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对我的死并未做好心理准备。“我看到一些面包,很扁很薄的面包。”
“大家吃这种面包?”
“是的。我父亲、我丈夫和我都吃;村里人也吃。”
“现在是在过节吗?”
“是……一个节日。”
“你父亲在那儿吗?”
“是的。”
“你孩子也在吗?”
“是的,但她不在我身边。在我姊姊那儿。”
“仔细看你姊姊。”我建议她,看是否也是个今生认识的人。
“她不是我认识的人。”
“认得出你父亲吗?·”
“是的…、是的……是爱德华。有很多无花果和橄榄……还有红色的果子,和扁面包。他们杀了几只羊,在烤羊。”接着停了很久。“有个白色的……方盒子,人们死后就躺进那里。”
“那么,有人死了吗?”
“是的……我父亲。我不想看到他。我不想看他现在的样子。”
“但你不得不看,是吗?”
“是的。他们要把他抬去埋葬了。我觉得很悲伤。”
“是,我了解。你现在有几个孩子?”我要转移她悲伤的情绪。
“三个,两男一女。”她尽了回答的义务后,又继续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他们把他的尸体覆在白布下”她显得很难过。
“我在那个时候也死了吗?”
“还没,我们喝着杯里的葡萄酒。”
“我看起来是么样子?”
“非常、非常老了。”
“你好过一点了吗?”
“不!当你走后我就只有一人了。”
“还有你的孩子呀!他们会照顾你的。”
“可是你知道这么多事情。”她的口气象个小女孩。
“你会度过的。你也知道很多呀。不会有事的。”我向她保证,她看来在安详地休息中。
“你现在平静了吗?你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显然她已过渡到“中间”状态,虽然刚才那一生没有经历死亡。这一个礼拜我们详尽地回溯了两辈子。我等着大师开口,但凯瑟琳继续休息。又等了几分钟后,我问凯瑟琳地是否能和生灵大师交谈。
“我没有到达那度空间。”她解释道。“要到了那里才有可能。”
她一直没到达。等了许久后,我把她从催眠状态中唤醒。
我们隔了三星期才进行下次诊疗。在假期里,我躺在热带海滩上,才有了时间和距离思考发生在凯瑟琳身上的事:在催眠下回溯到前生,并能详细描述、解释她在清睡状态下不知道的经验、知识;还有透过回忆而大为改善病状——是最初十八个月传统心理治疗无法达到的;并能准确地透露她不知情的死后状态,人不具肉身的状态;死后的多重空间及每一重的功课——由灵魂前辈说出的话,其风格和智慧都不是凯瑟琳所能达到的。的确,是有许多地方值得细细思量。
多年来我治疗过上百、甚至上千的病人,他们的情况几乎涵盖了所有精神病人可能出现的现象。我曾在四家大型医学院教过,也在诊所、精神科急诊室待过,见过无数各类的精神异常状况。我知道所有的视听幻觉,也知道精神分裂的妄想,看过歇斯底里、多重及分裂人格的病人。我曾做过防治药物滥用协会(NIDA)的咨商人员,很熟悉迷幻药?”生的症状。
凯瑟琳一点也没有这些征候或症状。她身上发生的并不是另一种精神疾病。她既不是失却现实感,也没有幻听幻视(看到或听到并不存在的东西),或是妄想。她不吃迷幻药,也没有厌世倾向。没有歇斯底里性人格,也不自闭。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所做所想的事。在催眠中透露的的讯息,和她清醒时说话的风格和内容皆不同。尤其是通灵,像有关我过去的特定事件(对我父亲和儿子的认识),以及她自己的。她具有这辈子所无法达到,累积的知识。这些知识,以及整个经验,是她的文化、教养中陌生的,甚至和她的信仰观念相违背。
凯瑟琳是个相当单纯、诚实的人。她不是个学者,她没法凭空捏造那些从她口里说出的事件、细节、历史和诗。身为一个心理医师、一个科学家,我确定那些讯息不是来自她意识的部分。它是真的,无庸置疑。即使凯瑟琳是个演技纯熟的女演员,也无法做到这些情况。这些知识太正确、太特殊化,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我思考着凯瑟琳透露前世经验后的疗效。我们踏入这个新领域后,她的进步非常迅速,而且用不着任何药物。这里面有种神奇的治疗力量,显然比传统心理治疗或现代药物有效得多。这力量包括的不只是忆起,抒解重大创伤,还有我们的身体、心理和自我所受的日常伤害。在一世又一世的巡礼中,我试图用问题去探测这些伤害的模式,包括长期的情绪或身体虐待、穷困及挨饿、疾病及残障、持续的迫害及偏见,不断的失败等等。我同时特别注意那些惨痛的悲剧,例如一次痛苦的死亡经验、强暴、大灾难,或其他可能留下永久印记的恐怖事件。这种技巧和传统治疗中的回顾童年是类似的,只是它的时间范围扩大到几千年,而非十年、十五年。因此,我问的问题也比传统心理治疗中的直接、富引导性。但我们这种非正统的探索无疑是成功了。她(几其他我用催眠回溯法的病人)迅速的获得痊愈。
