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的诸位还好吗?那一百杖笞,还是挺有滋味吧。”
杜子腾冷眼冷声,不理会他的问好,薄透的清嗓淡淡扬起,数丈开外,他白衣胜雪,眉目如画,说出的话语却让清央羽的笑脸无预期地僵了僵。
后者嗖地把迈出的脚步退了回去,冷不丁一个寒颤,转瞬,戒备地瞅着三丈开外的杜子腾,细声说了起来,“多谢王上关心,他们身子骨硬朗着,现在十分的好。”
“既然如此,再多三十杖也没问题吧。”
清央羽额角划下三条黑线,强忍着丢下酒壶逃之夭夭的冲动,翘起拇指啧啧赞叹,一边干笑连连,“王上真幽默,哈哈,幽默幽默。。。。”
“谁和你打马虎眼,来这儿干什么?”
杜子腾站在一簇翠竹旁,双手背负身后,长发披散身后,气宇轩昂,虽一袭普通的白衣,却被他穿出了清贵气质,越发地飘逸出尘,他浑身似乎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让清央羽闪了闪眼。
天皇巨星呀!
当什么云皇,直接和他回现代得了。
由他来当杜子腾得经纪人,保证银子哗啦哗啦地滚进腰包。
她抹抹口水,打消妄念,事实上,在这个问题里,清央羽的认识和费研同学达到了出奇的一致。
“微臣是来探望夏侯娘娘的,呵呵。。。。您瞧,我这还带着这个!”某人闪了下神,立刻恢复过来,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上提着的酒壶,颇有些得意洋洋。
只一眼,云皇的面色登时沉了下来。
“该死!你居然在绛修容重伤的时候,拿酒给她喝。”
“微臣。。。。”
“说,你是何用心!”
清央羽的话一次又一次被杜子腾打断,干笑的胖脸出现笑容龟裂的倾向,刹那间嘴角垂了下来,哭丧着脸,差点没泪奔。
“王上您听微臣说完好不,这不是酒。”
“不是酒?”他冷厉的目光扫去,显然是不信,倒要看看这清央羽有什么推脱之辞。
“云南白药气雾剂呀,专治外伤,这可是微臣家乡最有用的创伤药呀。”他悲愤欲绝,忍不住仰头看天,难道他清央老爷被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太伤心了。
杜子腾半信半疑结果酒壶,揭开壶盖,里面流淌涓涓,淡黄|色的液体如水晶般剔透,缓缓汇流成晶莹的水波,他凑在鼻端,扑鼻一阵清香,却冷飕飕地冻着鼻子发冷。
“这是。。。。”
“云南白药气雾剂!”某人立刻笑眯眯地凑上脑袋,谄媚地接了话头。
“有用吗?”
杜子腾刚要倒出,被清央羽紧张地一把按住,“王上且慢,这喷雾剂寒气逼人,不可以这样,会冻伤的。”
“冻伤?”御医开出的跌打损伤药不乏良品,可冻伤的说法可是第一次,杜子腾讶然皱眉,清央羽连忙宝贝似的捧在手心。
“本王拿进去就好了,你可以走了。”杜子腾挥了挥手,撵苍蝇似的示意他离开。
某人晴天霹雳,小心肝被打击的一缩一缩。
什么叫过河拆桥,这就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呀,他可怜的小心脏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哎呀哎呀,要伤心死了。
“王上。。。。”他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还不走?”
“。。。。。。”他咬碎一口小银牙,此次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某人悲愤欲绝地转身离开,走到一半时,杜子腾忽然提着小酒壶,饶有兴味地唤住了他。清央羽眼眸刷地一亮,“王上您改变主意了?微臣也跟着进去,是不?哈哈哈。。。。微臣就说了嘛,王上才没那么绝情,嘿嘿嘿。。。。”
“这云南白药是怎么用的?”杜子腾直接打断他的话,切入正题。
嗡——
可怜的清央老爷,脑海中一根弦刷地断了,发出嗡嗡作响的声音,笑脸慢半拍地僵了又僵,“王上您。。。。”
清央羽摇摇晃晃,几欲泪眼滂沱,“问我有什么用,直接问夏侯娘娘得了,她比我清楚多了。”
“有异性,没人性。”他嘀嘀咕咕,悲伤逆流成河,越想越伤心,讨厌!讨厌呀!
