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笼罩而来……
他下意识地紧紧拉住,正拉着他手的花清远,生怕一松手,这人就从他身边飞走了。
花清远如何不知道他的紧张,反手重重地握了他一下,表明着自己心意如斯坚定。
在不久之前,花清远接到过有人送来的,粘着六瓣梅花小样的贴子,约他去张家茶楼品茶,落款是静子,被他以有事为由,婉拒了。
如今人家寻上门来了,还定要等到为止,花清远不好再推再躲,只能站出来。
“花先生,”那位姑娘一见花清远从后门出来,连忙从座位处起身,小碎步地走到花清远面前,浅浅地鞠了一个躬,极温柔的声音说道:“您回来了!”
仿佛在这里,她不是客;仿佛在这处,是她的家,她在等着什么人似的。那什么人的具体称呼,就不用说了吧。
程蝶衣狠狠地捏了花清远的手背一下,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花清远的前面,与那位迎过来的姑娘,正对面目。
他很想礼貌客气地笑一笑,结果,努力了好一会儿,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姑娘……看着有些面熟呢!”
那位姑娘被突然挡到面前的程蝶衣,问得微微一忡,很快又反应过来,仍是笑着,“程先生,您忘记我了吗?上次谢谢您和花先生,救了我。”
看着那姑娘白莲花似的笑容,程蝶衣越发明白,上次那件事,绝对是件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事。
“再次自我介绍,我叫田中静子。”说完,她又鞠了一躬,“请两位多多关照。”
程蝶衣很想问问,关照个什么啊?关照个毛啊关照,要爷我把自己男人关照过去咩?
花清远则很淡定,他说:“哪里哪里,我们还需静子小姐关照。”——最好的关照方式,就是不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把之前的乌龙事件,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姑娘其实人挺好的,以后就知道了,程蝶衣不白救她的。
☆、最新更新
夜半十分;室外呼啸着的北风;好像一匹受了惊吓的野兽;不停地嘶吼着;回震到室内,竟也有些惊心动魄了。
卧房内室之中;一灯如豆,散出昏黄柔和的光来。映衬着床帷处;放下水过天青色幔帐里的一双人影,紧紧依偎。
花清远平躺着,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顶棚上面绣着的鸳鸯帐顶处。室内很暖;他光果着上身,露出平坦紧致的胸膛。
程蝶衣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处,吃吃地笑着,耳下传来花清远稳健有力的心跳。
花清远不动,任由着程蝶衣一边笑着一边游走他的手指,在自己的皮肤上,画来画去,不知画的什么。
程蝶衣画了好一会儿,也笑了好一会儿,见着花清远并不理他,觉得有些无聊,用力点了点花清远平坦胸膛突起的地方,“你也不问问我笑什么?”
花清远从善如流,“亲爱的,你笑什么?”
这般被问了,程蝶衣颇觉无趣,又狠狠地摁了一下,听到花清远配合地轻轻闷哼一声,这才满足地说:“我不告诉你,你求我。”
花清远笑了,伸手搭到程蝶衣柔软的腰肢上,宠溺地道:“好蝶衣,求求你告诉我吧,求你了。”
程蝶衣被花清远呵出的热气弄得一阵痒,哈哈大笑出来,与之前假意吃吃的笑声不同了,这次是真的开怀。
他一口吻到,他之前摸过的花清远的胸膛处,吻出一朵灿烂的红梅花样,似个烙印一般,才罢休。
“我笑你为何要送那位静子小姐一副画?”
