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营。
“站住!干什么的?”军营大门前的栅栏处,一个盔甲凌乱、嘴里斜叼着根竹枝的百夫长斜眼看向冯易等人喝道。
康平上前两步伸出右手,而后左手抬起揭开了上面的黑布。
百夫长原本以为对方是想要贿赂自己,而后进营找人的。因而斜着脑袋在那里喜滋滋的看着。
可是当黑布被拿掉,看到康平手上的东西时,却是猛然打了个激灵。
急忙站好身子捶胸道:“不知大人驾到,卑下罪该万死!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冯易上前两步,伸手拿掉百夫长嘴里的竹枝,而后笑眯眯地拍拍百夫长的肩膀,这才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待得众人远去,一旁的士卒不由愣愣地问道:“百夫长,怎么回事?对方这是啥子来头?”
“啥子来头!啥子来头!有印绶在身的人,你说是啥子来头!你个夯货!”百夫长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拍着说话士卒的脑袋。
“啊,小的错了,您别打了,再打就傻了!”
“傻了?你个夯货,不是本来就是傻的吗?哼,真是个夯货!”
走进军营,预料中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景却是根本就没有。
沿途遇到的士卒也都是无精打采、痞里痞气的,甚至都没几个铠甲和衣衫整齐的。
冯易不由暗自摇摇头,就这般军队,怪不得对付黄巾军会输赢参半。
若不是朝廷这方有着谋略和经验不凡的大将,若是黄巾军能有几个擅长谋略和打仗的将领,那黄巾之乱能否被平息,还真的很难说。
来到左都尉的营房前,冯易向着营房两侧的侍卫问道:“某乃新任曲军候风无极,特地前来报到。不知卫修永卫都尉可在?”
“回大人,卫都尉不在,今日一直未见他到来。不过从事中郎邹林邹大人在里面,大人可先向邹大人报备。”
侍卫闻言急忙恭声说道。
冯易不由眉头微皱,这都日上竿头了,身为都尉竟然还没有前来。
暗自摇摇头,挥手让康平等人在外等候,而后便举步来到营房前,掀开门帐走了进去。
“左都尉麾下新任曲军候风无极奉命前来报备!”
看着前方长条形案几后坐着的中年书生,冯易双手捧着印绶恭声道。
从事中郎是六百石官职,比自己曲军候的比六百石要高了半级,因而冯易自是不会随意招惹。
邹林放下书卷,起身笑道:“原来是风军候,多有怠慢,多有怠慢,还望勿怪啊!”
冯易闻言亦是放松下来笑道:“邹中郎说的哪里话,看您忙于文案,想来是公务繁忙,岂敢称得怠慢。”
邹林不由尴尬一笑,他此刻哪还有心情看什么文案,只不过听到有人来装装样子而已。
“对了,不知卫修永卫都尉此刻在何处啊?”
邹林闻言顿时神色一僵,继而开口道:“他在司隶校尉府。”
冯易不由奇道:“他跑去司隶校尉府做什么?”
司隶校尉冯易自是很清楚,它是汉朝皇帝监察百官、皇亲国戚,以及帝都附近形势的眼睛和耳朵。
尤其在东汉末年,司隶校尉被提升到了一种很高的地位,甚至可以与御史中丞平起平坐。
袁绍和曹操都先后以司隶校尉之职拥兵自重。
东汉末期,帝都洛阳附近的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河东、HN河内和弘农七郡官员皆受司隶校尉监督,而且司隶校尉拥有一支武装精良的部队,是应对宫变和策应帝都及皇帝安全的绝对得力助手。
此时的司隶校尉是汉室宗亲刘猛,刘猛为人正直、工作得力,是汉灵帝的左膀右臂。
“唉,他死了,是被巡防营的士卒抬到司隶校尉府的。”邹林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死了?
冯易先是一怔,继而想起昨晚康平所说的那个武将。该不会……
“他好好一个都尉,怎么会死呢?”
“昨晚巡防营的士卒比较多,这事已经传开了。据说是他和一批死士好像是在暗杀什么人,结果反倒自己连同那些死士都被杀了。”
还真是他,呵呵,这可真就有点意思了。没想到自己还没正式入职,便干掉了自己的上司。
啧啧,那家伙也是够冤的,好歹也是一个能够统帅一万多人的都尉,却硬是如此憋屈的死在了暗杀行动中……
“那此事朝中可有什么传言?”
见冯易一点都不关心卫修永的死活,反而还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邹林不禁眉头一皱。
不过想到对方是今天才来入职,之前他们连见都没有见过,倒也就释然了。
“天子自是龙颜震怒,他最恨有人豢养私兵和死士。天子已经下旨让司隶校尉刘猛刘大人负责彻查此事。
卫修永卫都尉是卫家的人,因而此番河东卫家也因为此事被盯上。不知道以后的情势会如何发展。”
冯易点点头,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卫家,嘿嘿,你们等着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风军候,第三曲限额五千人,不过目前只有两千九百人。缺额的人口风军候可以前往征兵台招募,至于装备和兵饷倒是可以按时发放。”
邹林忽然朝着冯易不好意思的一笑,而后说道。
冯易不由眉头一皱,差额两千一?开什么玩笑!
