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之后,徐子枫又问了那个问题:“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徐子枫记得,他上次见到赵秀兰的时候,虽然也有不少白头发,但黑发还占三分之二以上,没想到现在像雪一样,成了白毛女,确实有点吓人。
赵秀兰还没说话,徐水静抢先道:“还不是想你想的,你两年多不回家,打个电话两三句就挂,妈的头发一天一天就白了。爸这一走,一发愁就全白了。”
徐子枫又唠了一会家常,便起向说道:“妈,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今天晚上去奶奶那睡。”赵秀兰不满意了,拉着脸说道:“那怎么行,那破房子都快塌了,就睡家里,我这就去给你收拾床铺。”说着,赵秀兰就起身向徐子枫的卧室走。
芸姐连忙起身道:“嫂子,不要忙了,老太太吩咐过了,今天晚上一定要让子枫去那边睡。”
崔晓茹在老徐家的地位是无人可以取代的,赵秀兰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反驳,撅着嘴说道:“那明天晚上过来睡啊。”
徐子枫说道:“没事,妈,以后日子长着呢,我先走了。”
在昏黄的路灯下,徐子枫和彩芸并肩而行。突然,徐子枫站住了,问道:“芸姐,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特别的懦弱?”
彩芸也站住了,回头道:“怎么这么说?”
徐子枫伸手搔了搔头发,说道:“反正好多事,一到关键时刻我就掉链子,遇到危险总是先顾及自己的安危。今天,就是因为我把花姐和四个僵尸关在了一起,才导致花姐中了尸毒。”徐子枫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沮丧。
“她们本来就是要保护你的安危,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所以你就不用自责了。”彩芸安慰道,说罢又往前走去。
徐子枫仍然没有动,说道:“可是,她们为什么要保护的我安危,她们是人,我也是人,每个人都是在活自己,为什么会有人为了别人而舍掉自己呢,这不合理!”
“理想!”彩芸果断地说出了这个词:“人生在世,除了活着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要有理想。”
“你的意思是说,花姐舍命保护我,是出于对理想的追求?”徐子枫嘲讽道:“这有点扯吧?”
“随你怎么想吧,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彩芸说道。
“靠,又搞这套,就几句话的事,你为什么不让我现在就明白呢?”徐子枫说道。
“有些道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每个人的经历不同,视角不同,别人说出来你会不相信,只有你亲身体验了,你才有可能会去相信。就比如僵尸这回事,看了那么多僵尸片,但是如果你今天没有见到真正的僵尸,我即使再苦口婆心的告诉你,你会相信吗?”彩芸说罢,不再理徐子枫,直接走进了徐家老宅。
徐家老宅是一套二进的的宅院,前面四间,后面五间,崔晓茹平时住的是后面,右手第二间,右手第一间是厨房,厨房里面还隔出三四平米的空间来堆放杂物,平时经常是锁着的,小时候徐子枫曾经进去过,里面黑黢黢的,非常吓人。正中一间是厅房,是会客的地方。厅房的左边两间都是卧房,其中一间原来是水月住的,另一间空着。
右手第一间的灯也亮着,花枝已经被移到了这里,有友榕和珞什陪着。
“老太太睡了吗?”彩芸走了进来问道。她看到崔晓茹的房间暗着灯,所以先进了这一间。
“还没睡呢,过来吧。”崔晓茹隔着几个房间说道,声音不大,但听得极清楚。
彩芸吐了吐舌头,意思是:这老太太,七老八十了,耳朵还这么灵。
彩芸和徐子枫来到崔晓茹的房间,并没有开灯,借着隐隐约约的光线,看到她仍然盘腿坐在炕上。
“师傅,您还有什么吩咐?”彩芸毕恭毕敬地问道。
崔晓茹道:“你一会回安国的时候带上珞什,那丫头办事细心,一定要处理得干净一些,不要让人怀疑到徐家村来。”
“知道了,师傅。”芸姐说了一声,便出去了,不一会便听到了前院汽车发动的声音。
现在只有子枫留在崔晓茹漆黑的房间里。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老太太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去睡觉吧,就睡水月那一间,已经给你铺好了。”
徐子枫嗯了一声,挑开门帘便出去了。水月住的那一间就是左手第二间,花枝所在的旁边。
徐子枫先跑去看了看花枝,她还没有醒过来,腿已经肿得不像样子了,不时往外渗着黑红的血,友榕一边擦一边无声的抹眼泪。旁边放了一些白色的粉沫,徐子枫拿起来闻了闻,是糯米粉,据说糯米是治疗尸毒的良方,但现在看来丝毫没有效果。
“友榕,你去隔壁睡会吧,花姐我来守着。”徐子枫小声的在友榕耳边说道。
“我不困,你去睡吧,”友榕看了徐子枫一眼,眼神中已经完全没有了愤怒或者责怪的意思,只是有无尽的悲伤。
看到友榕那梨花带雨的面宠,徐子枫不再说什么,退了出来,顺手把门带上。后排的老房子室内门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厨房和老太太之间有一个,再一个便是这一个,徐子枫睡觉的那一间与堂屋,老太太那一间与堂屋之间,都是只有一个棉布帘子。
