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的小太监,闻话,不敢稍作迟疑。取了厚厚的龙袍来,上前一步,掀开了帘子。
他们的新皇上,不苟言笑,严肃正直,在皇宫中是出了名的。人前人后,他朝夕‘侍’奉在君侧,却从未见过他笑过。
‘波’澜不惊的面上,看不出喜怒。
孟君浩坐直了身子,表情甚是凝重。衣服穿在身上,并没有该有的暖意,反叫人觉得厚重。
“去帮朕拿纸笔来。”他在殿中踱了几步,开了口。
他平素不喜‘女’人,所以,偌大的养心殿中,没有一个宫‘女’,只有几个太监。
雕‘花’的墨池,刻的是龙腾虎跃的形状。皇宫中的一切都考究,凡是御用的物品,上面都会画了龙的图案,已是区分。
天‘色’还未亮,雪‘花’纷纷扬扬,映的靠窗的桌子上,明晃晃的一片。
那太监本‘欲’过来研磨,但被他制止了。这件事情,他只想自己来。
笔迟迟没有落下。
雪却是毫不含糊,一片两片,无休无止的落下来。
浮现在眼前的情景,陌生又熟悉,明明发生在经年之前,却又觉得仿佛昨日。
一看到雪,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想起她。
少‘女’如‘花’的笑靥,明丽的面庞,以及轻轻浅浅的笑,像是三月里的眼光,温暖而又惬意。
只是,现实带给他的却是无尽的冷意,中和了那几分的温暖,还连带夹杂着一星半点的寒意。
这么久了,她不会已经将他忘却了吧。他思忖着,提笔的手,有些颤抖。墨迹便掉下来,在雪白的宣纸上,绽放成一朵绚烂的‘花’。
他瞧见,不由得皱紧了眉,搁下笔,将纸一股脑‘揉’成一团,随手一扔。
重新拿了张新的过来,大片的空白,映在眼睛里,有种说不清的落寞。
心中有千言万语,拿起笔的时候,却不知写些什么。
留在房中的小太监,看的心惊‘肉’跳,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明明瞧见地上的纸团,却没有勇气去捡起来。
他害怕,搞不好,自己也会如同那纸团,被弃之如草芥。
皇上今日格外的反常,平日里,批阅奏章的时候,就是生气,也只将笔狠狠一扔。惯不会如今日这般,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殿中静寂的掉针可闻,墨池中墨水的香气,清清淡淡的飘进鼻中。
孟君浩沉‘吟’着,落了笔。笔尖走在雪白的纸上,画出黑‘色’的痕迹。
几乎是一气呵成,写下落款的时候,他将身子整个靠倒在椅背上,‘揉’着眉心,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寥寥数十个字,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室内的温度,很快将墨迹蒸干。他凝思,折了纸,小心翼翼的塞进信封。半合着眼。将信递了过去,“将这信亲手送到齐府的五小姐手上,一定要低调行事。”
那太监伸着双手,正‘欲’接过来。他却一把夺了过去,嘴角微动,似是在自言自语。
沉默了良久,他下定了决心似的。将羊角宫灯外面罩着的薄纱去掉。烛火摇曳。发着昏黄的光芒。火苗一动一定,像是个调皮的孩童。
突然间,光芒四‘射’。透光窗棂照到外面。橘‘色’的火焰,映在白茫茫的雪上。外面的世界,忽然有了光亮,有了温度。有了轮廓。
然后,大殿里面。飘散着一股焚烧东西的味道。白‘色’的纸张,连同那些方正的字体,一道变成了黑乎乎的灰烬。
想见不能见。他蹙着眉头,嘴角上勾。带着一抹凛然的笑。就连最后分别的时候,他给她的依然是冰冷,决绝。
那太监不明所以。长大了嘴巴。皇上的心思,太叫人捉‘摸’不透。
明明费尽千辛万苦写好的一封信。说焚毁就焚毁了。也不知道那齐府的五小姐,是何人物。
今日之前,他从来觉得皇上不喜‘女’人。太后选来的‘女’子,要美貌有美貌,要身段有身段。而且一个个都是大家闺秀,出身都是顶好的。
可皇上,却是一个也没放在眼中。只冷漠的摆摆手,说选妃的事情,需当从长计议。
可今时今日,皇上却为了给一个‘女’子写信,用尽了心思。这时,他才知道,原来皇上不是不喜欢‘女’人,而是没有碰上喜欢的。
窗外的雪,似乎下的更紧了。伴随着狂风,呼呼的吹过来。打在窗子上,“泠泠”作响。
天空‘阴’暗无边,太阳躲在云层之中,微弱的光芒,一点一点照过来。
天终于要亮起来了。
孟君浩以手支颐,盯着窗外苍茫的雪,心里有了旁的念头。换上微服,出了宫‘门’,他的步履缓缓,沉沉的落在积雪之上。
“小润子,这件事定要保密。”他转眸,盯着后面打伞的太监,开了口。
小润子闻言,连连应声,紧紧将伞柄握在手中。风雪似乎更大了,吹在脸上,有细微的疼痛。
环顾四周,大雪苍苍茫茫,几乎分辨不出人影。
这般恶劣的天气,皇上说要微服出访的时候,他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见皇上态度坚决,一副容不得旁人置喙的模样。他只得硬着头皮,去准备了衣物,打点好一切。
红墙之外,是另一番景象。
宽阔的青石路,高大的树上挂满了银条。青砖黑瓦被隐藏在白‘色’的雪中,街上人烟稀少。
