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青春 作者:雪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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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的青春 作者:雪克-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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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你坐下吧。”许凤擦着眼泪,叫他坐在炕边上。

  李铁吃惊地追问:“又出了什么事?”许凤竭力平静地望着李铁说:“县委才派人来调查一次走了,问题都凑在一起了。”她说到这里停下来,在考虑有些话是不是现在就告诉他。原来潘林对李铁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什么搞女人,企图强奸小鸾……从那些材料看来,李铁简直是个不可饶恕的坏家伙。县委组织部田干事当面就指责了许凤,说她无原则地袒护李铁,并且说有人反映她和李铁作风不正派,发生了肉体关系。许凤一听简直要气炸了肺。暗想:他们为什么这样毁我?越想越难过,盼李铁回来,跟他一件一件谈谈。现在看李铁那种瘦损焦愁的模样,话到嘴边,又留住了。

  李铁见许凤说了半截话,又不作声了,一性急,忙问:

  “怎么回事?快说嘛!”

  许凤忙岔开话头说:“你还没有吃饭吧,快去吃点,歇歇,明天再谈吧。”

  李铁一只脚踏在炕沿上,坚持地望着许凤说:“吃饭不急,还是谈谈吧!”

  许凤还是说:“看你嘴都烧出泡来啦,瘦的不像样子,快去歇歇吧。”

  李铁摸着自己那颧骨突出的脸颊说:“我不要紧。”

  许凤见他不走,只好将自己最近的工作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她掐指计算着,有十个村发生了政治土匪的活动。

  联系起别的可疑的情况来看,问题确实非常严重。

  李铁本来疲惫已极,满心焦火,听了许凤的话心情更加沉重。知道她还有话没说出来,干脆上了炕靠墙坐下说:“痛痛快快地都告诉我吧,不然我也吃不下饭去。”

  许凤这时只得把县委派来调查的田干事的话也都说了一遍。

  李铁不听也还罢了,一听这些话,立刻满头青筋暴胀,咬牙切齿地冬一声跳在地上,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气得昏厥了,往地上倒下去。许凤忙跳下炕扶着他,叫着:“李铁同志!李铁同志!……”

  大娘、秀芬、小曼听见许凤不住地连声叫李铁,都惊慌地跑进来。 
二、恼火
 
  夜静更深,在村中央一个垒了大门的小闲院子里,有一个宽宽绰绰的大磨棚,里面闪着灯光。磨棚的顶棚上挂满蜘蛛网,虽然长年无人使用了,但屋里仍发出一股臭烘烘的干牛粪味。蚊子、青头虫围着那灯光团团飞舞。灯油里堆了许多青头虫的尸体。潘林坐在一领破草苫子上,把油灯往破炕桌一边推推,从背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来,翻阅着,严肃地思考着,往一个小本上抄着材料。受伤的左臂用紫花布兜起来挎着,使他感到很不方便,只好用驳壳枪压上那本子继续抄。突然放下钢笔,狠狠地打了一下叮在脚上的蚊子,于是掏出烟斗装上烟末在火上吸着,立起来在磨道里踱着步子。他烦闷地向门外探探头,见院子里通讯员小杜在月光下挟了驳壳枪来回蹓跶着,听着动静。潘林问道:“还没有来?”

  小杜站下小声答道:“没有!”

  “那是什么?”潘林指着地上的东西。

  “支书给送来的西瓜,现在吃么?”小杜高兴地问。

  “不吃。”

  潘林说了又回到磨棚里,气恼地嗐了两声。他才检查了平大路左右三个区的工作回来,两次差一点牺牲了,累得胃病也犯了。这一阵子潘林做了很多工作,他相信自己的立场是坚定的,品质是纯正的,不会因为和某一个人有感情或者有成见就妨碍正确处理问题。他看了几封控告李铁、许凤的匿名信,暗自思考着:绝不可随便什么反映都相信,需要调查研究;但是也不能一概不相信。我是个唯物论者,外界的事物反映到头脑里来了,我就不能怀疑它的客观存在,只能怀疑它反映得是不是正确。我亲眼看见了李铁要强奸赵小鸾,他又确实违反县委的指示,破坏了俘虏政策,这全是事实。那么我能完全怀疑这一堆检举信的真实性吗?根据这个给他处分,难道会有错误吗?

