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钱,老子加倍还你!”
一抖手,三枚铜钱向檀羽冲掷去。檀羽冲似乎慌了手脚,缩低了头,铮、铮、铮三声连
珠响过,那三枚铜钱落在桌上,嵌成—个品形。那门客哈哈大笑,“檀羽冲,你在千柳庄的
威风哪里去了,怎的竟变作了缩头乌龟?”
这一来,那个王府武士,胆子登时壮了,心里想道:“檀羽冲如果还有半分武功,焉能
容忍如此侮辱?”喝道:“檀羽冲,事到如今,你还要装模作样吗?给我滚出来吧!”
檀羽冲苦笑道:“何必催得如此急,你听我吹完这支曲子再走不迟!”那武士道:
“哼,我倒要看你还不什么花招?”他见檀羽冲好整以暇,毕竟还是有些顾忌。那门客却是
报仇心切,冷笑说道:“我已经知道他是装模样样,还怕他作甚!哼,你怕他,我可不怕
他!檀羽冲,你变成缩头乌龟,老子也能把你抓出来!”他用的兵器是一个连着铁链的钢
爪,放尽了可达三丈开外,一
抖手,钢爪飞出,檀羽冲一侧头、“咔嚓”一声,钢爪打着他坐着的那张椅背。
这一抓虽然没有抓伤檀羽冲,但已是迫使他“露了底”了,那武士心头大喜:“原来他
果然半身不遂!”他的功夫本来就比那门客高得多,怎能甘受那门客嘲笑,当下一声大喝。
“这杯罚酒,你是喝定的啦!”冲进茅屋,一刀就向檀羽冲劈下去!
那军官叫道:“刀下留人,不可胡来!”
但已经迟了,武士那一刀己经劈下去了!不过,刀锋稍稍偏了一些,他不是砍檀羽冲的
脑袋,而是劈他右肩的琵琶骨。
琵琶骨若给破碎,多好的武功,也要作废。
刀出若风,势劲力猛,那军官大惊失色,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他只能盼望这一刀只是毁了檀羽冲的武功,而不至伤了他的性命了。
檀羽冲好像给吓傻了一般,还在吹箫,他避得开这一刀吗?
日落西山,钟灵秀踏着晚霞回来。她的秀脸也像晚霞一样艳丽。
这天她在那小镇做了一件自鸣得意的事情,想到开心之处,还忍不住要笑。
忽听得亨亨卿卿之声,不像虫叫,钟灵秀有点奇怪,抬起头望去。
她刚抬头来,陡地就听得有人喝道:“咄,什么人,给我站住。”
只见有两个人正好向她走来,一个是金国军官的服饰,一个是额角有伤疤的大汉。
军官她没见过,那个千柳在门客可是和她交过手的。她禁不住大吃一惊,不敢作声了。
她得檀羽冲传授武功,将近一年,早已是今非昔比,她的吃惊,并不是害怕敌不过这两
个人,而是害怕给他们识破,那就会连累了檀羽冲了。那门客的足部好像是受了伤,走起路
来一跛一拐,但还是走得很快。他走到钟灵秀跟前,定着眼睛看她,喝道:“你是什么人?
为什么不说话?是哑巴吗?”
钟灵秀正自心想:“装哑巴倒是个好生意。”心念末已,只见那门客已在把腰刀拔了出
来,冷冷说道“你想装哑巴骗我,好,且待我砍你一刀试试,看你是不是哑巴!”
钟灵秀不知这是江湖上常用的恐吓手法,心想可是不能让他试的,便道:“你是生客,
我没有问你,你倒问起我来了?”
那门客听出她是捏着嗓子说话,越发疑也说道:“你是住在这山上的吗?”
钟灵秀道:“我家三代都是在这山上打柴的,你是什么人?”
那门客哈哈笑道:“这下子你可露出馅儿了,这山上哪里还有什么人家?你是给那姓檀
的小子来送食粮的吧?快说实话,否则我宰了你!”
