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迪奥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这个西厂的都督比看上去的要冷静得多，少女瞥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若月白，眯起眼睛，然后才拿起通讯器。
“达莉亚，PLAN…D。”
她并不是什么指挥专家，更不是什么天才。战场之外没有她存在的价值，光明之中容不得她栖身。下达完命令，她放下通讯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指挥棚。
“她看起来很不开心。”若月白随口说了一句。
“她一直看起来都不太开心，或许她需要去看看自己的女儿，”老约克满不在乎的说道，“军旅生涯之中，总需要一些东西来慰藉脆弱的灵魂，再强大的战士也只是「人类」罢了。原谅一下这个孩子吧，她也不过二十多岁。”
————
她手里握着若雾白送给自己的东西。
是一把没有开刃的短小的匕首，看上去根本没法作为武器使用。她自嘲一笑，这把匕首就像是若雾白故意在嘲讽她一样，嘲笑她不过是一把武器，没了刀刃，她不过只是装饰品。她死死捏着刀柄，看着身旁小咲夜的睡脸。
每次看到这个孩子的笑脸，她总会暂时忘掉过去的自己，忘记自己手上夺走了多少生命。只是偶尔，她会想起这残酷的现实，她的身心都染上洗不去的赤红。迪奥从未对她的做法多说任何一句话，但现在她却觉得迪奥的选择可能才是正确的。
从出生开始，她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要么在战场上死去，要么孤独的活着。
或许会有和她们一样的人，觉得这样的‘命运’很不公平吧，说到底，这不过是她们自己选择的道路。反抗着不可反抗的命运，现实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可这话也只是已经经历了所有事情的人可以说的，现在才想明白这点，已经来不及了。
这生锈的心脏里是否萌生了名为后悔的感情？
她很清楚，只有走上这条路，她才会遇见渚霞，遇见迪奥，才会遇见小咲夜。可，万一，哪怕是万一，她没有走上这条路，没有见到渚霞，没有看到过世间万物，只是简单地在英国孤独的活着的话，这未来是否会有一些不同？或许，渚霞不会死，或许，小咲夜也不会出生在这个世界。
要是有可以永远依靠的人，谁也不会选择独自一人变得坚强。突兀的，她想起迪奥说的话，如果让她来教导小咲夜的话，她肯定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教给这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让她做一切与世间常理、道德相驳的事情。因为迪奥也是这么被教导的。
而对她来说，小咲夜就是她未曾拥有过的一切吧。快乐的童年，在庇护下长大的普通的孩子，至少，她希望小咲夜经历自己没有过的童年，就像弥补自己的缺憾一样。这愚蠢的想法说不定会被迪奥狠狠骂一顿，而她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正如那个‘恶棍’所说，她们不可能永远陪在小咲夜身边，总有一天，她们会步入自己的终点，哪怕她们有着无尽的寿命，小咲夜也会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在那之前，尽可能的教导这个孩子在这世间的种种，才是她们应该做的事情。但即使如此，十六夜也想要小咲夜有一些‘可以回忆’的东西，希望她在遥远的将来回想起过去的事情的时候，还能够笑得出来。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人类总是追求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这世界既不温柔也不正确，所以人们才追求温柔和正确的事情。
怀抱着对明日的渴望和期待，她同夜色一起入梦。
第二百一十三章 … 咲月的嬉戏 03（）
调试完成，雨如深吸一口气，她看了一眼一旁的杰奎琳，这个亚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她并不需要这么做，她机械化的大脑直接连接着系统，如果出了任何差错，她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或许是她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人类的习惯吧，她仍然紧张的看着电脑屏幕。
雨如正和杰奎琳调试着伊希塔布的机能。伊希塔布的语言机能有一些并不太重大的问题，原本杰奎琳没有太在意，不过就在不久之前，她在例行检查的时候，进行了一些调查，才发现了一些异样。伊希塔布的智能终端里有着杰奎琳所不知道的东西，如果是骇客闯入她的系统里擅自写入的程序，那还好处理，可这实验室除了杰奎琳专门用来链接公用网络的电脑外，其它所有的设备都不会与网络链接，在制作伊希塔布的过程中，是完全与外界隔绝的。
所以她找到迪奥，邀请了雨如前来调查相关的事情。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雨如捏紧拳头，“我可不相信来自未来这种鬼话。”
没错，杰奎琳发现的异样，正是伊希塔布的智能终端里，那段仿佛来自未来的‘留言’。而那条留言的署名正是雨如本人。
“如果我知道的话，也不会把您叫到这里来了，”杰奎琳拔下连接线，人性化的皱起眉头，“不仅如此，在经过了进一步的破译以后，我还在伊希塔布的智能终端里找到了更加难以理解的东西。她的智能终端里，有很大一部分不是我们目前的技术能够解读的数据，不仅如此，那些数据并非‘0’和‘1’组成的。”
