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之撇撇嘴,道:“儿臣说,会向父皇求情,准秦福或者秦有回长安,将功补过。另外秦公大概不会再收门生了,来年的春闱父皇就算不任用任何秦家门生也没人会说什么,等到秋闱大概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秦家门生了。”
闻言,皇帝满意地微笑。
果然言之总是知道他想要什么,而且这小子办事全靠一张嘴,不仅快,而且妥当,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若老二和老三也有言之那样利落的嘴皮子,那他可就省心多了。
趁萧言之不在的时候,皇帝已经给裴泽三人安排好了任务,想了想觉得暂且也没什么需要萧言之去办的事情,就放四个人回去了。
再一次走出两仪殿,萧言之才刚要开口感叹一下腊月的天气冷死人,却见蒋琬穿着一件红艳艳的毛皮斗篷款步而来,萧言之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蒋琬是估摸着这个时候皇帝该放萧言之他们离开了,这才掐算着时间来的,正好就在两仪殿前迎上了走出来的四个人。
“紧赶慢赶的,可叫本宫给赶上了。”蒋琬笑略微有些喘,停在萧言之面前后,就伸手从锦绣手上拿过一个厚厚的油纸包,转手就递给了萧言之,“近来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前几日本宫命人给善儿准备衣裳的时候就想起了殿下,殿下是打南方,定是受不住北方的寒冷,也不知道尚服局的那些人制的冬衣也不知道够不够暖,本宫就让人在本宫的私库里选了块顶好的毛皮,给殿下做成了斗篷,殿下莫要嫌弃才是。”
“这个……”萧言之睨了裴泽一眼,虽有些为难,可人家东西都送到面前了,他要用什么理由拒绝?“多谢贵妃厚爱,让贵妃费心了。”
萧言之伸手将东西接下。
而看到这一幕的徐离善再一次怀疑到底谁才是蒋琬的亲生儿子。
给他准备衣裳?那他的衣裳呢?他怎么一件儿都没见着呢?母妃的私库里一共没几件毛皮,都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极品,连他去讨要都不给,这就给萧言之做成斗篷了?母妃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然而徐离善知道就算此时问了,他也是自讨没趣,还不如不问。
蒋琬笑道:“这有什么的?殿下若是少了什么,尽管差人来紫薇殿与本宫讨便是。哦,对了,这几包是驱寒汤的汤料,殿下带回去试试。“
“贵妃不必如此。”萧言之无奈地笑着,那几包东西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蒋琬索性将东西都摞在萧言之手上的那大大的油纸包上。
“本宫都准备好了,殿下收着便是。那本宫还要去给陛xià送些东西,就不与殿下多聊了,殿下若是得了空,可要记得去紫薇殿陪陪本宫。”
“……我知道了。”
是他最近帮徐离善做的事情太多了吗?总觉得这蒋贵妃比以前还热情了。
蒋琬这才领着人风风火火地进了两仪殿。
裴泽盯着萧言之手上的东西看了看,还是伸手拿下了那几包汤料,帮萧言之拿着。
徐离谦则一脸羡慕地看着萧言之手上的东西,道:“蒋贵妃对皇兄还真是好啊,我母妃待我都没这么周到!”
萧言之干笑两声,一脸无辜地看着徐离善。
“……我回了。”徐离善瞄了眼萧言之手上的东西,大步离开。
萧言之耸耸肩,对徐离谦说道:“天儿冷,三皇弟也快些回去吧,我也走了。”
徐离谦看了看裴泽,又看了看萧言之,问道:“皇兄今儿还是住在义兄那儿?”
