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仇。
因此除了从小就和他讲解各种江湖门槛,尤其着重在防人暗算,因此他自幼就学会了“运气过穴”和“运气逼毒”。
此时他坐在椅上,早已运集真气,暗暗把喝下去的“无忧散”,逼在一处。但他为了不让柴姑婆起疑,大约过了盏茶时光,就故意装作无法支持,两手蒙头,缓缓朝木桌上靠去。
屋内的柴姑婆并没有出来,屋外领自己来的老妪也没进来,这间斗室之中,只有白少辉一个人,抱头假寐,再也没人理会。
时间渐渐过去,差不多已有顿饭光景,如以常情忖度,服下去的“无忧散”,毒性也该发作了!
柴姑婆最后警告的话,似非恐吓之言,她说内功再高的,也无法逼住奇毒,如果内功逼不住它,那么此时自己就该有些朕兆丁,但日少辉依然一无所觉!
又过了一会,木门蓬然推开,似是有人进来!
白少辉虽在抱头假寐,但他却在全神注意着屋中动静。此刻听到有人推门而入,立时暗暗提高了戒备,急忙眯着眼缝瞧去!
又见进来的正是方才领自己前来的小脚老妪,她敢情在门外等的不耐,才进来瞧瞧!
因为这间石屋,太以幽暗,小脚老妪跨进屋中就站着不动,闭了闭眼睛,才睁开双目,朝抱头假寐的自己望来,口中好像轻微的叹息了一声。
屋内柴姑婆听到有人推门,立时探头问道:“什么人?”
小脚老妪妖脆的道:“柴姑婆,是我。”
这回她完全不再装作,就露出少女的娇脆声音来了!
柴姑婆嘿道:“是秋云姑娘,你进来作甚?”
原来这小脚老妪果然叫做秋云,果然是个姑娘!
秋云道:“这么多时光了,他还不出来,我才进来瞧瞧!”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白少辉了。
姑婆露出两颗尖牙,呷呷笑道:“要你急什么?老婆子又不会把他吃了?”
秋云道:“他已经过了一顿饭的时光了,早该醒啦!”
白少辉心中暗想:“听她口气,好像服药之后,就会昏睡,要过了一顿饭的时光。才会醒转,自己幸亏抱头假寐,总算没有被她们瞧出破绽来,那柴姑婆方才只说药性发作时候,有些头昏,当真险恶的很!”
只听柴姑婆尖声道:“这小子我告诉过他,不可运功逼毒,大概他仗着练过几天功夫,妄图运功抗拒,这叫自讨苦吃!”
秋云怔道:“他不会武功,那会运功逼毒?”
柴姑婆冷冷哼道:“你怎知他不会武功?”
秋云道:“方才我试过他,明明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
柴姑婆道:“不会武功的人,还会到百花谷来?”
秋云道:“他是读书相公,他根本不是王立文一党,只是在浣花日那天,被王立文邀到船上,才一起拿来的。”
柴姑婆笑骂道:“小蹄子,你到好像是在怪我老婆子药量用的太重了,耽心他醒过来的时候,头痛难受?”
秋云道:“我耽心他做什么!”
柴姑婆尖笑道:“你不耽心他,干么要进来瞧他?老婆子是过来人,这点,你可瞒不过我。说实在这姓白的小伙子,长的也真俊,我要是年纪再轻上六十岁,我也会替他耽心……”
秋云急道:“柴姑婆,你胡说什么!”
柴姑婆道:“我一点也不胡说,那个少女不怀春?何况咱们百花谷,是四季长春的地方,可惜这小伙子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秋云掩着耳朵,跺脚道:“我尊你一声姑婆,你……为老不尊,我不要听……”
一溜烟朝门外逃了出去。
柴姑婆望着她后影,一阵呷呷尖笑,自言自语的道:“百花谷,这是一个坑死人的地方,多少小姑娘,如今都成了老婆子啦!”
