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叫花见人醒了,就想着回家去了,出来了这么久,也没跟爹娘说。怕回去被爹娘骂。
“盛高叔,现在可以送我回家去了吧?”张叫花眼睛看着马盛高鼓鼓的袋子。
“行,我跟我大伯讲一声。”马盛高见马安没事了,自然也准备送张叫花回去。
马家人千恩万谢,跟张叫花讲了不少好话。刘月红则是有些依恋地看着马盛高袋子里的钱。完了,全完了。家里的钱全被这个小水师收割走了。马安这个人很精明,搞得很活,什么赚钱他就干什么。在村子里也算是光景好的。整个梅子坳总共就那么几辆自行车,马安家就有一辆。不算这一回卖蛇赚的钱,马安以前也赚了不少。马安上过高中,有点文化,养殖、酿酒……马安都干过。家里有些积蓄。但是,现在一切都没了。
在路上,马盛高问张叫花,“叫花,你真的要收我堂哥这么多钱啊?他们家所有的积蓄都在这里了。”
“他的一条命不值这么多啊?我救了他的命,就要承担因果。将来这因果是要落到我身上的。要不是因为大家有点亲戚关系。这么一点钱,我才不会冒那么大的危险呢。”张叫花人虽小,对水师的规矩却是非常熟悉的。水师不会因为别人穷,就不给别人看病。但是也不会白白给别人忙乎。
张叫花这么一说,马盛高无话可说了。怎么说都是一条命比钱要值钱。
几千块钱,让张有平与刘荞叶也都非常地吃惊,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将钱送回去。张叫花自然是强烈反对。等张有平与刘荞叶知道崽崽因为救人,扛下了因果,给崽崽的未来增添了不确定性。张有平与刘荞叶就彻底打消了还钱回去的念头。
说来也奇怪,三天过后,村子里再也看不到一条蛇。它们仿佛失踪了一般。
梅子坳小学也重新上课,不过每个讲台下面,都反贴着一个安宅符。从这一次的事情开始,梅子坳小学就多了一个传统。
第81章 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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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叫花赚了钱,一直最期盼的事情,终于可以实现了。这件事情,自然就是买电视机。在这一件事情上,一家人的意见都是一致的。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家开始把电视机搬进家里。张叫花又情况特殊,家里有台电视机,张叫花就不会那么孤单。
“买台电视机也好。我们去广东了,崽崽在家里,也有个伴哩。”刘荞叶的话表明了,她与张有平似乎已经决定过年之后,要一起去广东打工了。崽崽自然不可能带过去。毕竟是去打工赚钱,不是去旅游。这个年代去广东打工的人在那边住的吃的可都非常的差,带上一个孩子是不大可能的。
“爹他们也同意了,等我们去广东之后,他们带着崽崽。”张有平点点头。
张叫花一听就不干了,“你们为什么要去广东打工呢?在家里不是一样可以赚钱么?这一次我就赚了两千多块哩。”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经常有?等别人都去广东赚了钱回来,我们家就变成穷光蛋了。在家里,爹娘都没有赚钱的路子。”刘荞叶也舍不得丢下崽崽不管。
“怎么没路子?我们可以多喂猪。养几个猪婆子生猪仔。电视里不是说农村里可以搞专业户,赚的比到广东打工赚的还多哩。还可以种果树。把水果卖到城里去。”家里虽然没有电视,张叫花可以用耳朵听从别人家传过来的电视的声音。
“这些都是要技术的呀。爹没多少文化,不懂技术。把家里这点钱投进去,只怕亏得一分钱都不剩下。爹娘去广东打工,学点技术回来,以后就在家里带着崽崽好不好?”张有平抚摸了一下崽崽的脑袋。
这些问题,大人都解决不了,张叫花自然也解决不了。打工潮如同汹涌的洪水一般已经滚滚涌来,张叫花一个七岁的孩子,又任何能够阻挡得了?只能退一步,“那你们去打你们的工,我不要跟爷爷奶奶住去。我能够自己做饭做菜洗衣服,我一个人住就行了。家里的田土,我自己种。等我将来赚了钱,你们就不用去打工了。”
听了崽崽的这句话,刘荞叶鼻子一酸,泪珠子倏倏地从眼眶中涌出,划过脸盘,滴落在衣襟上。
张有平也觉得喉咙梗得厉害。
没办法啊!为什么梅子坳这么穷呢?
