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来往行人熙攘,茶楼酒馆,也正是生意最忙的时候。
侯天翔从容潇洒地在街上走着,他想找一名丐帮弟子问问他们这里分舵的所在,但是奇怪得很,他走过了半条街,竟然未见到一个丐帮弟子的影子。
这现象,令他心中觉得有点儿反常,也有些儿诧异!
忽然,他看到街旁不远的一条巷子里围了一大群人,那分明是发生了什么不平常的事情,才会惹得许多来往路人驻足围观。
于是,他便也好奇地走了过去。
地上,躺着一具无头的尸身,但是从衣着上,侯天翔队得出来,不但是丐帮弟子,而且好像是那徐孝的尸身。
徐孝的尸身竟会自“折岭镇”跑来了宜章城中,而且还被人割去了六阳魁首,这是怎么回事,已是不言可知。
侯天翔双目瞪视着地上徐孝的无头尸身,他俊脸一片煞白,嘴唇紧咬,那神色实在有点怕人!
幸而这时围观的群众,目光都注视在地上的尸首身上,没有人注意他,否则,要不被他那副脸色神情吓一大跳,以为他突然发了病,那才怪呢!
只听人群中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摇头轻叹地说道:“这真是世道人心九变了,一个讨饭的叫化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还要杀死他呢!”
另一个围观的人接道:“这化子大概是丐帮的,不用说,这定是江湖恩怨仇杀了!”
另外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老者道:“现在的年头不对,我们出门在外,还是少说话,少管闲事的好。”
那老者的话,立刻提醒了围观的群众,大都怕惹上是非,默然不语地纷纷走散开去,只剩下极少数的几个人虽然未走,但,也都离开得远远地望着。
侯天翔略为定了定心神,暗暗吸了口气,迈步走向一位站得距离较近,六十左右年纪的老者面前拱拱手,道:“请问老先生,可知道这里的丐帮分舵在什么地方?”
那老者目光微露异色的望了他一眼,道:“相公念书人,问这个干什么?”
侯天翔道:“这化子死状甚惨,理应前去送个信给他们帮里的人来此收尸埋葬。”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相公说的很有道理,这化子死状实在够惨的,也实在应该送个信给他们帮里的人前来收尸。”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是,本地的地保已经到县里报案去了,县太爷没有带忤作来验尸之前,谁敢移动这尸体,再说……”
目光转动了一下,脸色忽转凝重地道:“人命关天,岂同儿戏,死者虽然是丐帮里的人,亦必须经过官府验尸之后,才能具给埋葬,这乃是一件大案子,如果沾惹上了一点麻烦,这人命官司不是个好打的……”
侯天翔点头说道:“这个小生知道,不过,死者既是丐帮里的人,小生觉得还是去送个信,让他们先期知道较好,望请老先生指点。”
那老者本是一番好心,一听侯天翔竟然不识好歹不听他的劝告,脸色不禁顿时一沉,冷哼了一声,道:“相公既然不听老夫好意劝告,那你去问别人吧,老夫也是过路人,也不知道什么丐帮分舵!”
