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燕王推着轮椅的秦管家,将在场诸人的情绪纷纷收入眼底后,眸色深了深,继而,又把目光,也一样投向了对面的,不过十步之遥处的水玉,眸光复杂莫名。
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公子的那双眼睛,实在是跟王妃的眼睛太像了——
而这个像字里,包含的不光是说这位公子的眼睛色泽和样子,以及,那眼中蕴藏的眼神。
冰冷的,倨傲的,自信满满的。
然,秦管家却也看的分明,这位公子的眼神里,还有王妃所没有的东西。
骄纵的,狂妄的,不可一世的。
还有……冷血的。
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让人觉得这位公子很神秘,尤其,有认识王妃的这个前提下,就会越发的,对这个公子忍不住的产生浓厚的兴趣。
也无怪乎……王爷一到这里,就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位公子不放了。
瞬息的时间调整好了情绪之后,燕楚的眉目渐渐舒展,望着水玉的目光,却加深了几分,似恨不得将水玉的眼睛篆刻到自己的眼睛里来,“还没请教这位公子的尊姓大名,不知可否相告。”
他的语气依然很客气,甚至依然对水玉露出微笑,半点,也没将水玉刚才让自己下不来台的拒绝放在心里一样。
这个人……水玉眉尖蹙了起来,她明明已经拒绝的很明显了,明显的不想跟他燕王有任何的牵扯和关系,他怎么脸皮就这么厚?
再者,她现在可是一个男子,他这样无赖的黏上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不通,便不再去想,水玉已经耐心尽失,“很抱歉,无可奉……。”
“玉儿,你真的来了——”
一声欢喜的清爽女子声音,不合时宜的刚好打断了水玉的后话。
水玉很熟悉这个声音,故而,即使自己的话被那女子有些没礼貌的打断后,她也并不恼,在目光望向声音来源的同时,嘴角也随之扬起了好看的弧度,“郡主,好久不见。”
话音响起时,她的目光刚好,落在了刚从郡主府门中出来的,一身红衣的女子身上。
但见那女子琼鼻朱唇,杏目桃腮,略施粉黛的一张精致妍丽的五官中,若有似无的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飒爽英气。
明明这样的气质加上那样的容貌,融合起来应该是无比矛盾的,偏偏,这个女子却能将之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让人一眼,就能为她这样别致的美貌而过目不忘,眼前一亮。
而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备受瞩目,继而备受议论,最后备受冷落的平阳郡主,长孙若萼。
当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众人惊疑不定的望向从郡主府中走出的红衣女子时,女子已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风风火火的朝水玉的方向提裙小跑了过去,待到水玉面前时,更是做出了令众人瞠目的举动——
平阳郡主,竟在这自己婚宴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水玉亲昵的一把抱了住!
她的豪迈奔放,令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连燕楚,都忍不住诧异的挑眉。
秦管家似乎也是吓了一跳,一双瞪大的精明老目,一个劲儿的上上下下打量起了平阳郡主,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鉴定,这个平阳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个平阳。
水玉倒是似乎早就知道平阳会这样做,似乎早就知道周围人的反应都会变得如此惊愕,很从容很自若,丝毫没有因为别人的目光和反应,而变得不自在。
旁若无人的伸手将平阳郡主反抱了住,水玉含笑,轻声细语的问,“郡主,这几年过的可好么?”
平阳郡主刚开始是点头的,可后来又一个劲儿的摇头,“不,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这个回答说不清是令水玉感到诧异,还是在意料之中,因为她挑着眉,可唇角处却带着笑,“是么,我还以为你们会一直神仙眷侣鹣鲽情深呢,现在怎么会……。”
“不劳水庄主操心,我与内人,现在也还是一样神仙眷侣鹣鲽情深。”
这声音,清亮却不失浑厚,低沉中带着磁性,就像一坛很有味道的老酒,越是品,越觉得味道美妙绝伦。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郡主府中,又走出一位身着大红喜服,胸口绑着一朵大红礼花的男子。
该男子剑眉星目,五官刚毅若刀刻斧凿,端的是个成熟稳重,俊朗非凡的男人。
从穿着来看,众人再糊涂,也该立刻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不是今日的新郎官,享誉四国的天下第一商,被人戏称天下最富有的男人,金算公子司马流云,还能是谁?
别看这金算公子是个生意人,但是却一点也没有那些普通生意人身上散发出的铜臭气息,看起来也不是肥臀大肚,脑满肥肠奸诈圆滑的富态人,反倒精壮干练的,倒是像个江湖人,然,却又没有半点江湖人的匪气,反倒还有种说不出的贵气。
这样矛盾十足的气宇轩昂,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是金钱堆积起来的,令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四目相对,水玉明显看到了金算公子眼里的警告,但是她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莞尔轻笑,“司马,我本的确不想管,毕竟,这是你们夫妻间的事情。”
感觉到平阳郡主不满的眼神,水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笑容更浓了三分,“可若是你敢欺负郡主,那就只能恕我不得不管了。”
说话间,眼底流露着冰冷无匹的杀机。
“欺负她?”司马流云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仰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却很快招到了平阳郡主的白眼,“笑什么笑!”