穷则思变!虽然一家人守在一起,温饱无忧,日子穷过也有穷乐趣。但是崽崽会长大,将来他会有这样那样的需求。爹娘不能让崽崽过得比别人差。
山风吹过屋前的香椿树,呼呼作响,似乎一个声音在述说着山村的悲欢。梅子山脚下的小溪在宁静的夜晚细声呜咽,仿佛孩子们伤心的哭泣。
钻山豹匍匐在大门门槛边,不时的煽动着耳朵。外面稍稍传来一点声音,它就会微微抬起头,冲着外面叫两声。然后接着打瞌睡。
第二天,张叫花一家人去了葛竹坪镇,张有平挑了一担谷箩。买了电视机得挑回来。梅子坳没通班车,就只能用肩膀挑回来。
电视机太重,买了电视机就只能回家了。所以买电视机之前,得去把所有的想要买的东西都备齐。刘荞叶要给崽崽扯布做几身新衣服。还要给崽崽买鞋子。过了年就要去广东打工。以后一年才回来一次。走之前,要把崽崽一年四季的衣服全部准备好。不然到时候崽崽没衣服穿。
张叫花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只想着将爹娘留在家里。也许爹娘去打工,过年的时候,能够给自己带回来新奇的玩具,新潮的衣服。但是他却要像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一样一个人面对黑夜。
葛竹坪镇是一个并不是很大的镇子,但是对于张叫花来说,这里却是城市。城里人穿得花花绿绿,女人穿着比较通透的衣服,能够隐约看得清里面乳罩的轮廓。裙子比较短,露出白皙的长腿。这对于农村里的人来说,是很前卫的。这些对屁孩来说,虽然新奇,却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农贸市场里非常热闹,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农村里很难吃到的肉,在农贸市场里却挂了几个摊子。对于农村的屁孩来说,他们总结出来的农村与城市最大的差别之一,就是城里人天天吃肉。天天吃肉对于任何一个农村的孩子来说,几乎不可能实现。实在在眼下这个年代。而对于城里的屁孩来说,一切唾手可得。
农贸市场入口,一些农民挑了担子过来卖一些地里的出产。让张叫花眼前一亮,以为找到了致富的门路。
“爹,你看,我们也可以拿菜放到镇上来买哩。”屁孩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我们那么远的路程,得晚上赶路,才能够早上把蔬菜送到镇上。镇上的人都是一大早就要来买菜的。他们白天要上班。”张有平笑道。
屁孩不知道的是,蔬菜采摘了之后,没有合适的处理方式。没有便捷的运输方式,等到了镇上,早就全部蔫了。就算家里买辆自行车,蔬菜经过颠簸之后,哪里还能够卖得掉。住在镇子附近的村子条件便利多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屁孩是看不到的,蔬菜的价格低得要命。有些村民挑一担蔬菜过来,送都送不出去。
“那个呢?”张叫花又指着农贸市场边一个偏僻角落。那里摆着一些猎获,各种野味,直接摆在地上。那些猎物在梅山都能够看到。张叫花觉得自己也能够猎取到。
张有平还没开口说话。就看到一群大盖帽的猛然从巷子两头冲了出来,两面夹击将那几个贩卖猎获的倒霉鬼堵在了巷子里。
张叫花有些沮丧,好不容易发现一条赚钱的路子,竟然是一条死路。
张有平自然知道崽崽的心思,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抚摸了一下崽崽的小脑袋。张有平又何尝没有挖空心思寻求致富的门路啊。只是梅子坳实在太偏僻了。就算是葛竹坪镇也是一个非常落后的小镇。要想有更好的发展,就必须走出大山。
第82章 我唱山歌话本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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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叫花在街上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想到能够快速致富的办法。水师也不是万能的。现在大家都把梅山法术当成封建迷信,就算张叫花想要凭这个赚钱也非常不容易。
再说,张叫花年纪太小了。农村里四处寻仙问命的也大有人在。葛竹坪镇八仙桥听说就出了个仙娘。梅子塘有人去问过仙,听说这个仙娘当真厉害得紧,随便哪一个过去,只要报出名字,生辰八字,她就能够去阴间把那人的故去的亲人给叫出来。说得是一点不差。听说香火鼎盛得很。那仙娘的男人就在外面摆了个小摊,专门卖纸钱、香、蜡烛之类的祭品。卖的自然跟外面的价钱不一样。在他这里买了祭品,就等于拿到了门票。在里面问仙娘阴事,倒是不需要花一分钱。但是一般的人问完,总要给仙娘一个红包。
这种事情,张叫花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可算不上什么仙,不过是过阴而已。像老道士这样的道行高升的梅山水师自然不会将如此小道放在眼里。而且过阴是要损寿元的。梅山水师怎么说修的也是正道。虽然水师这一支,算是道教宗派的一个分支。但是影响力也是相当之广。对这种拼着损伤寿元去赚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阿堵物自然是非常地不屑的。
张叫花却觉得挺遗憾的,他知道,就算自己学别人在家里披头散发,满地打滚,懂不懂身体发颤,招一些阴风把四周搞得阴风阵阵。也不会有多少人会相信。总之,这太路是行不通的。
给人看屋场地,寻龙点穴,这东西倒是有可能的。但是梅子塘一年到头,也修不了几座房子。而整个梅子坳村,一年到头,也不过是几起白事。张叫花要是指着这两项赚钱,估计连一天一个纸包糖的钱都赚不到。
“唉。赚钱真难啊!”张叫花坐在门槛上,有些失落地看着慢慢沉入夜幕的村庄。钻山豹钻到张叫花的胯下,很安静地趴下,眼睛似闭非闭。
