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客人半个时辰前出府了。”话说完,那下人立刻甩开萧翔生的手,飞快地逃走了。
同样有三年出海经历的萧仁安却依旧是风度翩翩温润如玉,见状便信步走到萧翔生身边,戏谑道:“都叫你待人温柔点儿了,这就把人吓着了不是?唉,明明以前只是个带点儿痞气的俊朗小子,怎么这几年越长越像土匪了?你该不会是娘捡来的孩子吧?”
他倒是依旧跟哥哥一样,瞧着有些瘦弱。
一听这话,萧翔生立刻瞪着眼睛对萧仁安吼道:“怎么不说你自己是捡来的?!”
萧仁安躲开一步,揉揉耳朵道:“因为我长得像哥哥,跟姐姐和君梦也像,就你现在跟我们长得不一样。”
萧翔生委屈道:“那也不是我自己想长成这样的!咱俩干得明明是一样的事儿,凭什么你没变啊?”
萧仁安耸耸肩,道:“所以才说你是捡来的啊。”
“你!”
“别吵了别吵了!”恰在此时,萧君梦挽着柳寒青从柳府后院走出来,“三哥你怎么不仅身体一年比一年高壮,这声音也一年比一年大了,老远就听见你在吼,不知道的还以为柳府里养了只野兽呢。”
萧翔生咋舌道:“你们两个整日就知道挤兑我!”
萧君梦甜甜一笑,道:“得了,快进来吧。”
她刚巧就在院子里散步,因此才在听见三哥声音的时候顺便绕到前院来,不然就等这两个人自己进去了。
“哥哥呢?”萧仁安跟上萧君梦缓慢的脚步,疑惑问道。
“哦,哥哥和王爷半个时辰前就出门了。”
闻言,萧仁安挑眉,狐疑道:“哥哥不知道我们这个时候会回来吗?”
“知道啊,一收到你们的信儿就跟哥哥说了。”
话说到这儿萧君梦才突然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
哥哥明知道二哥和三哥会在这个时候回城,怎么偏赶在这个时间出门去了?
萧翔生突然顿住脚步,偏头想了想后问道:“哥哥有没有说去哪儿了?”
萧君梦也跟着停下,仔细想了想却什么都没想到,于是偏头看向柳寒青。
柳寒青却也不清楚。
萧仁安与萧翔生对视一眼,而后看了看萧君梦,又仰头看了看天,突地就笑了。
“君梦,准备一下,咱们去找哥哥。”
“诶?去哪找?”萧君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翔生笑道:“你这丫头,自从生了孩子之后越来越笨了。没猜到也别问了,快收拾东西吧。真是的,才多久不见,怎么肚子就又大了。”
“你管我!”瞪了萧翔生一眼,萧君梦就挽着柳寒青加快脚步回到后院,换了身衣裳,又带上点儿斗篷、薄毯什么的,这才再来到府门口。
萧仁安和萧翔生已经让柳府的人备好了马匹和马车,见柳寒青与萧君梦双双进了马车,这才骑马在前面领路,毫不犹豫地往苏州城外的一条小河边走去。
顾虑着萧君梦的身子,萧仁安和萧翔生也不敢走太快,等一行人到了河边,已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暖融融地笼罩住大地,那温暖的光晕中,萧言之盘腿坐在河边垂钓,一如十年前的模样,好似从未变过,只是此刻陪在萧言之身边的是裴泽而不是萧仁安。
望着不远处那熟悉的背影,萧君梦的鼻子一酸,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萧翔生一抹鼻子,一跃下马就开始一边往河边跑一边脱衣裳,等人到了河边,身上便只剩下一条中裤,萧翔生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迈腿下了水。
“哥你坐在那儿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钓上鱼来啊?看我叉两条上来!”
水波一荡,吓得河中的鱼儿惊慌失措,才刚靠近鱼饵的几条也瞬间没了影子。
萧言之抬起头看着在河水里扑腾的萧翔生,笑骂道:“一刻都坐不住!”
