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截口说道:“我看不必!”
“不,兄弟!”乐宝林一摇头,道:“妹子说得对,胳膊总别不过大腿的,百姓永远惹不起官,何况咱们又不是满族人,他们固然奈何不了兄弟你,可是他们能窥机会对付妹子她……”
关山月道:“乐大哥,我不以为他们敢!”
“兄弟!”乐宝林道:“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他们窥机会来对付妹子……”
关山月道:“那乐大哥可以给我送个信儿!”
乐宝林道:“兄弟,我凭什么进内城?就算能进去,就准能见着你么?要万一见不着你呢?这你不得不考虑!就是见着你了,你再赶去,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呀?到了那时候,胤祯虽然对你再好,再看重你,我不以为他会因为你把个‘九门提督’怎么办!官官相护,这是古来不变的道理,再说他们也都是满族人,妹子怎么说也是个弱女子,万一她有三长两短,你怎么办?”
关山月默默不语,半晌始点头说道:“好吧,‘天桥’不去就不去吧,搬出就搬吧,只是,红姑娘,别动你的手饰,该留着它,我这儿有几张银票,先拿去用,过两天我再送来!”
说着,他探怀摸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柳绡红有点迟疑,乐宝林一旁说道:“拿着吧,妹子,我这个做大哥的虽然没拖家带眷,可也没多少力量帮你,你跟兄弟还分什么彼此?”
柳绡红娇靥一红,默默地接了过去!
关山月心里有种异样感受,他道:“红姑娘打算搬到哪儿去?”
柳绡红还没说话,乐宝林已然接了口:“兄弟,这你放心,事包在我身上,我自会替妹子找地方,找房子!”
关山月道:“那……全仗乐大哥了,我该走了!”
柳绡红猛然抬眼,道:“怎么,要走?不多坐一回儿了?”
“不了!”关山月摇头说道:“营里还有事儿,怕他们找我!”说着,提着那口刀站了起来!
柳绡红也站了起来,道:“那……我送你!”
关山月想婉拒,但入目那双眸子,他又觉不忍,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关山月当先行出堂屋!
乐宝林也要送,却被小翠一把拉住,低声说道:“大爷,您这算哪门子事呀?”
乐宝林呆了一呆,倏然会意,赧笑说道:“小翠,看来我这把年纪还不如你……”
当即扬声说道:“兄弟,我不送了!”
院子里,关山月应了一声!
到了门口,柳绡红没越槛,站在门里,手扶着门框,美目深深凝注,眸子里包含了好多好多,道:“你……什么时候再来?”
关山月也有一份不舍,一份惆怅,道:“只要营里没事,我总会常来的!”
柳绡红道:“凡事要小心,别让我日夜的担心!”
这不等于把关山月当成了夫婿?这语气,不正像妻子对出门的丈夫说的话!
关山月一阵激动,微一点头,道:“我知道,我不能一天到晚在这儿,你也要保重!”
柳绡红微一点头,道:“我知道……”口齿启动了几下,道:“我不多说了,大哥还在里头,你走吧!”
关山月点了点头,道:“要就马上搬,别耽误!”说完了话,他一咬牙,掉头而去!
柳绡红站在门里望着他离去。
关山月没走多远她就进去了,那是因为里头还有位义兄!
固然,她希望在门口多站一回儿,可是她怎好意思让义兄久等,好在以后的日子长哩!
再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X XX XX X
提着一口明晃晃的刀怕扎眼,关山月把它藏在了袍子里,刚走到了“天桥”的热闹处,只见迎面步履匆忙地奔来了一个人,看打扮,是“侍卫营”的,那是燕青!
关山月心知有事,忙喝道:“燕青,你干什么?”
燕青闻声停步,一凝目,陡又急步奔了过来:“领班,正巧遇上了您……”
说话间他已到面前!
关山月道:“找我?”
燕青点点头,道:“可不是么!大伙儿正着急呢!”
关山月道:“什么事?”