但凯瑟琳的前世回忆有没有别种解释呢?会不会是她的遗传因子当中带着这些记忆?这种可能性茬科学上来讲是相当地低。遗传性记忆需要一代一代透过不间断的遗传物质。凯瑟琳一世一世活在不同地方,遗传不时被打断。她曾和子女一起在洪水中丧生,也曾未生育,或年轻时就死了。她的遗传终止,并未留下来。而且她的死后重生及中间状态怎么解释呢?那时没有躯体,自然也没有遗传物质,但她的记忆却持续着。看来,遗传的解释不足采信。…
那么容格的集体潜意识观念呢?一个似乎可以借用的人类记忆与经验之储水库。不同的文化常包含类似的象征,甚至是梦里出现的。据容格的说法,集体潜意识不是亲自得到,而是由大脑结构“继承”而来。包括每个文化中的动机和意象,不必靠历史或传播来灌输。我认为凯瑟琳的记忆过于明确,不适于用容格的观念解释。她提到特定人物和地方的详细情形使容格的观念显得太模糊,而且还有中间状态需加以考虑。总而言之,轮回是最有道理的解释。
凯瑟琳的知识不仅详细明确,而且超出她意识清醒时的能力。她所知道的事不是能从书中瞄到、又暂时忘记的那种。她的知识也不可能是童年时得到,而一直在意识中被压抑。而且那些大师和他们的讯息怎么解释呢?它是从凯瑟琳而来,却不是为了凯瑟琳。他们的智慧也切中凯瑟琳每一生的回忆。我知道这些讯息是真的。我知道它是真的,不仅因为多年来对人类心智、大脑、个性的研究,也是直觉的感应,甚至在我父亲和儿子透露讯息之前。我多年科学训练的大脑知道,我骨子里也知道。
“我看到许多装油的瓦罐。”凯瑟琳说道,虽经过三个礼拜间隔,她还是很快进入情况。她目前在另一个时空,另一具身体里。“不同的罐有不同的油。这里好像是仓库或什么储藏室。瓦罐是红色的……用二种红土烧出来的,罐上有蓝带系在罐口。我看到一些男人……洞里有一些男人。他们把瓶瓶罐罐搬来,叠在某处。他们的头是剃光的……上面没有头发。皮肤是棕色的……棕色皮肤。”
“你在哪儿吗?”
“是的……我在封灌口……用一种蜡……我用蜡来封罐口。”
“你知道这些油是做什么用的?”
“我不知道。”
“你看得到自己吗?看看自已。告诉我你是什么样子。”她观察自已时停了一下。
“我梳了一条辫子。我的头发梳成一条辫子。我穿了一种长长的袍子。袖口领口有金边。”
“你是替这些修士——洞口中的男人工作吗?”
“我的工作就是用蜡来封域口。那是我的工作。”
“但你不知道这些灌子用来做什么?”
“它们好像是在某种宗教仪式上用的。但我不确定……究竟是什么。好像是一种涂油……涂在手上和头上。我看到我脖子上挂了一只鸟。一只金鸟。它有个扁平的尾巴,很扁,头垂下来指着……指着我的脚。”
“你的脚?”
“对,正确的挂法就是这样。有一种又黑……又粘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
“在哪里?”
“在一个大理石容器里。仪式里也用到,但我不知它是做什么用的。”
“洞里有什么可以显示你待的是什么地方,还有年代?”
“墙上什么也没有;是空荡荡的。我不知道地名。”我要她往前推。
“有一个白色罐子,某种白色瓦灌。顶上的把手是金的,他们镀金在上面。”
“灌里有什么?”
“某种油膏。跟进入另一个世界有关的。”
“是你要进人另一个世界吗?”
“不!我不认识他。”
“这也是你的工作?为别人预备丧事?”
“不,是教士要做,不是我。我们只是提供油膏、香料……”
“你现在约几岁?”
“十六岁。”
“你和父母一起住吗?”
“是的,我们住在一栋石屋里。房子不大,里面又干又热。气候非常炎热。”
“到你的家去。”,
“我在里面。”
“你看到家里有其他人吗?”
“我看到一个兄弟,我妈妈也在,还有个婴儿,某人的婴儿。”
“是你的小孩吗?”
“不是。”
“现在有什么重要的事?去找出能解释你此生症状的事情,我们得了解它。经历它是安全的,进到事件中吧!”
她用很轻柔的耳语说。“……我看到人们逐渐死去。”
“逐渐死去?”
“是的……他们不知道原因。”
“一种病吗?”突然间我明白她又回到那个年代很早的一世,以前也曾回溯过的。在那世中,一种从水而生的瘟疫夺走她父亲和一个哥哥的性命。凯瑟琳也为病折磨,但没有因而丧命。人们试着用大蒜和其他草药来治病。凯瑟琳曾因死者未按习俗熏香而愤怒。
但现在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切入此世。”这种病和水有关吗?”我问。
“他们相信是这样。很多人面临死亡。”我已经知道结局。
“但你没有因这场病而死?”
“对,我没死。”
“但你病了。”
“对,我很冷……很冷。我要喝水……水。他们认为病是从水里来得……水里的什么脏东西……有人死了。”
“谁?”
