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轻稳,直向山口流去!
驶出山口,眼前顿觉开朗,星辰在天,三艘篷船,已驶行在群山之间的一条山涧之中!
此刻敢情已经出了百花谷,他们出入路径,竟然会有如此隐秘!
他回过头来,眼看舱中八人,依然各自垂首打盹,好像对自己一行,究竟要去那里,都莫不关心!心中暗想:“自己何不趁此机会,试试王兄是否真的被他们迷失了神智?”
心念一动,立时用手肘轻轻碰了十八号一下,以“传音入密”说道:“王兄,你睡熟了么?”
十八号突然惊觉,睁目朝白少辉望来!
白少辉为了防入暗中监视,不敢和他视线接触,依然头靠竹篷,以“传音入密”说道:“兄弟是白少辉。”
十八号当然听到了,但他脸上却丝毫没有惊喜之色,目露迷茫,转动了一下,又缓缓阖上眼皮,好似不是和他说话一般!
白少辉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由此看来,王兄果然被他们迷失了神智,自己若非九疑先生预先在密束中附赠一颗解毒药丸,此刻岂不是也浑浑噩噩,和他们一样?”
想到这里,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目前,被百花谷劫掳而来的人中,真正清醒的,已只有自己一人。眼看百花谷防范极严,凭自己一人之力,如何才能把王兄、金兄他们,救出险地呢?”
他想到金一凡,也同时想起钱二、赵三、卓七等人,现在不知如何了?他们此刻可能还留在百花谷中。
但自己却跟着紫蔽坛主离开百花谷。
不知他要把这些迷失神智的人,带到那里去?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回百花谷来?天色逐渐大亮,幽暗的舱中,也从缝隙透进些微天光,但大家仍然瞑目而坐,既没睁眼望上一下,也没有移动一下身子,当然更没有一个人开口。这真是一趟枯燥、寂寞而闷气的旅程!
白少辉从这一夜的枯坐中,已可领略到凡是被迷失心神的人,他们心中,已经是一片空白,没有思虑,没有烦忧,对任何物事,都无索于怀,漠不关心,人与人之间,没有感情,自然也无话可谈了!
百花谷为什么要把人弄成这副白痴模样?他们到底有何阴谋?中舱竹篷,突然掀开,大家但觉眼前一亮,射进一片阳光。
一个黑衣大汉,手端木盘,送来了一大锅稀饭,和一大盘馒头,放到舱中,大声说道:“诸位请吃早餐了。”
说完,转身退出,又掩上了竹篷,舱内依然幽暗如故。
八个紫衣汉子经他一叫,全都睁开眼来,大家原是席地而坐,各自拿起碗筷,由十一号开始,挨次装上稀饭,吃喝起来。
照说大家面对面的坐着吃早餐,总该有一两句交谈,但大家还是自顾自的吃着,谁也没和谁说上一句。
吃过早餐,放下碗筷,大家又闭上眼睛,各自枯坐,黑衣人掀篷而入,收了碗筷,很快退去。
白少辉已经知道他们神智被迷,也就不以为怪,跟着他们依样葫芦,闭目坐定,调息行功。
第一天过去了!第二天中午时分,船已进入一条大江。
第二天也过去了!
第三天中午,白少辉已可从小孔中,看到江面上不时有船只往来。
傍晚时分,三艘黑漆篷船,终于在一处港湾中停了下来。
黑衣人替大家掀起竹篷,仍由十一号领头,一条条人影,相继纵上岸去。
白少辉走在最后,心中暗想:“看来这些人个个都身法矫捷,具有江湖一流的身手!”
这时,四野阴云密布,夜黑如漆!
但见紫蔽坛主宽袍佩剑,早已站在夜色之中,等众人一齐上岸,就举手一挥,当先向前行去。
四名胸绣金花的紫脸使女紧跟着坛主身后,十九名紫衣大汉又跟在她们的身后。
白少辉一面奔行,一面暗暗留神,只觉所经之路,渐渐已由小径转入大路,一口气足足奔行了二三十里路程,眼前已有一座巍巍城墙,挡住去路!
白少辉心中暗自起疑,付道:“紫蔽坛主率领这许多高手,莫非要去洗劫城中富户?”
