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想起前几日的窘态,裴泽就懊恼地咋舌。
真没想到他也会有偷偷摸摸的一天,最委屈的是他并没有做什么值得偷偷摸摸的事情,若不是考虑到被发现之后一定会有理说不清,裴泽绝对会大摇大摆地从万春殿的正门进来。
下床,穿衣,裴泽很快就收拾利索。
“我先回大吉殿,收拾好了再来找你。”
因为皇帝四日前的那番话,所以他们说好了一起去逛长安城。
“好。”萧言之轻轻点了点头。
目送裴泽翻窗离开,萧言之才推开了屋子的大门,门外正在忙碌的宫人齐齐给萧言之问一声好,然后就有人去通知连胜和秀水。
先领着人匆忙跑来的是秀水,向萧言之行礼之后便问道:“殿下,难得不用早朝,殿下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现在也才辰时而已。
萧言之转身回屋,坐在桌边淡笑道:“习惯了早起,想睡也睡不太久。”
连胜这个时候也进到屋里来,给萧言之请安后笑呵呵地问道:“殿下今日是要跟其他几位殿下出宫去吧?”
“恩,是要出宫。”萧言之点点头。
“那殿下今日的衣裳,奴婢就给殿下选个不打眼的颜色吧。殿下您是喜欢青碧还是靛青?”
在皇城中的官吏的官服会用颜色来区分等级,可离了皇城,便没有这样的说法了,毕竟那些或紫或红的布料,寻常百姓也是弄不到的,就算衣帽肆里有卖,那也得有点儿钱的人才买得起,因此行走在市坊之间,若想不显眼,绿色和蓝色是最好的选择,穿出去也不怕被当做寻常百姓,毕竟皇宫里用的布料都是上等的绸缎,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靛青好了。”萧言之长舒一口气。
终于不用穿得跟紫薯似的了。
换好了衣裳,秀水就端来了早膳,因为准备时间充分,所以今日的早膳比以往做得更精致一些,花样也更多一些。萧言之正吃着,徐离谦就来了。
“哎呦,大皇兄这儿有吃的!我也要!怕皇兄等急了,我可是饿着肚子来的。”徐离谦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坐在萧言之对面,盯着桌子上的粥菜流口水,全然看不出之前几日那沉稳的模样。
萧言之微微有些诧异,给秀水使了个眼色,秀水立刻就去给徐离谦准备,突然望见从正门大步走来的裴泽,萧言之又叫住了秀水。
“秀水,给武成王也准备一份儿吧。”
秀水一愣,转头就看到裴泽走了过来,赶忙行个礼就匆匆下去准备。
徐离谦看看萧言之,再看看裴泽,好奇问道:“嘿,大皇兄怎么就知道义兄也没用早膳呢?”
因为裴泽是从他这儿走出去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来回一趟,是不可能有时间用早膳的。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
展颜微笑,萧言之答道:“义兄用没用过早膳我是不知道,可你我二人在这吃着,也不能让义兄在一旁干看着吧?”
听了徐离谦的称呼,萧言之才想起来裴泽是皇帝的义子,按照年龄排序,连他也要喊一声义兄。给人当了十几年的哥哥,他终于也有个哥了啊。
听到萧言之的这一声“义兄”,裴泽略微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这词从萧言之嘴里出来,就多了调侃的意思。
徐离谦猛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大皇兄果然心思细腻。”
“过奖。”萧言之淡笑。
这几日都是在早朝上见到那个拘礼稳重的徐离谦,突然之间徐离谦就变得活泼了,萧言之很不适应。
待秀水将粥菜送上来,徐离谦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粥,好似饿了三天一般迫不及待。
“恩!皇兄这儿的粥好喝!”称赞一句,徐离谦又问裴泽道,“说起来,义兄这几日都住在宫里?那一个人来来回回的二皇兄不是很寂寞?”
裴泽咽下一口粥,不冷不热地回答道:“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寂寞?”