她感叹着又缩头走回。
白少辉心中暗想:“自己所幸听到她们两人说话,原来服了‘无忧散’,令人记忆丧失,什么都记不得了!这么多时间,自己怎会一无感觉,如此看来,九疑先生那粒药丸,真是解毒灵药无疑。
哦,柴姑婆曾说自己仗着练过几天武功,妄自运功逼毒,自讨苦吃。又说醒来的时候头疼难受,时光已经不少自己得赶快装作醒过来才好。”
转念心动,突然间猛地抬起头来,睁目四顾,口中故意重的“咦”了一声!“啊……”突然双手抱头,砰的朝地上坐去!
“咦”,表示惊奇,一个人丧失了记忆力之后,乍然醒来,才会知身在何处?“啊”,表示他突然头疼欲裂,才会砰然朝地上坐去!
他这一装作,果然装得极像。
那柴姑婆听到“砰”的一声,急急从屋中走了出来,目光一转,望着坐在地上抱着摇晃的白少辉,冷冷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少辉暗暗冷哼道:“这是老婆子当真可恶的很!”双手紧紧接着太阳穴,摇摇头道:“我……疼死我了……”
柴姑婆尖哼道:“小子,这是你自作自受,老婆子早就告诉过你,不可妄自运功抗拒……”
白少辉一跃而起,怒吼道:“你……是什么人?”
柴姑婆阴笑道:“我叫白少辉。”
白少辉恨不得赏她一拳,但只楞楞的看她一眼,摇了摇头,道:“白少辉?我不认识你,我要死了!”
又砰的一声,朝地上跌坐了下去。
柴姑婆望望他,似乎不像有假,迅速开门出去,叫道:“秋云姑娘。”
秋云在门外应道:“什么事?”
柴姑婆招招手道:“你进来,姓白的小子醒过来了。“秋云朝里瞥了一眼,道:“醒过来了,关我什么事?”
柴姑婆道:“老婆子没说错吧,这小子暗运真气,毒气上迸,你要是不忍看他疼得发疯,就过去赏他一指,好让他安静下来。”
秋云道:“你不会去赏他一指,干么要叫我去?”
柴姑婆道:“老婆子看的多了,十个人服下无忧散,就有十个人暗自运功抗拒,我专管这件事儿,自然不便出手替他减少些痛苦。我看这小子还不错,才要你去出个手。”
秋云道:“柴姑婆,这是你要我出手的啊!”
柴姑婆低声尖笑道:“好,就上在我老婆子的账上,你快去吧!”
秋云巴不得柴姑婆有此一说,立即一闪身,破空飞入屋中,伸手一指,点了白少辉穴道。
柴姑婆跟着走进,两腮颤动,尖声道:“好了,现在你替我好好看住他,等他脸上有了笑容,再解开他穴道,就可以领他走了。”
秋云问道:“你呢?”
柴姑婆尖笑道:“老婆子还要念佛去。”
秋云奇道:“你念什么佛?”
柴姑婆道:“那是师姑姑教我念的白衣咒,老婆子前世不修今世苦,年纪大了,修修来世。”
白少辉听得暗暗好笑:“越是作恶多端的人,才会想到烧香念佛。”
柴姑婆自顾进入屋去。
秋云脸上肌肉僵硬,但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凝注在白少辉的脸上,瞧了一阵,轻轻叹息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白少辉暗暗忖道:“这一关,总算渡过去了!”
索性闭着眼睛,坐在地上,不言不动。
又过了顿饭光景,心想现在大概差不多了,这就脸上微微绽出笑容!
秋云两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白少辉的脸上,此时一眼瞧到他有了笑容,立即站起身子,一掌推来。
白少辉身躯微微一震,迅速睁开眼睛,长长吁了口气。
秋云目光之中,隐含怜惜之色,柔声问道:“你现在怎么了?”白少辉从地上站起,道:“在下很好。”
秋云道:“你还记得你是谁么?”
白少辉楞楞的道:“在下……在下……想不起来了?”