喧闹的凤翔城,在冰天雪地里,变得安静起来。
马车早已候在城墙外,枣红‘色’的马背上,亦是落满了白雪。黑红相间,倒是格外的醒目。
车帘放下,身上的寒意,才尽数驱散了些。
孟君浩拍打着身上落着的积雪,声音坚定:“去北城。”
小润子得了命令,将脖颈中的棉衣,又紧了紧,挥起长鞭,赶起车来。
风雪很大,马蹄又打滑,速度也就不免慢下来。但比起行走,又要快上许多。
孟君浩坐在车内,目光如炬,双手紧张的微微弯曲。北城的那地方,即使闭起眼睛来,他想的起一切。
那一年,雪正大,风正紧。双手合十,许下诺言。
眼见着上旬过去,文章也跟着卡顿起来。作者君从上午码到下午,才码了一章,效率实在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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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惊吓()
用过晨食,外面的风雪依然没有消减的趋势。
齐文鸢站在窗前,暗暗的一番感慨,心情忽然就低落起来。
春杏见她面色不虞,忙她端来热气腾腾的茶水,小心翼翼的道:“小姐,用些茶水。这是夫人特意派人送来的梅花,煮成的茶。”
齐文鸢接过来,轻呷了一口。身体跟着热乎起来,心脏却愈发的冰凉。
往事像洪水猛兽席卷过来,让人措手不及。
“清月,我想出去一趟。”
她的眸色清亮,映出窗外白雪的世界。语气清淡,分外的疏离。
“小姐,眼下雪下的正紧。不如,等上一等。”她面上流露出的神情,清月见过数次,当下,已然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只是外面风雪大作,总是不适合出门。
齐文鸢转过身,走了几步,将瓷杯放在桌上,眼神坚定:“就到门口。去拿把伞来,我一个人去。”
下雪天,勾起的思绪和记忆,实在太多。
清月一怔,连忙道:“小姐,婢子同您一道。”
“不必了。”齐文鸢摇头道。
故地重游,寻找往昔,总是一个人的事情。
本来,许多东西她都放下了。但在熟悉的地方,碰上下雪天。相似的情景,总是让人感慨万千。
只当去作最后的告别。
齐文鸢吸了吸鼻子,下定了决心。风雪夜的记忆,太刻骨铭心。难以忘记。
清月见拗她不过,也就不再开口。忙去里间寻了厚厚的防风大氅,又拿了把油纸伞出来。
她接过伞,眼睛都不眨,掀开帘子,就钻进了风雪中。雪花簌簌而落,落在纸面上。有种细腻的触感。
绣花的鞋面上。亦是沾了白白的一层。秋霜一般的白色,格外的惹眼。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走到院落门口。正巧碰上拿了炭火回来的小满。
“出去一趟。”齐文鸢咬着唇角,开口解释道。脚步却是不停,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串的脚印。
小满闻话。飞也似的奔回屋中,将炭火往地上一扔。就来追赶她。
感觉到手中的伞柄,被人抢了去,齐文鸢回眸,看见小满红扑扑的脸。
“小姐。婢子想好了。以后小姐去哪,婢子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少女黑色的发间,沾了几片雪花。嘴角上勾。有几分认真的意味。
齐文鸢笑了笑,将命令她回去的话。尽数咽进了肚中。俩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穿梭在府上冷寂的路上。
因着这风雪天气,偌大的府中来往的下人们,也是稀少。倒像是一夜之间蒸发了一般,只余下满眼的雪白。
齐府的大门紧掩,负责看门的换成了一个年青的小厮。他正缩在角落里,搓着被冻红的双手。呵出的白气,像是成团的雾气。
他的神情甚是悠闲,一般在这样的天气,府上很少会有人走动。毕竟,不会有人冒着风雪天上门做客。
他刚来齐府当职,不过月余。虽然,旁人已经无数次的告诫过他,府中的五小姐,与别人家的小姐与众不同,极喜欢出门。
但是当他瞧见齐文鸢的时候,仍是吃了一惊。外面冰天雪地的,娇贵的五小姐,亦要往外跑么。
老祖宗已经多次派人吩咐过,千万不可放了五小姐出去。他铭记在心,每次也都横加阻拦。
只是,每每听到齐文鸢说软话的时候,他总是有些不忍,然后,偷偷的放了行。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如何能抵过,五小姐的如花笑靥。
“吉祥,愣着做什么,赶紧开门。”小满见他愣着不动,满肚子的火气,呵斥起来。
他连忙起身,点头哈腰,挤出一抹笑来劝道:“五小姐,外面雪大,小姐还是不要出门了。”
今日的五小姐,一袭红衣,在白茫茫的风雪中,像是一株红艳艳的梅花,美的动人心魄。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天女。
“吉祥,我就在府门前走走,不去旁的地方。”齐文鸢淡淡一笑,解释道。
一门之隔的地方,有着太多关于风雪的回忆。
吉祥“哦”了一声,稍稍放下心来,道:“那最好不过。”