“不是二进制。。。？”雨如顿时一惊，“那不是说。。。”
“还不太清楚，但是我至少可以肯定，伊希塔布有着智能，甚至可能有一切人类的脑应该有的东西，”杰奎琳转过椅子，“也就是说，哪怕是传说中的‘魔法’，还是‘能力’，她都有持有的可能性。在发现这些程序后，我觉得她的身体机能应该不足以支撑这样的程序才对，目前这些未知的程序应该处于睡眠状态。本来出于保险起见，我应该将她销毁，可是。。。她的智能终端里却有这样的留言。请告诉我，恰佩克小姐，你的研究里有任何与‘时间’有关的项目吗？”
“至少现在还没有，我认为这样的怀疑毫无意义，”雨如摇摇头，“退一万步说，哪怕我的研究有与时间相关的项目，那未来的那个‘我’又是以怎么样的方法，为过去在与外界隔绝的地点制造的亚人写入程序的？”
“我不知道，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够解释这些程序的由来，这些不是我们能理解的程序。”
杰奎琳叹息一声，她马上删除了调试记录。
“不管这件事是否是真的，我希望恰佩克小姐不要对迪奥大人说这些事情。”
“我需要理由。”雨如怀抱着双臂，站在她身后。
“这有可能关乎她的性命，”杰奎琳死死的盯着她，“如果真的是未来的你发来的信息，那不外乎两个可能性。”
“迪奥与我为敌，我必须用这样的手段来阻止迪奥，或者迪奥有着性命之危，我需要用这种方式来避免她陷入即将到来的危险之中。”
雨如马上说出了那两个可能性。
“如果恰佩克小姐把这件事告诉迪奥的话。。。”
“她有很大可能性为了预防第一种情况，下令销毁伊希塔布，更有可能将我也抹杀，”雨如叹息一声，躺倒过去靠在桌子上，“可她也知道，如果是后面的情况，那她杀掉我或者销毁伊希塔布的话，只会把事情推进对她绝对不利的状况。也就是说，要么我们自己保留选择的权利，要么将选择权交给她。你自诩「DIO」忠心的仆人，但是却打着这种算盘，不觉得有违克雷格文的誓言吗？”
“。。。。。。”
“还是说，你已经把伊希塔布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就像克雷格文对你那样。”
杰奎琳没有回答。
雨如·恰佩克，在克雷格文的记忆中，她是个和现在完全不同的孩子。杰奎琳现在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迪奥的影子，无论是那超过了自信，接近自负的思想，还是那自以为是的态度，几乎如出一辙。更多的是，她说出的每一句话，杰奎琳都没法反驳。
她说的没错，或许自己已经有了一些‘私心’。她并不是为了迪奥这么做，而是为了伊希塔布。
“一会十六夜会带小咲夜过来，迪奥也快到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雨如却首先结束了对话。
她话音刚落，实验室的大门就缓缓打开，金发的少女大步迈进实验室。迪奥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两腿搭在桌子上，靠着老板椅。她看上去很生气，很少见她这么赤/裸的表现出自己的感情。看来她真的非常生气。
“他娘的，我一定要把那个臭婊/子的脑袋按进马桶里，去他娘的西厂的都督，你家的皇帝知道吗？比你这个婊/子不知道高哪里去了！老娘和他谈笑风生！”
嘴里念叨着一些奇怪的汉语。
“演习怎么样？”雨如随口问道。
“不怎么样，这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D…10」。”迪奥气呼呼的说着。
“记录里并没有上一届「D…10」作战部的资料。”杰奎琳不合时宜的来了一句。
“我他娘的早就知道了！你给我闭嘴！杰奎琳！现在连老约克都来嘲笑我指挥无力，训练不精，命令没有一个像样的。我要怎么和猎人部还有西厂同台竞技？说白了这个组织根本就他娘的不是什么作战部，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聚在一起过家家，什么神机营的精英，朱元芳那狗皇帝丢给我的成员不都是一些没法发挥作用，吃着公粮的废物吗？就算没有实战经验，演习也该打过吧！结果呢？像个智障一样去踩别人的地雷，要真是战场够她们死上十七八次了！这不是搞我？”
“嘿，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十六夜和小咲夜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迪奥背后，似乎听完了迪奥发的牢骚。
“对，你该早点来听完我所有不满的话，然后发现「D…10」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于是说一句‘真是拿你没办法呢’，然后再加入「D…10」。”
“朱元芳当然不可能把真正的精英调给你，你早该想到的。”雨如吃着零食，随口说了一句。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该来参加这狗屎演习，好了，你们该玩的去玩吧，我要睡一会，我现在很生气，所以需要冷静一下。”
说完，她就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了。
“那走吧，别管这个工作不顺利的‘老爹’了。”
“我留在这。。。”
“你也去。”
杰奎琳话还没说完，迪奥马上就补了一句。她只好乖乖的带着伊希塔布，和十六夜一起离开了实验室。
但雨如还留在实验室里，她看着一动不动的迪奥，过了许久之后，她才开口道：