萧翔生嘿嘿一笑,因为没准备鱼叉,就只能徒手抓鱼,倒是也找回了童年时的乐趣。
萧仁安面带微笑地走到萧言之身边,学着萧言之的样子盘腿坐下,而后拿起萧言之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鱼竿,熟练地挂上鱼饵甩了出去。
萧言之转头看了看萧仁安,没有说话。
“哥……”萧君梦已经不方便活动,就铺好了垫子坐在萧言之身后,歪着身子靠在萧言之背上。
略显多余的裴泽和柳寒青面面相觑,而后又相视一笑,默契地什么都不说,只坐在河边钓鱼,却也不是真的想要钓条鱼上来。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萧言之才望着在河里瞎扑腾的萧翔生,问萧仁安道:“怎么想着要出海?”
萧仁安偏头看了萧言之一眼,而后道:“路上有燕家,我与翔生又都是从燕家出来的,跟着人家学了那么多东西,如今也不好恩将仇报去抢人家的生意,虽然也未必能抢到手,但终归是不好的。
况且一直跟在哥的身边,我与翔生都是不怕外邦人的,虽然不太懂外邦话,可也不是不能交流,尤其是还有翔生这个活宝在。于是在苏州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与翔生就决定跟着一支船队出海试试,那之后觉得行得通,这才下定决心收了一支船队。
对不起,都没跟哥商量一下。”
萧言之笑笑,道:“你们两个都不小了,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子,不必事事与我商量。但出海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我可不想哪一天突然听到自家兄弟尸骨无存的消息。”
萧仁安点头道:“虽然没办法向哥哥保证什么,但我们会小心的。等几条航线都走通了,生意上的合作都安排好了,我们两个就不会再亲自出海了。”
萧言之笑着叹一口气,道:“原本还指望你们两个替萧家开枝散叶呢,结果你们两个倒是比我还能折腾。”
闻言,萧仁安扭头戏谑地看了一眼萧君梦,道:“哥放心,咱们家还有君梦呢,若是两个不够,就让她再生几个。”
“二哥你当我是什么!”萧君梦一听这话就红了脸,又气得瞪着眼睛狠敲了萧仁安一下。
萧仁安嬉笑道:“这不你跟寒青感情好嘛,多生几个怕什么,哥哥帮你养着!”
“谁用你养!”萧君梦又打了萧仁安一下,突然想起了萧春月,萧君梦问萧言之道,“哥,姐姐她……”
萧言之反手摸了摸萧君梦的脑袋,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儿,姐姐没事的。”
“恩。”萧君梦点了点头,就又靠在了萧言之身上。
萧言之又望向河里的萧翔生,调侃道:“仁安,你有没有觉得翔生像是义父和娘捡回来的孩子?”
原本还跟他们有些兄弟相,可怎么长开了之后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了?
闻言,萧仁安和萧君梦齐齐喷笑出声。
萧仁安摇头笑道:“我方才也那么跟翔生说的来着,把他气得够呛。”
萧君梦也探头望着萧翔生道:“说不好还真是,不然都是一起出海的,怎么没见二哥变成他那样?”
萧言之好笑道:“大概是像了义父吧。”
这边兄妹三人正笑着,那边萧翔生就踩着水啪啪啪地过来了,手上还抱着一条滑不溜秋的鱼。
“哥,你看我抓到了!”
“托你的福,鱼都被你吓跑了,我们几个可是一条都没钓上。”萧言之白了萧翔生一眼。
萧翔生嘿嘿一笑,将鱼小心地放进鱼篓,又问萧言之道:“哥你们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萧言之、萧仁安和萧君梦齐齐看着萧翔生,异口同声道:“说你是娘捡来的。”
萧翔生一怔,而后瞪着眼睛吼道:“怎么连哥都这么说?!”
