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似乎这一路上受过不少挫折,没有什么傲气,给带到孙姓武将跟前来,就赶忙上前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到阳泉所为何事,官牒可带在身边?”孙姓武将一挥手,打量了青年书生几眼,要他将通关过城的官牒拿出来给他验看……
“敝人宗勋见过军爷。宗勋修行无成、习文无功,时逢家道中落,不得不抛头露面打理生计。听人说阳泉海客云集,宗勋就想着进阳泉找艘海船一起出海,搏一番富贵,以便后半生能不为生计所苦。不曾想还没有进阳泉呢,就跟家奴走散了。”青年将行走诸郡证明身份的官牒,双手奉上,交给孙姓武将查验。
查验官牒无误,孙姓武将指着青年腰间鼓囊囊的黑布包裹,问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青年露出为难之色,见孙姓武将脸色坚决,才不情不愿的将黑布包裹,却是一只铜葫芦。
铜葫芦密布的篆纹在暮色下透漏淡淡的灵光,黑三看了眼珠子都禁不住的一敛,没想到这青年其貌不扬,身上竟有这么一件宝物,难怪如此低微的修为敢荒效野外的乱闯,原来还是有些凭仗。
他刚才走眼,竟然没有看出来,幸亏孙将军眼睛毒,心里又想:这人只是用黑布包裹铜葫芦,也应没有什么恶意才是。
“这只铜葫芦是宗某家传之物,此行带在路上护身,绝非打家劫舍得来,用黑布包裹起来实是怕落入有心人的眼底,还请军爷明查。”青年说道。
“你这件法器用黑布包裹起来,只能瞒过普通人的眼睛,”孙姓武将见这青年看似小心谨慎,实际全无出外游历的经验,也就不再盘问他,将官牒还过去,说道,“这条官道,夜里不大太平,你还找个地方住下,不要以为凭借这件法器就能万事无忧。”
“孙将军,或可让这位宗爷,跟我们一起去阳泉,路上也有所照应。”这时候,坐在马车里的女子又传出声来。
“多谢官家小姐。”青年行礼道。
“妾身夫家姓杜,宗爷莫要客气,”马车里女子说道,“宗爷说要从阳泉找艘海船出海搏一番富贵,可曾想好做什么营生?”
青年微微一怔,才知道马车里不是寻常家眷女子,说道:“家道中落颇为突然,宗某也是措手不及,只听说海客出海,常常奇珍异宝带回,到底干什么营生,宗某还没有想好。”
杜夫人见这青年有件不俗的法器,就有起拉拢之心,孙姓将军不便说什么,但听这青年竟然什么都没有想好,就想着出海闯荡,他心里则是一笑,暗道有这青年想法的,不知道有多少葬身鱼腹了,也真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道。
“你这铜葫芦看样子挺吓人的……”坐在马车里的杜夫人见这青年心机不深,就想打听铜葫芦法器有何妙用。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声响起,紧接着十数声破空尖啸传来,官路左侧浓黑如墨的夜色里,十数点黯淡灵光就像破开虚空似的,眨眼间就从极远处射到近前!
“符箭!”