流光飞舞,细碎的阳光从窗棂外透入一室。
雪白的纱慢在窗前重重叠叠地飞舞着,风过时,如无数羽雪白的鸽子扑哧着翅膀,鼓起了起伏不迭的波浪,美如幻境。
天堂?
还是天使?
小费研一张眼,周围静悄悄的,她着迷地看了一会儿,懵懵懂懂,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上一阵又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那疼的,如绚烂的烟花在眼前彼此起伏的绽放,直痛得她忍不住哇哇大叫。
他痛的抓狂,余光一扫,恰见清央羽要进来,谁知道那家伙在外面不知道和杜子腾说了些什么,递了酒壶过去,笑容满面地转身就走。
被人抛弃的感觉顿时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坏蛋胖胖!
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抛弃她?
呜呜呜。。。。
同桌四年呀,居然把杜子腾留给她一人面对,简直是太没人性了。
她悲愤欲绝,霎时间只觉天地一片黑暗,现在只要看到杜子腾,她都忍不住有发抖的感觉。
其实,费研不是没有想过设计放走宫千九的后果,可是她的确没有想过,杜子腾居然让风陵南直抽她鞭子,五十鞭下来。。。。直到现在一想起来,依然是咬牙切齿。
好痛哦。
一行热泪忍不住哗啦哗啦流淌下来。
杜子腾一进来,就看见她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淌下来,心里莫名地抽紧了,可声音却清冷如夜间的昙花,淡漠如冰。
………
………
第十七章(2)
“清央送来了药,他说你会用。”
“哇……”无声变有声,费研哭得惊天动地,臭胖胖,抛弃她不算,而且还把那么可怕的人送到她身边来。
她恨死他了!
杜子腾被她哭泣的声音弄的一震,剑眉渐渐拧起,“很疼吗?”
费研点头,拼命点头。
一边小心翼翼把身子往床铺里面挪动,明明身上的鞭伤一碰到被子就疼的龇牙咧嘴,可她依然抓着被子蒙住大半张脸,只露出惊惶的圆眸瞅着他,满脸骇然。
显然,比身上的疼痛更可怕,那就是杜子腾。
万一他再一声令下,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杜子腾伸手想碰碰她的脸,费研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两只骨碌碌的乌眸焦急地左顾右盼,不会吧,昨天才抽过鞭子,他今天又想打她吗?
悲伤,绝望。
她破罐子破摔,哭丧着脸,闭紧眼睛等待着暴风雨似的暴虐,忽然想到可怜的灰姑娘,也是这样被残暴可怕的后母虐待。
哦,还有残忍暴虐的大姐和二姐。
不用想,杜子腾就是那个指示一切的后母。
大姐……风陵南,负责抽鞭子?
二姐……清央羽,负责鼓掌叫好?
她越想越觉得像,自己就是那可怜的灰姑娘呀,可是橄榄枝呢?
还有洁白可爱的鸽子,南瓜马车和善良的小老鼠呢?
没有,什么都没有!
童话全是骗人的。
她都被打得遍体鳞伤了,别说童话里都有的那些善良仙女了,她连个老鼠都没有看见,太过分了,太伤心了。
小丫头悲愤地咬着被子,亮晶晶的眼眸中燃烧着一小簇的火苗。
杜子腾拧了拧眉,心情被她闪避的动作弄的很糟糕。
“夏侯绛,你躲什么?本王是洪水猛兽吗?”
后者点头,看见他黑下来的脸,忽然反应到不对,慌忙摇头。
“我……我没有。”
“脑袋里想什么呢?”
