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星星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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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星星索-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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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后……会见到她的……答应我,对她好,啊?”

  “恋儿,你为什么说这些?你怎么了?”

  “刘海哥……抱紧……冷……好冷……冷……”

  刘海感到恋儿的身子在渐渐变冷,不由万念俱灰,大叫道:“恋儿,你不能……不能……,你只要等我三年,我完成了我爹的事,我会回来的,到时就咱们俩!恋儿——!”

  “刘海哥……再……亲……亲恋儿……”

  恋儿的声音越来越弱,生命正在飞快地从她衰弱的身体里离去。

  恋儿的身体在他怀里,冷冰冰的。

  星星很多很亮很美。

  星星的光也很冷很冷。

  两滴生前的泪还在她脸上,泛着星星的光。

  恋儿是微笑着死去的,死在了星光里,死在了他怀中。

  刘海抱着恋儿的身体,坐在草地上,轻轻吻她,抚摸她。

  她永远是活着的,对刘海来说就是这样,永远是这样。

  但刘海很快被人点倒了。因为他突然就看不到恋儿,看不到星星了。

  他知道恋儿被什么人抢去了,他知道恋儿是被什么夺走了。

  那是他的恋儿!

  刘海再醒过来,已是身在自己家中。

  从吴星讽刺的眼光中,刘海知道了已经发生的一切。

  从此刘海一句话不说!

  所以刘海又称“刘哑巴”,“巴”,和“八”谐音,倒也让混混们省心。 
 



  
第六章 风云

 
  六月。

  刘海闷声不响地在镇后的山那边砍柴禾。

  很快,两大堆柴打好了。

  刘海直起腰,抹抹汗,看了看天空。

  方才还阳光灿灿的天空已被乌云遮住了。大片大片的乌云从北边涌来,很低,又有片片乌云在高处向北移。

  六月炎夏,有这么一场大雨,真是太及时了。

  刘海呼出一口浊气,举起柴刀砍了几根山藤,扭了扭,便成了两根异常坚固的绳子,他将柴捆狠狠杀了又杀,才系上了,将藤索的尖头插进柴捆中。

  然后,顺着山路,将柴捆一踢,柴捆就会自己滚下去。

  老砍山柴的人都知道,而且也都用这个法子。

  刘海将柴捆一手一个一拧,向山顶走去,因为镇子在山那边。

  乌云越来越黑沉了,似乎就在你身边,随时都可能将你吞噬。

  南面的远山已经被浓浓的雨云掩住了,雨云向这边移。

  刘海走到山顶,将柴捆单手往空中一抡,就想往山那边扔。

  “老——八——”山腰有人在狂叫,“老——活——”

  刘海一怔,手垂了下来,但没放下柴捆。

  一个混混气急败坏地往上爬,边爬边叫刘海“老活”。

  刘海是个“哑巴”,所以他只是盯着那正在跌跌撞撞的混混朋友,不出声。

  好半天混混才哧溜到山顶,见刘海冷冰冰地立在那里,两手还提着柴捆,气道:“老子这么叫你,你怎的——”

  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天空,把那混混的话吓了回去。

  旋即,一声炸雷响了起来,仿佛天破了一般,天上所有的东西都打翻了个儿。

  混混嚎了一句什么,刘海没听清,因为那声雷实在太响了。响雷过后,混混才结结巴巴地道:“老八……有人来了……  跟你老婆打起来了!”

  刘海一怔,两手一松,柴捆倒在地上。

  “真的!你老婆会打架,真看不出!”

  刘海不说话,身影闪了几闪,已经消失了,柴捆还留在山顶。

  混混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已不见了刘海,“咦”了一声,一个转身,却见山脚下有一条黑线般的人影掠过,掠向镇中。

  “老……天!”混混吓得一屁股坐到柴草上。

  他从没见过能跑这么快的人。

  在他看来,刘海已不是人,简直就是个鬼。

  铜钱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雨头已经到了。

  刘海赶在雨点落下之前一步,冲进了自己家的院门。

  还没站稳,已听到一声怒叱:“打!”

  一蓬暗器飞了过来。

  好没来由,可又好快!

  刘海闪了几间,暗器都没影儿了。刘海刚想站稳身子,一个蒙面女人已经扶剑冲了过来,刷刷刷三剑,快速绝伦。

  剑光顿时将刘海周身罩住。

  刘海不出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已将那女人的长剑抢到手上,顺手一抖,长剑寸寸断裂。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这样一呆,刘海便看清了院里的人,虽然雨点儿已经泼下来了,他还是能看清。

  一个蒙面女人和吴星正对峙在院中央,显然方才是她们二人在斗剑。吴星手上执的,正是那柄短剑。

  身材差不多的另外四个蒙面女人,都是手执长剑,封住了四角,大约是防止吴星脱逃。另外还有四个,守住了外围。

  向自己攻击的女人,正是离门最近的那个。

  刘海从进院门到震剑成碎片,不过只一转眼的工夫。

  正因为只是一瞬间,才震住了院里的人。

  包括正在斗剑的吴星和那个同吴星斗剑的蒙面女首领。

  刘海见吴星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再一看院角,牛馆正赤身缩在一处,有些恍然——这些蒙面人来时,吴星正在床上,应战十分仓促。

  吴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瞪着刘海,真像在看一个怪物。

  因为她若相信了自己的眼睛,便不会相信自己为什么能在刘海家里呆了几个月没死。

  刘海不杀她,为什么?