萧言之大方点头,道:“恩,今儿还住那儿。”
徐离谦好奇地问道:“义兄那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萧言之笑道:“有空你自己来看一看啊。”
裴泽白了萧言之一眼,先一步离开。
萧言之嘿嘿一笑,跟徐离谦道个别就赶忙追上裴泽。
走出宫城的这一路上裴泽都没有说话,上了回府的马车之后,裴泽突然抓过萧言之怀里的那个油纸包,自顾自地就拆开了。
萧言之一愣,倒也没多在意,只捧着张绍生提前准备好的手炉取暖。
拆开了油纸包仔仔细细地将那件毛皮斗篷看了一遍,裴泽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件好东西,蒋琬也真是舍得。
“你缺衣裳吗?”裴泽突然问萧言之。
“不缺啊。”萧言之摇了摇头,“自从住进了武成王府之后,我都是穿你的衣裳,怎么了?”
尚服局给做的冬衣他是一件不少地都收到了,也都穿在身上了,可如蒋贵妃所说,这北方的冬天也太冷了些,于是他就拿了裴泽的衣裳来穿,反正他穿得比别人多,裴泽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也没大出多少了。
裴泽眼睛一瞪,将那件斗篷扔给萧言之之后就伸脚踢了踢马车的门。
“孔卿,去冯元那儿。”
“是,王爷。”驾车的孔卿也没问为什么,拉着缰绳拐了个弯,就奔着东市去了。
萧言之将盖在脸上的斗篷扯下来,疑惑地看着裴泽:“去哪儿?”
“做衣裳。”
他都不知道萧言之身上穿着的竟是他的衣裳,仔细一看才发现萧言之现在穿的那件袄子衣袖是长了点儿。
萧言之眨眨眼,道:“可是我没钱。”
之前皇帝寿宴那会儿,因为每天都要带着使团四处游玩,所以皇帝特地给了他一些钱,供他吃喝玩乐,可那钱用到现在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裴泽要去做衣裳的地方一定不便宜,他应该是买不起的。
裴泽的眼角跳了跳,道:“我有。”
萧言之又眨眨眼,而后凑近裴泽问道:“是算借我,还是送我?”
如果还要还的话,那就不要了。
裴泽看着萧言之说道:“你如今吃的是我的,用的是我的,身上穿着的也有一半是我的,我什么时候跟你要钱了?”
不愧是商贾出身,一谈到钱就斤斤计较!
萧言之转着眼珠子想了想,而后嘿嘿一笑,抓着那件斗篷坐到了裴泽身边,往裴泽身上一靠,萧言之就用斗篷将两个人都盖住了。
“这天儿怎么这么冷?”
裴泽扒着萧言之的衣服看了看,而后蹙眉问道:“都穿这么厚了,怎么还冷?”
萧言之可怜兮兮地睨着裴泽:“就是冷啊。”
这马车可是木头做的,哪儿哪儿都漏风,就算车里摆着个火盆也阻止不了那从缝隙挤进来的阴风,冷死了!
裴泽伸手圈住萧言之的腰,而后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抱住。
突然就从马车硬邦邦的榻上被移到了裴泽的腿上,萧言之愣了愣,而后就笑嘻嘻地窝进了裴泽的怀里,还扯了扯那斗篷,将自己半张脸都包住。
又行一段,马车才停在东市的一家衣帽肆门前,车门打开的瞬间,萧言之就已经裹着斗篷蹲在了门口。
“哪件铺子?”萧言之蹲在车门口问孔卿。
孔卿对着萧言之这个没有形象可言的形象愣了愣,而后指着路边儿的衣帽肆道:“就这间。”
“哦。”萧言之转头看了看那间衣帽肆,而后立刻跳下马车,一阵风似的就冲了进去。
裴泽扶额,紧跟着下了马车。
衣帽肆里,裴泽的好友冯元正站在案台后面拨弄算盘,突然就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撩开厚重的门帘冲了进来,吓了冯元一跳,有一瞬间还以为是什么猛兽冲了进来,正想要拿起手边的棍子上前敲上一棒子,却听见了一个人咋咋呼呼的声音。
“真他娘的冷死了!”
冯元一怔,松开了手上的棍子,紧接着就看见了裴泽。
裴泽一进门就先将萧言之罩在头上的兜帽给扯了下来:“他这屋里热。”
萧言之狐疑地看着裴泽。
他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热啊?