第两百三十一章 莫名其妙的婚宴()
“欺负她?”司马流云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仰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却很快招到了平阳郡主的白眼,“笑什么笑!”
见到三人如此的熟稔,一味自顾的聊着,似乎都把旁的人,都把自己隔绝在了外,一旁的燕楚,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缕阴霾,而他的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水玉与平阳郡主紧握一起的手上,眼中寒鸷充斥。
一时间,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燕楚鬼使神差的,笑容满面的把目光望向了平阳郡主,“看来你确实找到了很好的归宿,若萼。偿”
当平阳郡主听得这声话语时,脸上原本对自己夫君的愤愤不平的表情有一时的僵住,而当她再听到话语结尾的那声若萼时,脸上的表情全线崩溃,瞬息的土崩瓦解。
平阳郡主瞪大了双眼,立马将视线从自己夫君的身上转移,猛地扭过头,视线一点一点的,挪向了位于水玉身侧十步开外的燕王身上。
双眼一点点放大,瞳孔却在一点点紧缩,平阳的表情很震惊,“你……你是……小楚?”
燕楚看着平阳脸上的惊色,眼角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平阳身边的水玉脸上,同样的,却只是一闪即逝的惊色,不知怎的,笑容愈发的璀璨了几分,用力的点头,“是,我是。”
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和肯定的言语,平阳郡主立刻就红了眼睛,松了水玉的手,一步一步,脚步极为缓慢的走向了燕楚,“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小楚……。”
两个人,几乎是十五年的不曾相见,彼此都有了太大的变化,变化之大,着实令平阳目不暇接,几乎都不敢认。
也正是因为如此,刚才根本没有认错他的她,才会没有把目光注意到他的身上,却不想……
即便被平阳这样一遍一遍的继续追问,燕楚仍然耐心很好的,对她报以微笑,不厌其烦的回答她的提问,“是我。”
平阳郡主蓦地哭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肆意的在脸上流淌,花了妆容,却半点没有丑态,反倒梨花带雨,生出一股子柔弱美,令人觉得既新鲜,又动人。
此时的平阳郡主才走了五步,却像是走了许多年一样的漫长,但是这最后一半的五步,因为燕楚再一次的回答,令她却一改之前的缓慢,疾步快速的朝燕楚飞奔了过去,最后,扑通一声,扑进了燕楚的怀里。
“之前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为什么为什么——”平阳哭的很伤心,嘴里还是一直在责问着燕楚。
燕楚似乎被触动到了什么不该触动的地方,脸上的笑容顷刻瓦解,面色青黑,薄唇紧抿了起来。
片刻后,他才口齿生硬的回答,“没什么,身染顽疾,不便见客而已。”
好一个身染顽疾,不便见客,而已……水玉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把目光从相拥的两个人身上冷硬的移开。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原来还有这样‘匪浅’的关系。
亲昵的互称,毫不避讳男女之嫌的拥抱,若说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耐人寻味的关系,这话……怕是也只有傻子才会信吧?
水玉似笑非笑的目光冷淡的扫视了周围一圈,但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或深或浅的露出了再度的惊愕,却随之变得暧。昧不清的情绪反应。
这样看来,在场的诸位,还真是没有蠢到那样的人呢……
水玉忽然很想笑。
原来自己,根本从来就没有真的了解过这个男人,她所知道的,所以为了解的,从来都只是他浮于表面的面具,他的内心,他的一切,她现在放眼望去,赫然才发现,她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人狠狠的玩。弄,被人彻头彻尾的当个傻瓜欺骗了一样……
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令她全身生寒,胃中反胃。
逃离的念头,忽然在她脑海中乍起——
“怎么,想走?”
玩味的,戏虐的,低沉的嗓音,自头顶响起,水玉出自本能的,仰头看去。
但见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前的金算公子司马流云,正仗着自己高大挺拔的身高,用俯瞰的姿态,揶揄的目光,睥睨着她。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很不妙,但是水玉并没有生气,反倒恶劣的笑了起来,反唇相讥,“那你呢,新郎官。”
司马流云耸了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他们之间的那段过往,哥哥我很清楚,倒是还用不着‘贤弟’你操心。”
“是么?”水玉嘴角一翘,抬手抖了抖自己的衣领,“那现在这个画面,也是你金算公子的盘算之中的?”
