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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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病人-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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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什么病这么厉害?”

荣锋摇头道:“你们所患的病情是超出了医学常识的,如果不是这样,也不用如此大张旗鼓了。如果硬要我解释,我只能简单地说,你把它看成可以通过意志或者意识传播的。”看着我们三人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的样子,他道:“很不可思议是不是?事实上,对于一个从医二十多年的人来说,它对我的震撼还要大得多。这完全违反了常识,一种疾病怎么能够离开物质载体,完全传播在虚无的精神世界或者意识里呢?对于一个严谨的医生来说,催眠术或者群体幻觉只能是相信神秘主义的科盲搞出来的玩意儿。但现在的事实却如此让人尴尬……”

我道:“那么,是精神疾病?一种全新的,还未被其他人发现的?”

荣锋道:“也许,但又确实引起生理上的病变。我很抱歉不能告诉你更多的东西。”

罗卫民道:“有治愈可能吗?”

荣锋迟疑了一下,道:“要说真话的话,算上楼下的,你们的病情都没有其它先例可以参照。我认为,”他摇摇头,“事实必须被接受。治愈的例子,现在还没有。”

“对了,说到病,”金惠生道,“我的病情是不是更加严重了?”他张开嘴吐出舌头。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包括荣锋在内的所有穿白大褂的身影集体往后退了一步。

仿佛是看到恶魔的表情一样,我想道,不过这样确实也符合荣锋说的关于传染的内容。

荣锋道:“天,你……你怎么不早说!”

金惠生苦笑道:“刚才才发现的。”

“快!快回去躺着,我们……哦对了,这是我们在下面的工作人员,本来给大家介绍一下的,来不及改天吧。林川,”荣锋指着一个个子高大鼻子旁有颗黑痣的人,“你马上带两个人下楼去把那套东西拿上来。你们,”他回头对我们道,“你们还是快回房间吧。”

“也好,不耽搁给他治疗了。”罗卫民站起身来,和荣锋握了握手。我也站起来客套:“没关系,你们忙你们的。”不过握住荣锋的手,我却不马上放开:“你们到底是哪家医疗机构?”

他一愣:“青渓疗养院。”

“那么,是那里下属的?”

“权威机构。”他看着我,眼睛里似乎透露出谨慎和防备。

“官方的?”

没有回答。

我转身朝自己屋子走去。

荣锋的解释不无道理,躺回我自己的床上时,我给今天这个才认识的人的一番说辞下了定义。

但,不无道理,也就意味着总是有牵强的地方存在。

除了老刘的行踪没有进行解释以外,更重要的是,在我醒来的第一天,却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在空无一人的如同被废弃般的楼里面,这个疑团依然没有着落。甚至没有一点有可能被解开的征兆。

另外,凭白死一个人,解释成因病死亡倒确实很方便,这显然不成为不报警的理由。如果医院里并不是病人的工作人员以明显非正常的方式死亡,难道这样轻易解剖一番自作结论就算完了吗?如果这样也成立,还要警察来干嘛。都送医院得了。

医院的病人死亡,当然确实不需要通过执法单位,我摇摇头,想到这里的情形实在太过出轨。

事实上,如果医生发现死亡有疑点,是有规定必须要及时上报相关单位的。否则一旦之后查出来,这个医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一般情况下,医生,或者护士一看到可疑的事情,会自然地报警处理。

关于病,荣锋的说辞听起来总觉得勉强,通过精神和意识传播的疾病?同时会对人体有病理上的伤害?

尽管他说不接受催眠之类的说法,但我知道,如果刑侦审讯的时候运用技巧性的提问和说话,可以让被审讯的对象产生情绪上的波动。最后利用对方自己的情绪,逼对方说出自己想知道的话来。从头到尾,一个高明的审讯者都可以不以任何物理方式接触对方,甚至可以不让对方看见而只用一个麦克风搞定。

这是我所熟悉和了解的,通过意识和精神传递信息,影响到人的物质世界的事情。

同样,我也知道,所谓的情绪,也是会有感染和传染性的。比方说高兴悲伤焦躁等等。

我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假寐。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打发时间的事情。也许下一回,可以考虑跟这个愿意和我们沟通的荣锋说说,弄副象棋或者扑克什么的。毫无疑问,这个青渓疗养院的二号人物是说话管事的,不像胡护士长那种没有多少实权。

对了,也包括恐惧。我忽然想到,恐惧也是可以传染的。

一个人听到一件恐怖的事情,被吓出心脏病,稍微好一点,又说给另一个人,让那人也发作心脏病,甚至吓死。

这算不算一种精神传播的疾病呢?

