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思及此,袭人是不得安生。
鸳鸯进了门,就看见袭人面色不好的站在桌旁,抚着肚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鸳鸯心里胆颤,不敢让袭人瞧去端倪,只好避着袭人的眼神,将托盘放与桌上,道,“你看你,平日机灵,怎么犯下这事?老夫人生了好大的气,幸亏宝玉好了身子,有一直嚷嚷要你服侍,老夫人才说要放了你”鸳鸯几句真半句假的掺着说。老夫人生气是真,宝玉身子好也是真,要你服侍?宝玉连提袭人半句都没有,鸳鸯见了也是心寒。平日姐姐姐姐的叫着,一出事,端的往后面走,亏得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命苦。念道几句,又想着,老夫人要放袭人是真,可没说要放了袭人肚子里的孩子,自己这也不是说谎。
安慰了袭人几句,鸳鸯装模作样的对着袭人关心道,“这是保胎汤,快趁热喝了吧!”
袭人若是平时,定会小心谨慎。可连着被关几日,又得鸳鸯说老夫人生气如何,一想也是真的,当下端着药汤一饮而尽。
鸳鸯见袭人喝了,两行泪落下,慢吞吞的道,“妹妹不是我心狠,我也是奉了老夫人的意思啊!”
袭人何等聪明,当下捂着肚子,凄凄惨惨的道,“这可是宝玉的亲骨肉啊!?她怎么狠得下心?啊?啊?”不一会,腹中绞痛难忍,额头渗着冷汗,惨白的面容死死的盯着桌上的碗。
“是红汤”鸳鸯低声道。
红汤乃是红花熬制的汤,落胎专用的,若是剂量大还会导致以后不得孕产。
袭人嘴里叨着‘红花’二字,双眼愤恨,手紧紧的攥着肚侧的衣服,不一会,双脚跌落出,开始渗出血红来
一个月后,袭人再次回到碧纱橱里时,面色泛着黄,精神也不好,憔悴的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心里想着大夫说道的几句,自己下半辈子恐怕是在难怀上孩子了,不知谁人下的手,药量这么大
谁下的手?能是谁?
袭人恨!恨助纣为虐的鸳鸯,恨贾母的手段狠辣,最恨的还是种了根儿却不闻不问的贾宝玉!不过日子还久着,自己的路还长着呢!
半个月后,贾母再次接了史湘云到贾府,其意众人皆知。王夫人心里不喜贾母对宝玉婚事的插手,不过自从上次圣上公然斥骂自己是毒妇后,贾政很久没来自己这院子了,自己在贾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此时只能隐忍在贾母手下。
自从贾宝玉醒了后,忘了林黛玉与薛宝钗的种种,只记得府里曾住过两位娇客,别的却是模模糊糊。贾母乐见其成,等宝玉身体大安后,就接了史湘云过来,想趁机让两人多处处。
若是放在从前,贾母对宝玉的婚事定然不会这么匆忙,一定会多留宝玉几年,找个有身份的千金,可,自从贾宝玉病重,贾母心里就不安,想着还是赶紧给宝玉成了亲,有了孩子,一切都好。
贾宝玉对这个老是叫自己‘爱哥哥’的湘云妹妹还是很有热情的,两人处了一个月,同吃同住,一切种种,宝玉只觉得熟悉,很是爱这种日子,在贾母提及成亲时也就同意了。
一个月后,贾府吹吹打打迎史湘云进门。
当夜宝玉大婚,挑起新娘盖头时,只觉得似曾相识,脑海里不知的蹦出一句,‘这个妹妹好曾眼熟’。红烛下,见史湘云羞红的面容,只觉得心里躁动难安,昏昏然的搂着史湘云入眠。
喜房外,袭人端着酒盅,宛然一笑,伴着月光显得森然。
同年十二月低,鹅毛大雪纷飞,天地间惟余莽莽。
两道圣旨传到了后宫两处殿宇。
隔日,宫里流出消息,都是大喜。一道是传给圣蓝殿的宫女薛氏宝钗,册封其贵妃,一跃数级,并赏其‘敏’字,取其才思敏捷之意。可见圣上偏爱。另一道是册封皇后身边女官——贾氏元春,封其贤德妃。本来这种从女官升到妃位的已是不得了的,可是有了薛宝钗从一介宫女直接夸级到贵妃,贾元春就实在是不够看了。
翌日,朝堂之上,言官、大臣纷纷劝圣上收回旨意。大青朝哪有从宫女升贵妃的先例,就算您再怎么喜爱,也不妨慢慢升,您这一下升的这么快,老臣血压高啊!?