徐子枫躺倒在床上,回想近些天发生的种种,可能这一天太累了,又极度紧张,徐子枫想着想着便睡着了。然而,他睡得并不安全,奇怪的梦一个接着一个。
他梦到了贺普仁在找他,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雾很大,能见度很低,他赤身**,躲在垃圾桶里。
“子枫,你在哪里啊,你出来吧,我会把你的病治好的。”贺普仁提着一个红色的灯笼,一边走一边喊。
“子枫,我知道你在这,出来吧,快出来吧……”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老罗也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然而,徐子枫仍然无动于衷,他躲在垃圾桶里,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一个穿警服的女人出现了,她一边走一边哭:“疯子,是我不好,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不该使小性子,你回来吧,以后我全听你的,我跟你结婚,给你生孩子……”
徐子枫听到“结婚”这个词,立即高兴的跳出来,喊道:“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三个人同时看向他,向他围拢过来,当他们走近的时候,徐子枫才发现那个女人并不是梁冰冰,她面目狰狞,脸色惨白,舌头吐到了肚子上。徐子枫想起来了,他是白无常!再看贺普仁和老罗,他们是牛头马面,手里抬着一个炼丹炉。
徐子枫撒腿就跑,但不知为什么,他的脚像被钉住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开。三个走阴人狰狞着向他走来,在他们触碰到徐子枫的时候,他大叫一声,惊醒了过来。
屋里的灯亮着,徐子枫睁开眼,突然看到一双眼睛在他面不到十公分的距离盯着他。
“做噩梦了吧?”那双眼睛说着,拉开了距离,这时徐子枫才看清,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父亲徐立柱。
“爸,你怎么还不睡?”徐子枫打了个哈欠说道。
“花枝那孩子伤得很重,痛得她一直在那哇哇的叫,我睡不着。”徐子柱坐在了旁边的一条长凳上,翘起了二郎腿。
徐子枫这才想起来,花姐好像确实是被什么东西伤了,好像性命都难保了。
“你不是学中医的吗,看能不能给她治一治?”徐立柱试探着建议道。
子枫搔了搔脑袋,说道:“我学是学过,但只是学得了一些皮毛,而且师傅也没有教过我尸毒的解法……”说道这里,徐子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师傅曾经给了他三本书,其中有一本叫《贺氏药经》,他曾经简单的翻了翻,里面好像记有许多治疗各种怪病的方子。
“不过,我可以试一试。”徐子枫说着,拿出药经来翻,翻着翻着突然喊道:“呀,我找到了,金银花,鱼腥草,艾叶,桂皮,丁香,茴香,砂仁,白术,这些药泡在水里,熏蒸患处三十分钟,之后,糯米蘸药汁外敷,治疗尸毒有奇效。爸,这些药现在能找到吗?”
徐立柱笑道:“咱家是干什么的,这些都是常见药材,我现在就去搞。”
看着徐立柱出门,徐子枫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他又去看了看花枝,她的受伤的左腿已经全都变成了紫黑色,并且过了膝盖,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你去找个沙锅来,架上灶,烧上,一会给花姐熏蒸,”徐子枫吩咐站在旁边的友榕。
然而,友榕却一动不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徐子枫。徐子枫怒了,生气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你想让花姐死啊!”友榕迟疑了一下,出去了。
没过多久,徐立柱把徐子枫开的药拿来了,放进沙锅里进行熬煮,等到飘出浓烈的药香时,让花姐受伤的那条腿伸出床沿,架在上面。
“过来,扶着啊。”徐子枫生气地对友榕说道:“怎么一点眼力劲也没有!”不知为什么,他好像一见到友榕就生气。
徐子枫回头道:“爸,把你的刮胡子用刀片借我一只。”徐子枫记得,徐立柱一直用手动刮胡刀的,他曾经想等自己赚了我,给父亲买一把好的电动刮胡刀,但后来一直没买,现在想来确实很不孝,明天就去城里买一个。
没过多久,徐立柱又把刀片拿来了,徐子枫把刀片拿到火上烤了一下,然后在花姐的伤口附近轻轻划了一个一寸长的小口,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但过了十多分钟之后,小口子里开始冒黑血,徐子枫手上拿着一条毛巾,不断的擦拭。
熏蒸结束之后,徐子枫将糯米粉放进一个大海碗里,将浓浓的药汁倒进去,用筷子搅拌成糊糊,将花姐的左腿从脚底到大腿根全部抹上。
这一些做完之后,徐子枫突然感觉到异常疲惫,他回到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徐子枫早上一睁眼,阳光已经照射了进来。他坐起来,看到友榕站在当屋看着自己,吓了一跳,赶忙用被子盖住自己,说道:“你看着我干吗?”徐子枫一向是习惯裸睡的,即使睡觉前穿着衣服,睡着了也会不自觉的脱个干干净净,所以现在这情形很尴尬。友榕戴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然是一夜未睡,她嘴巴凑到徐子枫耳边,小声说道:“你他妈晚上梦游,吓死我了!”
