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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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剑(旧版)-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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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叫:“小慧,小慧。”始终不见答应,想起安大娘的话,怕真遇上了狼,忙在灶下拿了一根火叉,冲出门去,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小慧已被一条大汉挟在胁下,正要向来路奔去。袁承志大喊一声,一叉向那大汉背后刺去,那大汉猝不及防,幸而袁承志人矮,没刺到背心,但臀部却已重重的吃了一叉。那大汉大怒,放下小慧,拔出单刀,转身刷的就是一刀。袁承志曾跟倪浩学过枪法,把一柄火叉照“岳家神枪”使了开来,竟然有攻有守,和那大汉对打起来。那大汉使的是少林派罗汉刀法,气力大,刀风劲。袁承志虽然人小身矮,但仗着身法灵便,枪法纯熟,居然也对付着拆了数十招。那大汉见战不下这小孩,心中焦躁,刀法一变,刀刀向袁承志腰腿上砍来。原来那大汉起初用的刀法,有一大半砍空了没有效用,因为袁承志身材矮小,大汉砍向敌人上部的刀法,全都砍在空中,他惊觉到了这一点,连忙改用地堂刀法,不过觉得不必小题大做,所以并不躺下地来。这样一来,袁承志登时感到吃力,正在危急,忽然安小慧拿了一柄长剑,一剑“仙人指路”,向大汉身上刺来。大汉骂道:“呸,你这小妞也来找死。”单刀横砍过来,他不想丧她性命,只想震去她手中长剑,那知小慧身手灵活,长剑忽地圈转,挽了一个平花,一招“三宝莲台”回刺大汉后胯,同时袁承志的火叉也是一招“毒龙出洞”刺了过来,那大汉一时之间竟给这两个小孩闹了个手忙脚乱。袁承志起初见小慧过来帮手,心中很是焦急,但三招两式之后,见她身手便捷,居然一手“达摩剑法”,使得很是纯熟,他小孩好胜,不甘落后,一柄火叉使得很紧。
  这样一来,那大汉反而欣喜,他知道小孩力气微弱,这两人因得高明传授,枪法和剑法都不同泛泛,然而力气大小,却出自天授,于是他封紧门户,一味游斗。耗了一阵,两个小孩果然有些支持不来。那大汉刀法一紧,对准小慧长剑劈了过去,小慧一个避让不及,长剑和刀一碰,她那里有大汉力大,一柄剑登时向天空飞去。袁承志大骇,火叉“举火撩天”,在大汉面上一晃,大汉举刀一架,飞起一脚,已把小彗踢倒。袁承志不顾性命的举叉力攻,但他心中慌乱,火叉使得已不成章法,大汉一声狞笑,忽然抢进一步,一刀“力劈华山”,直向他当头砍下,袁承志横叉一架,大汉左手已拉住叉头,用力一扭,袁承志只觉虎口剑痛,火叉脱手。那大汉不去理他,随手把火叉往地上一掷,奔到小慧身旁,右手一抄,已抱住了她的腰向前奔去。
  袁承志手上虽痛,但见小慧被擒,拾起火叉向后赶来,大汉骂道:“你这小鬼,不要性命!”把小慧交给左手抱住,右手挺刀回身再战,拆了五六招,袁承志左肩被单刀削去一片衣服,皮肉也已受伤,鲜血冒了出来。大汉笑道:“小鬼,你还敢来么?”那知袁承志很是勇敢,叫道:“你把小慧放下,我就不追你。”拿了火叉,仍旧紧追不舍。那大汉怒从心起,恶念顿生,想道:“今日不结果这小鬼,看来他要纠缠不休。”双眉一竖,回身挺刀砍来,数合一斗,脚下一勾,已把袁承志绊倒,再不容情,举刀砍下。