付思之间,只见紫蔽坛主去势毫不停顿,距离城墙,尚有一两丈远,突然身形冲天而起,宛如离弦劲矢,一下掠上城垣。
他身后四名胸绣金花的紫脸使女也依样葫芦,足尖轻轻一点,四条淡烟似的人影,跟着腾起,翻上城墙。
白少辉瞧着他们这份轻功,不由暗暗惊奇,紫蔽坛主一身武功,看去极高,没想到他的四名使女,也有这般佳妙的轻功。
紫蔽坛主登上城垣,举起右手,挥了一挥,立时纵身朝下跃去。后面十九名紫衣大汉,同时纷纷纵起,越城而入,加快脚步,追随紫蔽坛主向前奔去。不消片刻,一行人已经到了一座巨宅前面。
白少辉这回看清楚了,这座矗立在夜幕中的巨宅,正是走在自己前面的十八号王立文的家园——城西王府!
原来自己一行人已经到了成都城内!
此时大概已快近二鼓,王府五进房屋,没有一点灯光,敢情府中所有的人,全已入睡!
紫蔽坛主一手按剑,在离王府不远处,站定身子,四名使女分左右站在他身后,十九名紫衣大汉同时停步。
白少辉偷偷朝十八号脸上望去,只见他依然神情漠然,似乎根本不认识这座偌大的院庄,就是他的家了,心中不觉暗暗叹息。
紫蔽坛主凝神瞧了一会,双目隐射杀机,突然一挥手,沉声道:“大家随我进去,如若有人抗拒,一律格杀勿论。”
白少辉听得心头勃然大怒,暗想:“原来你是屠杀王府来的,哼,今晚有我白少辉在此,只怕你未必如愿!”
紫蔽坛主话声一落,举步朝大门走去,他这一举步,身后众人,也同时跟着过去。
刚到大门,早有两名胸绣金花的紫脸使女,抢先闪出,跃落门前,伸手推去,但听呀然一声,两扇大门应手而启,原来里面并没上闩,只是虚掩着的!
大门开启,里面深逢黝黑,一片平静,生似一座久无人住的空宅!
紫蔽坛主艺高胆大,冷冷一哼,既没施展身法,也没有隐蔽身形,直向门中走了进去。
穿过二门,越过一座宽敞的大天井,依然不见有人阻挡,甚至连一点声息也没有。
紫蔽坛主昂着阔步,跨上石阶,进入大厅,两道冷森目光,左右一闪,喝道:“搜!”
十九名紫衣大汉,躬身应“是”,立即身形闪动,分头朝屋中扑去。
紫蔽坛主宽袍佩剑,一手按着剑柄,凛然立在厅上,身后四名使女此刻各已亮出兵刃,手上握着银光闪闪的短剑,分立四周,看去好不威风!
白少辉这下可忙了,他怕这些迷失了心神的人,奉命唯谨,对王府下人,真的来个“格杀勿论”。紫蔽坛主一声令下,他立即施展上乘轻功,身形闪动,抢在众人前面,朝屋中扑去。
好在他路径熟悉,穿窗越房,晃如一缕轻烟,不到片刻工夫,业已走遍了第一进屋宇,每一个角落,不由长长吁了口气,暗道:“原来王兄失踪之后,他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不多一会,十九名紫衣大汉,已经纷纷退回厅上,朝紫蔽坛主躬身报告道:“启禀坛主,属下搜遍第一进所有房屋,不见有人,恭请坛主定夺。”
紫蔽坛主冷冷一哼,道:“咱们一进进搜过去!”
于是仍由紫蔽坛主领头,穿越大厅,进入第二进院落。
这里也和前面一样,一片静寂,一片黝黑,听不到一点声息,也瞧不到半点人影,搜索的结果,依然是“空屋无人”。
敢情王府的人,树倒猢狲散,全走光了,今晚紫蔽坛主率众而来,扑了个空!
紫蔽坛主脸色严肃,望了左右一眼,冷哼道:“咱们派来的四名高手,全如石沉大海,一去不返,连隐伏城中的毒蝎陆七娘都为他们所掳,分明有能人主持,本座不信他们会不战而退!”