白日里来的那位静子小姐,花清远以来者都是客为由,请她到中院吃了一顿家常便饭。临走时,送了她一副花清远亲手做的画。
眼见着那位静子小姐接过画时,一脸的阳光灿烂,他这心里就堵得什么似。
那顿饭,他本也没有吃好,只觉得胃胀肚胀哪里都胀,只盼着那位静子小姐吃完后,赶紧走人,也算是尽了礼仪。既不跌自己的身价,也不丢花清远的脸面。
哪曾想花清远竟还有饭后礼物相送,他差一点没板住,就沉下脸来了。
幸好花清远当着那位静子小姐的面,贴着自己的耳朵,极亲密极小声地安抚自己说:“另有深意,她看懂就不会再来了。”
自己又见着静子小姐,见他们如此动作时,灰白了脸孔,这才没当场计较。
等着静子小姐走了,自己拐了花清远上床。好一顿颠龙倒凤,诱拐着花清远说出来,那礼物是何含义,怎会看了就懂,以后都不在来了呢?
奈何花清远耐力十足,不管自己用什么方法,就是不肯说,害得自己好生郁闷。
既是色诱都问不出来,那自己只好改别的方法了,——笑闹着直接挑明问吧。这不就叫他反过来求自己了。
程蝶衣不管送什么招术来,花清远都来者不拒、安之若素,他很享受,像他们两个之间,有着这点小情小调的,日子才是日子,有滋有味。
他拍了拍程蝶衣同样光着的后背,细腻滑嫩的皮肤,摸起来,手感极好了。
“那你就继续笑吧,”他只是仍不遂了程蝶衣的心愿,就是不往那方面提,“我喜欢看着你笑。”他也喜欢逗弄程蝶衣活泼起来。
自从程蝶衣不能登戏台了,总是有一股子郁郁之意,花清远明白,心里也怜惜他。想着实在不行,等过了年,再观察一段时日,等着南边的战势稳定了,两方进入焦熬状态时,他带着程蝶衣去重庆那边看看吧。就以个慰问军官什么名目,去唱两场,拣拣瘾头。只是这一路,风险颇多,还是得看看他二哥有没有什么顺风的飞机或是专车,搭一搭的。
‘扑’的一下子,程蝶衣坐了起来,怒视着花清远,“别给爷猜迷,爷没那个耐心了,快说!”
威逼利诱都不好用,程蝶衣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这下子可好,轮到花清远忍不住吃吃地笑了。他手臂长伸,顺着程蝶衣的大腿摸了下去,眼看着手就要摸到程蝶衣的□了,被程蝶衣伸手打开。
“别没正形,和你说正经的呢,若是你这招不好用,那个日本女人以后再来,怎么办?”
程蝶衣除了心里想的那礼物是何涵义,心里最最惦记着的还是这个。
若真是如此,那就麻烦了。
花清远不得不承认,但他不认为他自己有那样的魅力,会让一个日本女人对自己念念不忘的,非他不嫁。即使这个日本小姑娘肯,人家家里还不一定愿意呢。
想到这个日本小姑娘的家世,花清远觉得有些挠头。
在第一次接到这个叫田中静子的日本姑娘送来的请贴时,花清远虽然没甚在意田中静子对他的感情,但他却在婉拒了田中静子后,打听过田中静子的出身家世。
田中世家是日本政坛极有名望的家族,田中静子的父亲是日本政坛的长青树,如今身居日本外交部,是位高官。
田中静子上面有三位兄长,都在军队供职,特别是她三兄。如今是日本驻北平宪兵队的大队长,衔级大佐。这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刚好管着北平这一片。
“再来再说吧,”花清远也不好确定。
他没长着他二哥那种祸水脸,随便走在大街上,就能招来好多眼目。他这种平常模样,若是冷淡地拒绝了谁,应该不会让谁情根深种吧。
他伸手摸了摸程蝶衣的脸颊,“你知我绝不会变心就是了,这种琐事,交给我就好了。”
程蝶衣轻轻叹息,“我下次再也不会……”
未等他说完,花清远已经柔声抚慰,“你做的没有错,日本鬼子侵辱我河山,杀戮我百性,着实可恨,但静子小姐必竟是纤纤弱质女流,并无作恶,是非道理清楚明白,那种情况,有血性的男人都会出手管一管的。”