  小慧见这情形,双手把大汉手臂一拉,狠狠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大汉吃痛,惊叫一声,袁承志乘机一个打滚,滚了开去。大汉反手打了小慧一个耳括子,又举刀向袁承志砍下,袁承志侧身一避,被他刀尖在额上一带,左眉上登时划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大汉知道他再也不敢追来,提了小慧就走,那知袁承志这时如疯了一般,抱住大汉的左脚,百忙中还运用伏虎掌法,一个“倒扭金钟”,将大汉大腿扭了转来。要知袁崇焕是广东东莞人,袁承志血液中秉承着广东人这点倔强拼死的精神,虽然情势危急,仍旧不肯让小慧被敌人抱去。
  那大汉又痛又气,右腿起处,把袁承志踢了一个跟斗,举刀正要砍下,忽然后脑上“咚”的一声,一阵疼痛,回头一望,只见安大娘双手提起,站在那里。那大汉知道安大娘的厉害,舍了袁承志,抱住小慧要走,安大娘右手连扬,三枚蛋接连向大汉面部打去。
  大汉东躲西闪,避开了两枚,第三枚再也闪避不开,“噗”的一声,正打在鼻梁正中,满脸子都是蛋黄蛋白。安大娘从篮中一掏,见还有一枚蛋,又是一下,打在他左目之上,安大娘手劲奇重,虽然只是一枚蛋,可是也打得他头晕眼花。那大汉拋下小慧,左手在眼上一抹,举起单刀向安大娘杀来。安大娘手中没有兵刃,只得连连闪避,袁承志见她危急,一叉又向大汉后心刺去,这时他见来了帮手,精神大振,一柄火叉遮拦挑刺,全然是“岳家神枪”的精妙枪法。安大娘缓出了手,灵机一动,把买来给袁承志做衣服的一疋布从篮中取了出来,迎风一抖,随手拋在身后的小溪中,同时检起三块石子,向大汉打去。
  大汉又要闪避石子,又要招架袁承志的火叉,连连的退了两三步,安大娘拿起浸湿的布疋,喝道:“胡老三,你乘着我不在家,上门来欺侮小孩子,算的是那一门好汉。”喝声刚毕,一疋布己向大汉迎面打去。她运用“束湿成棍”的内家功夫,把一疋布当作了棍子使,大汉大骇,不敢怠慢,百忙中把袁承志一脚踹倒,与安大娘斗了起来。
  安大娘功力本来在那大汉之上,现在心中愤恨,一疋布更加使得招招紧密,虎虎生风,那大汉背上连被布端打中了两下,水珠四溅,只觉背心隐隐发痛,手上一慢,单刀突然被湿布裹住。安大娘用力一扯,大汉单刀脱手,他纵出两步,狞笑道:“我是受你丈夫之托,阴魂不散,总有一天找上你。”安大娘秀眉直竖,一疋湿布横扫过去,那大汉已防到她这一着,话刚说完,已转身跃出,向山下疾奔而去。安大娘也不追赶,回头来看小慧与袁承志。
  小慧没有受伤,只是吓得怔怔的傻了一般,隔了良久,才扑在安大娘怀里,哭了出来。袁承志却满脸满身都是血,安大娘忙给他洗沫干净,取出刀伤药给他裹好,幸而两处刀伤口子都不深,流血虽多,并无大碍。安大娘把袁承志抱到床上睡了,小慧才一五一十把刚才他舍命相救的事说了出来。安大娘望着袁承志,心想:“瞧不出他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侠义心肠。咱们在这里是不能了,我倒要好好成全他一番。”安大娘对小慧道:“你也去睡一下,今天晚上咱们就走。”小慧随着母亲东迁西搬惯了的,也不奇怪。安大娘收拾了一下东西,打了两个包裹,三人吃过晚饭后,秉烛而坐。她并不关门,似乎若有所待。
  大约到二更时分,门外轻轻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飘然进来,原来是那个哑巴。他身材魁梧壮实,但走路却轻飘飘悄然无声,想见轻身功夫已练得颇有火候。安大娘站了起来,与他指手划脚的谈了一阵,哑巴点头表示同意。袁承志连问:“崔叔叔呢?他好么?