他伸出指尖,重重弹上她的脑门,有时候,他真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明明看起来离自己那么近,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把握她的想法。
他从没有试过如此被动的感觉,心里禁不住又一种无力的感觉。
“我……我在想清央羽拿来的药,应该很管用吧。”
她灵机一动,骨碌碌的目光立刻转到那酒壶上,下意识排斥地撇了撇嘴,不会吧,臭胖胖,我算是看透你了。
看我挨打不算,居然还拿酒过来害人。
是怕她伤口好的太快吗?
唾弃你!
还有你肚子疼……果然够狠。
就在小丫头思想斗争分外激烈时,杜子腾已经把酒壶递在了她眼前,扑鼻一阵清香,费研鼻尖一痒,下意识打了个好大的喷嚏。
“白药?”
太高级了吧。
她知道胖胖很有能耐,可是云南白药喷雾剂明明是配方密,他居然连这个也能做出来,费研沉默了。
“怎么,不好用?那丢了吧。”
杜子腾的耐性不是很好,见她一言不发,早就对清央羽送来的药没什么好感,刚好手一扬,酒壶直直朝窗外飞出,小费研急得当下就跳了起来。
“不要,我的药!”
柔软丝滑的绸缎被子软软滑落在小腹,雪白的身体上,纵横的鞭痕交错在鸽子般柔软的胸部,小腹,纱布一层层裹住了伤处,那些浸透血迹的纱布与雪白的肌肤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纵然是早已抹上晶莹剔透的药膏,依然有殷红的血迹缓缓透出纱布,她小半边的身子,看来残破地刺眼,杜子腾的眼当下就沉了沉。
不是第一次看家,可是再次看见时,他心口依然宛如别尖锐的小锥子狠狠刺着。
惩罚她,是他的意思。
可是看到她被打成这样,他并没有预料中的冷漠。
“呜……你知不知道你刚才丢的药油多管用?赔我的药呀!”
清央羽的确是足够了解费研同学,这点小伤妨碍不了人家好动的天性,人家带着伤,一样蹦跶着痛快,足见了身子骨多硬挺,可比这些整天呆在闺房的大家闺秀们要健康多了。
十三鞭抽在其他姑娘身上,那就是小命去半条,可抽在人家费研身上,就算第一天痛得哭天喊地,第二天就算痛,也消了大半。
小丫头急了,明明痛得嘴里咝咝地抽着冷气,从上到下,每一处肌肤,每一处骨头都散架般痛着,可依然活蹦乱跳的能冲锋。
“我的药呀……”
她越想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对着杜子腾忍不住怒目而视。
“不就是一壶药酒,太医院整个沧原最厉害的神医,哪一个都能配出更好的药,绝对不会在你身上留半点伤疤,有什么好哭的!”
啪嗒,啪嗒……
眼泪落得又凶又急。
费研泪眼朦胧,绝望了,他们怎么能了解云南白药喷雾剂对外伤有多管用呀,镇痛的效果一流,太医院的药有什么用?
能止疼吗?
不留伤疤有什么用?
一样很疼的。
要不,你自己来试试。
动作太过于剧烈,小妮子身上的纱布上又开始浸出了殷红的鲜血,杜子腾胸口毫无预期地窜上一股郁气。
“夏侯绛,你就不能和后宫中的那些嫔妃一样,安安静静的吗?”又出血了,该死的风陵南,他只让他抽鞭子,并没有让他下手那么重!
“我明明不是呀,我想家……”想念老妈做的红烧茄子,还有老爸炒的肉末豆腐,最最想念的,是云南白药喷雾剂。
喷一个三五秒钟,然后就不痛了。
“等你伤好,我们就回白玉城。”他承诺,她的眼泪刺得他心里一阵阵郁气。
“我想我爹……”她抬眸,泪眼。
“本王这就吩咐朝颜,让他接夏侯文来。”
“我想吃肉末茄子。”她继续要求,小鹿般的眼眸眨呀眨,老虎转性了吗?该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让厨子中午做给你吃。”
小妮子眼眸亮晶晶地,继续得寸进尺,“我想吃糖葫芦,你帮我买……”
“夏侯绛!”