  吴星想不通,根本就想不通。

  为首的蒙面女人冷冷道:“阁下好身手,想来不会是无名小辈吧?请报个万儿上来。

  刘海哑声对吴星道:“吴星,这些人是你仇人?”

  吴星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实际上她根本没听见刘海在说什么。

  她整个人都已被吓傻了。

  为首的蒙面女人冷笑道:“阁下上当了。这人姓梅名琳,乃是本教的叛徒,老身来此,正是为了执法。阁下若是和姓梅的没什么关系,就请不要打扰我们,本教自会万分感激的。”

  很明显,谁也不会认为刘海与吴星——又称梅琳的女人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个管闲事的人而已。

  因为她们进来的时候,梅琳正在和那个牛倌相亲相拥,蜂狂蝶浪。

  刘海摇摇头:“老人家,请你们退出去,我叫刘海,是吴星的丈夫。这是我的家。”

  刘海竟然认了,而且他的声音很平静,很坚决。

  连隆隆的雷声都无法掩去他声音里的坚决。

  吴星又是一怔。她根本就想不到刘海会真的承认他们之间的名份。

  蒙面的女人们实在不明白刘海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她们又不得不信,因为刘海说得郑重其事。

  为首的蒙面女人首先从惊讶中清醒过来,沉声道:“刘小哥,你武功如此出色,为什么会被她缠上?你出门在外,她勾引野汉子,这种女人你还不休她么?刘小哥·…·”

  “出去!”刘海冷冰冰地喝道,声音不高但很严厉,“我不想动手。”

  蒙面女人一怔,正欲开口喝骂,突觉心中一凉,转首看时,吴星正微微笑着。

  那微笑很媚,很诱人。

  吴星也清醒过来,见蒙面女人失措,便趁机下了手,雨声正急,根本不容易察觉。

  而且她出剑时,正好有一道电光闪过。

  闪电拖住了剑光。

  她和那女人的武功半斤八两,她若偷袭,自然成算就高多了。

  蒙面女人想说话,但说不出来。惊呼声中,另外四个蒙面人一齐拥上,托住了她倒下的身子。其余四个则怒叫着扑向吴星。

  但她们几个人的武功,根本没法和吴星相比。

  眼见她们转眼间都会死在吴星剑下。

  刘海冷冷喝道:“住手!”

  现在他的话就是命令。

  吴星住了手,跃了开去。八个女人则护着为首的蒙面女人,对刘海怒目相向。

  “放她们走!”刘海声音很沉。

  吴星懒洋洋地一笑:“你是我丈夫,你说放咱们就放好了……喂,你们几个大概是哈堂主新收的门人吧,武功如此低微,也想来惹麻烦……回去告诉教主,只要她让位于我,我便罢手,否则么,嘿嘿……”她竟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

  八个蒙面女人恶狠狠地盯着吴星和刘海。

  看吴星的目光里只有愤怒和仇恨,看刘海的眼光则杂含着不屑、感激、震惊和厌恶,但不是仇恨。

  她们抬着一具蒙面女人的尸体冲出门去,不多时便消失在茫茫的烟雨之中。

  吴星格格一阵脆笑。雨水淋湿了她身上的小衣儿,显出了她优美的胴体。

  她简直就像什么也没有穿。

  围观的人都奇怪,为什么刘海有这么好的功夫,会要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老婆。

  牛倌还在发抖,缩成一团。

  吴星走近刘海,刘海却一转身,往院门口走去。

  “回来!”吴星火了。

  刘海停住了,但没转身,拳头已捏起来了。

  “你不要看看我的身体吗?瞧,多美!”

  吴星在雨中轻盈地转了一下身子,转到了刘海面前。

  刘海呸了一口,飞一般跑了。

  吴星也呸了一口,笑着走到牛倌身边,一脚将他踢飞出了墙:“真他妈脓包!男人都这德性儿!”

  众人怔怔地看着她的表演,均觉得这几个人都有病。

  吴星有病,牛倌有病,刘海更有病。 
 



  
第七章 碧藤

 
  大雨还在下,似乎永不会停。

  密集的雨点打在屋瓦上,泛起一片浓浓的珠雾。

  密集的雨点打在积水中,泛起一层麻麻匝匝的小坑。

  雨点砸在刘海火热的头上身上,他却没有一点儿感觉。

  刘海只觉得自己想死。心里憋闷得难受极了,只有拼命地奔跑,才会痛快一些。

  于是他就拼命地奔跑。

  刘海狂奔乱跳,大喊大叫,像一只疯狼恶狗。

  他凄厉的叫声在雨中回旋,远在镇上的人都能听见。

  “他疯了!”一个混混不无同情地道:“要是我说不定也会疯的。”

  “气的!”一个混混接口道,“被他老婆气的!”