“我和杰奎琳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谁知道呢？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况且我很生气，也不记得这些事情了。”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没必要请示我任何事情，你是你，你是雨如·恰佩克，就算没有我，你的命运仍然会继续前进。我要休息，你给我出去。”
雨如沉默了数秒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实验室，只留下迪奥一人躺在椅子上。只是她睁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在考虑什么事情。
第二百一十四章 … 咲月的嬉戏 04（）
大约半小时后，发呆的迪奥就接到了新的联络。来到实验室的苏苑带来了整整四个红色的大箱子，就在迪奥一脸不解看着她的时候，她马上开始解释了。
“这是猎人部托我带来的公文，接下来我要传达猎人部的留言，”苏苑面无表情的说道，“「D…10」毕竟也是英国的公务组织，所以在你不在办公室的时候，所有公文都没有任何人帮助你处理，你也没有秘书和助理，积攒下来的份全部在这里。当然，带过来的只是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件，因为积攒得实在太多，不得以才破例带来明帝国，在你回到伦敦之前，这里全部的文件最好都全部审批完成。”
迪奥腾的一下站起来，一把提起一个红色的箱子，二话不说就扔进了实验室里的熔炉里。点火，引燃，一气呵成，动作没有一丝拖沓。然后她又悠然自得的坐回座位上，完全不顾苏苑震惊的表情，摸出烟斗自顾自的点上火。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红箱子，一个是公文。既然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那我就烧了吧。”
“噢。”苏苑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实验室。
就在迪奥疑惑她为什么会这么老实的时候，苏苑又抱着几个同款箱子走了进来。
“还有不少，慢慢烧。”
“。。。。。。”
找个空旷的地方一把火全部烧了吧，迪奥的脑袋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不，要是被猎人部的家伙发现了，估计得被判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于是在苏苑把箱子搬进来的时候，她一边把摆在办公桌前的箱子摆到火炉旁边，然后抄起毛笔写下‘柴火’两个大字，用胶带贴在箱子上以后，拍拍手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回到座位上。
待苏苑又把箱子搬进来的时候，迪奥指了指自己摆得整整齐齐的箱子。
“啊，麻烦你了，摆这里就好。”
“看来不用愁了呢，这个冬天，”苏苑苦笑一声，放下箱子，“如果你想回伦敦的话，最好趁早。今年开春之前，说不定会有一场大雪。”
“哈？现在的天气预报已经准确到这个程度了吗？”
“天气预报？噢，我都快忘了你是英国人了，”苏苑拍了拍脑袋，“明帝国的‘天气预报’并不是使用卫星来监测气流状况的，而是另有他法。你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看到那些摆摊看手相的家伙了吗？”
“你别告诉我明帝国还在用那种‘原始’的手段。”迪奥嘴角一抽。
“原始？看来你不太关心这些事情呢，你也像是那种下雨也不打伞的人，”苏苑耸耸肩，继续说道，“明帝国的天气预测准度超越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具体的运行方法我也不太明白，至少在学者们目前的统计之中是这样的。好好想一想吧，若不是有需求，明帝国怎么会让那种街头骗子满地跑？”
这可真是。。。让人有些无法理解的消息啊。迪奥扶着额头，她似乎记起在西西里也遇见过一个街边算命的老头，看来这‘天气占卦’已经遍布世界了吗？她竟然还不知道？
世界还真是处处充满‘惊喜’啊。
“于是？再怎么下大雪，也不至于让整个明帝国交通瘫痪吧，”迪奥还是毫不在意的说道，“那时候再离开也还来得及，何况我只需要去上海就好了，我们引以为豪的潜艇还停在那里呢。”
“说的也是，而且就算要回伦敦也不急呢，”苏苑点点头，“话说回来，我来之前在路上遇见了舰长。”
“让她们去玩吧，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做。”
“我也听说演习「D…10」的成绩不怎么理想？”
“闭嘴，安静一会。”
“你不和她们一起去吗？待在这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吧？”苏苑拍了拍桌子，“这是‘为你存在’的组织和圈子，也就是说，一旦你不在，这个圈子有可能根本不能和睦相处。这一点你能理解吧？”
“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建立「D…10」吗？”迪奥不满的看着她，示意她闭嘴，“我是为了查找与仙境有关的资料，并把「D…10」当做我的所有物。也就是说，我才不管「D…10」在没有我的时候能不能起到作用，最好没有。这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情。现在仙境的资料我已经掌握了不少，这个组织剩下的作用就是让我的行动更加方便。就算现在十六夜真的想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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