燕青迟疑了一下,道:“领班,大伙儿闯了祸了……”
关山月“哦!”地一声,道:“闯了祸?闯了什么祸了?”
燕青不安地道:“领班,我先说明,可不是大伙儿敢不听您的话,您待大伙儿这么好,大伙儿会不听您的?实在是那些兔崽子有意找碴,逼人太甚……”
关山月道:“燕青,别绕圈子,闯了什么祸,直说吧!”
燕青应了一声,嗫嚅说道:“大伙儿刚才在酒楼上跟人打了架,动了刀子……”
关山月眉锋一皱,道:“跟谁,谁这么不开眼?”
燕青道:“您想除了‘查缉营’那些兔崽子,还会有谁?”
关山月眉锋一展,笑道:“那倒巧,行了,燕青,咱们边走边谈!”
两个人并肩迈步,走了几步,关山月道:“怎么回事,说吧?”
第十六章 查 缉 营
燕青道:“想想就有火儿,您不知道有多气,大伙儿叫了几个粉头陪着正在吃喝的痛快,可巧进来了十几个‘查缉营’里的兔崽子,您不知道,咱‘待卫营’跟‘查缉营’平素就有仇儿,十足的冤家对头,不知暗斗过有多少回了,他们瞧不起咱‘侍卫营’的吃粮拿俸不干事,就是干事也没能耐干大事,只能干芝麻大小事,他奶奶的您想气人不?他‘查缉营’的是什么东西……”
“好了,燕青!”关山月截口说道:“说酒楼上的吧!”
“是,领班!”燕青赧然一笑,改口说道:“当然,酒楼是吃喝地方,花得起银子的大爷人人能进,喝酒就喝酒吧,可是那些兔崽子不安份,要搁往日,他们绝没那么大胆,今儿个不知吃了什么药,是谁给他们壮的胆,他们居然叫粉头到他们桌上去,您说气人不气人?”
关山月道:“同是吃粮拿俸为官家卖命的,有福同享,何妨让他们几个?”
“那没一说,领班!”燕青一摇头,道:“要是大家平日处得好,那还差不多,就是两张桌子并成一桌,大伙儿请他们吃喝一顿也不要紧,可是平日大家心里有仇,有恨,他们狗眼看人低,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要是让他们一回,他们就拿你当歪种,当肉头,下回更不得了……”
关山月道:“于是就打起来了?”
燕青道:“尽管平日大家有仇有恨,可是统带一再告诫,本是打不起的,无如,无……”
关山月替他接下去道:“无如大伙儿有了几分酒意,又因粉头在侧,不能不逞逞英雄,对不对?”
燕青红着脸点了点头接道:“让您说着了,领班!”
关山月道:“这是明摆的事,任何人都想得到,结果如何?”
“苗尚义、龙飞、孔成跟石秀挂了彩,受了伤,可是那些兔崽子们更惨,十个没一个不见血的!”
关山月道:“打得好,够热闹,大伙儿人呢?”
燕青嗫嚅说道:“还待在酒楼里……”
关山月诧声说道:“还待在酒楼里干什么?等着人家回去叫人?”
燕青红着脸道:“不是,领班,是大伙儿怕统带怪罪,不敢回去,我知道您到‘天桥’来了,所以跑来找您……”
关山月道:“找我干什么?找我替你们顶?替你们背黑锅?男子汉,大丈夫,事既然敢做就得敢当,告诉大伙儿一声去,就说我说的,自己闯的祸自己担,让他们回营里去!”
燕青迟疑着答应道:“是,领班,只是,只是……”
关山月笑道:“既有如今之怕,何不当初把粉头让人?燕青,去吧,天大的事自有领班我顶,只告诉大伙儿一声,见了统带实话实说,伤不妨装得重一点,还有,千万别说我知道,明白么?”
燕青乐了,愁眉尽展,一蹦老高,说了句:“领班,您真好!”
纵跳如飞而去!
