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凌伏地叩首的同时暗暗地勾起了嘴角,“谢陛下隆恩。”
待漆凌离开大殿后,站在一旁的内监总管秦江俯身对坐在皇座上的贺狄暝说道:“慕渊大将军失踪,这漆相在朝堂上已经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如今便更是加无可加的显赫了……”
贺狄暝微微点头:“我如何不知道你的顾虑,慕渊一直是我的心头大患,如今他虽失踪,可他的党羽势力仍旧根深蒂固,况且他若永远消失便罢了,若哪天又突然回来……曾经我拿漆凌来制衡慕渊,如今也是一样,给漆凌左相这个头衔,才更方便处理慕渊的门下众人,兵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给漆凌的,至于将慕渊旧部都清除干净之后……”贺狄暝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只在心中暗想:那时漆凌此人的价值也就差不多了,他不会允许这赤穹朝野中再出现有慕渊一样的人出现!
尉迟信将玄玥送到家门口,告别后便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回想这一路与他共乘一骑画面,虽然他仍是话少的可怜,却足以让他欣喜和满足。
从玄玥有记忆开始,每次跟哥哥和嘉阳璟麟出去玩的时候,总会有尉迟信跟在后面,但他从不参与他们的打闹娱乐,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
小时候调皮的玄玥总是捉弄尉迟信,可是面对这些小把戏,尉迟信依旧不愠不恼。
久而久之,玄玥觉得没趣,也就很少捉弄他了。
玄玥从小便被发现有极强的魔法天赋,八岁时便被苍玄阁长老亦风收为徒弟。长大后的她多次以魔法能力为熙昭军队效力。最危险的一次是玄玥伪装深入赤穹国最宫中,窃听到赤穹即将对云琅国开战的内部信息,然而在她准备撤离,刚走出宫门前的时候,赤穹皇宫中的警哨突然响了起来,玄玥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被发现了,于是她立马用魔法将自己暂时隐蔽起来,这时一队队的士兵开始在宫门附近搜寻。赤穹皇宫门外并没有什么建筑或者树木可以让玄玥遮蔽和逃跑,更没有什么骑乘工具可助她逃跑,她看着从身边擦肩而过的士兵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发现,毕竟她操纵光作障眼法只是暂时的,维持不了那么久。
“她在那里!”一个士兵大喊道,这时所有人都看向了玄玥的方向。
原来她在窃取会议信息时用了过多的魔法,使得她现在很快就暴露了出来。正准备回头跑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人骑着马正向自己的方向来。
“锵锵!锵!”来者将手中的长枪扔了过来,击退了几个正要靠近伤害玄玥的士兵。
是“毕空!”,玄玥看到这把长戟,意识到来者正是尉迟信。
这时尉迟信已经冲到玄玥身边,向她伸出手“上来!”玄玥就被拉上了马,紧接着拔出刚才插在地上的长戟,还不等众士兵反应,尉迟信勒紧缰绳,一个回头,向来时的方向冲去。期间还有试图追上他的士兵,被他用毕空一一刺死。
玄玥坐在尉迟信身后,紧紧抱着尉迟信的腰。拥有再高能力的她也毕竟是个女孩子,仍是被刚才的事情吓得不轻,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没事了,我来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到熙昭了!”许是感觉到了玄玥的颤抖,尉迟信安慰道。
尉迟信低沉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让玄玥真的不那么害怕了,心渐渐定了下来。玄玥这才发现自己的侧脸贴着尉迟信的后背,是第一次吧,这么近的距离,闻到他淡淡地汗味,甚至连他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回到熙昭,玄玥告知了嘉阳璟麟暮天她所探知的一切信息,接着熙昭很快通知了云琅国,让他们尽早对这场战争进行提防。
这次出色的完成了这极其危险的任务,另嘉阳暮天赞叹不已,甚至专门为她开了一场宴会以表彰她。宴会中玄玥梳着端庄的发髻,迈着淑女的步子走动于各个人群间,接受并回谢大家对她的赞美,始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这是她多年接受的名门闺秀的礼仪教育,她也早已习惯。
宴会的最后,她说:“在这里,我还想感谢一个人。”说着,她看向站在嘉阳暮天身边的尉迟信。然而尉迟信却将食指放在嘴上,轻轻摇了摇头。
玄玥会了意,停顿了几秒说道:“感谢尊敬的陛下,如此信任我,让我去执行这次的任务,我才有机会将情报带回。”
信哥哥,谢谢你。
第十一章 玄玥的心意
夜晚的上陵城褪去了白天的庄严和高贵,在暖色灯火的装扮下更添几分平凡的浪漫。与赤穹国七刹城那蜿蜒不平的小道和险峻崎岖的山路不同的是,熙昭上陵城的路宽阔平整,如同熙昭国人一向示人的形象——生性正直,心胸开阔。尉迟信走在城西通往他私府的石板路上,刚下过雨的路面有些湿滑,反射起微微的月光,氤氲的空气混着雨后特有的泥土味道,三两辆马车从身边驶过,使得身边的景象更加别致生动。
但尉迟信并不在意这些景象,对他来说,在哪里都一样。
突然他停了下来,“玄玥,出来吧”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什么动作,如果不是玄玥下一秒走了出来,尉迟信真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是被你发现了呢!”玄玥走到尉迟信面前,调皮的笑了起来。
“这么晚,怎么出来了?”