司马流云眉心一皱,顺着水玉眼角斜睨的目光,转头看向了一侧十步开外的燕王和自家妻子。
然,只看了一眼,司马流云的眼睛里,腾的一下蹿起了两簇熊熊燃烧的火苗,脚下的步子立刻就转向两人,大步流星的朝两人走去。
水玉见状,嘴角翘起的弧度越发加深,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但如果仔细看了,便会发现,她这所谓的笑,连眼底都未到达。
彼时,但见那厢的长孙若萼,正像个小女孩儿一样伏燕王的膝头,一只并不漂亮的小手微抬,亲昵的抚上了燕王的脸,“这么多年不见,你真的变了许多,瞧着这眉眼,这五官,跟我见你的那一年,真是相距甚远……。”
提及到十五年前的往事,燕王仿佛也开始沉浸了进去,几年都为展颜的笑容,现在却一直都没有在脸上消失过,那样的笑容,十分的阳光,连他自己面目里的阴霾,也似被这样的光芒所驱散,“十五年的光景,可不是一天两天,不过倒是你,似乎还是一点也没变的样子。”
平阳郡主似乎很高兴他这么说,手又不自觉的立刻抚上了自己的面颊,“是吗!”
两人聊得不亦乐乎,似乎都把旁人给抛诸在了脑后,仿佛在这方天地间,只剩下他们沉浸在十五年前回忆中的两个人。
司马流云本来是怒气冲冲的冲着两人过去的,可才走了没两步,见到两人畅谈的如此愉快而融洽的画面,眸色一沉,脚下的步子立刻就顿住了。
水玉这会子是真的想要离开了,看到这样的景象,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控制的心绪,根本就敌不住这样强烈的刺激,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将自己躁动的心情急速的抚平。
再继续这样待下去,她怕自己的自欺欺人都要被土崩瓦解,再也支持不住,而显露出不该露出的马脚。
然而没想懂啊,她才刚一转身,就被司马流云那个碍事的混账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肩头,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司马流云就一边哥俩好的搂着她的肩,一边强硬的就把她往郡主府里带。
“哈哈,‘贤弟’,三年不见,你倒是真的愈发丰神俊朗了,哥哥难得成一次亲,你又如此给面子的来给哥哥贺喜,怎么着,咱们今天也要不醉不归啊!”司马流云边使劲的把水玉直往郡主府里带,边朗声的大笑说道。
把几个主角的这出云里雾里的戏看到这,一干还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的闲杂人等,几乎一个二个的都要傻掉了。
谁能告诉他们这几位到底是在搞什么?
燕王明摆着就和今天的新娘郡主关系匪浅啊,还光天化日下这样的你侬我侬,这新郎官难道眼睛有问题?还是心理有问题?居然就这样视而不见!
有没有搞错——
别说那些外人了,就连早就因为在生意上的关系,其实认识司马流云这个家伙已经许多年的水玉,也有点儿懵了。
因为身高差,比司马流云那厮矮了一个头的水玉,只能仰头望向这厮,低声道:“喂,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司马流云什么都没说,只是哈哈笑着又拍了拍水玉的肩头,“‘贤弟’啊,哥哥可是为你准备了上好的琼浆玉露啊,待会儿可劲儿的喝,啊!”
水玉白了他一眼,“滚,要玩就玩你的去,别把老子拉扯进来!”
说罢,掰扯起了司马流云使劲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作势要走。
本来她今天就只是来看看的,顺道观察观察如今京里面这些达官贵人之间的形式,要不要继续留下去,根本就不是那样的重要。
那么,既然现在现场有令她感到不愉快不舒服的人和事,那么她自然也没有要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免得再和那人有什么牵扯,令自己无端的再徒增烦恼。
谁知司马这厮,却竟然想把她给硬生生的拉扯进他不知道打的什么盘算中,真是令她恼怒的咬牙切齿。
司马流云见水玉似乎真的生气了,不过这也并没有让他改变自己的初衷,他倒是不反抗水玉掰开自己手的动作,反倒笑眯眯的低下头,凑到了水玉的耳边,充满算计的声音压得特别低,“‘贤弟’啊,你要是不肯帮哥哥这一次,那就别怪哥哥要拉你的后腿了。”
闻言,水玉手上的动作一顿,双眸警惕而冷厉的撇向司马流云,“什么意思。”
水玉的反应看起来有点儿可怕,但是司马流云却并不在意,依旧笑呵呵的,“当然是关于三年前,我和郡主救你于……。”
“闭嘴!”水玉低喝一声,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惨白的像纸一样。
三年前,那就好像是她不可磨灭,也不可触碰,更不可被人掀起的伤疤。
如今被司马这混蛋提及,她脑海里的画面瞬间转换,抑制不住的,就浮现出了当年的那一幕——
当时,她跌进江水后的那一刻,心也好,念头也罢,几乎是处于到了绝望的边缘。
她是会水,但是对于当时生怀将近八月身孕,又遇到涨潮时的湍急江水时,她的那点水性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所以那时知晓挣扎也不过只是徒劳的她,没多久就干脆放弃了求生的挣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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