“我父亲,这还有一个哥哥。我妈妈没事,她复原了,但她很虚弱。他们应该好好埋葬死者,不这么做真是违反宗教习俗。我很生气!”
“他们怎么做?”我惊异于她的一贯性,完全和数且前回忆到此世的情形一致。这种不合常态的葬法再次激怒她。
“他们把尸体放在洞穴里。可是尸体需经过修士的种种手续,它们该被好好包裹起来,并熏香,但现在却这样放在洞穴里。水淹到陆地上来了……他们说都是水惹的祸,不能喝水。”
“有方法可以治疗吗?什么才有效?”
“有几种草药,不同的草药。香气,……草药的香气。我可以闻得到它!”
“你认得出是哪种气味?”
“一种白色的草药。他们把它挂在天花板上。”
“像大蒜吗?”。
“到处都挂着……性质很像,对……你会把它放进嘴里、耳朵里、鼻子里,到处都放,味道很强,大家相信这样可以挡住恶灵进入身体的路。有种紫色的……水果,紫色的表皮。”
“你认得出这里属于什么文化?熟悉吗?”
“我不知道。”
“紫色的果子也是药吗?”
“‘丹宁斯’。”
“它对你有帮助吗?可以治病?”
“当时人是这么认为。”
“丹宁斯,”我重复道。“想证实它是否就是我们所讲单宁酸。“它们是这么叫的吗?丹宁斯?”
“我只是……一直听到有人讲'丹宁斯'。”
“这一世在你今生里到底埋了什么?你为什么一直回溯到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使你不舒服?”
“宗教。”凯瑟琳很快地低语。”那时候的宗教。那是一种恐惧的宗教……恐惧。有好多东西是我怕的……有好多神。”
“你记得任何一个神的名字吗?”
“我看到眼睛。我看到一个黑色的……有点像……像胡狼。是个雕像。它算是某种守卫神……还有一个女神,头上戴了盔。”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欧塞里斯(Osiris;古代埃及主神之一,Isis之夫)……西雷斯(Sirus)……或近似的音。我看到一只眼睛……就一只眼;在链子上。是金子做的。”
“一只眼睛?”
“是的……谁是海瑟(Hathor)?”
“什么?”
“海瑟!她是谁?”
我从没听过海瑟,不过倒是知道欧塞里斯,要是发音正确的话,她是埃及女神爱色斯(司丰饶的女神)的丈夫。我后来才知道,海瑟是埃及的爱及欢笑女神。“她是诸神之一吗?”我问。
“海瑟!海瑟!中间停了一长段时间。“鸟……它是扁平的……一只扁平的凤凰……”她再次静了下来。
“往前到你此世最后一天去。到最后一天,但尚未死的时候。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她以非常轻柔的低语回答。“我看到人和建筑。我看到凉鞋。凉鞋,还有粗布衣服。”
“然后呢?到你快死的时候。你发生了什么事?你能看到的。”
“我看不到……我看不到自己。”
“你在那里?看到什么?”
“什么也没有……一片黑暗……我见到一道光,一道温暖的光。”她已经死了,已经过渡到精神状态。显然她不需要再经历一次死亡经验。
“你能进到光里去吗?”我问。
“我正要去。”她平静地休息,等待中。
“你现在能回头看刚才那一生的教训吗?你现在能否明白?”
“不能。”她小声说。继续等着。突然间她显得警醒,虽然眼睛还是闭着,一如她在催眠状态下总是闭着。她的头左右摆动。
“你现在看到什么?发生什么事?”
她声音变大了。“我觉得……有人在跟我讲话!。
“他们说什么?”
“有关耐性。一个人得有耐性……。”
“很好,继续。”
回答是出自诗人大师之口。“耐性和适当时机……每件事在该来的时候就会来。人生是急不得的,不能像许多人希望的时间表一样。我们必须接受凡事来临的时间,不要强求。但人生是无尽的,我们不曾真的死去;也从未真的出生,我们只是度不同的阶段,没有终点。人有许多阶段,时间不是我们所看的时间,而是一节节待学的课。”停了许久之后,诗人大师继续:“凡事会在该清楚的时候清楚。但你得有机会消化我们给你讯息。”凯瑟琳停住了。
“我还有更多要学的吗?”我问。
“他们走了。”她轻轻地说。“我什么也听不到了。”
每过一周,凯瑟琳神经质的恐惧和焦虑就减去一层;每过一周,她就显得多了一分宁静、多一分柔美和耐性。她变得更有信心,而周围的人也自然被她吸引。凯瑟琳付出更多关爱,其他人也更关怀她。她真实个性中的那颗钻石现在愈发明亮,使大家都看得到了。
凯瑟琳的回溯,前后历经千年。每次她进人催眠状态,我都不知道这次她的前世会在哪里。从史前穴洞到古代埃及,再到现代她都待过。而她所有的轮回,都有前辈大师慈蔼地监督。在今天这节催眠里,她出现在二十世纪——但不是以凯瑟琳的身份说话。
“我看到一架机身和一个跑道,某种飞机跑道。”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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