话落,竟然一拂袖,转身扬长而去。
侯天翔碰了那老者一鼻子灰,望着那老者扬长而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又气又怒,但却又无可如何。
他望望地上徐孝的无头尸身,摇摇头,轻叹了口气,缓缓迈步出了巷口,走上了大街。
他沿着大街,由北向南,行经一家酒楼门前,心中突然一动,暗道:“酒楼茶肆,乃最复杂之处,也是江湖人物较多出入的地方,我何不上楼去坐坐,再作打算呢……”
他心中这样一想,便立即转身举步进了这家酒楼,直登楼上,拣了一个靠窗临街的座位坐下,随意要了两样菜,四两酒,低斟浅酌,一面眺望街心,希望能发现丐帮弟子在街上走过,一面留神注意着每一个酒客的谈话,希望能由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一些江湖中人。
他们大都酒已半酣,带着六分犹多的酒意,纵声谈笑,高淡阔论,神采飞扬,十足露出了江湖人的粗犷,豪迈的性格。
侯天翔倾耳静听这些人所谈论的,大都是些江湖传闻,武林轶事,有的在谈黄山天都峰头的那场约会,有的在谈着“九绝宝箓”的问题,谈来谈去,几乎十之七八都是和他侯天翔有关的问题。
他听了将近半个时辰,竟没有一人谈说起眼下这宜章城内,丐帮弟子被杀,失去了六阳魁首的事情。
显然,他们这些人可能都还不知道这宜章城内已经发生了惊人的惨杀案件。
侯天翔心中不禁有点失望,正欲起身离去之时,忽闻楼梯一阵脚步声响,一个身佩长剑的彪形大汉大踏步走上楼来,直向楼角三人共坐的一张桌前走去。
楼角那一桌三人,一个是年约三旬的黄脸汉子,一个是三十五六的浓髯大汉,一个则是年在五旬左右的瘦脸老者,三人俱是短衣劲装,腰佩兵刃的武林人物。
佩剑大汉一到,三人全都纷纷起身让座,重整杯盘,互相敬酒吃喝起来。
侯天翔暗暗留意,只听那佩剑大汉突然说道:“小弟方才又发现了两具丐帮弟子的无头尸身,一具在北大街的一条巷子里,一具则在城隍庙门口。”
侯天翔听得心中不由又是一震!
黄脸汉子道:“这真奇怪,那分舵主三眼神丐徐孝到哪里去了,他怎地不露面呢!”
佩剑大汉道:“陈兄,谁说那三眼神丐徐孝没有露面了,小弟所说北大街那巷子里的尸身,就是他呢!”
黄脸汉子不由一惊地道:“呵!他也被杀了!”
浓髯大汉忽地一拍桌子,气愤地道:“这些人做得也太狠,太过份了……”
瘦脸老者脸色忽然微微一变,接着双眉紧皱,声音压得很低的向浓髯大汉道:“李兄弟,你说话谨慎点,须知祸从口出!”
浓髯大汉身躯陡地一颤,立时住口不语。
那佩剑大汉似乎也被瘦脸老者的“祸从口出”之语提醒,也立即改口谈起其他的话题,绝口不再提说丐帮之事了。
从这四人的口气中,侯天翔已经听出了一点端倪:他们不但分明都知道丐帮弟子被杀害的事情而且可能还知晓那凶手是哪些恶徒!
这是个很好的线索,侯天翔当然不会放弃这个线索。
虽然他心中很焦急,急于要知道丐帮弟子究竟有多少人被杀害了?那凶手又是什么人?竟如此狠毒!
但是,在这酒楼之上,他又不便上前明问,问了,他们也决不肯说。
于是,他只好忍耐着,等待着。
大约半个时辰不到,那瘦脸老者忽然说道:“时光不早,咱们该回去休息了。”
其他三人立时全皆颔首同意,于是会帐离席,相偕下楼而去。
侯天翔自是毫不怠慢,丢下一锭碎银,起身下楼出店,远远跟踪在四人的身后。
约莫走了半里多远,四人摇摇摆摆地进了一家镖局的大门,接着镖局的大门也就随之关了起来。
侯天翔这才明白,这四人敢情俱是镖局里的镖师。
镖局的大门左边砖墙上,挂着一块黑漆金字招牌——“湖南镖局”。
侯天翔略一忖思,立刻上前抬手敲了门。
大门打开了,应门现身的是一个年青的伙计,向侯天翔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这才拱拱手,问道:“相公是找人,还是要托运保镖?”
侯天翔道:“找人,也要保镖。”
那年青的伙计皱了皱眉头,又朝侯天翔上上下下打量了两眼,道:“相公找谁?”
侯天翔道:“就是方才进去的四位。”
那年青伙计道:“那四位都是本局的镖师,不知相公要找的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位?”
侯天翔道:“四个人都找。”
那年青伙计怔了怔,问道:“相公要托保什么镖?”
侯天翔道:“人!”
那年青伙计神情不由微微一呆!道:“人?”