不,这个的前提条件是事先两人都有心脏病,而这只会和香烟、脂肪和遗传有关。

如果是纯粹以意识的话……我摇摇头,发现自己无法了解这个通过意识传播的疾病的概念。于是我不得不放弃,回头想想今天醒来后发生的事情。

荣锋自己的形象,包括他的一干手下的言行举止,都给我一种孔武有力的感觉。而他在关键问题上回避性的说辞,则让我无法不联想起一个曾经的同事。一个从部队专业下来的同事。曾经在刑警队干过相当长的时间,不过后来又调走了。印象中除了他枪法奇好,身体素质绝佳之外,就是聊天了。问他什么都好说,聊着聊着也什么都敢讲,但一旦讲到关键的部队番号啊之类的事情,就回避起来。

联系到我曾经从老刘那里听来的“实验”两个字,我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在作为某种疾病实验新药的载体了。

或者,这里就是部队所辖的?这些人都是军人?实验什么药呢?对了,是治疗这种可以仅仅通过意识和精神传播的疾病。这种病太怪异了,从来没听说过……不过,听起来,似乎也很厉害。因为这种传播方式根本防无可防,除非每个人都将自己和别人的联系切断,埋头隐居起来。这样一来,整个社会和国家也都崩溃了…… 如果当作某种生物武器,去对付美国或者日本,想必能收到奇效……对,这里就是军队。这种病是被当作生物武器试验的,难怪我们不能和外界联系,高度军事机密。一旦我们获得这种解药,就可以将这种武器传播出来,没有解药的国家都会无一例外崩溃掉,死路一条……

意识再次缥缈而模糊……

依然是医院,依然是白色的走廊的刷者绿油漆的裙墙,水泥地板冰冷,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吱吱作响。不过,房间依然差不多,只不过似乎光亮些。周围都有很多人,莫明其妙的人,上上下下,路过我身旁。我从走廊走到一间病房里,病床上似乎睡着一个病人,旁边似乎还有个家属。但我没有理会,我径自走到床边,推开窗户,蓝天白云下的轻风刮在身上,微微有点发冷,但我不为所动。我在高楼上,视野极佳,下面有很多蚂蚁样的人,火柴盒一样的汽车,忙忙碌碌。远处,在蓝天白云的尽头,可以看见市郊工厂的烟囱冒着腾腾黑烟。

我似乎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景色了,于是我闭上眼睛,张开双手,任凭没有多少热量的阳光洒在身上,我只想贪婪地接受一切。包括潮湿带有雨水腥味的风。

潮湿雨水?

我疑惑地睁开眼睛。面前的一切都坍缩了,繁华美丽的城市消失,只剩下浓雾,伴随着潮湿的空气,侵袭着我的身体。浓雾扩散开来,包围住我。我回头,看见自己站在充满硫磺味的湖边,自己的倒影正瞪得我心里直发慌。脚下的碎石让我赤裸的脚非常不舒服,我皱着眉头忍受这一切。因为一样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湖水。湖水发出福尔马林般的味道,并开始不停地冒泡。我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从皱着眉头的好奇到面孔扭曲的恐惧。一个声音在心里反复让我快走,但我拒绝。我仍然在看着水里的自己的倒影。那倒影低着头,我只能看见它的头顶。倒影怎么会这样?它抬起脸,嘴里吐着水泡,我惊恐地发现,那竟然是曹护死亡时的面孔!

“啊——”

一声惨叫,并不是从我嘴里发出,却让我惊醒过来。

似曾相识的经历,也不知道还要来几回。我摇摇头,大口的喘气,以此来缓解抽搐的心脏和大脑里痛得搅成一团的神经。

还好药还有。我吞下两片药,重新倒回床上。

这声惨叫听不出来是谁的,也许是本来楼下的那个病人,也许是被转移到下面去的老刘。也许是小李护士的尸体被发现了,某个倒霉的家伙正在为自己的恐惧哀嚎。我都不在乎。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刚才的梦上面。如果梦是人的潜意识的体现的话,刚才那个美丽的前半截的梦已经把我深植到潜意识的愿望明确告诉了我。

我必须得逃离这个地方,在我被吓成脑干溢血或者心脏停止之前,回到我所熟悉的世界去!

然而这天夜里,也许是之前睡得太多的原因,也许是对荣锋的解释不满意,也许是大量的推理和猜测搞得自己神经过度亢奋,我在床上倒腾了许久,最终发现我自己无法入睡。

于是我放弃了让自己再入睡的奢望,将自己的身影安排出现在了走廊里。

走廊很暗,晚上十点过后,走廊的灯就会熄灭。日光灯吵人的“吱吱”声总算暂时离开了人的耳朵。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光亮。远处楼梯口边上就是亮着的,护士值班的房间里灯光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通明的。

我不知道今天夜里是谁在那里值班,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有什么热情去找个护士来搭讪聊天打发时间。

走廊的对面,就是我以前住的那条走廊。电脑房和我的房间都在那里。不过现在,走廊的门却锁了起来,将里面和外界隔离开来。也许是因为那里出了事死了人的缘故。这样一来,丅字结构的医院走廊就变成了“7”字形。

现在远远透过玻璃门看上去,被遗弃的走廊里面应该是黑糊糊的一片,没有任何光源。因为玻璃完全可以当作镜子一样反射着外面的光。

那里面其中的一间房子,就是曹护毙命之地。

雨开始下了,沙沙声逐渐增强,最后成哗哗声。一阵又一阵的大风带着呜呜的狞叫从屋顶刮过。在这黑暗的走廊上,远处护士值班室的灯光仿佛遥远得像在另一个世界发出的,对走廊上的黑暗不仅杯水车薪,反而增加一种诡异的意味。