冯元又愣了愣,而后调笑道:“我这正算着账呢,突然就瞧见一个巨大的毛球滚了进来,吓得我差点儿就一棒子抡上去了。怎么?这是你养的宠物?”
裴泽哪弄那么一件毛茸茸的斗篷给人裹上了?这模样瞧着还真是有趣极了。
“别瞎说!”裴泽瞪冯元一眼,“这是蜀王,萧言之。”
“草民见过蜀王。”行了个礼,冯元就颇感兴趣地打量着萧言之,“这就是你说过的那个蜀王?话说他怎么还姓萧?陛xià没给他改过来?”
这位蜀王的事情冯元从裴泽那里听说过,难得听裴泽滔滔不绝地说起别人的事情,冯元早就想见一见萧言之了,可冯元如今只是个做生意的,若裴泽不把人带来,他还真就没办法见这蜀王一面。
裴泽白了冯元一眼,向萧言之解释道:“他是冯元,以前的副将,腿受伤后就改做生意了。”
明明还有别的事情可做,但冯元就非要开个铺子做衣裳,天知道他第一次瞧见自己的副将捏着针线做衣裳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好在现在已经习惯了。
“副将……改行做衣裳?”萧言之打量了一下挂在铺子里的衣裳,“砍人跟缝衣裳是一个手感吗?”
冯元一愣,而后哈哈大笑。
好笑吗?萧言之茫然地看向裴泽。
裴泽白了冯元一眼,而后就牵着萧言之的手径自走进了这铺子里面的房间。
见状,冯元就把铺子的大门关了,转身跛着脚跟着去了后面。
“今儿是要做什么衣裳?”
看着裴泽熟练地给萧言之倒了一杯热茶,冯元挑了挑眉。
啧啧啧,他们的裴大将军竟然也有这么贴心照顾别人的时候,还照顾得这么理所当然,真想叫其他兄弟一起来看看。
“给他做。”裴泽指了指萧言之,“他怕冷,你看着办吧。”
冯元撇撇嘴,道:“真不知道该说你信任我还是该说你随便。那么,劳烦蜀王跟我来量个尺寸。”
萧言之顺着冯元手指着的方向看去:“还有个房间?这里还挺大的。”
说着,萧言之就站了起来。
冯元得意道:“武成王买下的地方,当然大了。”
“原来如此。”萧言之将那件厚重的斗篷丢给裴泽,然后就跟着冯元去了旁边的小房间,“这里比外面暖和多了。”
等萧言之进屋之后,冯元才放下厚重的门帘。
“大概是因为房间小,所以才比较暖吧。王爷方便把袄子脱了吗?”
“好。”萧言之动作麻利地脱了外面最厚的袄子。
冯元盯着萧言之看了看,而后伸出两手掐在萧言之腰侧,见手往下一按就陷下去好大一块儿,冯元无奈道:“王爷,能再脱一层吗?”
蜀王到底穿了几层?而且这衣裳不是他去年给裴泽做的吗?
萧言之又脱了一层。
“王爷……那个……”
“还脱吗?”萧言之撇撇嘴,“要都脱掉吗?”
“最好是。”
话听到这儿,隔着一道门帘坐在外面的裴泽终于是坐不住了,两步走到门前就撩开了门帘。
“怎么了?”
他记得冯元可是只用看得就能测出尺寸。
冯元无奈地看着裴泽道:“蜀王不把这些厚重的衣裳都脱了,我是真的看不出他的尺寸。”
裴泽这才发现房间的桌子上已经堆了一堆小山似的衣裳,从最厚的袄子到薄一些的夹袄,可谓是应有尽有。看着这堆衣服裴泽甚至怀疑萧言之是不是把他秋冬的衣裳都拿出来穿了。
眼神一闪,裴泽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两步走到萧言之面前,裴泽皱着眉探手在萧言之的腰侧按了按。
“你又瘦了?”