  他为处分许凤和李铁的问题,几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实在不愿意处分李铁。有几件事情他一生也忘不了。有一次,他得了伤寒病,坚壁在一个村子里。一个严寒的深夜,突然得到情报,敌人要包围这个村庄。这一个新开辟的没有地洞的村庄,留下来无论如何是太危险了,而这个村庄被水围着,只有一条进出的路,又被敌人封锁了,一个病人,怎么出得去?幸亏李铁蹚着泥水赶来,把他接了出去。因为来回蹚水,给冰水浸,寒风吹,李铁浑身裂了许多血口子,往外津着血水。还有一次是他被敌人包围在村子里了。正当最危险的时候,又是李铁带队冒着死把他救出来。那次为了冲进去救潘林,李铁挂了两处彩。李铁就是这么一个同志。可是现在却要严厉地处分他,这叫人有多么痛心!李铁呀李铁,你为什么要犯错误呢?他想着只觉一阵酸辣辣地难受。他又爱李铁,又恨李铁,呆呆地瞅着那些材料,越想越生气。“究竟怎么办才好呢?”他努力赶走这些回忆,自语着,立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想:这非常可能,他偶然冲动,犯了这么一个错误。如果我袒护他,原谅他,使他得不到应有的教训,不正是害他吗?

  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多遍,最后还是认为自己在县委会议上提出处分李铁是正确的,是坚持了党的原则。这时听见院里有低低的人语声,脚步声,刚想出去看看,王少华抱着个西瓜笑眯眯地走进来了。他向潘林打个招呼,就蹲在桌边,从腰里拿出小刀子来,嚓嚓地把西瓜切开。一面向潘林问道:

  “伤好些了吗?简直是大水淹了龙王庙,搞到自己人头上来了!”

  潘林叹口气说:“是啊!这也教训了我们,应该怎样选拔干部,叫许凤如此下去,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名堂来呢。”

  王少华叹了一声说:“也够她难受的了。这回事周明同志知道了吗?”

  潘林着急地反问道:“怎么,你告诉他了?”

  “没有,还没有去看他哩。”

  “那好,千万别跟他说,他本来就不安心养病,一知道这些情况,那还不是马上又要工作了。他的身体,据医生说,很难办了……”

  “对,就依你,”王少华拿起块西瓜咬了一口,“好瓜,好瓜,又沙,又甜,老潘来一块。”说着递过一块来。又喊通讯员小杜、小李进来拿了两块去吃。

  潘林心不在焉地接过西瓜吃了。

  吃完了瓜,潘林和王少华拭拭嘴,面对面坐在桌子两边,吸着烟。潘林先从背包里拿出一百粒崭新的驳壳枪子弹来,放在王少华跟前。王少华惊喜地拿起来问道:

  “你怎么搞来的?好东西,我正缺子弹用呢。”

  潘林嗯了一声说:“这是留给你的。一共八百粒,县委们都分了。是赵青通过关系给弄到的。”

  王少华笑着把子弹装几条在自己的转袋里,又把其余的细心地包起来。潘林干咳一声说:

  “县委会已经开过了,除了汇报研究了一下工作之外,主要是讨论了一下枣园区的工作和许凤、李铁同志的问题。”

  潘林随即将全县的工作情况谈了一下:恢复工作进展很快,各区都稳住了,干部大体上都配齐了。有一半的区恢复了游击小队,大队也在开始恢复。地道斗争也都展开了。整个情形看来很好。但是枣园区搞的非常特殊。按理说,枣园区是许凤这么个女同志当书记,一定要比别的区稳,可是出人意料之外,各项工作,比哪个区都冒失,扎手舞脚,大喊大叫,简直把全区折腾的乱七八糟,天天出事故受损失。王少华听着笑起来道:

  “我也是听人说枣园区弄得太红了。不知究竟怎么个乱法?”