秋云道:“你记住了,你叫白少辉。”
白少辉点点头道:“在下记住了,白少辉、白少辉。”
秋云道:“好,我跟我来。”
说完,转身朝屋外走去。
白少辉跟在她身后,走出石屋,心想:“她大概要领自己到紫薇坛去了,目前我已是一个神智被迷的人,少开口,总是不会错的。”
秋云领着他穿出一片花林,回身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白少辉摇摇头道:“不知道。”
秋云目光迅速朝四下一掠,轻声道:“我叫秋云,你要记住了。”
他口中虽然答着秋云的话,但觉心头思绪,纷至沓来,对这短短几个月所遭遇的事端,越想越觉得茫然,理不清楚,他只管想着心事,随在那秋云身后而行,也不知行向何处。
但闻秋云说道:“到了,你在这里稍等,我去通报坛主一声。”白少辉神志一清,口中应道:“在下就在这里等你。”
说完,流目四顾,只见自己停身之处,是在一座小山右侧,山下遍植紫色蔷蔽,清香扑鼻。
这时那秋云已经穿过花径,消失不见。
白少辉镇静了一下心神,开始用心思索,听那夫人的口气,把自己暂时拨到紫蔽坛门下,不知这紫蔽坛,又是干什么的?他对百花谷一切事物,本来已经茫无头绪,如今一个好好的人,又要去装做心智受迷的人,就更觉茫然了!心想:“反正自己既然来了,就任他摆布,一切随遇而安。”心头也顿觉放宽下来。
思付之间,瞥见那秋云从一条花径上行了过来,说道:“坛主叫你去。”
白少辉忖道:“原来还有坛主,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秋云转身而行,白少辉紧随她身后,穿过花林,那是一条上山的斜坡,铺着十来级紫色石级,只见一排紫色房屋,矗立在小山腰上。因为屋瓦墙壁,全是紫色,和遍山的紫色蔷薇,颜色相同,不到近前,决难看得清楚。
秋云领他拾级而上,但见迎面一座大厅,六扇雕花长门,全部紧紧关着,厅上一块横匾,写着“紫蔽坛”三个金字。
秋云绕过院落,行到左首一间厢房门口,恭恭敬敬的道:“启禀坛主,来人带到。”
厢房里传出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叫他进来。”
秋云应了声“是”,低声道:“你随我来。”
白少辉此刻心下反面镇定下来,跟着秋云缓缓行入室中,抬头看去,只见这间厢房,一片紫色,不但护壁,天花板、门帘,全是紫色、连椅几,器具莫不如此。
此刻正中一张紫绒交椅上,端坐着一个中等身材,身穿紫袍,腰悬紫穗长剑的紫脸汉子。
白少辉本身精擅易容之术,目光一抬,自然看得出此人脸上,曾经是易过容的,看去神情肃穆,尤其两道眼神,清光如剪,分明是个内功已有相当火候的人,心想:“此人大概就是紫蔽坛主了!”
秋云冷漠的道:“快去见坛主。”
白少辉行前一步,欠身道:“见过坛主。”
紫蔽坛主微微摆了摆手,意似叫白少辉退到一边去。
白少辉暗想:“此人神态,当真狂傲已极!”当下只好退到一边站定。
紫蔽坛主两道目光只是朝白少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偏过头去,朝秋云问道:“此人就是夫人交待拨到本坛门下的么?”
秋云躬身应是,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封柬,双手递呈过去,道:“请坛主过目。”
白少辉暗暗嘀咕:“不知她递过去的封柬,是什么东西?”
紫坛蔽主“唔”了一声,接过封柬,随手打开,只瞧了一眼,抬目问道:“你领他去过柴姑婆那里了么?”
秋云道:“刚才就是从柴姑婆那里来的。”
紫蔽坛主点点头道:“好,没你的事了。”
秋云又应了声“是”,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紫蔽坛主目光转注到白少辉脸上,冷肃的道:“好,你现在是本坛属下紫字第十九号,你记住了。”
白少辉欠身道:“在下记下了。”
紫蔽坛主回头道:“来呀!”
只见房后“晴”了一声,走出一个身材瘦小,身穿紫色的劲装,胸前绣一朵金线蔷蔽花的紫脸人,躬身道:“坛主有何吩咐?”
白少辉心中暗想:“此人声音柔细,分明也是女子乔装的了!”