最近看萧言之整个人圆了两圈,他还以为萧言之是胖了,结果他只是衣裳穿得厚,人却瘦了吗?
52。第 52 章()
听了裴泽的话,萧言之也动手掐了掐自己的腰:“没觉得啊,你是怎么摸出来的?”
裴泽开口刚想说他每天都要摸上几遍,怎么可能摸不出差别来?可眼角瞄见冯元戏谑的笑容时,裴泽就闭上了嘴。
虽然没得到回答,但看裴泽的表情萧言之就大概猜出了裴泽未说出口的话,眯起眼睛笑了笑,萧言之问道:“这衣裳还脱不脱了?”
“……脱了吧。”裴泽亲自动手帮萧言之解开衣裳。
最后一件厚衣裳也被脱了下来,萧言之打了个哆嗦,转头就扎进裴泽怀里:“好冷!”
裴泽蹙眉,转头看着一直安静旁观的冯元,催促道:“你快量。”
冯元耸耸肩。
这半天可不是他在磨蹭,他只是没有出声催促而已。
“那么,请蜀王配合一下。”蜀王就这样抱着裴泽不撒手,他要怎么量?
萧言之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放开了裴泽,转身笔直地站在冯元面前,两手伸平。
见状,冯元立刻扯过手边的一根绳子,动作麻利地在萧言之身上各处比量着,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全部量好。
“得了,蜀王可以把衣裳穿上了,可别在我这儿着凉受了病。”说着,冯元就转身在纸上记录下自己方才量出的数ju。
冯元话音一落,裴泽就拎起一件衣裳将萧言之整个罩住。
萧言之颇有些惊奇地看着冯元,一边在裴泽的帮助下穿衣裳,一边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从军?”
冯元这熟练的手法可不是三年时间就能练就出来的,若冯元真的是只当了三年的裁缝,那他只能说这人天生就是做裁缝的。既然有糊口的手艺,那他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从军?
冯元不以为意道:“我家祖辈都是做裁缝的,我是当年遇上了裴泽,觉得打仗也挺有意思的,就跟着他了,说是从军,倒不如说我是从了他,可惜跛了腿之后他就抛弃我了。”
知道冯元是在说笑,可这话裴泽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顺耳,于是毫不客气地踹了冯元一脚。
冯元躲了一下没躲开,毫不在意地拍掉身上的脚印,冯元见萧言之的衣裳都穿好了,就领着两个人出了小屋。
“蜀王对衣裳有什么偏好吗?”
萧言之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要做多少套?”冯元看看裴泽,又看看萧言之。
萧言之闻言也看向裴泽。
这种事情自然是掏钱的人说的算。
裴泽牵起萧言之的手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随便,做好了送去武成王府。”
听到这话,冯元又是一愣,而后暗想裴泽对萧言之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毕竟那武成王府的后院可是连二皇子徐离善都没进去过的,如今却是让蜀王住进去了。
“你们这就要走了?”
裴泽转身疑惑地看着冯元:“你还有事?”
冯元叹一口气,哀怨道:“你还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我好歹也在你身边陪了你这么些年,你就不能再关心我一点儿吗?”
懒得理会冯元的调侃,裴泽拉着萧言之就往外走。
一推开门,裴泽就见外面雪花飞扬。
“下雪了,把帽子戴上。”嘴上这样说着,裴泽却是转身亲手拉上了萧言之那件毛皮斗篷的兜帽,将萧言之捂了个严实之后,裴泽突然想起他们进门时冯元说过的话。
别说,穿上这件斗篷之后,萧言之还真像是某种毛绒绒的动物。
“下雪了?”萧言之欣喜探头往外看。
“冷吗?”裴泽又将萧言之的帽子往前拽了拽,几乎挡住了萧言之半张脸。
冯元见这两个人就堵在他门口看起雪来了,不由地干咳两声。
“我说……刚下雪,外面会稍微暖和一些,你们要不要去散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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