  “毒蛇!”一个女人在恶狠狠地咒骂吴星,“天下居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刘海奔着奔着突然停住了。

  雨还在下,四周却不像方才那么晦暗了。

  不知不觉,他又到了那壁陡立如削的白岩下。

  雨中的白岩,似乎更白了,白得像玉,像雪。

  他又停在了冯恋的坟前。

  这几个月来,每当他想死的时候,就偷偷奔来这里,哭着跟恋儿说话,给她培好坟土。

  大雨渐渐小了。草丛中浊水滚滚。

  恋儿坟上的土也被冲走了一些。

  刘海跪下来,将散失的土捧回来,细细地放回恋儿的坟上,拍好。

  “冯氏女恋儿之墓,父冯威哀立。”

  刘海含着泪,怔怔地反复念着这两行字,只觉无地悠悠,无处可以存身。

  “恋儿……好恋儿,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了……”

  刘海哀哀地哭诉。

  男人的痛哭是极其感人的。因为男人轻易不落泪,更不用说像刘海这样声吞气咽了。

  “恋儿,你天上有知,等着我,再过两年三个月,我会来陪你的。也许用不了这么多时间了,反正我会去你那里的。

  你现在不要伤心,也不要哭,我一定来的。上次我骗你,是我不好,可……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你已经原谅我了,世上只有你真正爱我,这个世上我也只真正爱你…··你以前说过,咱两个埋一处的……啊啊……”

  “刘海哥,以后咱俩死了,就埋在这里,……咱们俩……

  埋一处,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恋儿偎在他怀里,指着身边的草地和山花,幽幽地说着。

  “恋儿,好端端地想什么死!你再胡说,我要生气了!”

  刘海说着说着,可就真生气了,而且气得连恋儿都推开了。

  “……好哥哥,恋儿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喂……你不理我啦?”

  恋儿可怜兮兮地摇着他的肩头,要他理她。

  刘海不理恋儿。

  恋儿急了,“你说,理不理,理不理?”

  刘海当然还是不理,恋儿一下松开手,哭了。

  “呜呜……你……你……气死我了!我走!你厌烦我了,嫌恶恋儿了!……呜呜……”

  恋儿一哭,刘海就慌了。

  “哎哎,你还当真啊……好了好了……笑一个笑一个,你再哭,我真不喜欢你了!”

  “……晤……我不哭了嘛。”恋儿扑到他怀里,又笑了。

  刘海动情地吻着她的眼睛和柔唇,他的手也不老实地移动起来:“现在我喜欢恋儿了……”

  “晤……晤……好坏!又来了……噢……放开放开……

  晤……不许不许……呜呜……你欺负恋儿……”

  恋儿推他的手,谁不动,打他的手,打不着,气得直咬他。

  “好恋儿,日后咱两个死了,你会不会愿意跟我埋在一起?”

  “……方才是人家先说的吗!”

  “好恋儿,你说说,日后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男……羞死恋儿了。你真坏死了,我不依,我不依……”

  “好恋儿,咱们生十个小恋儿,好不好?”

  “……为……什么呀?”

  “因为恋儿太好了,所以要生十个小恋儿,都像恋儿。”

  “不……哥你才好呢!……咱们生五个小恋儿……五个小海哥……我不来了,我不来了,你气我……”

  “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许耍赖皮的……再亲一个……”

  “不嘛不嘛不嘛不嘛……”

  刘海扑倒在坟头上,心痛欲裂。

  因为他和恋儿的每一句调笑的话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恋儿的一撅嘴,一皱鼻子,一笑显出的小酒窝,眼睫上的泪花,都清清楚楚地在眼前,能看到。

  而那个爱娇爱哭爱脸红的人儿,现在已经深深埋在地下了。

  多么残酷,残酷得就像“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星落人亡!”

  恋儿似乎只是一颗美丽的流星,一闪就没了。

  那么永恒呢?

  也许消失就是永恒吧!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又是黄昏时分。

  天空的金碧辉煌使刘海怔住了,似乎他从未见过如此辉煌的黄昏。

  他缓缓站起来,坟上留有他身体的痕迹,很深,像一个匍伏在神灵面前的影子。

  太阳落了,最后一点余晖照在了白色的岩壁上。

  岩壁上有许多碧色的粗藤。

  刘海的心抽紧了。

  “刘海哥……你看那根藤儿!”

  “在哪儿?……怎么了!”

  “上次你救我的时候,就是抓的那一根吗!”

  “你怎么记得?”

  “呸!人家能忘记吗?”

  “好恋儿……”

  “刘海哥……你知道这藤子叫什么名儿?”

  “不知道啊?好恋儿,快告诉我。”

  “嘻嘻,终于你也有不知道的了……这叫星星藤!”

  “真好听!为什么叫星星藤不叫别的?”

  “别的什么?”

  “比方说,叫‘恋儿藤’,就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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