  潘林叹口气道:“你等几天去看看就知道了。可真是弄得人眼花缭乱。我想了半天,这主要是许凤的作风问题。比方说吧,别的区挖地道,是稳稳当当,少数人非常秘密地进行。而许凤就不然了。她是大吹大擂,公开动员。党员、村干部动员了不算,抗属烈属、农会会员、青年、妇女都给动员起来,还开展竞赛。你看这哪里还有秘密性可言呢?而许凤却还是说:'好!好!好!'他们这样大搞特搞,当然,敌人就拼命摧毁他们,因此被抓了好些人去,破坏了好些地道。”

  王少华听得津津有味,点点头说:“嗬,她倒很懂得依靠群众呢!”

  潘林道:“对!她是不管做什么都要发动群众。在斗争这么紧张的时候,她竟发动好几个村搞起了什么反一贯道运动,开大会叫一贯道徒坦白。听说这工作是你指示的。咱们分开之前不是说过吗,先调查一下情况,由区治安员个别地做?”

  王少华道:“是这样。她写信给我,我同意她发动群众,搞搞试试,结果她搞的满好嘛。他们区还有什么乱子没有?”

  潘林道:“几乎每一件工作都出乱子。咱们分工我负责领导枣园和桑林两个区。桑林区就事事先请示,非常稳健,所以敌人'清剿'的也不那么凶。可是枣园区的武装斗争我就一直控制不住。他们到处打,乱打。村里游击组也学会了这一套,很多次全是先斩后奏。最有意思的是,对付敌人的革命的两面政策,她也发动群众讨论,你看!”

  王少华听到这里一拍手叫道:“好啊!真放的开手!我在东边活动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些。我还净向那边区里夸耀你领导的枣园区好哩。怎么,你倒觉得又糟又乱?”

  潘林道:“咱俩看法不一样。眼看着这样搞会遭受损失,你能不恼火吗?”

  王少华嗯了一声道:“恼火!我听了你的论调也真够恼火。许凤和李铁的问题处理得怎么样?”

  潘林说道:“这个问题,你应该知道,决定要处分他俩,这是维护党的铁的纪律,他俩过去是好,可是不能允许他们犯这样大的错误。特别是李铁,他跟你当过手枪队员,你也很了解他。我想你会支持我的意见的。”

  王少华皱起眉头问道:“你的看法怎么样?”

  潘林又装着烟,有点激动地说:“我个人的意见是撤销许凤和李铁的党内职务,调回机关处理。给枣园区委以指责处分。并且考虑提赵青担任区委副书记。从他最近的表现看,倒是个很得力的干部呢。”

  王少华听了猛吸一口烟,伸直脖子问道:“你做过调查吗?”

  潘林把他所了解的各种情况说了一遍。看他了解的情况倒是不少。王少华听着,解开衣裳扣子,立起来急急地在屋里来回走着。潘林总结似地加了一句:

  “为了教育他们,使他们不致走上危险的道路,所以必须严肃处理。”

  王少华在潘林面前站定了,瞅着他说:“不!我看走上了危险道路的不是他们,而是你!”

  潘林一下气得沉下脸来道:“事实摆在面前,辩也没有用。

  难道你看不见他们把枣园区搞的乱七八糟吗?”

  王少华道:“不!枣园区好的很!相反的是执行了你的路线的桑林区才是糟的很!我很不满意你在周明同志病倒之后做的决定。你不尊重常委的集体领导,你取消了周明同志病倒之前常委所作的决定,取消了正确的斗争方针。你只要求平静,平静,实际上是取消了斗争!”

  潘林气呼呼地质问道:“难道保存力量不对吗?”

  王少华道:“要保存力量,但首先是要斗争。不斗争,保存力量有什么用!”