在这条诡异的走廊上,我独自一人,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黑暗里,默默思考周围发生的事情。

既然已经知道曹护是吓死的,那么接下来找出到底曹护看见了什么,才应该是符合逻辑的行动。但奇怪的是,在我给出了可能的线索之后,虽然黄院长和荣副院长一人一个态度,却都拒绝深入下去。就算没有找到李护的那件衣服,也应该继续朝这个方向研究下去才对。

我推测出一种可能,即黄院长和荣锋其实心里清楚曹护到底看见了什么,所以我看见的并没有多大的参考价值。他们心里早已清楚了。

但是,当我在说我到底看到什么的时候,从黄院长到荣锋,甚至到那八条大汉,眼睛却放着精光一般,深怕听漏了哪怕一点。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我看到的和曹护看到的不一样?也就是说李护遗留的衣服杀人说不成立?

那么,那件该死的衣服又怎么会不见了呢?

我只是想随便溜达溜达,整理思绪,并不想惊扰值班室里的护士们。于是我掉了个头继续散步。来走到金惠生的房间门前,发现他的房间锁死了。听上去,只有微弱的“滴、滴”声,应该是心电图的声音。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今天他那舌头,实在很吓人。看着他触目惊心的舌苔,我怀疑自己会不会有一天照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球血红一片。

这个病,是好不了的吗?

我心事重重的继续往前走,另一处光源晃入眼帘,是厕所里飘逸出来的微弱光线。厕所里有盏吸顶日光灯,椭圆的有小号茶几大小,不过却坏掉了从来不放光。厕所里唯一的光源应该是那盏壁灯。远远看上去,这种阴冷的灯光让人皮肤发凉。我踱步朝厕所走去,厕所门正对走廊,走廊两旁却都是房间。右边是一间大的,平日里用作餐厅,左边是连着三间小的,每间门上都锁得死死的,从来没见用过。

走到厕所外面,我却听见厕所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呼呼……”有节奏的喘息声。

“嗯、嗯、哼……”这是另一个人的呻吟声,显然是个女的。

真是好兴致。我暗暗摇头。

在这种诡异的医院待久了,在最初的一瞬间,我还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又有谁正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呢。

仔细听来,不过是两个男女在里面偷欢而已。

不过,在这种地方,在这样的时间……如果不是有节奏的话,初初听上去就好像一个人在企图掐死另一个人一样。

我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情之所至吧?如果要上厕所的话,护士们一般不会到这边这个过道尽头来,而是到罗卫民和老刘住的那边去,这样稍微近些。不过尽管如此,这边还是有金惠生和我呢,如果我们两人夜里起来上厕所,岂不直接撞上?

走廊两旁还有好些房间,随便一间不是也要安全得多吗?

或者说,这是干柴烈火,恋奸情热。

里面的动静越搞越大,我皱了皱眉,想赶快走掉。不过就在这时声息忽然全无,只剩下喘气的呼声,显见是完事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把我内衣拔拉到什么地方去了?坏了坏了,快、快……”

男人的声音:“急什么?再陪我会儿。”

“护士长过来查就坏了,赵婕这人嘴笨不懂打掩护的。”显然胡护士长的恶名在外。

“怕她不成?过来……”男人似乎还意犹未尽。

又是一阵亲热的声音。末了,一阵呢喃般接近耳语的声音响起:“兰,咱们走吧。”我为了听清楚,不得不走进厕所。

走?什么意思?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边的大树上,哗哗作响,配合着大风刮过,我根本就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于是我选择走进厕所。

厕所的灯光虽然昏暗,不过这两人也够大胆的,连灯还开着都不顾忌。这里的厕所相当干净,在我印象中,好像只有大酒店的厕所才有这样干净的空气。厕所一共有三个全封闭的格间,最靠里的那间门紧闭着,显然就是那对男女所在。我悄悄的在拐角站定,刚好听见那叫“兰”的女人说话:“……走?上哪儿去?才来没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年假。”敢情才来没多久两人就勾搭上了。

“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吓人得很?尤其是晚上……还有,曹护……”

女人明显吓了一跳:“嘘——别说了。”

“就算给的工资再高,经常这样被吓住,到时候吓出病来这点工资买药吃也不够——我们走吧。”

“你是说……”

“我们不在这里干了!”

咦?有趣啊,我想到。前一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和金惠生罗卫民讲了许多,话里话外暗示明示要设法逃出去。但这两人却没有多大反应,像真的愿意在这里接受所谓的治疗一样。现在看来,想离开这里的人,原来不止我一人。

那女人却道:“可是……钱怎么办?那合同……”

那男人打断她道:“唉,还管这些干什么?我每天都开车送食物上来,来回近两百公里的山路呢。找一天不下雨的,你我一起开出去,再不回来,他们上哪儿去找人?”原来这个人是运输食物的,估计不是今天荣锋带上来的那几个戴口罩帽子的白衣大汉。

“这样……行吗?”

那男人道:“你是真的心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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