钟灵秀心头叫苦:“原来他已经知道我的大哥哥是躲在山上的了。”
那军官倒是不想多事,说道:“说不定密林深处是还另有人家,咱们未曾发现。”那门
客道:“你瞧她这模样像个打柴的么?我瞧她倒是像个大姑娘!”钟灵秀女扮男装,虽然业
已改容貌,但十分纤细,一看就知不是干粗活的。
钟灵秀变了面包,强作镇定,喝道:“胡说八道,我没工夫和你纠缠,让开!”她用假
嗓子说话,一急,装男声更加不像了。那军官也是不觉起疑和那门客一样盯着她看了。
那军官也看出来了,说道:“你的眼力不错,果然是个女的。她是什么人?”
那门客道:“她就是那日和檀羽冲一起在千柳庄杀了我结拜兄弟的那个臭娘们!”说话
之间,已是科开连着铁链的钢爪,呼呼风响,向着钟灵秀肩上的琵琶骨抓下。
钟灵秀一闪闪开,喝道:“那日我的大哥哥已是手下留情,破你不死,你把他怎样
了!”那门客冷冷笑道:“你的情哥哥已经给我杀掉啦,没人保护你了,你要活命,快快投
降!”钟灵秀不知真假,喝道:“你敢来害我的大哥哥,你投降我也不饶你!”
那门客哈哈笑道:“臭小娘,好大的口气,我先废了你的武功!”他的钢铁爪,连着铁
链,抖开来可达三丈开外,又向钟灵秀的琵琶骨抓来了!
钟灵秀这回可是出手不留情了,身形一飘一闪,用了个挪移手法,把钢爪轻轻一拨,钢
爪转了方向,飞回来反抓主人。那军官连忙上来帮手。
那门客做梦也想不到这小姑娘的武功己是今非昔比,来不及抛开铁链,己给钢爪抓住,
痛彻心肺。他右腿本己受伤,站立不稳惨叫一声,带着钢爪,骨碌碌的就滚滚下了山坡。那
军官拨出腰刀,反转刀背,向钟灵秀拍下。他还是只想把钟灵秀打晕的。钟灵秀使了一招空
手入白刃的手法,一托他的肘部,反手就夺了他的腰刀。那军官听得同伴滚下山坡的惨叫
声,吓得慌了,兵刃被夺,转身就跑。
钟灵秀喝道:“你似乎比你的同伴好些,但也不能让你活着回去,你认命罢!”把夺来
的腰刀飞出,插入军官的后心,军官也带着腰刀滚下山坡去了。
钟灵秀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赶忙跑回“家”中。
天色已是入黑时分,她一回到家,就闻到一股血腥气味,只见一具尸体倒卧在血泊中。
钟灵秀心头卜卜的跳,无暇把那尸体翻转来看是何人,颤声道:“大哥哥!”这一瞬
间,实是恐惧到了极点,好像等待了一个漫长的黑夜,“大哥还能回答我么?”那尸体即使
不是大哥哥,只怕他也受了伤吧?”
迷底立即揭开,她心念未已、只听得一个柔和的声音已在说道:“小妹子,你回来了
么。天已黑了,麻烦你点亮油灯。”
钟灵秀心头一定,擦燃火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叫道:“大哥哥,吓死我了,你没事
吧?”只见檀羽冲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衣裳满是血渍,火光下是一片暗赭的颜色,令得钟灵
秀的一颗心又剧跳了,她的手一颤,火光熄了。
檀羽冲笑道:“我要是有事,还能和你这样说话么?对不住,你给我买的新衣,被别人
的血污了。”钟灵秀喜泣,“嘤咛”一声,扑入他的怀中,说道:“都怪我回来迟了。大哥
哥,你怎么能够杀掉这个人?”
要知她今早出门的时候,檀羽冲还是只能扶着墙壁,走几步的,她不大能想像一个半身
不遂的病人,如何能够杀敌?
檀羽冲笑道:“在黑暗中说话我可不大习惯,你点了灯,我再告诉你吧。”他尽量说得
平淡,但在钟灵秀听来,可还是惊心动魄!