所以他从不做有血性的那个人,他两世里,都被人说是冷血的,但程蝶衣做有血性的事,他是支持的。男人嘛,就该这个样子,心里才朗健明快。
听着花清远如此说,程蝶衣的心里才好受了些,他只愿事情到此为止罢,勿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这世间遂人心意的事,往往极少极少,逆人心意的事却又是极多极多了。你不愿意打人家主意的时候,人家往往正打着你的主意。
在北平城西角处的蔷薇胡筒最里面,有一处传统的四合院,因着住进来的人,外面看着还和从前一样,里面却大方位地修改了。
小小的和室里,灯光明亮。田中静子穿着日本最传统的月白色和服,跪坐在地板上。
她的眼前铺着那张花清远送她的水墨丹青。
那是一副着墨颜色都极其简单的画,粉色的桃花,清透的溪水,在田中静子看来,充满着四月绵绵的春意。
她真是越看越喜欢,仿佛从画中,看到了花清远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正望着她呢。
这时,和室的门,被轻轻拉开,一个穿着同色系日本和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用日语唤了一声‘静子’,田中静子看画看得正痴,并未听见,直到那男子又唤了一声,她才忡愣地抬起头,讷讷地叫了一声,“哥哥。”
进来的男子,正是她的三哥田中浊三郎。
“嗯,”田中浊三郎应了一声,脱去木屐,走到了田中静子的身边坐下,“在看什么呢?”
静子并没有隐瞒,她指着铺在地板上的画,喜滋滋地说:“哥哥,你看,这是花先生送给我的。”
看着妹妹喜形于色的俏脸,“花先生?”田中浊三郎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妹妹嘴里说的花先生是哪一位,不动声色地问:“你的那位救命恩人?”
妹妹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做为兄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事后送去的谢礼,还是他同妹妹一起挑选的。
田中浊三郎不觉得对一个中国人,可有什么过份殷勤的,哪怕那个中国人是他妹妹的救命恩人。礼到了,节操也就到了。
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没想到妹妹竟还惦记着,他又细细瞧了一眼妹妹,那两颊泛起的春光,在和室明亮的光线里,异常的明媚,但凡情窦初开过的人,都能看出些来吧。
田中浊三郎心有不悦,感激之情是感激之情,但与其他情愫实在是关联不上。时值两国交战,若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结局就不好收拾了。
他立刻从这小事,联想到两国目前的战势之中。顺带着,他把目光从妹妹身上挪到地板上摊着的那副画上,看完后,他立刻开怀地大笑出来。
静子见着自己哥哥古怪,连忙问自己哥哥笑什么。
田中浊三郎慢慢收拢笑声,表情愈发严肃起来,他说:“静子以后不要再去找花先生了。”
“为何?”静子一听她哥哥阻止她,一双极好看的杏眼,瞪得圆了,争辩道:“花先生是好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田中浊三郎微微摇头,“在你心里,他怕不只是个好人那么简单吧。”
静子见心事被自己哥哥瞧了出来,桃腮泛红,微微低下头去,却还小声地说:“那又如何,我很喜欢花先生,他……他很好!”