“邹中郎,为何人口缺额会这般大?”
看到冯易脸上的不悦,邹林只得无奈苦笑道:“朱儁大人要出征黄巾,但原本的人数根本不够,因而便做了临时扩编的打算。
再加上第三曲一直未有曲军候,因而其他两曲的军候便抽走了许多人手。
不过风军候也不用沮丧,这第三曲此前一直是卫修永都尉亲自照看,因而三支最精锐的部队都在第三曲。”
冯易不由一愣,倒是饶有兴致的问道:“三支精锐部队?”
邹林点点头道:“对。第三曲有一支五百人的重骑兵,他们都是五阶的撼阵军,士卒和战马都着有六品重铠甲;
第二支部队则是三百人的劲弩部队,他们都是四阶的百战军士卒,装备的劲弩亦是王朝首屈一指的六品劲风弩;
至于第三支部队,则是三百的重盾兵。他们同样是四阶百战军为主,有少数五阶撼阵军士卒。他们装备的六品朔方盾的防护能力可是极其强劲的。”
邹林说着,极其艳羡的看了冯易一眼。
这家伙来的可真是时候,卫修永花了大力气才凑起的这些人马,如今却是要白白便宜他了。
冯易亦是暗自偷乐不已,他自然知道这三支部队肯定是卫家花了大代价,才帮助卫修永组建起来的。
如今也算是先收点利息,嘿嘿,让你们招惹小爷……
洛阳卫府。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卫襄狠狠地一拍桌子,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
“父亲,该不会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吧?修永堂哥可是快要晋升中级武将的人,怎么会栽在一个孱弱的异人手里?”
卫仲道轻咳两声,用手绢擦了擦嘴角,而后有些虚弱地说道。
“你没长脑子吗?他们从昨晚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回来,难道这都看不懂!你,你,唉!”
卫襄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一眼卫仲道,不过看着儿子畏缩的样子却是又不忍心再训斥。
“午夜的时候我便派人去打探过了,巡防营有很多人都看到了。不仅是修永,其他的一百死士也全部死绝。
天子震怒,如今我卫氏已然被司隶校尉的人死死盯上。司隶的人向来鼻子比狗还灵,若是被他们嗅出一些东西来,那我卫家可就有大难了。
卫邛!”
卫襄似是在给卫仲道解释,又似是在说给自己听。之后却是蓦然朝着门外喝道。
“家主!”
“立刻飞书河东老家,让族老们准备厚礼,尽快打点朝中关系。同时备上厚金,主动献给天子,一定要想办法让天子消了怒火。
另外,让鹰穴立刻执行搬穴计划。明日日出之前必须全部搬离!”
“是!”
房中一时沉闷的有些压抑。良久后,卫仲道才小声嗫嚅道:“爹,此事也太过古怪了。
我们先前都没想到那个风无极竟然是个异人,可他作为一个孱弱的异人,怎么可能杀掉我们一百死士?更遑论还有修永堂哥呢。”
卫襄闻言眼中亦是透出一丝疑惑来,静静思虑一会儿道:“关于这个风无极的消息下面已经传上来了。
此人是昨日才忽然出现在洛阳,一出现便赈济了许多难民,而且为了保护那个蔡琰,还杀了很多异人。
据说他的手下都是好手,那些异人根本没有多少反抗之力。
只是他应当没有初级武将才是,更何况想要杀掉修永,没有中级武将的实力,根本办不到。
如此看来,那就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
只是,会是谁呢?谁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一个异人?
难道是我卫家的仇敌?可我卫家这些年做事,尾巴处理的都比较干净。即便有遗漏,也不可能牵涉出什么大人物来才是。”
一番推敲后,卫襄却是越发疑惑不解。
不过没关系,只要先过了眼前这关,这笔账他迟早要跟那个混蛋异人好好算算!
然而,卫襄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危机却是正在悄然而快速的向着他们涌来……
(本章完)
第53章 杀威棒()
司隶校尉府。
“可查出什么没有?”
刘猛坐在大堂上方,一边看着案几上的卷宗,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回校尉大人,卫家行事手脚十分干净,不过我们对于帝都及司隶七郡高官世家的监察一直不曾放松,因而早就掌握了很多罪证。
其中有贿赂朝官、强买强卖、哄抬物价、收买河东大小官员、强抢民女、暗杀竞争对手等等下作之事。
这些东西并不难查,难的是豢养死士一事……”
“废话少说,讲重点。”刘猛不悦的冷哼一声。
“诺。对于卫家豢养死士之事,我们已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想要找出他们的老巢,还需要一些时间。”
“一些时间?一些时间是多少时间?哼!今天日落之前必须查出来!若不然,你知道规矩。”
刘猛终于抬起了头,不过眼中的神色却是一片冰冷。
天下越来越乱,许多人都开始按捺不住想要冒出头来。正好借此机会来个敲山震虎,若不然,这刘氏的江山可真就有麻烦了。
“诺!”