徐离谦啧啧道:“果然像是义兄会说出来的话,可我觉得二皇兄一定会寂寞,因为以前义兄跟二皇兄总是‘出双入对’,这一直陪在身边的人突然没了,肯定会寂寞的。大皇兄你说呢?”
萧言之睨了裴泽一眼,道:“恩,我瞧着二皇弟也像是个怕寂寞的人。”
虽然之前在裴泽和皇帝面前一直称呼徐离善和徐离谦“殿下”,可当着面再喊“殿下”似乎有些奇怪,萧言之就改口叫了“皇弟”。
闻言,裴泽顿了顿,转头看着萧言之道:“我跟他没有那么经常在一起。”
萧言之笑而不语。
没那么经常在一起?裴泽和徐离善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是打小就一起长大的,那还叫不经常在一起?他们还想要多经常?
28。第 28 章()
三个人一起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用了一顿早膳,徐离谦的确比在朝堂上时活泼许多,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但不知道是不是萧言之多心了,徐离谦的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裴泽与徐离善关系亲密。
对此,裴泽不多做辩解,萧言之也不深入询问,随意应和几句,便结束了这一顿早膳。
临出门时,萧言之给万春殿上下都放了假,没要连胜随从,也没准何晏护卫,连上前搭话想要随行的张绍生都被萧言之拒绝了。
出了万春殿,从宫城内廷走到太极宫中朝,过横街再到皇城,一路上徐离谦都在热心地向萧言之介绍皇宫各处,花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出了朱雀门离开了皇宫范围,虽然被徐离善派来的朱雀门守卫催促了很多次,但徐离谦依旧不慌不忙。
等三个人终于出了朱雀门,就见到了等得非常不耐烦的徐离善。因为徐离善的不耐烦,朱雀门的守卫们全部噤若寒蝉,站得比平日里还要挺拔。
“你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怎么这么慢?”
徐离谦厚脸皮地嘿嘿一笑,道:“二哥不要生气啊,大哥好不容易能离开宫城,不得好好给他介绍一下皇宫嘛,万一日后有个什么事儿,也不至于找不见路。哦!二哥,你是把你府里的马都牵来了?”
看到空地上站着的几匹骏马,徐离谦就兴奋地跑了过去。
徐离善没理徐离谦,看着萧言之道:“大哥,那小子没给你添乱吧?他是一离了父皇……咳,一离了父亲跟前就原形毕露了。”
萧言之淡笑道:“麻烦倒是不至于,只是没想到他原本是这种性子,有些意外罢了。”
徐离善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大哥,快来!二哥府里养着的马可都是好马,平日里他绝不会牵出来给人看的!”
“这就过去。”听见徐离谦兴奋的呼喊声,萧言之笑了笑,又问徐离善道,“喜欢马?”
徐离善有些害羞地点点头,突然又意识到什么,有些担心地问萧言之道:“大哥会骑马吗?”
若不会,那他牵了马来岂不是会让萧言之觉得他是在故意刁难?
萧言之点点头,道:“虽然骑术不精,但应该不需要担心。”
又听萧言之给出了真假掺半的含糊答案,裴泽怕徐离善要为此担忧上一天,便开口道:“无需担心,我们回长安的时候就是骑马回来的。”
听到裴泽这话,徐离善才终于放心下来,道:“既然能跟得上义兄,那我就放心了。咱们这就出发?大哥想要去哪儿?”
“怎么问我?”萧言之挑眉看着徐离善,“我可是连皇宫里的地方都没记熟,哪知道这长安城里都有什么地方?”
徐离善一窘,尴尬道:“是我疏忽。那么咱们就先去东西两市逛逛?”
徐离谦已经骑在马背上了,听到这话就补充道:“还得去一趟曲江边儿,逢年过节,曲江边儿是最热闹的。”
“这个……”徐离善看了看萧言之,犹豫道,“曲江边儿龙蛇混杂,还是别去了吧?”