  潘林道:“可是枣园区县委机关就进不去。而桑林区,我们可以安安静地住在这里。”

  王少华道:“敌人为什么让你这样安静呢?就是因为这个区革命势力没有发展,对敌人没有威胁。敌人躺在被窝里就什么都能得到。你说这是我们的胜利还是敌人的胜利呢?等着吧,这样安静的日子过下去,有一天敌人会揪下我们的脑袋来的!”

  潘林生气地站起来叫道:“你看问题全面点,辩证点!你完全不懂策略,不看时机!”

  王少华指着潘林的脸说:“片面的不是我而是你。你想想自己的立脚点在哪里,你听了什么人的话?我坦白地指出你的危险,你的思想方法不对头。你看不见事情的主流,只会吹毛求疵。你尽管满心想做好事,可是分不清是非,好心做了坏事!”

  潘林退着摇手道:“好!好!你批评吧,反正我是全心全意为党,为革命,问心无愧!”

  王少华又追上一步大声说:“不!你不能问心无愧!你这样会把党的事业毁掉的。”

  潘林更火了:“我坚持党的原则!我认为处理问题应当根据事实,而不是凭印象,更不能感情用事!”

  小李从门口探进头来说道:“王部长,请你们声音小点吧,外动有动静。”

  于是两个人都坐下,吸烟,谁也不看谁,鼻子呼呼地喷气。 
三、致命的打击
 
  许凤向潘林住的屋里走来,心像压着一个秤砣,脚步无力,迈一步想一想。屋门大敞着,瞥见潘林坐在桌边,焦愁地苦思着。听见他一声叹气,使劲把笔往桌上一放,许凤的心轰地一炸,就好像一捧打在了自己身上。看着他那么痛苦吃力地挪动着受伤的左臂,身体这样,他还是坚持工作,心里又是惭愧、又是难过。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潘林抬起头来看看,叫了一声:

  “许凤同志,来吧!”

  许凤进来坐在凳子上。潘林清了清嗓子说:“你不同意县委给你和李铁处分,要求我再来听听你们区委会的意见。好嘛!县委也准备重新讨论你和李铁的问题。但是,你也必须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你的书面检讨我看过了。多少同志因为你的错误流了血?多少群众因为你的错误受了损失?可是你还说你主观动机是好的,是由于没有经验,是偶然的错误。我看问题不是偶然的,而是因为你跟县委不一条心,你从来没有认真执行县委的决议。至于我的意见,当然更不在话下了。你阳奉阴违地执行着自己的'左'倾路线。反而竟敢说自己的行为符合党中央指示的精神!你是越来越骄傲,越不老实了……”

  许凤听着,汗水顺着脊背凉丁丁地流下来。她几乎停止了呼吸,灯火竟变成了几个、几十个团团地旋转飞舞,她强自镇定着,低着头听潘林说:

  “你不能再继续担任区委书记,要调你到县委机关去分配别的工作……”

  “什么时候走?”

  “这事还要让周政委考虑一下,走之前你不应该闹情绪!”

  “你放心,一天不走,我照样工作,我没有闹过情绪。”

  “你在男女关系上如果有错误,也应该向组织上交代!”“什么?!”许凤猛一下抬起头来说:“潘林同志,你不能这么捕风捉影!”

  “凤啊,凤!”张大娘在外屋轻轻叫她:“药都快凉啦,快吃了再谈吧。”

  许凤走出来,趁着月光坐在院里一个小凳上,端着药碗,低头看着那药汁。她满肚子委屈,光想大哭一场才痛快,她竭力忍着。可是两滴眼泪终于悄悄地滴在了碗里,发出了细微的响声。月光照着药汁闪动着亮光光的波纹。

  “吃吧,凤啊!”

  许凤忍着咽喉酸楚和着眼泪,一仰脖把药灌下肚子去。随后哇的一声又吐了满地。大娘轻轻地给她捶着背。

  潘林立在旁边看着。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一动也不动。

  ……

  灯光照着人们的脸色,都是那么严肃。区委在开会,许凤压抑着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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