贾环站在末位,心里叨着将言官的长篇大论删节到这么几句,总之来来回回就是劝圣上改旨意。
文昌帝听得头疼,当下拍案而起,大怒,朝堂上立马安静,乌压压的跪了一片。
贾环心里不禁埋怨那几位啰嗦的老头,人家想怎么升就怎么升,这么多废话,连着自己也得下跪!
文昌帝只留了一句,‘朕心意已决’便拂袖而去。
朝堂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吭声,却谁也不敢起身。
足足跪了半个时辰,文昌帝身边的内监才过来传道,“退朝!”
薛宝钗真是好手段啊!贾环心里夸赞。能让文昌帝做到一个昏君的作为实在是厉害呐!比那贾元春实在是强了不知百倍,贾元春进宫有了十年之余,才苦苦爬上妃位,而宝钗进宫不过三年,却一跃成了贵妃,这不是在打贾元春的脸么?而且两人凭着关系来说,还能叫上一句表姐妹,呵呵,可真是好看呐!
贾环心里不禁猜测贾元春的面容有多难看,旁边走着的林如海好笑的拍着贾环的脑袋上,轻笑道,“你这皮猴子,当了官,还不知道稳重二字?”
贾环揉着不疼的脑袋,装模作样的道,“师傅难道不好奇么?”话说的没头没脑,见旁边没有人,贾环凑上前,神秘兮兮道,“师傅,不是传说圣上很爱当今皇后么?怎么一下子封了两位,这不是不给皇后面子么?”
“你怎么这般八卦?”林如海斥责,见贾环仍是笑嘻嘻的样子,不禁心底道了句,自己越来越没有师傅的威严后,才满足贾环的好奇心道,“皇后是有几分手段,能让圣上偏爱二十余年,不过圣上不是普通男子,色衰爱弛,这句话放在天家身上,一对一个准。”林如海叹道。
“你道刚才叫的最大声的谁人?”林如海问道。
“不是文伯父么?”贾环道。
“你文伯父不过是尽其本职,而旁边那位便是当今皇后的哥哥。二十年前圣上亲政,辅政大臣陈公自然去了名头,不过名头虽是去了,可手里还是攥了不少权力,圣上顾忌,自然对着皇后尊重宠爱。直到五年后,陈公去了,其嫡子接班,圣上对陈家也不知怎么个意思,一直是忽冷忽热的,也就难怪外面看不懂了,直接夸道,圣上爱护皇后,才会这么忍让这陈家。”说到此,林如海叹了口气,接着道,“也许圣上对皇后真有那么几分爱护之意,不过时间久了,这些爱护随着陈家权势增大,威胁了皇权,慢慢的消散了。”
“那,薛姐姐呢?”贾环道。
“薛宝钗家里不过是皇商,没了外戚,最不过也是个宠妃,干扰不到朝堂之上,圣上若是爱其颜色,自然不吝啬给予高位,而那位贾家的,可是危险啊!”最后一句若有所思的感叹。
贾环却明白了林如海要说的,贾家承祖上阴德庇佑,一直承着爵位,圣上有意动这些不干事的旧人了。
贾环回到贾宅,只见赵姨娘与薛姨妈坐在花厅上,探春宝琴围着薛姨妈,不时说些什么。走进一看,只见薛姨妈双眼泛红,显然是哭过。
贾环先是给赵姨娘与薛姨妈行过礼,这才道,“姨妈这是怎地了?”
探春听闻,道,“宫里传的消息,不是说薛姐姐得了贵妃之位么?姨妈听了,携着宝琴就过来了,说是想问问你些事?!”
薛姨妈红肿着眼,见贾环,哽咽道,“你今个上了朝堂,圣上对你宝姐姐是个什么意思?”