孙姓将军动作丝毫不慢,一杆红缨长枪拍杆而起,落在他手就挽出数朵的枪芒,将轰射马车的数支符箭击碎。
符箭作为一次性的消耗品,威力要比寻常真阳境弟子所用的玄符强得多;由弓手藏身千丈外伏杀,极难事先察觉。
相比较之下,还胎境修士想要御使法器伏杀,还要贴身接近三五百丈的距离之内才行。
孙姓将军这一下堪比接住两三名还胎境修士的联手一击,任他修为再强,也是被震得气血浮动,灵力有所不继。
就算如此,孙姓将军也只能将射向马车的数支符箭接过,离马车稍远的数名白虎营锐卒,纷纷被符箭射中要害、栽倒在地。
不待孙姓将军缓一口气,一丝极其微小的异响从身后传来,叫他心神惊悸,心知有绝大威机不声不响逼至脑后。
孙姓将军就想着这个叫宗勋不可能这么凑巧跟他们一样赶夜路去阳泉,抽枪就往他的胸口刺去,当场就想将他捅杀,先解决身侧的威胁再说。
孙姓将军转身之际,却见那青年满脸惊愕,他才发现那青年此时祭出铜葫芦法器不假,但并没有偷袭他的意思,而是从铜葫芦里射出一蓬银色飞砂,在半空化成一条银色索链,将一支无声射来的符箭缠住……
这青年祭出铜葫芦,替他挡住这必杀一箭,却腾不出手来挡他刺出的一枪,胸前门户大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一枪往胸口刺下去。
第二章 土龙
孙姓将军堪堪停住手中红缨长枪,枪尖已经刺破青年长袍内所穿的一件内甲,钻入肉中近一寸。
“啊……”马车里的女子看到这一幕,也吓得失声而叫,没想到青年出手替孙将军挡住必杀一支冷箭,却不想被孙将军误杀。
看着青年身子往后栽倒,女子也顾不上男女授手不亲,从车窗里卷出一道红菱,将胸口被刺伤、血不断从胸口流出的青年拉到马车里去,玉指虚点,想将青年胸前的伤口止住血,一时间也不知道孙将军将这青年伤得有多重,摸他的鼻息就觉得出气多而进气少……
孙姓将军也是懊悔不及,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扔给马车里的女子,说道:“杜夫人,快将这枚归阳丹喂宗兄服下。”
这时候有数十道黑黢黢的身影从官道两侧扑来,孙姓将军将红缨长枪扎在地上,他人站到一辆马车的车顶,取出身后墨绿色巨弓,数声异响,就见狡筋所炼制的弓弦灵光频动,数道炎流射出百丈外化为火龙,将数道扑上来的黑影卷了进去……
数声惨叫,数道黑影仅往前挣扎奔走数步,就被火龙烧成灰烬,唯有玄兵“匡铛”作响的掉在地上。
孙姓武将又用墨绿色巨弓往右侧田地里射出三道火龙。
火龙照亮百丈方圆的田地,官路右侧空无一人,但火龙极瞬之间钻入土里,三声惨叫接连发出,就见三具黑衣蒙面的尸体从泥土里挣扎而出,在距离马车不到五十丈的范围内被火龙烧成一堆灰烬。
“不好,我们上当受骗了,此贼手中所持,是杜良庸的那张火狡灵弓。”一道身形巨大的黑影见匿影术被孙姓武将识破,当即从夜色中现身叫道。
他脸上蒙着黑巾,但眼睛里皆是气急败坏的神色。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手下最为精锐的九名部属,就这样被火狡灵弓焚成灰烬,他刚刚也是幸亏稳重了一些,没有急着冲杀出来,不然一道炎龙绝非他能轻易消受。
四周还有十数道身影,他们都听说过火狡灵弓的威力,但没想到这把火狡灵弓在孙姓武将手里竟还有如此的威能,一时间也被吓住,神色慌乱而迟疑的停在官道两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此贼修为有限,火狡灵弓乃是地阶法器,远非他所能御使,炎龙箭是火狡灵弓附带的神通,九箭已经是火狡灵弓的极限,大家快将他解决了。”那道黑影见左右心生退意,但知袭杀不成,回去后会受到怎样的惩罚,身形晃了一晃,手里多出一面黑铁巨盾,一边大叫,一边咬住就要往马车逼来。
他手里那只黑铁巨盾透漏淡淡的灵光,竟是一件不错的盾形法器。
孙姓武将却不慌张,从箭囊取出三支黑色铁箭搭成弦箭,警惕的盯着从四周合围上来的十数道黑黢黢的身影。
他手里这张墨绿色灵弓,此时像掉了一层漆似的,露出赤红似血的原貌来,弓身像是用一根巨兽的血色肋骨炼制而成,却密密麻麻的覆盖细密的红鳞纹路。
见蒙面巨汉逼得最紧,孙姓武就将三箭毫无犹豫朝他射去。
火狡弓确实只附带九道炎龙术法,他刚才射杀九人,已经将九道炎龙术法耗尽,但以他的修为,用火狡弓射出普通的箭羽,也能附上一道炎流,轰杀劲敌。
那道黑影显然是低估了孙姓武将的实力,举盾想要将这三箭挡掉,不曾想三箭所附的炎流撞到一住,顿时化作一只巨大火球将他吞没。
蒙面巨汉惨叫着将巨盾丢掉,身影暴闪后退。
此人脸面虽然叫黑布蒙住,身形巨大,但如此的狼狈,也叫他阴冷的眼睛里露出狰狞、扭曲的神色,持盾的右手也叫火球烧焦,皮肉剥落,露出嶙峋森白的手骨来……
孙姓将军如此神通,杀得袭敌丢盔弃甲,白虎营的锐卒也是从慌乱中恢复镇定,拔刀持盾,往两辆马车聚拢,四周再有符箭射来,他们皆能不慌不乱的挡住。
而每有黑影从夜色中现踪,孙姓武将就是三箭射去,接连数声惨叫,又是好几人叫孙姓武将射死。
车厢前帘揭起,被诸多白虎营锐卒护住的杜夫人,手持一方红绫,美眸盯住前方极深处的浓黑夜色,娇喝道:“归海阁的敌人就那么几家,来者既然想将我赵红绫留下,何需缩头藏尾,连脸都不敢露一下?”