漫漫风雪天,总是危险的因素。若是五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他就是用自己的一颗脑袋也偿还不上。
话音落,他缓走了两步,压抑着心中的忐忑,拉开了门闩。然后,“嘎吱”一声,朱门轻启,留出一道可供人经过的缝隙。
狂风迅即就吹了进来,直往他的脖子里灌。他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就下意识的往门后躲。嘴倒是没闲着,关切的道:“五小姐,仔细冻坏了。”
齐文鸢点点头,提着裙裾,复又迈开了脚步。台阶上满满的都是雪,厚厚的一层,并无人经过的痕迹。
正门口的路面上,也是一片平整,连半个脚印也无。
齐府,本就在远离街道的位置。平日里,若不是府上的人,并无多少人会从此处经过。
更不用提下雪天。
这般的天气,更多的人,会选择在家中,围着炭火取暖才是。
她颔首。自嘲的笑了笑,恐怕也只有自己这般痴傻,费尽了心机来风雪中走上一遭。
门前的那株树,挂满了白雪。树上的银条,繁密了覆满了整个枝干上。
一切都没有变化。
她抬眸望了望,只感觉手心冰凉。心脏某个地方,抽丝剥茧的疼起来。
“小姐。咱们还真在这里晃悠?”小满疑惑不解。以为她是为了出门,特意寻了借口。
她点点头,望着空空的巷子。面上覆上一抹涩然来。记忆越是美好,当下的情景,越是伤人。
小满握着伞柄,用身体帮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心中不禁好奇,小姐什么时候竟有这般的爱好了。环顾四周。明明白茫茫一片,与府中的景象,并没什么区别。
“小姐,可是这里的雪与府中的不一样?”小满眨巴着眼睛。盯着鞋面上沾着的白色,询问道。
“……”
这丫头真是脑洞大开,同样是从天而降的。哪会有什么区别。她暗暗笑了笑,忽然生了兴致。转过身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巷子很长,只有两个岔路口。
小满紧随其后,死死的握住伞柄,脚步不停。
只走的几步,一辆马车映入眼帘。那马车依着齐府的西墙而停,若不是从路口经过,一般人发现不了。
车夫是个男子,正坐在马车上,神情不定,眉目清秀。齐文鸢觉得奇怪,仔细看了又看。下雪天,又有谁会驾着马车来到齐府,这里的僻静之地。
再瞅西巷,明明路面上了无痕迹。
但马车要停靠在西墙之下,必然要经过西巷才是。因为齐府的北边,是条死胡同。
莫不是有人觊觎齐府,想趁着这天气下手。她心念电转,怕打草惊蛇。面上依然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径直往西巷走去。
小满也瞧见了那马车,俯在她耳畔,轻声问道:“小姐,难道是府上来了客人?”
“有可能。”她微微笑了笑,责怪自己太多疑。现在想事情,总是会下意识的往坏的方面去想。
不过,也难怪。穿越以来,遇上的波折,着实不少。危险什么的,早已是家常便饭。
早知这般,她就应该做一个安静的美少女。闲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然后,挑选一个适合的夫婿,嫁了过去。
说不定,一生就此过去。等到人老珠黄,命归西天的时候,就会穿越回去。她轻叹着,摇了摇头。鞋子落在雪面上,踩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这种天气,还有人上府上做客,真是奇了怪了。”小满嘀咕着,设防的回头盯着那马车看。
“那也是有可能的,说不定是有了十万火急的事情。”齐文鸢的嘴角上勾,出言打消了小满的疑虑。
迎面而来的风,很凉薄,吹在脸上,像是用刀划过一般。
走出许久,鞋袜已经有些湿了。一双脚,冻的冰冰凉凉,已是有些麻木。但心中的复杂的情绪,却在一点点消失。
沉淀在脑海中,难以忘却的回忆,似乎跟着这风雪一道,落在地上。然后,等着太阳出来,一切就会融化,蒸发的无影无踪。
这般想着,她突然有些想念起太阳来。抬眸看了看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也不知雪什么时候能停。”
正当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过来。
她忙转身,只见风雪中迎面奔来的马车,正是方才停在齐府门前的那一辆。
枣红色的马在苍茫的风雪中,显得格外的惹眼。驾车的男子,声音尖细,竟像是个女子。
马车经过,陡然的一阵风,呼呼的吹过耳畔。小满生怕马车撞到她,忙将她的身子,往后面拉了拉。
莫名而来一阵熟悉的气息,齐文鸢怔在原地,半天没恍过神来。
是他么。不会的。
他如今在红墙高院中,受万人敬仰,如何会巴巴的跑上齐府上来。
小满只道她是受了惊吓,腾出一只手来,晃了晃她的身子,满脸关切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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