见萧翔生就在面前扑腾开了,萧言之赶忙护住萧君梦,柳寒青也不动声色地走过来,将萧君梦拉起来后牵着走远了两步。
“快别闹了,都这么大个人了,”萧言之踢了萧翔生一脚,“不过咱们家也总算有个跟义父长得像的了。”
他那义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运气,几个孩子里面,仁安和君梦都更像他们的母亲,春月姐的面相大概也是八成都像了母亲,原本连翔生都不像他,如今总算是有一个能叫人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了。
萧翔生却是玩上瘾了似的,趁人不备就将萧言之和萧仁安齐齐拉进河里,结果才得意地放声大笑起来,就被萧言之和萧仁安一起按倒在河里,直呼救命。
这一天的傍晚,时光回溯,迷蒙间似乎一切从未变过,江南小镇的傍晚,总有兄妹四人在河边戏耍。可蓦然回首,河岸上眼神温柔的人又将时光拉回,带往前方。
第98章 番外18()
那一个放肆喧闹的傍晚之后,萧言之都没能等到第二天天亮,只是去柳府跟萧仁安几人共用了晚饭,等到孕妇萧君梦困得实在支撑不住而酣然睡去后,萧言之跟裴泽就领着人离开了苏州。
快马加鞭回到长安,萧言之虽然知道徐离善不会把擅自离京的他跟裴泽怎么样,可不管是出于君臣之礼还是兄弟之情,萧言之觉得都该进宫去给徐离善陪个不是。
于是风尘仆仆地回到长安之后,萧言之和裴泽都没回武成王府歇一歇,就直接入了宫。
御书房里,正一个人苦闷地批阅奏折的徐离善一听人禀报说萧言之和裴泽回京且直接进宫来了,那一直憋在心里的一口气就直冲脑门。
“叫他们给朕进来!”将手上的奏折一摔,徐离善还没看到人就先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御书房门口,“让人都退下,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应安立刻领着在御书房里候着的宫女、太监离开,出门时便告诉萧言之和裴泽可以进了,还给两人使了个眼色。
萧言之会意,给了应安打赏,便与裴泽一前一后地进了御书房,可还没等走到徐离善面前站住脚,就听到了徐离善的怒吼。
“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啊?!”
裴泽是觉得自己已经通知了徐离善要离京的事情,虽然是没等徐离善准许就先走了,可反正徐离善都是要准的,他也没什么可心虚的。
可萧言之就觉得有些对不住徐离善了,毕竟自打徐离善登基以后,他跟裴泽就没给徐离善办件正经事儿,好不哦容易跑了趟突厥,还因为恋情曝光了惹得朝堂骚动,连萧言之都开始觉得徐离善有他们这样两个兄弟也是够倒霉的了。
萧言之搔搔嘴角,谄笑道:“抱歉抱歉,一时激动,就跑到江南去了。”
徐离善瞪着眼睛吼道:“你说你们两个都在一起几年了?彼此是个什么德行还不清楚吗?怎么就还能吵成这样?刚认识那会儿也没见你们吵到哪一个离京出走啊!”
萧言之搔搔嘴角,视线不自觉地飘向斜上方:“以后我尽量克制。”
“烦死了!”徐离善突然咋舌,而后丢了一道圣旨给萧言之,“你们两个看一眼,若没有异议,明日早朝我便要宣读了。”
圣旨?为什么给他们看?
与裴泽对视一眼,萧言之就展开了圣旨,这一看就吓了一跳。
“徐离善,你疯了吧?”说着,萧言之将圣旨丢给了裴泽。
他跟裴泽在一起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地默认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徐离善怎么想着要赐婚了?
“不然怎么办?”徐离善瞪着萧言之道,“你们俩的那个武成王府倒是好了,只要闭门谢客就谁都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受累的也就只有要替你们应付众人的黎安,可我这皇宫里不能闭门谢客,他们每天早朝都要跟我说一遍,每一本奏折的末尾都要加上一段催你们成婚的劝说之词。我成天管着万民疾苦就已经够累了,谁有那闲工夫管你们两个成不成亲?”