14 长发女人()
闻听自己梦游,徐子枫惊呆了,昨晚和父亲对话,给花姐治病的情形历历在目,难道这一切都是在梦中完成的?他现在才意识过来,昨晚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其实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徐立柱已经死了,而他当时居然一点也没有反应过来。
友榕本意是要报复徐子枫在梦游过程中对自己的恶劣态度,但现在见他脸色铁青,眼神有点不对,怕引出什么麻烦,急忙转移话题:“不过,还多亏了你,花枝的情况有所好转了。”
徐子枫听到花枝,眼神一亮,问道:“怎么,花姐醒了吧?”
“她不仅醒了,腿上的尸素也消了不少呢,这得多谢你的熏蒸疗法。”友榕说着,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看来所说不虚。
徐子枫把被子一撩,说道:“真的吗,我去看看。”这时,才回过神来,自己还光身屁股呢,赶忙又抓过被子盖在身上,脸色胀红地说道:“你先过去,我穿衣服。”
友榕脸上也微微一红,笑嘻嘻的回到了花枝的房间,接着便传来两个女人笑嘻嘻的声音,估计是她把刚才的情形告诉花枝了。
徐子枫穿好衣服,推门了进去,看见花枝斜倚在床上,背后垫了厚厚的被褥。她的脸色还是显得蜡黄,但并不像昨晚那样吓人了。
“花姐,除了腿上之外,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徐子掀开被子,露出花枝那受伤的左腿,果然浮肿已经消去了大半,但看上去仍然是紫黑色,并没有消去多少。
花枝笑了笑,说道:“就是头有些痛,腿倒没有什么痛感,只是有些麻痒,其他就没什么了。”
“徐大夫,您看花姐该吃点什么药好呢?”友榕打起道,说着还对着花枝挤眉毛弄眼的,不过因为是站在徐子枫后面,他并没有看到。
徐子枫又拨开花枝的头发,看到头皮上有一声淤青,说道:“头痛肯定是脑震荡引起了,这个倒不算什么问题,一会开几服通脑化瘀汤,喝个五天就能好。只是这尸毒……”
闻听此言,友榕和花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问道:“尸毒怎么样,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只是浮肿消了一些,但颜色并没有变淡,说明毒性并没有减少,”徐子枫摸着下巴说道:“不过好在没有再向上漫延,说明至少是控制住了,只能再照昨晚的方法继续治疗,看看再说。”
“那就照昨晚的办法试试啊?”友榕着急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昨晚那个熏蒸的方子我是做梦梦到的,现在给忘记了。”徐子枫一脸苦逼的说道。
“你!”友榕一脸激愤地指着徐子枫说不出话来,花姐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这时,崔晓茹突然走了进来,说道:“子枫,吃饭了,阿榕,你也一起来。阿枝,你等一下,我给你熬了茯苓糯米粥,一会让阿枝喂给你吃。”
徐子枫闷闷不乐的来到堂屋,桌上摆了三碗打卤面,她从小到大就喜欢吃奶奶做的打卤面,尤其是干菜肉丁卤的,百吃不厌,而且面条是纯用手擀的,吃起来非常劲道。
虽然心情不好,他还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大碗,而友榕则勉勉强强把一小碗吃完了。她知道,在老太太面前,盛到碗里的饭谁也不准剩下。
“锅里还有,自己去盛。”老太太见徐子枫放一了碗,开口说道。
“奶奶,我吃饱了。”徐子枫说着,用手抹了抹嘴巴,打了个饱嗝,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徐子枫走到门口的时候,崔晓茹突然问道。
“我,我去看看我妈。”徐子枫站住,回头说道。
“今天早上你妈过来叫你吃饭,被我轰回去了,这几天白天你不要去那边了,丧事人多嘴杂,虽说都是本家,但难免有别人的眼线,”崔晓茹这里说的别人其实不是老罗,而是徐有才,但徐子枫这时并没有明白。
徐子枫回坐到凳子上,问道:“奶奶,我爸究竟是怎么死的?”
友榕吃完饭已经回西屋了,堂屋里只剩下徐子枫和崔晓茹,崔晓茹没有说话,把默默把碗收了,拿到东边的厨房去洗。还剩了一点卤子,徐子枫端起来跟了上去。
崔晓茹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后,已经过了九点钟了,她打开木格子窗,让阳光投射进来。她这边的木格子窗是纸糊的,所以如果不开窗的话,即使白天屋里光线也不是很好。
崔晓茹自始至终脸色都是很平静,不喜亦不忧,她又盘腿坐到自己的土炕上,徐子枫在她对面的炕沿上坐了下来。“前天,你爸和水静老头一大早骑着摩托车去安国药市,”崔晓茹用低沉如老男人的声音开始了她的讲述。水静老头指的是徐水静的老公李瑞祥,北方尤其是河北农村有一个习惯,无论是小媳妇,还是老太太,一律称自己的男人为老头,平时自己说的话就是:“我们家老头儿,”说别人则是:“你们家老头儿”,说某人则是“xx老头”。
徐立柱在安国药市街有一间门脸房,他平时早上八点吃完饭出门,赶在九点药市开门之前到达;夏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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