杜子腾的脸色青了下来,晴天一声狮子吼,大地一顿,小妮子哧溜一下钻进被窝,眼眸笑眯眯地,满足如小猫。
………
………
第十七章(3)
一缩进去,柔软的被子立刻磨在肌肤上,动作太剧烈,小丫头痛得呲牙咧嘴,小脸惨白,嗷嗷乱叫了起来。
乐极生悲。
“好好养伤,晚上我来帮你换药,想吃什么,直接和侍卫说,他们会嘱咐厨子去做的……最后,不要再乱动了。”
“……”怎么和交代后事一样?
杜子腾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终于抿了唇,转身,他长衣荡起一阵长久的风,费研奇怪地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无疑是她见过最奇怪的人了。
时而冷酷,时而温柔,他到底是关心她,还是讨厌她呀?
不过,她最关心的还是他到底打算怎么对付宫千九,却一点也不敢多问。
()
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他转身,在门前微微顿了下步子,似乎在等待什么,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请求他再留片刻,只有费研小心翼翼却十分平顺的呼吸声,他心下不知怎的,忽然泛上一阵落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古怪,实在是太古怪了。
难怪大家都说,最难猜测帝王心。
难怪大家也说了,伴君如伴虎!
这些话全部堆积在杜子腾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费研拍拍小胸脯,异常笃定地下了总结性结论。
正式下午,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雪白窗幔,满室清辉,温暖明媚。
“哎呀,娘娘,您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以出来呢?见着风可不得了呀,您需要什么?直接和奴婢说,奴婢帮您置办了就是。”
小丫鬟诚惶诚恐扶住她,费研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奇怪。
“我长得很吓人吗?”
“怎么会,娘娘您生得国色天香,一笑倾城,二笑倾国……”
“好了好了,我长成什么样,自己还是清楚的,别用那些话来糊弄我。不现实!”她闷闷摇了摇手,异常的奇怪。
这些小丫鬟们怎么一个个都转性了?
“奴婢该死。”小丫鬟们吓到了。
“好了好了,都别提这些死啊活啊的,你们让开吧。”
“可是王上说您不能出去。”
“什么?杜子腾还软禁我?太过分了!”费研出离愤怒。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王上有多宠夏侯娘娘,城主府的丫鬟们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秀秀小姐因为在娘娘面前公然勾引王上,结果王上下令将她拖出去被人轮暴。
小丫鬟年龄不大,可处事经验可是十分老练,什么事儿先认了错再说。
费研笨拙地爬下床,费力地拿起衣服穿戴整齐,然后强忍着浑身上下散架似的疼痛,心里颇有些郁闷起来。
地上的小丫鬟还长跪不起,不迭求饶,费研忍不住头疼起来。
“你起来吧,我又不吃了你。”稚气的清嗓脆亮亮的。小丫鬟偷偷抬眸瞥了眼小费研,的确是没有看见她脸上有任何生气的模样,一颗心稍稍放下。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呢?”
小丫鬟利索地爬起来,悉心地为她系上扣子,然后翻好领子,小心翼翼并不弄疼她,费研的眉毛渐渐舒展开了。
“药铺。”
清秀眉眼,笑起来露出一对白白的小虎牙,很可爱。
但怎么看都是个半大的孩子,并没有秀秀小姐那么漂亮,更比不上小夫人的妖娆妩媚,小丫鬟不明白王上为什么会喜欢这么青涩的小姑娘。
可是,夏侯娘娘身份那么高高在上,却没有小夫人的刻薄,秀秀小姐的刁钻。
“娘娘用的这些药,都是王上请青城最好的大夫调制的,为什么还要到药铺去?”
这个问题着实难住了小费研。
她眉毛皱了起来,忽然转了话题,“你叫什么呢?”
“奴婢名唤暖晴。”
“唔……暖日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