望着那背影,关山月笑了,看看已出了“天桥”,他步履一紧,快步走向了内城!
到了“侍卫营”门口,钱振星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此人够热心,马屁经背得滚瓜烂熟,一见关山月回来,飞步迎下石阶,满脸惊慌地劈头便道:“老弟,你惹祸了,统带正要派人找你……”
关山月“哦!”地一声道:“钱老,什么事?”
钱振星道:“老弟,刚才‘九门提督’……”
只见两名弟兄奔了出来,见了关山月一怔停步,忙道:“关领班,您回来得正好,统带正要找您!”
关山月答应了一声,向钱振星道:“钱老,进去说吧!”
钱振星焦形于色地道:“老弟,进去就来不及了,要不要我跑趟‘雍王府’……”
关山月道:“谢谢你,钱老,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了!”
说话间他已跨进大门,转过影背墙,只见拜善正背着手在前院广场上来回踱步!
先前那两个弟兄近前禀报,拜善倏然停步,抬眼直逼大门,关山月快步走前,欠身一礼,道:“统带,听说您在找我?”
拜善脸色不大好看,先冷漠地“嗯!”了一声,大概觉得不妥,随后又点了点头,说了句:“是的,老弟!”
关山月道:“有什么事么?统带?”
拜善迟疑了一下,抬眼说道:“老弟,咱俩到我书房里谈谈去!”
转身往后行去!
关山月答应了一声,迈步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里,拜善脸色凝重地抬手说道:“老弟,你坐着!”
关山月答应了一声,但没动,因为拜善还站着,怎么说他是顶头上司,他没坐,关山月又怎好太放肆!
拜善似乎发觉了,一抬手又道:“老弟,你坐,坐!”他自己坐了下去!
关山月这才谢过坐下!
坐定,拜善沉默了一下,然后抬眼说道:“老弟,你在外面惹了祸?”
关山月道:“我不知道您这个‘祸’字何指?”
拜善扬了扬眉,道:“我指的是打‘九门提督’大少的事。”
关山月道:“统带,这个打字我担不起,也不敢承认,事实上我只是出于自卫地挡了他几拳,我可没想到他抢了先,成了原告!”
拜善“哦!”地一声,道:“老弟,这话怎么说?”
关山月道:“事到如今,我不敢再瞒您,我在外面有个女人,但那不同于一般人的在外面有女人,我跟她情投意合,刚论及婚嫁……”
拜善怔了一怔,道:“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老弟?”
关山月赧然笑了笑,道:“以前不谈,不值得一提!”
拜善道:“那是好事,老弟,该早告诉我跟王爷……”
顿了顿,接道:“她是个干什么的?”
关山月道:“也许您知道她,她原是个卖唱的,在‘八大胡同’,叫红姑!”
拜善呆了一呆脱口呼道:“是她?老弟,我听说过,我听说过,大伙儿都说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人美,才高,艺佳,卖唱不卖笑,冰清玉洁,冷若冰霜,不知多少人打过她的主意,可是却没能……”赧然一笑,道:“老弟,你可别介意。”
关山月笑了笑,道:“不会的,统带,她的事我清楚,也就因为她不同于一般烟花女子,所以我才跟她交往,同时我也很敬重她!”
拜善道:“老弟,我老实说,你好福气,能碰上你,也是她几生修来,只是,老弟,她又怎么跑到‘天桥’卖起解来?”
关山月道:“统带,她只因为不喜那种卖唱生涯,也厌恶那块地方……”
拜善点头说道:“是的,老弟,像她那种姑娘家,是受不了客人们的轻薄调笑,那些人永远色迷迷的没正经……”
顿了顿,接道:“你说下去,老弟。”
关山月应了一声,道:“今天我抽个空去看她,可巧碰见‘九门提督’的大少在那儿对她动手动脚,百般纠缠,统带,您想,这可忍么?”