紫蔽坛主朝白少辉一指,道:“带他下去,改换装束。”
紫脸上躬身领命,转身朝白少辉道:“你跟我来!”
白少辉跟他退出,到了另一间屋中。
那紫脸上朝临窗一张木凳一指,冷冷的道:“你去坐下来。”
白少辉抱定“随遇而安”,服下“无忧散”,就是要看看他们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路数,自然得听从人家指使,这就依言走近窗下,在木凳上坐下。
紫脸人转身推开橱门,取出一个磁瓶,走到白少辉面前,说道:“你仰起脸来。”
白少辉师傅黑煞游龙精于易容之木,江湖上很少有人见过他卢山真面目,他从小就学会易容。这时瞧到紫脸人手上拿着的磁瓶,已知是一种易容药水无疑,依言抬起脸孔。
紫脸人仔细在白少辉脸上打量了几眼,然后打开瓶塞,把药水倒在掌中,轻匀的抹到白少辉脸上。
白少辉装作神智被迷,自然任他摆布,但觉这紫脸人手掌细腻,已可证明她确是女子无疑,只不知那据傲严肃的紫蔽坛主,究竟是男是女?紫脸人动作熟练,片刻之间,已把白少辉英俊美男子改装成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紫膛脸汉子。
他收起磁瓶,又从橱中取出一套紫色劲装,放到桌上,说道:“你快把服装换上了。”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白少辉心中暗暗忖道:“九疑先生替自己改变的容貌,如今不知她又替自己改扮什么模样?”一面脱下长衫,取过那套紫色劲装,穿到身上,然后又把九转箫挂到腰间。
紫脸人等他换好装束,就走了进来,目光朝白少辉腰间竹箫看了一眼,问道:“这支竹箫是你的兵器么?”
白少辉摇头道:“不是。”
紫脸人道:“不是兵器,就该放下。“白少辉道:“不成,这是在下心爱之物。”
紫衣人道:“这是规矩。”
白少辉道:“那就算是我兵器好了。”
紫脸人冷哼道:“你方才已经说过不是兵器,这里岂容你随口乱说?快解下来!”
白少辉道:“在下喜爱洞箫,这是随身之物,难道你说要解,就非解下来不可?”
紫脸人冷笑道:“你不解下来,我就不能把它摘下来么?”
白少辉心中暗想:“此箫万万不能失落,看来是非出手不可了!”一面故作气愤之状,双目茫然的瞧着紫脸人,道:“你来试试看!”
紫脸人气得嘴唇发白,冷冷笑道:“这还用试?”
左手疾发,五指微曲,朝白少辉腰间竹箫抓来。
白少辉脚下横移一步,右手化掌,迅疾无伦和她抓来手腕上扫拍出去。
这是六合门的一招“疏枝斜横”,也正好是封解紫脸人从侧面抓来最巧妙的解数,守中寓攻!
紫脸人反应极快,左手疾发即收,同时右手五指舒张,状若兰花,迅疾送出,手掌轻轻一转,似点似拂,袭到白少辉胸胁。
这一招双手虚实互用,使的是兰花拂穴手法,五根尖细手指,在一转之际,几乎罩住了白少辉胸胁间所有穴道,显出变化极多,虚实莫测。
白少辉心中一惊,暗想:“看不出此女武功竟然极高?”
心念一动,左手迅疾沉时竖掌,护住胸胁,扫拍出去的右掌,却画了一个圆圈,朝上翻起,使的是一记武当派的“太极初动”,恰好把紫脸人的拂穴手法,摒诸门外。
两人这两招,都是中途变招,出手犹如电光石火一般!
紫脸人在这瞬息之间,右手连变七式,无如白少辉守护严密竟然找不出一丝空隙,心头又气又急,突然双手一敛,斜退了两步,目注白少辉,冷冷的道:“你武功不错啊!”
白少辉故意装出一脸茫然之色,淡淡的道:“在下原是没有和你动手之意。”
紫脸上冷笑道:“你认为我胜不了你么?”
白少辉茫然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胜过我?我又为什么要输给你?”
这两句话,他说得确是有些神智不清,话声出口,自己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