刘荞叶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个小屁孩搞得跟个林黛玉似的。怎么没开电视看哩。没买电视的时候,天天听你喊买电视机。现在电视机买回来了,你又不喜欢看了。”
“你们要是不去广东,在家里带着我。我不要电视机都行。”张叫花嘟着嘴巴说道。
“怎么又说这个了。不是还要过年以后才去么?宝贝崽啊,爹娘去广东打工也是为了你好。你看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去广东打工了。广东可赚钱了,到处是金子,跟捡似的。爹娘不是懒人,可是在梅子坳待着,连给宝贝崽买身好衣裳的钱都没有。过年的时候,别人家的崽崽都穿新衣裳,咱们家的崽崽只能穿补丁衣裳。将来等崽崽讨婆娘了,都要小洋楼了。你银秀婶子家的表哥在广东干了几年,就准备回家建洋楼了。等爹娘赚了钱,也回来建一幢小洋楼。”刘荞叶知道崽崽知道爹娘要去广东打工的消息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自己崽崽跟别的孩子不大一样,因为遇到的事情太多,这半年来,仿佛一下子变成一个大人似的。看得她有些心疼。
“娘,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个家的狗窝窝。我又没嫌家里穷,又不怕苦。就想让你们别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像个没爹娘的孩子似的。别人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咋有妈妈还是像根草呢?”张叫花低声说道,说道最后,声音已经几乎不可听得到。
刘荞叶没说话了,将崽崽抱了起来,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想蓝蛇溪里的溪水一般汩汩涌出。
梅子坳夜色如水,山村夜晚如歌。对门山的陈癫子又在山坳上唱癫子歌了。
“我一世冒唱癫子锅(歌)了,看到那岩壳滚上坡!枫树尖子上滴泥鳅眼,烂泥田里地喜鹊窝。肩起牛赶起耙,饭娄子湃起锄头耙。急水滩上洗粟米!钉耙搭倒往上拖!……”
陈癫子被整个梅子坳的人喊了一辈子癫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还记得他的名字。要不是陈癫子这个雅号还带着姓,只怕真的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了。
张叫花这一辈的自然已经没人知道陈癫子的故事了,但是都知道这个癫子会唱歌。梅山的山歌,没有他不会唱的。现在陈癫子已经很少唱歌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怎么回事,他又跑到山上去唱去了。
“娘,这个陈癫子的歌唱得还是蛮好听的。”张叫花终于被陈癫子的歌声转移了注意力。
“嗯。陈癫子年轻的时候唱歌才唱得好哩。”刘荞叶笑道。
“那他怎么变成了癫子呢?”张叫花不解地问道。
“癫了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癫的。也许对门山的人肯定知道。”刘荞叶摇摇头。
“那他癫了,怎么还会唱歌呢?”张叫花一下子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张有平扛着锄头从打着一双赤脚从外面回来。
“天都黑了,怎么还坐在门槛上呢?”
“你崽崽听陈癫子唱山歌哩。一直问我问题。打破沙锅问到底。崽崽,问你爹去。你爹肯定知道陈癫子的事情哩。”刘荞叶连忙把这个难题交给了男人。
张有平将锄头放在屋后头,然后走过去将崽崽抱了起来,“来来来,你爹的山歌才唱得好哩。比陈癫子唱得好听多了,当年爹就是一首山歌就把娘娶回来了。”
“太阳落山又落坡,筲箕淘米用手搓。心想留郎吃晚饭,筛子关门眼睛多……”
山里人都是唱歌的能手,不会唱两句,真不好意思出门。娶个婆娘都进不了门。
“爹哩,我师父也教了我唱歌。我唱给你听听,好不好?”
张有平哈哈一笑,朝着里屋喊道,“婆娘,快过来听听哟。崽崽要给我唱山歌了。”
刘荞叶咯咯笑着走了出来。
张叫花清了清喉咙,很是严肃地唱了起来:
唱歌要知歌本经,树枝树叶知根深,
唱歌之人本姓张,记歌之人张姓人。
张姓仙人挑歌本,拍拍满满担子沉。
一路走来一路唱,歌声入土七寸深。
渡口搭船把河过,丢落一筐浮江心,
鲁班张良来捡起,二人抬上苍山岭。
七月七日刮黄风,吹散歌本满天飞。
看牛伢子捡一本,骑在牛背唱三春;
和尚道士捡一本,祭坛演做散花人;
巫婆神汉捡一本,占神卜卦做花文;
田中农夫捡一本,四季唱歌催阳春;
打渔老子捡一本,挂在网上给鱼听;
樵夫药手捡一本,花花木木知鸟音。
龙汉年间兴歌会,子午年间修歌厅,
歌书三千又七百,歌有八万七千零,
红黄兰白传后世,黄本情歌打头行。
第83章 生意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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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天,张叫花还在苦思冥想着赚钱的路子,第二天就来了生意。安宅符让张叫花打响了名头,虽然还是屁孩一个,但是村子里的人已经开始不把张叫花当小孩了。
张起高婆娘谢春娥已经嫁到梅子塘两三年了,一直没有开怀(怀孕)。梅子塘已经开始风言风语,说这婆娘中看不中用,没有生养(没有生育能力)。两口子也是压力山大。到医院一检查,两个人什么问题都没有。医生说是两个人压力太大,让不要太紧张。顺其自然。问题是,这都顺了快三年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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