正在此时,一个侍卫忽然急匆匆的奔入大堂来。
“启禀校尉大人,有人飞箭传书!”
刘猛不由眉头一皱,挥挥手让侍卫将飞信取了下来递过来。
当看完上面的信息后,刘猛却是不由得脸色大变,一下子便惊站了起来。
“校尉大人?”
“卫家私通大金王朝。他们昨晚之所以会狗急跳墙,完全是因为有人撞破了他们的这件事,因而想要杀人灭口。”
刘猛有些呆愣的说道。
“大人,此事会不会是有人想要趁机搅水,继而报复或打击卫家?”
刘猛坐下身来,揉着眉心苦苦思索。
他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虽然他很想借机敲山震虎,但他也不会故意去冤枉别人。
但如果卫家真的私通别国,那诛九族都不算过。
“启动卫家的暗棋,给我查,狠狠地查!太阳落山之前,两件事我都要一个准确的答复!”
“诺!”
下午,南营。南厢军第一部、左都、第三曲小校场。
咚,咚,咚!
随着训战鼓擂响,第三曲的军营里顿时好一阵鸡飞狗跳。
冯易早已换了一身看似威风凛凛的军候服,此刻他正静静地站在训战台上。在他的身后则是都换了东汉铠甲的康平和二十个紫霄卫。
至于其他的十人却是留在院落里,并未前来。
随着训战鼓鼓声停歇,络绎不绝的有士卒不断的跑到训战台前方的小校场上。
只不过这些个士卒过来的时候却大都装备不整,慌里慌张。
这些倒算是好的了,后边甚至还有人像是逛街似的闲庭信步的缓步踱来,更有一些士卒放肆的嬉笑打闹。
“卑下第一屯屯长孔冼见过军候!”
当时间过去了半刻钟,校场里也聚集了一千多士卒时,一个身着精致铠甲的中年汉子才急匆匆的登上训战台向冯易报道。
冯易闻言却是没有丝毫表情,甚至看都没有看孔冼一眼。
孔冼不由一阵尴尬,当转眼看到一旁的康平时,却是不由得身体一紧。
心里暗自打鼓,再次朝着冯易抱了抱拳,而后便退到了一边静立不动。
不久,又有两人相继到来,分别自称是重骑兵的领队刘勋和劲弩队的领队闵空。
二人见到孔冼暗自给出的眼神后,亦是不断多言,行过礼后便站到了孔冼的旁边。
一刻钟后,后边终于再也看不到士卒的身影。
不过校场中却是声音繁杂不已,聊天打屁、嬉笑谩骂,简直犹如菜市场。
冯易只是静静地眯眼看着这一切。直到又半刻钟后,两道人影醉醺醺地从远处笑骂着走来。
“咦?逢源啊,这人哪里冒出来的?怎么穿着军候的制服?”二人有些踉跄地登上训战台后,邓石眯眼看了一眼冯易,而后惊奇的问道。
“嗯?还真是哈,嗝,这个毛头小子以前见都没见过,应该是偷来的吧?哈哈哈……”邓逢源打了个饱嗝,嬉笑着说道。
“偷来的?哈哈,逢源说的有道理啊,这小子小胳膊小腿的,一看就不是咱们行伍中的人嘛。
不过这小子敢偷军候制服,看来胆子也蛮大的嘛,哈哈……”
邓石挖了挖鼻孔,而后咧嘴吸了两口气哈哈怪笑道。
“邓石屯长,邓逢源领队,你们不可放肆,赶紧向军候大人请罪!”
孔冼急忙出声,只可惜二人却是丝毫也不领情。
“孔屯长,你这胆子也忒小了,竟然被一个孱弱的小白脸给吓住了。兄弟们,走!我们回去,该睡觉的睡觉,该喝酒的喝酒,该玩蛐蛐的玩蛐蛐,哈哈……”
邓石鄙视的看了一眼孔冼,而后走前两步朝着校场里的士卒大声喝道。
“好!好啊……”
没想到邓石的这话却是引起了一大片叫好声。而且还有人当即便做出了要离开的架势。
冯易嘴角微勾,挂起一丝邪笑,继而朝着二人歪歪脑袋轻声喝道:“拿下!”
“诺!”
四个紫霄卫士卒应诺一声,而后两两成对,朝着邓石和邓逢源二人逼去。
“吆喝,小兔崽子,还想拿大爷!真是找,啊!”
邓石冷笑一声,正要大骂时,却是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他却是被两个紫霄卫一人一脚踢在了后腿弯处,一下子便踢得跪倒在地;
继而又被两个紫霄卫士卒利索的反架住胳膊,同时嘴巴上还狠狠地挨了一脚。
“你奶奶的……”
邓石强忍着牙齿脱落的疼痛喝骂一声,而后便欲震开二人,然而却是挣扎几番都被束缚的难以挣开。
不远处的邓逢源亦是同样的下场。
孔冼等三人不由一阵骇然,邓家兄弟可都是六阶士卒,竟然如此随意的便被四个士卒给擒拿,而且还无法挣扎?
看着跪倒在台上的邓氏兄弟,校场里的士卒顿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