拜善迟疑着一点头,道:“是不可忍,老弟,只是,大少他不知道……”
关山月道:“统带,我听说‘九门提督’这位大少依仗父势,平日只知吃喝玩乐,不求上进,凡是稍具姿色的妇女,无不……”
拜善摇头说道:“唉,老弟,你不知道,内城里这些少爷们都一样,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当然!”关山月道:“他们有钱有势,官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当然管不着,也不敢管,可是我不能忍受他对我的人这个样,当时我进门阻拦,说话不免重了些,他就抬出他是‘九门提督’的少爷,硬要我把人让给他,您说这叫什么话……”
拜善点了点头,但他没说话!
关山月接着说道:“我听说他是‘九门提督’的大少,我忍了,可是那绝不是意味着我怕他的官势,老实说并不怕谁,闹出乱子来大不了一走了之,回我的江湖去,凭他‘九门提督’还奈何不了我。”
拜善点头说道:“那是,老弟,我明白,这是实话,就是倾京畿铁骑,也未必能动你老弟一根汗毛,像郭玉龙那等天下称最的高手,对你老弟都推祟备至……”
关山月道:“统带,那您是骂我,当时,我忍了,可是要我让人我办不到,也许因为我没给他这位大少爷面子,他动手就打人,为了不替营里惹麻烦,我躲了,没还手,结果他在没奈何的情形下走了,没一会儿他又带了十几个‘查缉营’的找上门来,进门抽刀就要拿人抢人,一方面为自卫,一方面我忍无可忍,我出了手,但那只是对‘查缉营’的几个,对那位大少,我没动他,统带可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也请看看他‘查缉营’的那口刀!”
说着,自袍子里抽出了那把刀,双手递了上去!
拜善伸手接了过去,看了看,道:“老弟,这是‘查缉营’的刀,没错,这么说来,我不敢说错在你老弟……”
关山月道:“谢谢您,统带!”
拜善眉锋微皱,道:“只是,老弟,你不知道,‘九门提督’只有这么一个少爷,平素很护短,也因此养成了他这位少爷……”
关山月扬眉说道:“统带,我不敢让您为难,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担,我这就自己上‘九门提督’府去……”
一句话激得拜善扬了眉,他道:“那什么话,老弟,怎么说你是我‘侍卫营’的人,这点事我要不能担还配做这个统带?大清朝有皇律,天大的事也得讲个理,他‘九门提督’平素也没把我这‘侍卫营’放在眼里,这件事交给我了,真不行我见雍王爷去,老弟,你歇着去吧!”
关山月欠身而起,道:“谢统带,只是这样……”
拜善一摆手,道:“老弟,你放心,有理天下去得,我这个统带就要跟他那个‘九门提督’别别苗头!”
那是,宁可得罪十个“九门提督”,也绝不能得罪一个很有希望登上九五,坐上帝位的雍郡王四阿哥胤祯!
拜善,他是个聪明人!
关山月欠身一礼,道:“那么,统带,我告退了……”
话声犹未落,只听书房外贴身护卫蒋百煌扬声说道:“禀统带,燕青要见关领班!”
拜善笑道:“老弟,你的兄弟们回来了!”
关山月道:“我到外面去见他!”又一欠身,转身行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蒋百煌送过一抹友善而敬佩的笑意:“关兄,有你的,敢动‘九门提督’的大少,你是第一人,更妙的是还站稳一个‘理’字!”
敢情,事他早知道了,话,他刚才也听见了!
关山月笑了笑,没说话,转眼望去,只见燕青气急败坏地站在院子里,他一见关山月出门,忙迎了过来:“领班,糟了,弟兄们让他们给架走了!”
关山月脸色一变,急道:“怎么说?”
燕育道:“您让我去叫大伙儿,我还没到酒楼,就远远地瞧见酒楼外围着数十个‘查缉营’的,我就知道事情不妙,再一细看,兔崽子们出动了四个领班,没一会儿就见弟兄们被他们由酒楼里架了出来架走了……”
关山月道:“架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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