车厢里两名丫鬟,却是花容惨淡的,她们将被孙将军误伤的青年扶坐在车厢里,见夫人朝前方喊话,而前方除了浓黑如墨的夜色,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种情形,更是叫她们心生恐惧,不知道有什么怪物会突然从夜色里闯进来。
“你们是扇子崖,还是流花楼的人,你们在阳泉郡射杀白虎营的锐卒,不怕白虎营日后找你们麻烦吗?”孙姓武将也觉察到前方浓黑夜色里藏着叫他心悸的凶险,瞪眼喝问。
一阵骇人静寂过后,就是轰然巨响,地面剧烈震动起来,紧接着就见眼前一段官道都翻立起来,一头由滚滚泥石聚成的土龙,猛烈的往马车前扑来,一个苍龙的声音从土龙腹中传来:
“你们擅自介入扇子崖与归海阁的纷争,死生由命,难道还能再将白虎营的名头抬出来压人?”
“想不到你朱月莲身为半步踏天元境的人物,竟然甘当扇子崖的走狗?真是叫人瞧你不起。”杜夫人看袭敌藏身土龙之中,已经想到此人是谁,娇媚的脸色禁不住发白起来,没想到扇子崖到此时还能请动这样的人物袭杀她们。
据说朱月莲已然修成神识,已经是还胎境后期圆满,修为之强,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强出数分。
孙姓武将脸色也极为难看,原以为杜良庸将火狡灵弓借给他,就算途中遇围,他们凭借火狡灵弓杀回阳泉城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却没想到扇子崖竟然请得动朱月莲这样的强援。
“扇子崖到底给你什么好处,竟叫你不惜与我白虎营为敌?”
“少拿白虎营唬人,扇子崖真要请老身,老身还懒得动弹。都说杜良庸善用奇谋,老身就是想看看杜良庸身中扇子崖的奇毒,他还有什么手段,保全他妻女安然返回阳泉……”苍老声音从土龙腹中传出,土龙也一步一趋的往马车逼来。
孙姓武将举起火狡灵弓,朝由土石聚成的十数丈高巨龙射去。
三箭炎流所化的火球虽然极其猛烈,但除了从土龙身上崩下一堆碎石外,并没能彻底的将土龙轰碎。
就见官道四周的泥石此时再度流滚,又纷纷往土龙身上聚来,土龙很快又聚成十数丈高矮。
两名白虎营的武卒沉不住气,不信土石聚成的巨龙能有多厉害,挥出长刀,刀刃上青芒流转,腾身而空就往土龙暴劈去。
土龙由泥石聚成的利爪,在极瞬间像是暴涨出一截,诡异的将欺进到近处的两名武卒当空抓住,咔咔数声异响,就见这两名真阳峰巅峰修为的武卒,活生生的被土地捏得骨骼俱碎,变成两团血肉丢回来。
扇子崖十数弟子此时则是士气大振,再度往马车扑来,与白虎营的锐卒杀在一起。
孙姓武将与杜夫人脸色都是惨变,谁能想象到朱月莲竟然厉害到这程度,也知逃无可逃,只能咬牙持红菱、火狡弓飞身扑上去,然而一道银色虚影比他们的身影更快,扑向土龙。
却是那个叫宗勋的青年,脸色惨白的坐在车厢里,拿起那只铜葫芦,喷出银色飞砂,在半空化作一根巨大的银色巨索,将土龙缠住。
银色索链并非将土龙缠住就停止动静。
朱月莲虽然将泥石聚成巨大土龙,但土龙周身还留有无数细小的裂缝,就像岩层的裂缝,化成银色索链的无数银色飞砂,此时就像流动的液体,飞快的从裂缝渗进去。
下一刻,泥土崩解,露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被银色索链缠得结结实实,手指着坐在马车里的青年,狰狞丑陋的老脸想要惊呼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法从喉咙里吐出来,碧绿的眼珠子都差点到暴出来,终是无法挣扎半分。