侯天翔点头道:“不错,也就是小生我自己。”
那年青伙计眨了眨眼睛,脸色忽然微微一变!道:“阁下莫非是来找麻烦得么?”
侯天翔冷然一笑道:“就凭一个小小湖南镖局,还不值得小生找麻烦!”
那年青伙计双目陡地一瞪,叱道:“阁下,湖南镖局在江湖道上,虽并非威名赫赫的大镖局,可也不是任何人可以随便撒野找麻烦的地方,是识相的,你就赶快滚开去吧,不然,嘿嘿,可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侯天翔突然一声冷笑,道:“你说话实在应该客气些,否则你便要倒霉了!”
那年青伙计不禁勃然大怒,右掌猛地一抡,喝道:“你小子一定要讨打,那便怪不得我了!”
猝然出掌,击向侯天翔胸窝!
侯天翔若然真是个丝毫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他这一掌,就可能要了侯天翔的一条性命。
但,侯天翔是何等武功身手,哪会把这么个镖局的年青伙计放在眼内,掌力击出,他根本视若未睹,直到掌指即将沾衣,他这才倏然抬手,一翻腕,快逾电闪地拿住了那年青伙计的腕脉。
那年青伙计心头不禁骇然大惊!他万万料想不到,这个看来毫不起眼,文质彬彬的少年书生,竟是一位武林高手!
右腕脉被拿,半边身子顿然麻软无力,在侯天翔的五指控制之下,连想挣动一下都不能!
侯天翔忽然向他微微一笑,道:“你别怕,我不会难为你的,现在快带我去见那四位吧。”
话落,不由分说,便拉着那年青伙计举步向内走去。
踏入大门,是一列柜房,穿过柜房,就是一座大院。
进入院中,立刻惊动了镖局里的同仁,因为都不知道是什么事,纷纷围拢了过来,其中一名中年伙计说道:“喂!这位相公,是怎么回事,是我们这位兄弟得罪了你么,他年青不懂事,请放了他吧,有话好好说好了。”
那刚自酒楼回来的四名镖师,也都被惊动由屋里走了出来。
瘦脸老者一见侯天翔,脸色不由倏然一变!但旋即强作镇静地轻咳了一声,向侯天翔抱拳一拱,道:“相公,适才之前,我们曾经见过么?”
侯天翔微一颔首,道:“不错,这才在酒楼上曾经见过。”
说着手一松,放开了那年青伙计,含笑地道:“以后对人说话放客气些,不然吃苦头的那将是你自己,你明白么!”
此刻,那年青伙计脸色都已经吓的发了白,哪里还敢说话,垂首默然不响的退向了一边。
瘦脸老者问道:“相公深夜驾临敝局,不知有何见教?”
侯天翔道:“找你们四位谈点生意。”
侯天翔此语一出,四人全都会错了意思,脸色立时不由俱皆一变!
那佩剑大汉的长剑犹自佩在腰间,他生性刚暴,首先忍不住一声沉喝道:“朋友,你是存心来找麻烦么?”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阁下,你的火气也未免太大了,如果来谈生意,便是找麻烦的,那么你们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赶快关门算了!”
佩剑大汉环眼一瞪,方待发话,却被瘦脸老者摆手阻住,双目凝视着侯天翔,语气平静地说道:“老朽杜长济,现任本局总镖头,尊驾要谈什么生意?便请直说好了。”
侯天翔微一拱手,道:“原来是杜总镖头,小生失敬了。”语声一顿,接道:“请问,总镖头做的什么生意?”
杜长济道:“镖局自然是做保镖生意了。”
侯天翔点头一笑,道:“那就对了,总镖头请想,如果是别的生意,小生会来找你们谈么?”
杜长济双目微一眨动,道:“如此,尊驾是来谈保镖生意的了?”
侯天翔点头道:“不错,总镖头想必还不会得将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吧。”
杜长济哈哈一笑道:“那当然不会,做生意的人,哪有将生意往门外推的道理。”语声一顿又起,道:“不过,敝局只接短途生意,如是长途生意,敝局也就只好忍痛放弃,将生意往门外推了。”
侯天翔不由微感意外地一怔!问道:“这是为什么?”