原来他正是因为行动不便,这才故意示弱,引诱敌人入屋捕他的。
那门客的钢爪抓着他坐的那张椅背,完颜王府那个武士冲进屋来,一刀向他劈下。檀羽
冲半身不遂,但内功却已恢复了五六分,一口罡气从暧玉箫中吹出。要是那武士站在门外,
他的罡气还是未能伤及他的。此时的距离已居三尺之内,他的这口罡气可立即见效了。武士
只觉虎口一麻,钢刀飞出去,人也摔倒在地上。与此同时,檀羽冲亦已滚过一边,那张椅子
给钢爪抓了起来。
那门客见武功比他高强的武士突然倒地,这一惊非同小可,慌乱中椅子砸下来,砸碎了
那武士的脑袋。
“我的运气总算不错。”檀羽冲微笑道:“只吹了一口气,就收了杀鸡警猴之效,把另
外两个也吓跑了。”
钟灵秀笑道:“大哥哥,你不用担心后患,那两个人也都给杀了。”
檀羽冲吃了一惊道:“你恰好碰上他们?”
钟灵秀道:“是呀,他们一见到我,就猜到我是给你送粮食的人,后来我的面目也给那
个千柳庄的门客着破了。可笑,他们还以为我是从前样的武功低微的小丫头,却不知我已经
跟你学了一年的武功,虽然不敢说是名师出高徒,也是足以克制他了。”
檀羽冲道:“小妹子,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呀?”
钟灵秀笑道:“大哥哥,我给你买了月饼回来了。我知道你不是怎么喜欢吃月饼,但这
是苏州采之齐的月饼,风味与别不同,你试试看。”檀羽冲道:“哦,山村小镇,也有采之
齐的月饼卖么?”
钟灵秀道:“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
檀羽冲诧道:“谁送给你的?”
钟灵秀笑道:“是金国的军官送给我的,今天我干了一件得意的事情,正要说给你
听……”
原来她在那小镇上碰上一队北归的金国军官兵,那队官兵的队长见她迹可疑,截住她盘
问。
“我不想在镇上生事,结果只好又亮出那腰牌做护身符了。那军官也像上一次碰上的那
军官一样;以为我真的是完颜王爷派来江南的人,对我毕恭毕敬。不但送我月饼,还送了我
几十两银子呢。”钟灵秀笑道。
檀羽冲笑道:“是你勒索他的吧?”
钟灵秀笑道:“你的金豆,我已经差不多给你花光了。他问我需要什么,我乐得向他讨
点路费。”
檀羽冲道:“那你就应该向他多要一些。口气太小,他反会疑心你的。”
钟灵秀道:“怪不得他给了银子,还好像有点过意不去的样子。不过,他们是过路的官
兵,惹不惹他疑心,那也不必理会它了。”
檀羽冲沉吟半晌,说道:“今天来搜捕我的那三个人失踪了,又发生你在小镇碰上那队
官兵的事情,他们一定会追究的。只怕咱们是再也不能在这里安居了。”钟灵秀道:“我也
想到了这一点,但总还有一段时间吧?”
檀羽冲道:“还有一段时间又怎样?”钟灵秀道:“大哥哥你已经能够运用罡气伤人,
料想不久亦当可以恢复如初了吧?”檀羽冲苦笑道:“不错,我的功力是已经恢复了一半,
但想要打通奇经八脉,却还不知何日方可完成?经脉未通,我仍是半身不遂的废人,如何可
以抵御强敌?钟灵秀道:“大哥哥,依你推测,他们的人,最快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檀羽冲道:“这怎么说得准,我只盼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加紧练功,那就好了。”
钟灵秀道:“好,那么咱们博它一博,以半个月为期,到期限,如果你还未打通经脉,
我就和你移转到别的地方去。”檀羽冲苦笑道:“还有什么地方可去,我也不想连累你一
生。”
钟灵秀嗔道:“大哥哥,咱们不是早已说好,咱们这一生是只能相依为命的么?你到现
在还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已经不把我当作妹妹看待了?”