“圣上爱护宝姐姐,姨妈就放心罢!”贾环有意安慰薛姨妈,自然不肯多说些不好的,简单挑了几句哄人的说与薛姨妈听。
薛姨妈听了反倒不喜,低声絮叨,“若是以前,我听了这个消息,指不定怎么高兴怎么炫耀,我闺女有了出息我这个当妈的不是张面子么?可是,自从宝丫头进宫当了宫女,蟠儿去了边关,我就只想他们能守着我身边,不要功名,不要面子,还像以前一样”说道后面又是一阵痛苦,嘴里念叨,“也不知我儿在边关怎么样了?不知圣上是不是真心待我的宝丫头”说到后面,泣不成声。
宝琴抱着薛姨妈在一旁一起呜呜的哭。
探春见了,端着热茶,哄得薛姨妈吃了口热茶,缓过来。
贾环不便多说,心里见薛姨妈这幅样子,倒也替薛姨妈不好受,心里想着等会回去给徒臻宝去上一封信,问问薛蟠的情况,可别死在外面了。
赵姨娘见薛姨妈心伤,挑着捡着,故作奉承了几句,哄得薛姨妈笑了起来,几人说说笑笑到了下午,赵姨娘留着饭,几人用过,这才差人送薛姨妈与宝琴回去。
晚上,贾环给徒臻宝写了书信后。一人进了空间,这两年自己一直不间断的修炼,可玉生缘还是滞留不前,三层像是个关卡,更别提第五层了。不过贾环有耐心,也有时间,哪怕这一生只停留在第三层止步,只要有相伴之人陪着,一生潇潇洒洒的也无怨了。
坐在温泉中,贾环又想到了林如海今天说的,天家人,爱颜色,色衰爱弛
联想到远在边关的徒臻宝,贾环眯着眼,心里想,若是徒臻宝真的敢这么做,他贾环不切掉点徒臻宝身上的什么东西都不安心呐!
思及此,贾环乐的哈哈大笑,不一会便入定了。
而远在边关的徒臻宝,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揉着心口,想着,莫不是小虞想自己了?低着头,看到自己粗粒的手掌,也不知下次见面,小虞还能认出自己不?自己这个样子变化也真是太大了吧!
年关,探春马上步入十七岁,在这个年代算是年纪大了。
赵姨娘心里着急,本来自从贾环得了状元,贾宅里不乏有些媒婆前来,都是冲着探春的,有个状元的哥哥,姨娘又封了柔惠夫人,这名分上,实质上都是顶顶的。若是娶回家,娘家的兄弟还能在朝堂上帮一帮,内宅里,赵姨娘挂着柔惠夫人的名头谁也不敢小瞧。
好是好,不过自从坊间传闻,贾探春爱护其弟,被嫡母打的毁了容。先是传闻略有伤痕,一经传送,到最后,贾探春成了无人要的无盐女了。
媒婆自此不再踏门。
探春得知不过一笑,这些为了容貌的男子不要也罢!心里却是不急。这几年的相处,探春慢慢的染了贾环的脾性,宅子里也无人压着,又是管人管事的,心胸开了,眼界自然不拘束了。对着自己的婚事,倒是看得淡了,想着若真的没个真心人,那么她便守着弟弟给她的房契田产过一生也是好的。
年底,元月初一,文府传来喜讯,林黛玉怀有身孕了。
林如海自然欣喜,不过欣喜之余又担心,怕步其母贾敏的后路。生了孩子,身子却毁了。当下越想越不安,硬是拉着贾环一起前去。恰巧探春听闻,心里替林黛玉欢喜,又是在家捂了一整个冬天,便央求贾环一起前去。
这不,贾环与林如海一辆马车,而探春与丫鬟坐在后面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稳稳的驶向文府。
文嘉成得知妻子怀有身孕,自然是欣喜若狂。一大早便守在门口,等着林如海上门。见了马车停下,文嘉成满面笑容,带着岳父与贾环进去。
探春戴着面纱,一起进去。
黛玉见了探春自然欢喜,不过碍着贾环要为自己把脉,聊了两句,便哄了文嘉成说自己想吃梅花糕了,文嘉成自然是听命忙去了。
探春心思通透,见黛玉明显是有话要对弟弟说,文嘉成是爱着黛玉自然看不出其中的意思。当下解意道,“我见林姐姐房了少了生气,又见一路走来遇见一片梅林,不若我去剪几枝回来,好给林姐姐房里添添喜气?!”
