听说王人杰说了刚才的小风波时，当然挺身而出。
他也不拿王人杰的书，而是跟一位家庭条件较好，笔记全记录在笔记本上，书本历久弥新的同学借来语文书。
“常同学，需要我先给你念一遍吗？”
这篇课文确实难，黄成康也有些担心，但没表现出来。
常宝嘉说了声“谢谢”，专心地把课文看了一遍，一目五行。
为了照顾同学面子，五分钟后常宝嘉才合上课文，用一种朗诵的方式，将这篇散文娓娓道来，平缓处若涓涓水流，转折处如珠圆润，激昂处似巨浪拍崖，余声震震，慷慨动人。
班上静悄悄的，似乎全都沉静在常宝嘉所表达出的散文意境中，就是黄娴静也想不到常宝嘉说话时声音小小，朗诵起居然有此等风姿，整篇课文是有声有色，她也是听得如痴如醉。
接下来，常宝嘉神色自若地翻译了这篇散文，所谓声情并茂，令人折服。
黄成康第一个站起来鼓掌，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几乎所有同学都站了起来，李玲玲与梁小英对视一眼，不得不跟着一起鼓掌。
黄娴静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要出面，为常宝嘉挣点脸面，虽然她也不喜欢用钱收买别人这种行为，但在成人的世界，以利益相诱实在普遍。
但李宜芬先她一步从正门进了教室。
“安静。”李宜芬站在讲台上，严肃地望着下面交头接耳的学生。
所有同学又从一种沸腾的状态回归安静。
“起立。李老师早上好。”黄成康带领大家向李宜芬问好。
“同学们早上好。”李宜芬望向下面，所有同学站起来时，根本找不到常宝嘉的身影，本来应该由梁老师自己来安排这个插班生的座位，可是这样坐在后面，莫说学校领导看着会笑话，就连她自己也看不过眼。
“坐下吧。”李宜芬其实也听到了常宝嘉的表现，明白这是个有才华的学生，心中那种质疑与不满也就打消了，“今天梁老师有事请假，这两节课由我来上。首先常同学的座位重新安排一下。”
李宜芬想把常宝嘉安排在第三组第二排，可是留下来要和常宝嘉坐一桌的女同学又闹别扭了。
第048章 热心的班长（）
李宜芬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
那名女同学觉得自己和一个用钱收买人的插班生坐，会失去骨气，为了维护这种骨气，她坚持己见。
常宝嘉心下了然，自然不会去当和事佬，只安静地站那儿等李宜芬安排。
黄成康觉得这样十分不好，显得他们班的同学小家子气，居然和一个新生这样计较。
如果他个子矮些，或者常宝嘉个子高些都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可惜如果是不成立的。
黄成康扭头看了常宝嘉一眼，真的很小很矮……
“李老师，我有个想法。”黄成康举手。
“黄同学你说。”李宜芬点点头。
黄成康指了指第一组和第四组的第一排，“李老师，如果把我们安排在那个位置，我坐里面，常同学坐外面，这样就不会影响别人了，李老师你觉得好吗？”
李宜芬一向知道黄成康是个懂事且稳重的好少年，赞道：“很好。坐第一组去吧。”
接下来，李宜芬又按身高和成绩差距调整了座位。
如此一来，谁也没话说了。
李玲玲看着黄成康帮常宝嘉把书和凳子都一起搬走，气鼓鼓的。忽然看到常宝嘉往回瞥了一眼，就很寻常的目光，偏偏令李玲玲头皮发麻，就像看到一把闪着寒光的剑似的。
她揉了揉眼睛，怎么看那些背影都怎么柔顺，刚才肯定是错觉。
常宝嘉确实没有朝李玲玲扔刀子，她一个活过几十年的人，怎么可能跟个小毛丫头一般见识，犯不着。
“谢谢。”常宝嘉小声跟黄成康道谢后，下课铃声恰好响起。
李宜芬休堂。
同学们立刻像放炮仗似的炸了，硝烟滚滚。
王人杰头一个冲到常宝嘉跟前，笑咪咪地说：“常同学，我喜欢吃鱼，你什么时候卖鱼，我叫我妈买一斤。”
那个梳蜈蚣辫的女同学也走了过来，“班长，我和常同学说两句，王胖子你别这么谄媚。”
“崔咏欣，有什么事晚些再说，我带常同学去熟悉一下。”黄成康拒绝了，按他的判断，崔咏欣应该要主动借书给常宝嘉才对，没想到崔咏欣竟然袖手旁观。
黄成康说完，不给她说话的余地，示意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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