那一日,她独自一人甩开保镖闯去后山,只是为了几株野草罢了。她是学植物学的,在别人眼中微不足道的一草一叶,在她眼里,都是无尽的欣喜,看着看着就会入迷的。
她万没想到会遭遇那样的事。
在那荒僻的小树林里,她万分狼狈,反抗不得,心里想着一旦遭人污辱,绝不苟活。她不是武士,没有荣誉做剖腹之事,但或是悬粱或是饮毒药,定不给父兄丢脸,自我了断的。
花先生就是在那个时候,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的,给了她生的希望,也给了她朦胧的、不好说出的意味。
田中浊三郎看着妹妹一脸天真,无奈叹息,指着那副画说:“那位花先生是个有礼的人,看出你的心思,也不直接回拒你,只送你这副画,彼此都留了脸面,你看那桃花落水,水流默默卷走桃花瓣后,不留半点痕迹,他无非是用他们中国人最古典最含蓄的拒绝女子的方法告诉你他的心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田中浊三郎随同父兄,久在中国,与北平也住了十年有余。对于中国文化风土了解颇深,几乎算得中国通了。中国话讲得同日本话一样流利,走在市井街头,都无人能分辨出来,他到底是哪国的人。
“啊……”静子被兄长说得失魂落魄,不敢置信,“不,不是的,不是兄长说的……”几欲哭出来了。再去看画里的桃花流水,诛心一般。
“是与不是,兄长替你一问声吧。”
若没有这副画,他只当那位花先生就是普通的中国人,无二样罢了。看到了这副画后,他忽然对那位花先生感了几分兴趣。
他微微拢起的眉,压着渐渐收聚的目光,炯炯如炬,竟比各室里那盏明亮的灯,还要亮上几分了。
田中浊三郎说到做到,第二日就叫来了心腹亲信,去打听花清远。
原还以为要等个半天一天的,哪曾想,他刚开了口,那位姓赵的心腹亲信,马上接话道:“花清远?大佐阁下,认识花清远?”
像姓赵的这帮子人,都是久混在北平街头巷尾的,北平沦陷后,最早地投降给了日本人,做为了汉奸狗腿子,而姓赵的更有所不同,在北平未沦陷之前就是给日本人出过力的。
瞄见下属看自己的眼神,带出别有深意来,田中浊三郎神色一肃,说:“你听过此人?”
姓赵的连连点头,蛮不在乎地说:“何止属下听过,这半个北平城,哪个没听过花清远的名字。”
只要有八卦心眼的,都懂。
当然,这位日本大佐虽也久在北平,但北平的名人名事,实在太多了,他的着重点自不会放在谁与谁好了、谁与谁闹了、谁又纳了几房小妾、谁又霸了几位戏子这种事上,他主要收集得是影响两国战争的那些人的消息,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姓赵的意识到这一点后,脸色泛光、绘声绘色地与他的大佐上司,讲起了花清远的风流韵事。
包戏子、养男人、入娱乐场所专找兔儿爷,最后被自己亲爹逐出家门的花边琐事,无所不遗、一一道来。
大佐先生越听脸色越黑,听到最后,他终于明白他之前提到花清远时,他的下属为什么一脸探究和颇有意味的神色了。
他冲着讲得正欢实的赵姓下属一摆手,沉声道:“你是说花清远喜欢男人?”
姓赵的一点不犹豫,连忙点头:“是,他现在还和那个破了嗓的男戏子住在一起,叫……叫程蝶衣,当初也是梨园界的名角,一出《霸王别姬》名动北平城。”
田中大佐对中国的戏曲以及中国的男戏子完全不感兴趣,他和他的那位顶头上司青木将军,在这一方面,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他在听了花清远这么多的传言后,更生出了要见一见花清远的意思了。
这与他最开始想要见花清远的意图,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最开始要见花清远,不过是想借着喝酒吃饭的名头,敲打敲打花清远。
哪怕是他妹妹死缠烂打,花清远这边也不能起任何不良的心思。他要警告花清远不要打他妹妹的主意,他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妹妹与一个中国人有什么瓜葛的。
哪怕花清远已经含蓄地拒绝了他妹妹,但他害怕这是花清远的一个欲迎还拒的计谋。
如今看来,花清远拒绝他妹妹还是有些理由的,——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这事……有些意思。
过年前的日子总是有些难熬,老人们都说年关难过,未尝不无道理。特别是这沦陷区的年关。
时值年头,眼看着还有三、四天就要过年了,一张来自北平日本宪兵队的邀请函,由着两名日本宪兵,陪着一名中国翻译送了过来。
这天刚好花清远和程蝶衣不在家,双双去了袁四爷府上送年礼,请贴是院内总管小凳子颤颤微微接过去的。
那名中国翻译笑得极礼貌了,却还是惊得小凳子一身冷汗。
好在小凳子随着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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