檀羽冲道:“小妹子,你别着恼。我只是为你看。”
钟灵秀道:“离开你我还能活么?你为我着想,就不许你说再分开的话。”
檀羽冲心中感动,说道:“好吧,那咱们就赌一赌运气吧。那三个人失踪的消息传到金
京,最少也得有半个月的时间的,我依你就是。”
其实,即使消息未传到金京,完颜长之一样也可以派人来到边关查探的。不过檀羽冲却
是不想把这层忧虑对钟灵秀说出来了。
这天过后,檀羽冲和钟灵秀都加紧练功,不知不觉,平安地过了十三天,檀羽冲已多恢
复了两三分,但奇经八脉,仍是未能打通。
这天钟灵秀在山溪洗衣裳,听松风如诗,想起去年与檀羽冲在钱塘江同一条船逃出临
安,听那惊涛拍岸的情景,不知不觉已是一年多,不觉心潮也像波涛起伏。
忽听得沙沙声响,似是踏在铺满落叶的地上的脚步声。
钟灵秀惊醒示来,抬头看时,只见一个容貌艳丽的少女已经从树林里走出来了。钟灵秀
呆了一呆,陡地变了面色,跳起来就骂:“好个不知羞耻的妖女!”
那女子比她吃惊更甚,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一见我开口就骂?”
这句话的意思十分明显,她是说她和钟灵秀素不相识,因而对钟灵秀的“开口大骂”,
感到奇怪的。她脸上的神情,也正是说明了这一点。
但偏偏任何人都听得懂的说话,钟灵秀却误解了。原来这个美貌少女,乃是赫连清家三
妹妹中的二姊赫连清云,钟灵秀却误认作三姊妹中的大姊赫连清波。她只骂“妖女”,不骂
“妖狐”,已经是念在赫连清波对檀羽冲曾经有过赠参活命之恩,骂得比较“客气”的了。
她只当这“玉面妖狐”乃是反过来讥讽她不知羞耻。
钟灵秀冷笑道:“我和他是结拜兄妹。你呢?你却还敢厚着脸皮,自认是他的好朋友
吗?”
赫连清云道:“哦,他又是谁?”
钟灵秀冷笑道:“别装蒜,你是不是来找我的大哥哥的?”
赫连清云猜到几分,说道:“你的大哥哥就是檀羽冲吧?这一年来——”
钟灵秀道:“不错,这一年来我就是和他住在一起的。除我之外。他不想见任何人,尤
其是你!”
赫连清云啼笑皆非,说道:“真的吗,我还不知道他是如此憎恨我呢?但就算是我来找
他,见不见是他的事,那也不能说我是不知羞耻啊!”
钟灵秀道:“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记了么?当时你是怎么说的?”
赫连清云道:“我也记不起我是曾经说什么了,你说来给我听听。”
钟灵秀怒道:“我还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厚脸皮的人,大哥哥已经和你一刀两断,你也曾
亲口答应过我。不再来找我们的麻烦的了,为什么还要再来?世间多少男子,你找别人去
吧?”
听到此处,赫连清云心里已是明白七八分了,暗自想道:“敢情她是把我认错认作大姊
姊,她怕我抢走她的大哥哥,人生最难的是患难中的知已,这一年中他们荒山相处,听她的
口气,恐怕早已不止于兄妹之情了。嗯,檀羽冲倒是好福气,因祸得福,得到了这样一个纯
真少女的爱情,我也用不着担心他没人照料了。”但不知怎么的,在欣慰中,亦有点“酸溜
溜”的感觉,连她自己也察觉了。心中翟然一省,不禁面红耳赤。钟灵秀冷冷的注视她,说
道:“好,你懂得羞耻就好,你走吧!”
赫连清云道:“丐帮的尚帮主!”
钟灵秀呆了一呆,说道:“丐帮的帮主来了?”
赫连清云道:“尚帮主只是请我替他带这一句话来给你的大哥哥,他大概不会来这里
的。他现在山东莱芜,你的大哥哥身体好了,可以到莱芜去见他。但最好容貌改一下;千万
不可给别人知道。”
钟灵秀呆了片刻,蓦地冷笑道:“丐帮的帮主即使想见我的大哥哥,料想也不会托你这
个妖女来替他传话吧?听你的口气,倒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