他身边一名紫脸使女道:“坛主,莫非咱们今晚的行动,走漏了消息?”
紫蔽坛主道:“不可能,咱们此来,极端机密,他们事先那会得到风声?”
另一个紫脸使女道:“莫非他们有什么埋伏?”
紫蔽坛主冷冷笑道:“本座奉命而来,就是要会会他们的主持之人,纵有埋伏,何惧之有?大家跟我进去!”
这是王府的中院,由第二进通往第三进:如由正门进去,依然有一道高墙为界,墙上有两扇黑漆大门,此刻紧紧的关着。
紫蔽坛主目无余子,昂首阔步,率同他坛下群雄,刚走到中院门口,两扇黑漆大门,突然无风自启!
这是碰巧?两扇厚重的大木门,决不会无风自开,但确实是没有人开的,因为门内偌大一一片天井,确实没有半个人影。
要是有人开的,这人身法再快,也难瞒得过紫蔽坛主一双比秋水还要明亮的眼睛。
大门开了,里面还是一片平静!
从门口望进去,黑沉沉的天井,黝黑而深逮的厅堂,依然听不到一丝声息,瞧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紫蔽坛主一手按着剑柄,心中虽觉这两扇木门,开启得有些古怪,但他那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百花谷,浣花宫的武功,天下无敌,他是浣花宫门下紫蔽坛的坛主,视天下武林如无物!
紫蔽坛主目光湛湛,紧间着嘴唇,脸上一片冷峻,毫不犹豫的领先走了进去。
四名使女,十九名大汉紧跟在坛主身后。
跨进大门,踏着青石板铺成的大天井,刚到一半……阴云满布的天空,恰在此时,从云层里射出半轮昏黯残月!
月光显得微弱无力,照在阶前,石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年约六旬的老者!
这老人面貌枯瘦,额下留着一把花白的山羊胡子,背负长剑,夜风中远望过去,飘飘然有些象图书上的吕洞宾!一点没错,他正是那天高跷队里扮演吕洞宾的领队倪长林。
紫蔽坛主微微一怔!
只见那老者脸含微笑,抱抱拳道:“尊驾是百花谷来的么?”紫蔽坛主没有作答,冷冷问道:“你是王宅何人?”
倪长林道:“老朽奉命接待百花谷来人,尊驾若非浣花宫来的,此时退出,还来得及。”
白少辉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原来他们已经有备!”
紫蔽坛主怒哼一声道:“本座百花谷紫蔽坛主。”
倪长林拱拱手道:“原来是坛主驾到,老朽失敬。”
他不待紫蔽坛主回答,迅速转身过去,躬身道:“禀报夫人,来的是百花谷紫蔽坛主。”
只听厅上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问问他们,是干什么来的?”
声音并不太响,但听来甚是震耳!
白少辉暗自一怔:“百花谷有一位夫人,王府居然也有一位夫人,而且就凭她这几句话听来,厅上这位夫人内功修为,甚是精湛,不知她是王兄的什么人?”
倪长林转身道:“敝上问你干什么来的?”
紫蔽坛主道:“本座也想知道你们主人是谁?”
倪长林连连颔首道:“坛主说的极是,坛主既然来了,自该知道敝上是谁。”他说一这里,神色一正,道:“坛主大概是浣花夫人门下吧?自从武林中出了一位花夫人,也就出了一位葬花夫人,敝上就是葬花夫人了!”
白少辉愈听愈奇,暗想:“原来百花谷那位夫人,叫做浣花夫人,厅上这位却叫葬花夫人。”
紫蔽坛主冷笑道:“本座正想见识见识葬花夫人,究是何等人物?”
厅上传出冷峻的声音道:“凭你还不配见我。”
紫蔽坛主仰天冷冷笑道:“本座视天下武林如无物,你纵然躲着不出……”
“住口!”厅上葬花人人沉喝一声道:“你口气倒是不小,视天下武林如无物,这句话,就是你师傅也不敢说出口来!”语气一顿,接着说道:“好吧,老身正有话问你,就让你见见老身……”
接着只听她喝道:“掌灯!”