“怕什么?”徐离谦爽朗笑道,“有义兄在,哪个敢来自讨苦吃?”
话音未落,徐离谦一抖缰绳就打马跑走。
“三弟你!”徐离善一惊,赶忙让随扈先跟上去,而后便翻身上马,“大哥你……”
转身想对萧言之说些什么,却见萧言之和裴泽都已经在马上坐好,徐离善将话吞了回去,打马就追上徐离谦。
节日里的两市人潮涌动,骑马前行的速度还不如步行,只是胜在视野开阔,也省下了些力气。
萧言之坐在马背上慵懒地摇摇晃晃,听着徐离谦没完没了的介绍,时不时能看见有香囊手帕什么的砸向左右两边,而萧言之的左右两边,一边是徐离善,另一边就是裴泽。
刻意盯着徐离善看了一会儿,萧言之就发现那些香囊和帕子有的是路过的女人挤过来硬塞给徐离善的,也有从两边酒肆、食肆楼上飞下来的,循着踪迹望回去,就能看见坐在窗边的少女们推推搡搡地嬉笑着。
萧言之十分好奇那些轻飘飘的帕子是怎么砸过来的,跟徐离善讨了几个来看,就见那帕子里是包着东西的,有的是包了一枚铜钱,有的是包了小石子。
轻笑一声,萧言之便将帕子还给了徐离善,自己手里留着一枚铜钱在指缝间翻来翻去地玩着。
一直在给萧言之做向导的徐离谦见萧言之总是兴致缺缺地回应,他一个人说得口若悬河也十分无聊,转头想看看萧言之究竟对什么比较感兴趣,却瞄见了萧言之手上的把戏。
“大哥的手好灵巧!”
“恩?”萧言之一怔,顺着徐离谦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才明白对方在说的是什么,“很简单的,要试试吗?”
“要!”
萧言之伸手跟裴泽又要了一枚铜钱,递给徐离谦之后,便打马凑到徐离谦身边,教徐离谦要怎么玩。
萧言之说得简单,徐离谦看着也觉得是个简单的把戏,可那铜钱到了自己手上却不怎么听话,在手上翻个个儿就掉到地上去了。
“二哥二哥,再给我个铜钱!”
徐离善刚想让徐离谦去把掉到地上的铜钱捡起来玩儿,可一扭头却见那铜钱已经被人捡走,徐离善无奈,只能又丢给徐离谦一个,结果才一眨眼的功夫,那铜钱就又掉到地上,被人捡走了,徐离谦又嚷嚷着跟他讨要。
看着徐离谦懊恼地一次次尝试,萧言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徐离善将手上所有的铜钱都交给了随扈,让随扈跟着徐离谦,自己打马凑到裴泽身边,看着萧言之笑意满满的侧脸,低声道:“裴大哥有没有觉得,虽然他……大哥的脸上一直都有笑容,可这会儿才算是真正笑了?”
“是嘛。”徐离善这话也说出了裴泽此刻的想法,但裴泽却只给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回答。
两个人正打量着萧言之带笑的侧脸,就突然有一把折扇闯入视线,不偏不倚,正巧砸在萧言之的头顶。
“啊!什么东西?”萧言之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接住了掉落在眼前的东西,“折扇?”
裴泽两眼一眯,循着折扇掉落的踪迹望过去,就见一旁一家茶肆的三层窗口处坐着一位嬉皮笑脸的俊朗男子,而且还是个熟人。
“哎呀!真是抱歉,可以劳烦几位公子将某的折扇送上来吗?”
闻言,裴泽眉心一蹙,又看向萧言之。
29。第 29 章()
听到从上方传来的喊声,萧言之才仰头向上看去,就见路边茶肆的三层窗口处有一个男人正在向他招手,与男人同桌的另外几个人都在笑着,似乎在调侃什么。
“啧!怎么碰见他了?”徐离谦一见到那男人就嫌恶地咋舌。
萧言之眉梢一挑,问徐离谦道:“你认得他?”