裴泽看完圣旨后却只满意地点了点头:“恩,不错。”
萧言之踢了裴泽一脚,又满心担忧地对徐离善说道:“可那些大臣又不是希望他跟我成婚,你这圣旨颁下去,他们不得更闹腾?”
徐离善撇嘴道:“难得你还知道担心我。放心吧,刚好你们两个莫名其妙地一前一后就离京了,我便跟他们说是你不忍武成王辜负天下人,于是黯然离去,但武成王愿为你舍弃天下于是追随而去,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
“于是……他们就妥协了?”萧言之抽了抽嘴角。
不会这么容易吧?
徐离善点点头,道:“恩,他们就妥协了。比起让两个男人结婚这样违法纲常的事情,那些个贤臣更怕唐国缺少两个治国之才,尤其这两个人当中一个领兵打仗无人能敌,一个在外交上的地位无可取代,若是真心替唐国的将来考虑,没有人会希望失去你们两个。何况……你们两个的事情已经在民间传开了,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但也没什么无法挽回的影响。”
虽然他在跟大臣们讲述萧言之和裴泽之间的情感时有些危言耸听了,可大臣们也大概是被裴泽的擅离职守给吓到了吧,毕竟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裴泽从来都是以国事为先,这是他第一次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就将国事弃之不顾,可见萧言之对他来说是比唐国更重要的。明白了这一点,怕就没人敢挑战裴泽的选择了。
“可是……”萧言之还是有所顾虑,然而裴泽却并没有让他把这顾虑说出口。
伸出手臂勾住萧言之的脖子勒住,裴泽沉声道:“他说可以就可以,你担心什么?”
就算是没有当帝王的经验,徐离善可也曾经是个将军,断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还是说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异议?”裴泽目光灼灼地看着萧言之。
萧言之转头与裴泽对视,半晌后突然道:“恩,我有。”
话音落,裴泽的脸色登时就冷了下去,徐离善也是给吓得有些惊慌。
展颜一笑,萧言之又道:“是你嫁我还是我嫁你?”
闻言,裴泽和徐离善齐齐白了萧言之一眼。
第二日,裴泽一早神清气爽地就上朝去了,没有赖床,也没用人催,甚至连脸色都堪称春风得意。
入了宫,上了朝,比往常更加认真地参与了日常政务的讨论,裴泽就喜滋滋地接了赐婚的圣旨。
退朝时,裴泽就被满朝文武给围住了。若是平日,裴泽一定是以逼人的气势将这些人逼退,而后迅速抽身,可今日裴泽却和善许多,甚至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大臣们,搞得大臣们不得不硬着头皮皮笑肉不笑地送上祝福,只是那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贺词依旧是怎么听怎么别扭,但见裴泽听得高兴,大臣们便也忍了。
回到武成王府,裴泽就抓着萧言之去了后院的花园,抱着萧言之坐在亭子里,反复研读那一道只有寥寥百字的圣旨,脸上笑容不止,引得萧言之止不住地翻白眼。
终于是忍不住了,萧言之突然抽走裴泽手上的圣旨:“你笑得好烦人!”
他从来都不知道裴泽是这么爱笑的人,他都盯着哪一道圣旨傻笑半个时辰了!
“别闹,”裴泽拿回圣旨,“我还没看完呢。”
闻言,萧言之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那你自己在这儿看吧,我去找春月姐。”
说着,萧言之就在裴泽的脚背上猛踩一脚,成裴泽吃痛松开手的空档站起来就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裴泽疼得恶狠狠地瞪着萧言之的背影,可转眼就又笑了起来,重新靠着亭里的柱子坐好,笑眯眯地读着圣旨。
原以为他跟言之就只能这样半吊子地过一辈子,言之从不在意这些俗礼,兴许会觉得无所谓,可他真的很想给言之一个名分,虽然这样的名分对男人来说似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