一声“掌灯”,大家只觉眼前一亮,厅堂上登时点起了四盏琉璃灯!
白少辉排列着站在紫薇坛主身后,不知这位葬花夫人究是何等样人,急忙举目瞧去。但见厅堂中间,一张紫檀锦披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花白头发,脸色略显苍白,身穿青布衣裙的中年妇人!
奇中年妇人身边,侍立着一名紫衣使女,这使女看去不过十六七岁,梳着两条又黑又亮的辫子,生得眉目娟秀,娇小玲珑!
书白少辉瞧得不由一怔,这紫衣姑娘自己看来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厅上灯光如画,看得清楚,只有这位自称葬花夫人的中年妇人和一名紫衣使女两人,身上都没有带着兵刃。只有站在阶上的黑衣老者,背负一柄长剑。
这三个人若无惊人之艺,怎敢如此托大,丝毫没把百花谷来的紫蔽坛主放在眼内?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端坐椅上的葬花夫人目如寒电,冷冷的瞥了紫蔽坛主一眼,沉声道:“老身有几句话要问你,你若能据实回答,老身自可让你安然出去……”
这话口气可大了,紫蔽坛主目空四海,除了他师傅,视武林如无物;但葬花夫人这句话,好像紫蔽坛主若不据实回答,今晚就莫想安然出去,那么这院中难不成有什么厉害埋伏?白少辉凝足目力,暗暗向四周打量,但天井、回廊、和明亮的厅上,一片平静,丝豪看不出有什么埋伏的迹象!
紫蔽坛主虽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人,但他看到葬花夫人和他眼神一对之际,心头不期吃了一惊,暗暗付道:“此人目光如炬,功力修为,分明已达炉火纯真之境,似乎不在师傅之下,奇怪她自号葬花夫人,自然和百花谷有仇,师傅应该知道此人,何以自己会没听师傅说过?”
想到这里,不觉骄矜之气略减,他本想率众直上厅堂,但现在不敢造次了,只停在阶前,冷哼道:“你以为本座怕了你么?”
葬花夫人平静的道:“自然不怕,怕你就不敢来了,但老身也毋须恐吓,不过今晚就算是你师傅亲来,只怕也未必能轻易闯得出去。”
紫蔽坛主做然道:“只怕未必。”
葬花夫人道:“咱们不必为此事争执,你到时自知,唔,老身只想知道我问你的话,你肯不肯据实回答?”
紫蔽坛主道:“你不妨说出来听听!”
葬花夫人道:“老身要问的是王立文、钱春霖他们……”
紫蔽坛主没等葬花夫人说完,冷峻的道:“他们都很好,”
葬花夫人道:“现在何处?”
紫蔽坛主道:“这还用问?自然在百花谷了。”
葬花夫人点点头道:“很好,那你就给老身留下来吧!”
紫蔽坛主冷笑道:“只怕没有这般容易。”
葬花夫人道:“你可是不相信么?”说到这里,抬头道:“副教练,就让他们见识见识。”
站在阶前的倪长林躬身领命,右手突然扬起,但听“嗤”的一声,从他大袖中射出一道火花,冲霄而上!
白少辉心中暗想:“原来他们果然已有埋伏!”
突听身后两扇大门,“砰”的一声,自动关了起来!
区区两扇大门,对这些具有一流身手的人,原也毫无威胁可言,但在大门堪堪阎起的一瞬之间,但听院落四周,同时响起一阵隆隆震响!
天井东、西、南三面墙上,此刻忽然升起了三道铁网,每面铁网,高约五丈,交织的铁丝,比拇指还粗,连同原有围墙,已在六丈之上。
如以今晚紫蔽坛主率领的高手来说,除了他自己,只怕谁也纵不上去,何况那三面铁网上,望去色呈暗蓝,分明还涂了剧毒!
只有大厅正面,是一座三丈高的楼房,没有张上铁网,依然如故。
只是屋面两旁,此刻却出现了二三十名精壮大汉,由龙舟队领队万山青为主,一个个劲装紧束,腰跨扑刀。
其中有二十名手持匣弩,对准着大天井,另有十数名却手持钩枪,好像是准备擒人的。
中间屋脊上,还蹲坐着一个装束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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