“是鸿胪寺的少卿秦风明,尚书左丞秦泰的次子。”徐离谦一边跟萧言之介绍,一边暗暗观察萧言之的神色。
“秦泰的次子?”萧言之闻言轻笑一声。
是秦泰一直没寻找与他详谈的机会,才派了儿子来接近他?
“大哥不必理他。”徐离善见萧言之一直仰头看着秦风明,便打马到萧言之身边,同样是一脸嫌恶,“这人向来没有教养,又嗜好不良,大哥把那破扇子交给秦川,让秦川上去还他,拿着那脏东西可要烂了手了!”
秦川是徐离善的随行侍卫。
没想到徐离善会突然说出这样堪称刻薄的话,萧言之倒是好奇那秦风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同时让徐离善和徐离谦都如此讨厌,就连裴泽也是一副厌恶至极的样子。
但想到秦风明是秦泰的儿子,萧言之的好奇心就瞬间荡然无存。
“好。”依照徐离善所说的,萧言之转手将折扇交给了凑上前来的秦川。
可那折扇还没有完全脱手,萧言之就又听到上面的秦风明故意挑衅似的声音。
“派个随扈来就想打发某了?你们这是看不起某吗?某可是诚心诚意邀请四位。”
喊完这话,秦风明就趴在窗边得意洋洋地看着人群中一脸怒气的徐离善三人。
秦风明原本就瞧徐离善三人不顺眼,没有什么实际的理由,就是看这三个自命清高的小子不顺眼,因此秦风明平日里若是见着了徐离善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也会出言挑衅,他们早就是相看两生厌的关系了。难得今日三个人都凑齐了,秦风明更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惹人不快来让自己开心的机会,尤其是今天还多了一个人。
这是秦风明第一次见到萧言之,无需知道萧言之的长相,能让两位皇子一位王爷陪伴身侧的,除了皇帝恐怕就只有皇长子萧言之了。虽然没有见过,但萧言之这个名字却在他耳边萦绕了一年多,从秦泰查到皇帝还有一位孤苦无依的长子并且打算利用这个皇长子为秦家谋利益的时候,秦风明就每天都能听到萧言之的名字。
秦泰总是不厌其烦地给儿子们说着这位大皇子的事情,为的就是让儿子们可以在萧言之进入长安之后迅速与萧言之搞好关系。可萧言之真正来到长安之后,别说搞好关系了,他们连见萧言之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连秦泰本人都没办法好好跟萧言之谈一次话。
好不容易打听到徐离善他们会在仲秋节这天带萧言之出宫游玩,秦泰就将自己的儿女们都派了出去,分别守在东西两市和曲江池边儿,不管是哪一个堵到了萧言之,都要想办法接近萧言之,哪怕不能立刻搞好关系,也要让萧言之记住他们。
秦风明不知道自己算是幸运还是不幸,竟然还真的堵到了萧言之,按照秦泰的要求,为了给萧言之留下深刻的印象,秦风明就把折扇砸了出去,会正好打中萧言之的头着,那小乞丐就已经跑到了三个人旁边,气喘吁吁道:“公、公子,您的折扇。”
秦风明两眼一瞪,怒吼道:“送你了,滚!”
话音落,不等那小乞丐走,他就先起身,愤然离去。
秦浩贼兮兮地看了看被吓着了的小乞丐,突然一把夺过那折扇就别在了腰后,甩了小乞丐一枚铜钱就追上了秦风明。
崔承摇头失笑,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30。第 30 章()
到了曲江,萧言之一行人就下马步行,而这一下马,想要顺畅地前行就变得极为困难,有侍卫开路,这曲江边儿的人山人海自然是阻不住四个人前行的脚步,可三不五时就要凑上来打个招呼再寒暄几句的官员却成了最大的阻碍。
起初,萧言之还能陪着笑静静地站在一边,可被扰得烦了,萧言之就故意走在了后面,每每有官员凑上前来时,萧言之就退到更后面去,叫人注意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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