“嗯,我看你的束发冠旧了呢,做了一个新的给你。”玄玥拿出一个金色的金属质地束发冠出来,上面嵌着一块红色的宝石,充满期待的仰头看着他。
“不必了,我现在这个挺好的,谢谢你。”尉迟信丝毫没有犹豫的拒绝了她。
“你就那么讨厌我?看都不肯看这束发冠一眼?”
尉迟信没有回应她,只是继续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玄韶会担心。”
“不!我就要跟着你!”
见玄玥一脸坚决,尉迟信没有再说话,而是继续向前走。玄玥也继续保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跟着他。
拐过几条街之后,尉迟信停在了一个高挂一串串朱红色灯笼的街口。
嘈杂混乱的人流,暧昧廉价的胭脂水粉味道,以及门前穿红着绿的女子们,玄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满脸错愕的看着尉迟信。
“那些王公贵族的宴会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而不是这里。”尉迟信语气中带着几丝嘲谑。
“你…你心里从没有过我吗?那你为什么去赤穹国救我?!”玄玥涨红了脸问道。
“要听实话吗?我去救你只是为了不让熙昭的利益受到损害,换句话说,任何一个人去执行那次的任务我都会去营救,我为的是熙昭,而不是你。”
看到玄玥微微颤抖的肩,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尉迟信走近她,低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慢慢靠向玄玥的脸,玄玥惊慌的闭上了眼睛。
尉迟信在几乎要碰到到玄玥樱粉色嘴唇的时候停了下来,“我对小女孩没什么兴趣,尤其是你这种高门贵族之女。不过如果你去学一下那些市井风尘女子,或许我会多看你几眼。”说罢,尉迟信还指了指街巷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们。
听到这番话,伤心,羞辱,失落齐向玄玥心中袭来,她扬起手,“尉迟信你这混蛋!”
尉迟信本来已经准备好迎接那一巴掌,怎料玄玥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
“啪!”玄玥另一只手中金色的束发冠被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那枚红色的宝石也掉了下来。
玄玥转身跑了,带着啜泣声。
看着玄玥背影慢慢跑远后,尉迟信蹲下拾起了那个金色的束发冠和掉了的红宝石,轻轻地摩挲,微微叹了口气。
“对不起,玄玥,我这样的人实在不配拥有你的爱。”
几乎每一天夜里,尉迟信都会从同一个噩梦中惊醒。猩红的鲜血充斥着着梦境,满眼望去是无数的尸体,尉迟信站在那些尸体中间,无法动弹,然后是大雨,无尽的大雨,梦里的一切又十分的安静,安静到有些诡异,只有一个声音反复的响起:“为什么我还活着?”
尉迟信十六岁的时候,那场他人生的浩劫摧毁了他的一切。
那场战争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两方的死伤不计其数,最后剩下的人都是靠着意志在用身体碰撞攻击对方,尉迟信眼见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的倒下,自己也只剩下一口气,面对拿着剑刺向自己的最后两个敌人,尉迟信准备好拼死抵抗,尽管他已经握不住那柄长戟。
“就这样,结束吧。”随后尉迟信就感到了剧烈的疼痛,但不是被刺穿身体的疼痛,而是自己被他的将军用长枪打飞了出去。
在他彻底没有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了将军对他大喊了一句什么话,然后与那两个敌人同归于尽,接着尉迟信也倒下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尉迟信逐渐恢复了意识和知觉,原来,自己还没死。
看着满地的尸体,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受了刺激一样,他不记得这些是谁,他忘记了他们是为谁效力拼命,也忘记了是被谁打成这个样子,他的脑子里只有自清醒过来就一直反复回响的声音:“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只有我活着?所有人都死了,却残忍的让我活在这世上。”
当他能站立后,他离开了这里,然后开始了行尸走肉一般的流浪。
那时候很多地方的人都曾见过一个满身肮脏腥臭,头发散乱不堪的人四处游荡,嘴里不停念叨:“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大家都把他当疯子,见到就将他驱赶走,甚至有人会对他施以拳打脚踢,泼脏水垃圾。
曾经的赤穹国每月都会举行蔚为壮观血腥角斗以娱赤穹贵族。这是一个残忍而扭曲的角斗比赛:当一位斗士赢得比赛时,他所要同时面对的对手数目会随之翻倍,这些对手有可能是战俘,也有可能是未被驯服的野兽。这就意味着每个参赛者最终都必死无疑,只是会带着所谓的无上荣耀死去。一个人一旦进了角斗场就只能战斗到底,直至死去,他不可能离开这里,曾有因比赛太过残酷血腥而想要退出的斗士,在逃离的过程中被抓住,结果被处以赤穹的极刑。