  ”安大娘道:“崔叔叔没事,你放心。承志,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安大娘走到内室,坐在床沿上,袁承志跟了进来。安大娘拉着他的手,说道:“承志,我一见你就很喜欢,当你是我自己儿子一般,今天你不顾性命救了小慧,我更加永远忘不了你,今晚我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你跟着哑巴伯伯去。”袁承志道:“不,我要和你一起去。”安大娘微笑道:“我也舍不得你啊。我要哑伯伯带你到一个人那里,他是你崔叔叔的记名师父,你崔叔叔只跟他学了几个月武艺,就这样厉害,这位老前辈的武功天下无双,我要你去跟他学。”袁承志听得悠然神往。安大娘又道:“他平生只收过两个真正的徒弟,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只怕他未必肯再收徒弟,不过你资质好,心地又很善良,我想他一定欢喜的。哑伯伯是他的仆人,我要他带你去求他,你好好去吧,要是他真的不肯收你,哑伯伯会把你送回到我这里的。”袁承志点点头。安大娘又叮嘱道:“这位老前辈脾气很古怪,你不听话,他固然不喜欢,太听话了,他又嫌你太笨没骨气,只好碰你的缘法吧。”她从腕上脱了一只金丝镯子来,给袁承志戴在臂上,轻轻一捏,金丝镯已经收子,不会再落下来,笑道:“等你武功学好,成为大孩子时,别忘记安婶婶和小慧妹子吧!”袁承志道:
  “老前辈假使肯收我,安婶婶你有空时,就带小慧妹妹来瞧瞧我。”安大娘眼圈一红,说道:“好的,我会时时记着你。”
  安大娘写了书信,交给哑巴,自己提了两个包裹,四人出门分道而别。袁承志与安大娘及小慧虽然相处没有多日,但一来他是至情之人,二来她们对他极为关切爱惜,所以分别时极为恋恋不舍。
  哑巴知道袁承志身上受伤,流血甚多,于是把他抱在手里,迈开大步,在山路上行走若飞。这样晓行夜宿,连接走了十多日,每日傍晚,哑巴也不在客店投宿,随便找个岩洞或是破庙歇了。在客店打尖时,都是袁承志出口要食物,哑巴对吃食物并无主见,拿来就吃,一顿至少要吃两斤面。袁承志打手势问他到什么地方,他总是向前指指,又是行了三天,山路愈来愈是险陡,后来根本已无路可循,哑巴手足并用,攀藤附葛,尽往高山绝顶上爬去。袁承志这时伤口已好,只左眉上留下了一个疤痕,他双手抱住哑巴的头颈,见山上形势如此凶险,双手拚命搂紧,唯恐一失手粉身碎骨。这样走了一天,哑巴爬上了一座高山的绝顶,那山顶却是很大的一块平地,四周都是极高的松树,穿过松林,里面有五六座石屋。哑巴见了石屋,脸露笑容,似乎是久客在外,回归故乡一般。他拉着袁承志的手走进石屋,屋内尘封蛛结,显然是许久没有人住了,哑巴拿了一把大扫帚,把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烧水煮饭。在这绝顶之上,也不知道粮食是如何搬运上来的。过了三天,袁承志焦急起来,做手势问师父在什么地方,哑巴指指山下,袁承志表示要下去,哑巴却摇头不许。袁承志无奈,只得苦挨下去,与哑巴言语不通,一个人在山上寂寞异常。
  一天晚上,袁承志睡得正熟,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忙翻身坐起,只见一个老人手执蜡烛,站在他的床前,脸上笑容满面,似乎很是喜欢。袁承志福至心灵,爬下炕来,恭恭敬敬的向老人磕了四个头,叫道:“师父,您老人家可来啦!”那老人呵呵大笑,说道:“你这娃儿,谁教你叫我师父的?你怎么知道我准收你这徒儿?”袁承志听他语气,知道他是肯收了,心中大喜,说道:“是安婶婶教我的。”那老人道:“她就是给我添麻烦,好吧,瞧着你故了世的父亲份上,我就收了你吧!”袁承志又要磕头,那老人道:“够了,够了,明天再说。”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袁承志就起来了。哑巴似乎知道老人已答应收他,喜得把他拋到空中,随手接住,连拋了四五次,那老人听见袁承志嘻笑之声,踱出房来,笑道:“好啊,你这样小小年纪,居然已知道行侠仗义,救人妇孺,你有什么本事,倒使出来给我瞧瞧。”袁承志给他说得面红过耳,忸怩不安。
  那老人笑道:“你不让我瞧瞧你的功夫,我怎么教你啊?”袁承志这才知道师父并没和自己开玩笑,于是把崔秋山传授给他的伏虎掌法一招一式,从头至尾练了起来。那老人一面看一面微笑,等他练完,笑道:“秋山不住夸你聪明,我先还不相信,他只教了你几天,有这样成就,确是不错的了。”袁承志一听到崔秋山的名字,全心就贯注他的安危,可是老人在说话,不敢打断他的话头,等他一停口,忙问:“崔叔叔在那里?他好吗?”
