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示意我坐下,我便捡了离门口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
“师傅,这大晚上的找我来有什么事吗?”虽然内心忐忑,但我得先发治人。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交待,还用我告诉你吗?”贺老头使了一招打草惊蛇。
我脸色一变,道:“哦,我想起来了,师傅,今天早上我看到桌上放着一盒糕点,李阿姨说是日本友人送的,我看有那么一大盒,您一个人怎么吃得了,就帮您吃了两声。您要是有意见,我下回不吃就是了……”
“胡扯!我会为那两声糕点大半夜的找你来吗?你今天做了什么亏心事,说重点!”贺老头暴怒道,说话时白胡子一撅一撅的。老罗翘着二郞腿笑呵呵的看着我们师傅二人斗嘴。
“哦,不是这个!我再想想啊,对了!今天上午您坐诊的时候,病人里有我以前一个同事的妈,我给她加了个塞儿,您生气不会是因为这个吧?这个我得给您解释一下,她是外地人,来北京一趟……”
“加塞儿也不对!回头写一份500字检讨!但今天说的不是这事儿!我问你,孙羽是不是被你放走的?”说着,贺老头拿出一个空瓶子放在桌子上,正是装孙羽精魂的那个。
“师傅,你糊涂了吧?她把我害得还不够惨吗?我为什么放他?”
“疯子,怎么跟贺老说话呢!”老罗训斥道:“遵师重道,最基本的礼貌你都不懂吗?”
我不说话,看着对面那一人一鬼,心想:我就是死不承认,看你们怎么着。你们以为自己很高尚,什么铁肩担道义,可是行的却是邪门歪道,人家好好的小姑娘,要给人家炼了,剥夺人家轮回往生的权力,这是既不人道,也不鬼道的。要是高爷,他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老罗盯着我看了一会,说道:“疯子,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是让你死亡,能拯救100个人,你愿不愿意舍身赴死?我说是死是魂飞魄散,在宇宙中永远的消失。”
我想了想,说:“不愿意!”
老罗又问道:“如果让你杀一个人,能够拯救100个人,你愿不愿意杀这个人?”
我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个没问题!”
见我如此回答,老罗和贺老头对望一眼,摇了摇头,显是不太满意。我心里一阵后悔,干吗对这两个老家伙掏心窝子,骗骗他们不就行了!看来我的厚黑术还没有练到家。
没有等老罗说话,我抢先说道:“罗叔儿,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老罗看着我,点点头,说:“你问!”
“如果让你魂飞魄散,能够拯救整个世界,你愿不愿意自杀?”
老罗想连都没想,说:“当然!”
我又问:“如果让你杀一个人来拯救世界,你愿不愿意杀这个人?”
老罗仍然想都没想,说:“当然!”
我接着问:“如果让你杀的这个人是你最亲密的人,你还愿不愿意亲自动手去杀他?”
此时,老罗犹豫了一下,才说:“当然!”
我点点头,评论道:“大道无形,川人李宗吾的厚黑学罗叔儿研究得很透彻啊。”
老罗诧异道:“什么厚黑学?”
罗、贺二人都莫名的看着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心中不免暗喜。于是顺口扯道:“李宗乃民国时期一代怪才,他本是四川富顺自流井地方人,看穿世态,明察现实,总结古人成功的秘诀,不过是脸厚心黑罢了。以秦汉英雄为例,项羽拔山盖世之雄,最终身死东城,为天下笑!究其失败的原因,正如韩信所说:“妇人之仁,匹夫之勇”,妇人之仁,是心有所不忍,其病根在心不黑;匹夫之勇,是受不得气,其病根在脸皮不厚。相比项羽,刘帮正是由于心黑脸厚才得了天下。韩信可忍胯下之辱,脸厚的程度不在刘邦之下。无奈他对于黑字欠了研究,系念刘邦解衣推食的恩惠,结果身首异处,夷及九族。另外,范增千方百计欲置刘邦于死地,心子之黑,也同刘邦仿佛;无奈脸皮不厚,受不得气,汉用陈平计,间疏楚君王,增大怒求去,归来至彭城,疽后背死。
我见他二人听得津津有味,便继续说道:“再论三国英雄。曹操的特长全在心黑:他杀吕伯奢,杀孔融,杀杨修,杀董承伏完,又杀皇后皇子,悍然不顾,并且明目张胆地说:“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心子之黑,真是达于极点了。有了这样本事,当然称为一世之雄了。而刘备的特长全在于脸皮厚:他依曹操,依吕布,依刘表,依孙权,依袁绍,东窜西走,寄人篱下,恬不为耻,而且生平善哭。此外还有一个孙权,他和刘备同盟,并且是郎舅之亲,忽然夺取荆州,把关羽杀了,心之黑,仿佛曹操,无奈黑不到底,跟着向蜀请和,其黑的程度,就要比曹操稍逊一点。他与曹操比肩称雄,不相上下,忽然在曹丞驾下称臣,脸皮之厚,仿佛刘备,无奈厚不到底,跟着与魏绝交,其厚的程度也比刘备稍逊一点。他虽是黑不如操,厚不如备,却是二者兼备,也不能不算是一个英雄……”
正待我讲得兴起,老罗突然回过味儿来了,说道:“李宗吾的厚黑论我听明白了,我想问的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道:“我问你,是否愿为天下苍生而杀你至亲至爱之人,你回答当然!其心之黑,与曹操、范增何异?我问你,是否愿为天下苍生而魂飞魄散,而想都没想就回答当然!趋利避害为人之本性,你脸皮厚得把自己都蒙蔽了,还有什么好说得?”