有一天,尉迟信站在了角斗场门前,他决定在这里结束自己。
赤穹当然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会给贵族们带来乐子的人,很快就安排他进入比赛名单。
比赛开始后,尉迟信不断的刷新着面对对手的数量,从五名、十名再到五十名……
这一天,当浑身是血的尉迟信用最后一口气杀掉最后一个对手时,他再次刷新了记录,杀死了一百名战俘。然而,下一场他要面对的是两百名对手,这个数目是以前记录的将近六倍,显然,这也意味着是他的最终的比赛了。
尉迟信即将在角斗赛中对战两百名对手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所有国家,有人在预测他是否会打败敌人活下来,也有人对这残忍的赛事嗤之以鼻。当爱才如命的熙昭先帝嘉阳烨听闻这个消息后,即刻秘密动身前往赤穹的角斗场。
在尉迟信即将战斗的前一晚,他依旧两眼放空,面无表情,躺在阴冷潮湿的地上。来参加大赛的勇士跟那些战俘的待遇并没有什么两样,对于赤穹来说,他们都是用来满足贵族们变态乐趣的工具而已,每天吃馊了的食物,住在潮湿发霉的破屋中。
这时尉迟信屋子破旧的木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斗篷带着风帽的人。
“你就是尉迟信。”
尉迟信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望着漏着水的屋顶。
“我可以给你活命的机会,带你逃离这里。”来者解开斗篷和风帽,对尉迟信说道。
“逃离?面对一个一心求死,想要在这里结束自己的人,你居然说带他逃离,不觉得可笑吗?”尉迟信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这个说要给自己活命机会的人。
然而当看到面前这个人胸前金色的太阳标志时,尉迟信的头突然一阵剧烈疼痛,脑海里闪现出很多不完整的关于那场战斗的片段。
尉迟信按着感觉要炸开的头,艰难的开口问道:“你是谁?”
第十二章 心死之人
“我是熙昭国的国王,嘉阳烨。”
“你说你会带我逃离这里,条件是什么?”
“为熙昭国效忠。”
“好,我答应你!”
尉迟信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嘉阳烨虽然心中为尉迟信前后突然转变的态度而诧异,但嘴上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尉迟信闭上了眼睛,心中默想:也许我找到了再活的长一点的理由,希望我没有做错。
“嘭!嘭!”下一秒他手上脚上的锁链被他齐齐震断,能困住他的东西从来不是这些锁链。
二人准备即刻动身,若是等到天亮,比赛开始那就麻烦了。
嘉阳烨穿上斗篷,推门从他来时放倒的看守侍卫身上迈了过去,尉迟信拿起长戟跟在他后面。然而当他们就快要踏出角斗场的时候,还是被在一队巡逻的士兵发现了。
“快来人啊,有人要逃跑!”
“在那里!是尉迟信!他要逃跑!”
夜晚角斗场的宁静被士兵的叫声打破,顿时嘈杂起来,士兵们闻声全部向尉迟信他们的方向围了过来。
“这么点人,难不倒你吧,尉迟信。”
尉迟信没有回应,而长戟已经击退数名士兵。
嘉阳烨更是从容不迫,没有丝毫惊慌,他用食指随意的在空气中画着圈,这些圈立刻变成了金色的气波弹出,被气波弹中的士兵立马不能动弹,倒在了地上。他以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向尉迟信第一次展示了熙昭国的王者风范。
在击退攻击他们的所有敌人之后,他们向离自己最近的角斗场侧门跑去。
这时,在角斗场中央看台的一个阴影处,一支箭向嘉阳烨和尉迟信射了过来。尉迟信听到箭穿破空气的声音回过头,眼看着这支箭马上要射中嘉阳烨,他转身跃到嘉阳烨身后,一声闷响,箭刺破皮肉的声音。嘉阳烨闻声回头,才发现原来尉迟信替自己当了一支箭,看到穿破尉迟信胸膛带着血的箭尖上,隐隐泛着青色,他意识到这箭有毒,而尉迟信已经疼痛到几乎说不出话,只有喉咙里发出的几声浑浊不清的低吼。
嘉阳烨扶住尉迟信,低声默念着一个咒语,几秒后整个角斗场被金色的雾气弥漫,他们二人趁机成功撤退。
回到熙昭国之后,尉迟信凭借着为嘉阳烨挡箭的忠心护主之举以及极高的武艺赢得了禁卫军统领的位置,随嘉阳烨出入于各种场合,保护他的安全,偶尔也会为熙昭国出去执行任务。
两年后的一个晚上,嘉阳烨单独将尉迟信叫到自己的寝殿。这时,年事已高的嘉阳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国家的政事基本全交与当时的太子嘉阳暮天。
“尉迟信,谢谢你减轻毒药的分量,让我多活了些时日。”嘉阳烨依旧的从容安详的微笑着。
“陛下,您都知道了……。”尉迟信难以掩盖内心的震惊,脱口问道。
“第一次见你时,你一心求死,然而在看到我胸前标志时你却突然转变了想法,当时我就知道你的过去肯定跟熙昭国有关,非恩即仇。但如果我熙昭国曾有恩与你,你必定会说出来,而你没有,既然你不是报恩的,那就一定是后者了。你一定认为你是因为帮我挡了一箭的护主忠心而取得了我的信任,可如果只因为一支毒箭我就相信一个人的忠心,那我早已死了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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