  那老人道:“他已经没事,回到李将军那里打仗去啦。”袁承志听了,很是欢喜。
  这时哑巴已把香案放好,那老人取出一幅画,画上绘的是一位儒生,神态飘逸如仙,那老人点了香火烛,恭恭敬敬的磕了头,然后对袁承志道:“这是咱们华山派的开山祖师爷,你过来磕头。”袁承志过去磕头,他不知道应该磕几个头,心想总是越多越好,直磕到那老人笑着叫他停止才罢。那老人笑吟吟的正要开口说话,袁承志又跪下磕头,算是正式拜师。那老人微笑着受了,说道:“从今而后,你是咱们华山派正式的弟子了。我以前收过两个徒弟,因为一直没遇到聪颖肯学的孩子,所以这十多年来始终没再传人,你是我的第三个徒弟,也是我的关山徒弟,你可得好好的学,别给我丢人现眼。”袁承志连连点头。那老人道:“我姓穆,江湖上朋友们叫我做八手仙猿,你记着点,下次别让人家问住,你师父叫什么呀?啊哟,这个可不知道。”袁承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想安大娘说他脾气古怪,心里一直有点害怕,那知其实是一个很诙谐的人。
  要知入手仙猿穆人清的武功深不可测,在江湖上纵横来去,近二十年来从未遇到手,因他与世无争,所以名头却不甚亮。他脾气本很孤僻,这次见袁承志孤零零一个孩子很是可怜,加之敬他父亲袁崇焕为国杀敌,冤屈而死,是一个大大的忠臣,所以对他破例的青眼有加,又见他聪明活泼,更是喜爱,所以大反常态,与他有说有笑。穆人清又道:“你那两位师兄都比你大上二三十岁,他们的徒弟都比你大得多啦,他们也许会怪我,到这时还给他们添个娃娃师弟,嘿嘿,要是你不用功,将来给他们的徒子徒孙比下去,他们可更有道理来怪我这老胡涂啦。”袁承志道:“我一定要用功。”他又问:“崔叔叔是您老人家的徒弟吗?”穆人清道:“他要跟李将军打仗,没功夫跟我好好儿学,我只传了他一套伏虎掌法,不能算是徒弟。”他指指哑巴道:“像他,天天瞧着瞧着,也偷了不少招儿啦,不过和我那两个徒儿相比,可就天差地远了。”
  袁承志见哑巴两次手掷公差,身手迅捷异常,但师父说自己两位师兄比他本领更要高强无数倍,那么只要自己用功,即使及不上师兄,至少也可赶到哑巴了,心中十分快慰。
  穆人清道:“咱们华山派有敨多规条,什么戒淫、戒仕、戒保镖,现在与你说,你也不懂,我只嘱咐你两句话:要听师父的话,不可以做坏事,你懂吗?”袁承志道:“我一定听师父的话,也不敢做坏事。”穆人清道:“好,现在咱们练功夫。你崔叔叔因为时间匆促,所以把伏虎掌法一古脑儿传给了你,其实这套掌法神妙莫测,你年纪太小,学了也不能好好的用,我先教你长拳十段锦。”袁承志道:“这个倪叔叔以前教过我的。”穆人清道:“呸,你学了几路势子,就算会了么?错得远呢,你要是真的懂了这套十段锦的奥妙,江湖上胜得你的人就已经不多了。”袁承志给他教训得喏喏连声,不敢再说。
  穆人清于是把十段锦练了起来,式子拳路,和倪浩所教的一模一样。袁承志心中暗暗纳罕,心想这有什么特别?正在奇怪之际,穆人清道:“你当师父骗你是不是?来来来,你来抓我的衣服,只要你碰到我一片衣角,我算你有本事。”袁承志不敢与师父赌气,笑着不动。穆人清道:“快来,这是教你功夫啊!”袁承志听说是教他功夫,于是抢上前去,伸手摸他师父长衫的后襟,那知手将摸到,衣襟忽然一缩,就只这么差了两三寸。袁承志顺势上前,师父忽然不见,在他头颈后面轻轻捏了一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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