林黛玉自是同意。
丫鬟跟着探春出来。探春挥了挥手,让丫鬟待着,她自己去转转。明知房里人有话要谈,她自然知趣留有时间。
文府有寒梅是真的,探春本是磨时间的,不过见了寒梅,红嫣嫣的,含苞待放,煞是好看,当下越走越深,一时看迷了眼,当与一人相撞时,探春低声,‘啊!’了一声,再抬眼望去,只见梅林之间,天地茫茫,一清雅俊秀的男子同样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忘了身处文府,忘了其余,彼此眼里只倒映着彼此。
直到远处,丫鬟喊了声‘小姐’,这才惊醒了探春,嘤咛一声,羞红了面。
文嘉瑞呆愣愣的看着面前满面绯红的小姐,心中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白余莽莽,倾城佳人面若桃花,怎地美景?
当下鞠躬,行礼道,“小生乃文嘉瑞,敢问小姐芳名?”
“探春”
52红鸾心动鱼雁互通闻心意 宫妃省亲贾赦大怒要分家
第五十一章红鸾心动鱼雁互通闻心意宫妃省亲贾赦大怒要分家
文嘉瑞摸着信纸;心里默念几句‘探春’,便提笔速速而下;时而停笔凝思时而莞尔一笑;倒是比做文章还有下工夫。
不一会,信纸布满字迹。文嘉瑞见了,一笑,亲自将信纸装与信封;待写好信封‘贾氏小姐亲见’几字后;又小心的吹干墨汁;这才妥帖的将信封递给旁边的小厮;道;“仔细些,莫要揉了污了,定要送到贾宅里的贾小姐手中。”
小厮厉风从小便跟在文嘉瑞身边,亲近自然不在话下,听得少爷啰嗦嘱咐,当下嘻嘻一笑,打趣道,“我的好爷,您都说了八百遍了,小的耳根子都快听出茧子了!您放心,这信在人在,信若是不在了”故意顿了顿,见自家少爷板着脸,才接着道,“信若是不在了,定是到了贾家小姐手里了!”
厉风取笑自己,文嘉瑞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了句,‘你懂什么?’便打发下去送信了。
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尤为是大家小姐,名节看的尤为重。像文嘉瑞写信给探春这一行为,若是严防不叫人传了出去,而后二人能结秦晋之好,这在传出去,便会称一句心意相通,才子佳人之类的。若是两人脾性不和,更或是男子风流将女子私信外漏,这在传了出去,只会说女子不甘寂寞,名节不洁。
不过,文嘉瑞这么做,倒不是不尊重探春,反倒是心里认为,贾氏小姐定不是京中一般的大家小姐。二人在梅林不过交谈数句,文嘉瑞不能否定,自己先是被探春的外貌所吸引,而后几句,更是折服在探春的见识之上,没了以往大家千金的扭捏,眼界自由一种男子的远大,倒是更引得文嘉瑞心倾。
故已,文嘉瑞想,这贾氏小姐如此不同凡人,定不会在乎这外界的俗人眼光,才有了鱼雁互通,聊表心意的举动。
文嘉瑞能这么做,全是他个人性子所致。
这文嘉瑞乃是文嘉成的幼弟,年纪不过十八。从小聪明伶俐,更是能文能武,父亲宠爱,母亲娇惯,倒是没养歪。不过这性子多了些不羁,打小爱自由,凭着自己的武艺,天南地北的闯荡,时常不在京中,更是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一心只想做个游侠。因其年幼,上面有三位兄长,大哥成了亲,且早早有了孩子,自己身上没了担子,更是放了胆子闯荡。
这次文嘉瑞回到京中也不过数月,闻得二哥娶亲,这才赶回来。不过紧赶慢赶,途中有出了岔子还是晚了,心里不好意思,故多留了些时日。其母见了小儿子,爱的不得了,又是嚷着自己头疼,腿疼的,又留着小儿子多住了几月。眼看小儿子还要出去,便以母子情分相挟,这才让文嘉瑞留的京中过年。
文嘉瑞爱清静,不愿住在文府,过年时节,众人拜访,其母老是让自己见客,弄得文嘉瑞烦了心,这才躲懒躲到二哥的府邸上,小住几日。
于是才有了,文嘉瑞与探春梅林相遇的情景。
贾探春接了书信,逐句看过,心里原本躁动的心,却安静的平缓下来。面上虽还有羞红,不过脑子清明,知道想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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