杜长济道:“敝局向例如此。”
侯天翔星目深注地道:“这‘向例’总不会得没有原因吧?”
杜长济道:“原因是敝局人手不够,力所不逮。”
侯天翔道:“贵局这只接短途生意,可有个地区范围规定不?”
“有。”杜长济微一点头道:“不出本城周围五百里地区之内均可。”语声一顿,问道:“尊驾要保的是什么镖?到什么地方?”
侯天翔忽然答非所问地道:“总镖头平常也是如此谈生意待客的么?”
杜长济不由一怔!旋即若有所悟地脸孔一红,微窘地赧笑了笑,接着神色倏转肃然地侧身举手肃客,道:“请恕老朽失礼,相公请移驾客厅待茶。”
侯天翔朗声一笑,潇洒地举步。
进入客厅,分宾主坐定,奉过香茗,杜长济这才轻咳了二声,道:“请教相公大姓高名?”
侯天翔道:“小生姓卫,保卫的卫,草字道平,道义的道,公平的平。”
杜长济拱手道:“原来是卫相公,请问相公的镖货现在何处,要到什么地方?”
侯天翔道:“没有镖货,小生要保的就是小生本人,要去的地方也很近很近,可能就在这宜章城内。”
杜长济怔了怔,旋即双眉一挑,哈哈大笑道:“相公是在寻老朽的开心么?”
侯天翔脸色神情突然一正,道:“小生说的乃是实话,并非是在寻总镖头的开心!”
杜长济微皱了皱眉头,目光一转,耐着气道:“如此,公要到本城什么地方?就请明说吧,只要无什不便,老朽定当遵命效劳便是。”
侯天翔微笑地点了点头,道:“烦请总镖头等四位,陪同小生前往本城丐帮分舵一行!”
此话一出,杜长济等四人脸上立时不禁全都勃然变了色!
佩剑大汉霍然长身站起,双睛猛地一瞪,沉声道:“朋友!你这是存心来找本局的麻烦么?”
侯天翔淡淡地道:“阁下,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凭你们这么一座小小湖南镖局,既不够格,也还不配小生来找麻烦,你明白么!”
佩剑大汉须眉暴张地怒道:“朋友,听你这口气,想来必定是位身怀绝技的武林高人了!”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高人可不敢当,不过,却也还未把阁下放在眼里,你信不信?服不服?”
佩剑大汉厉声喝道:“姓卫的,你好狂的口气,大爷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竟敢如此狂言欺人,前来找本局的麻烦!”
说着探手飞快的撤出腰间的佩剑,沉声说道:“你用什么兵刃,若是随身不曾携带,大爷可以命人去取一柄来借给你!”
侯天翔星目异采倏地一闪,道:“阁下就凭你这两句话,尚还称得上是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小生手下必然十分留情,决不伤你!”语声一顿又起,道:“小生什么兵刃也不用,也就这样坐着,阁下尽管出手吧!”
佩剑大汉一听侯天翔这等口气,不由更加暴怒,喝道:“如此,朋友请小心了!”
声落,振腕出剑,真的一剑疾朝侯天翔当头劈下!
侯天翔面含微笑,神色从容,一身形端坐不动,直到剑风已临头顶,这才倏然抬手,飞快地以食中二指夹住了剑身。
佩剑大汉心头不禁骇然大惊!急地一挫腕,运足功劲,奋力猛地往回一夺,企图撤回长剑。
但是,凭他的功力如何能行,何异是蜻蜓撼柱。
这情形,只看得杜长济和另外两名镖师,全都不禁直了眼,张了口,发了呆!
杜长济到底不愧是个阅历甚深的老江湖,眼见这等情势,已知对方外貌虽是看来毫不起眼的文弱书生,实在是位身怀罕绝功力奇学的绝顶高手。
于是,他目光一转,立时朝佩剑大汉沉声喝道:“凌兄弟,别再妄费力气逞强了,赶快放手吧!”
佩剑大汉此际剑身被侯天翔二指夹住,夺又夺不回,心中正自有些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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