老罗怔怔地看着我,心中显然回味无穷。我见时机已到,便站起来对两个老头儿说道:“你们扪心自问,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去睡觉了。”
我刚走出房门,猛听身后贺老头喝道:“孽徒!你给我回来!”
我重新回到客厅,发现二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心道:“今天这顿打算是免去了九成。”
贺老头也不让我坐了,直接就问道:“你小子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歪道道儿,我们今天叫你来是问你,孙羽到底是不是你放走了,你tm杂七杂八净给扯些没用的,差点把我们都给绕进去了。”我头一次听见贺老头说脏话,可能是晚上心神不太受约束造成的。
我说道:“师傅,这怎么是没用的呢?你和罗叔儿好好想想,要让你们拿自己的命换100个人,你们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呢,还是被你们所谓的道德观念给欺骗蒙蔽了呢?”
我继续不遗余力的往沟里带,但这次他们不上当了,贺老头当即打断道:“行了!你再不说实话,老子打断你的腿!”说道,从墙上拿下戒尺来。
这把戒尺据说是师傅的师傅一辈辈传下来的,精钢锻造,听六师兄贺嘉兴说,从来没有见师傅把它从墙上拿下过来。这次贺老头可能是要动真格的了,凭他的手劲,一尺子下去,我的腿准就废了。当然,凭他的医术,接起来没有问题,但其中的痛苦确是难以承受的。
此时,我心里动摇了一下,但只动摇了一下,便说道:“师傅,咱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是社会主义新中国,您不能动私刑!”
贺老头看了一下这个不肖弟子,咳的叹了一口气,把戒尺扔到沙发上,顺手抄起桌子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了。电视里播放的影片没有声音,我仔细看去,那画面正是罗宅的左厢房,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糟糕!当时找了半天摄像头都没有找到,原来贺老头把它藏在了书架里!
画面里一开始只是静静的书房,没过多久一个蹑手蹑脚、偷偷摸摸的人影出现了,他像贼一样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装孙羽的小瓶子,然后把它打开了,孙羽瞬间便消失在了空气中。那个贼不是别人,正是我徐子枫。
从影片当中看去,老罗书房里绝对不只一个摄像头!而我在摄像头的环视之下,居然还做了一个胜利者的手势!简直太丢人了……
“师傅,你说你,有录像也不早说,害我们都这么费劲。”我讪笑道:“没错,孙羽是我放走的。”我边说边往门口移动,只待他一动手,撒丫子便跑。
这时,贺老头好像并没有要处罚我的意思,而是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都感到莫名其妙的话:“你再好好想想,孙羽真的是你放的吗?”
我尴尬的指了指还在播放的电视屏幕,犹豫地说道:“这……不是我放的,难道是你放的?”
老罗问道:“你为什么要放走孙羽?”
我心道:“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和她好歹搞了一晚上,放走她不是人之常情吗?”不过,我嘴上却义正言辞地说道:“如同任何人都没有权力非法剥夺其他人的生命一样,任何人也没有非法剥夺一个精魂重入人世轮回的权力!”
贺普仁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把其他精魂也放走?”
我突然卡住了,过了一会才道:“我放走一个,你就凑不齐十个精魂,也就没有办法实施炼鬼术。全放了你还不得打死我,我才没那么傻呢!”