“快动手,我仅能支撑数息时间!”青年用铜葫芦御使银色索链之余,连声大叫,催促孙姓武将与杜夫人赶紧联手击毙强敌,看他脸色惨白、嘴角溢血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倒毙在马车里。
孙姓武将与杜夫人未曾想这叫宗勋的青年,修为平平,身上竟有如此强悍的法器。
杜夫人当下手里也绝不容情,一方红绫化作一道血红虚影就往白头老妪的双眼击去。
孙姓武将亦是三箭都朝白头老妪面目要害射去。
白头老妪竟然连挣扎一下都未能够,就叫三人联手击杀。
接下来,青年好像精力完全透尽,身子软软的歪在一名侍女柔软的怀里。
那侍女也完全被眼前的一切吓呆,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叫宗勋的青年,后脑勺就枕在她丰挺的玉胸上。
接下来,杜夫人与孙姓武将绝不容情,飞身往右手被火狡灵弓所伤的那个蒙面巨汉扑去……
第三章 身份
蒙面巨汉适才射出灭魂箭射杀孙姓武将,也是被那青年拿铜葫芦样的法器喷出银砂所破。
他没有想到月莲上人修炼有成的石龙甲,竟然也被这青年铜葫芦法器喷出的银砂轻易所破,甚至都没能挣扎一下,就叫杜夫人与孙姓武将联手击毙。
蒙面巨汉见月莲上人都死得无声无息的,他哪里还敢再留下来缠杀?
然而待蒙面巨汉待到摧动土遁诀,要钻入泥地遁逃时,一枚极微小的法印从他的眉心钻入。
待他惊觉时,法印已经化成数股细小的黑色漩流冲击他的灵海。
黑色漩流算不上多强,远远达不到将灵海、灵脉撕裂开的程度,但足以叫蒙面巨汉的四肢在瞬时间麻痹。
蒙面巨汉心生惊骇,此时才知道归海阁竟有一名修为远远高过月莲上人的高手就潜伏在暗处。
他惊觉过来已迟,杜夫人的那方红绫已经像条赤练蛇似的袭来……
孙姓武将用火狡弓所射的三支黑色符箭,也射穿他的灵甲……
杜夫人、孙姓武将不疑有他,还以为蒙面巨汉看到月莲上人授首而心神大乱,孙姓武将走过去,将巨汉脸上蒙着的面巾揭开,咬牙切齿道:“果真是扇子崖的朱蛤!”
朱蛤被杀,其他人都如鸟兽散,四散逃命。
孙姓武将担心还有趁夜袭来,守在马车前,没有追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喽。
“红绫侥幸逃过扇子崖的追杀,多亏宗爷仗义出手相救……”杜夫人走到马车前,敛身行礼,感激的跟脸色发白、嘴角还不断有几丝鲜血溢出的青年道谢。
“杜夫人不要多礼,我也是恰好赶上这事。我要不拼命助你们,那伙人事后也会杀我灭口。”青年呼吸急促的说道,眉头紧蹙,似乎左胸被孙姓武将刺伤的口子还痛得很。
孙姓武将颇为尴尬,人家替他挡下朱蛤的致命一箭,他却误以为人家跟贼人是一伙的,失手将人误伤。
孙姓武将口拙嘴笨,不会说什么道歉的话,他从月莲上人尸体上搜来一只储物袋,走过来说道:“这只储物袋刚好合宗爷所用,宗爷家传的法器,甚是厉害,最好不要再落入他人之眼,阳泉城人多眼杂,人心也复杂……”
他连储物袋里有什么东西也不看,就直接递给被他误伤的青年,算是作为他刚才误伤的补偿。
“这怎么可以?”青年推辞道,“宗勋不过是举手之劳,怎能抢孙将军与杜夫人的功劳,将储物袋据为己有?”
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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