贺普仁和老罗又对视片刻,然后贺普仁无奈地抬抬手,做了一个轰人的手势,说道:“没事了,你回去睡觉吧。”
就这样放我走?我内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我脚步却没有丝毫停留,急匆匆的往屋外走去,刚走到屏风的时候,听到后面师傅又补充了一句:“早上六点,准时过来背书!”
我一看手机,靠,都凌晨四点半了。
14 密谈()
等徐子枫走出大门之后,贺普仁把录像带关掉,然后站在客厅左侧的博古架旁,掀动按扭,墙壁突然向内凹陷,出现了一个半米见方的空地,贺普仁走进墙壁中空位置,有一个玻璃罩将其罩住,紧接着地面突然自动降落,将其送至地下秘道。原来,这里是一个升降电梯。
贺普仁的密室在地下两百米,相当于60层楼那么高,过了两分钟,电梯才回到地面,又将老罗送入地下。贺普仁等老罗出了电梯之后,又掀动地下按扭,地面上一切恢复正常。
贺普仁的地下密室由石砖砌成,异常的坚固,而且极其开阔,虽然抵不上帝王的地下宫殿,但也个**百平米。相当于两个地上四合院那么大。
贺普仁和老罗先后走进其中的一间密室,这间密室又加了一道高密度隔音墙,在里面谈话,鬼神都听不见。
地上有两个蒲团,可见此处是二人惯常商谈要事的地方。二人盘腿坐在蒲团之上,静默了有十多分钟,贺普仁开口问道:“你确定它没有控制住子枫的心智?”
老罗摇摇头,道:“我完全没有把握,它隐藏的太深了。”
贺普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原本以为它藏在子枫的脑袋里,但是古代的、现代的,各种仪器都尝试过了,还是没有发现它的踪迹。难道是我们找错人了?”
老罗说道:“绝对不会错。徐有才是冥教三大天师之首,而韩慧英则是冥教光明左使韩德广的孙女。当年,韩德广为掩人耳目,扮成乞丐到徐家村,便是企图与时任天师的徐老根商议将它放回人间,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直到几十年之后,徐有才将韩慧英强暴,冥教两大最纯正的血统,而且又是以暴力的形式结合,它不可能会舍弃徐子枫这样一个天造之材的。它最终的目的不仅仅是荡平人间,而是要与天神博斗,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肉身作为营养源泉,它是不可能斗赢的。”
贺普仁点点头,道:“是啊,成王败寇,当年它就是因为斗败了才被打入地狱,如果它斗胜了,那么人类历史又该重写了。可是,依我看,徐子枫的体质并没有多好,反而甚至还比一般人较弱。”
老罗说道:“这一点我也想了很久,但也不透。一来有可能它要获得的营养源并不是我们普通理解的那种外在的营养,而是意志力之类潜能量。依我之见,疯子的意志力是一般人难以匹敌的,而且他心思缜密,聪明智慧也要高出普通人许多。再者,也有可能此消彼长,正是因为疯子的能量被它吸收,才导致体质虚弱。”
贺普仁又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将疯子的肉身摧毁,岂不是可以将其一起消灭?”
老罗又做了一次吐纳,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此法切不可行。这样一来,疯子可能要魂飞魄散。虽然疯子的精魂只是被它用来掩人耳目的道具,但正如疯子今天所说,我们没有权力去剥夺任何一个精魂轮回转世的权利。再者,即使将疯子的肉身毁掉,我们也没有把握将它逼回地狱,有可能反而弄巧成拙,提前将它释放了出来。”
贺普仁道:“不能杀子枫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梁大小姐。依我看,这位梁大小姐应该是看上这小子了。”
老罗嘴角上撇,笑了笑,不置可否,过了片刻又问道:“首长现在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贺普仁摇摇头,道:“没有,虽然考古学院院长仍然带着一批人在搜索,但希望越来越渺茫了。也许,首长他已经遇难了……”
老罗咬了咬牙,表情严肃,显然心里有些难受。自从1994年,他临死前和首长见了一面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三年前,他回来了,首长却又不见了。
老罗又做了一次吐纳,才说:“冥教最近好像在东北三省活动频繁,不知有何图谋?”
贺普仁道:“近几年我们跟冥教有过几次大的交手之后,他们的活动便完全转入地下了。据我所说,冥教的总部已经移居泰国,其余分散在西北、西南、东北诸省,中原腹地已经难觅其踪迹了。近期我可能要到东北走一遭,探一探虚实再说。”
老罗点点头,说道:“无论如何,京城是重中之重,虽然冥教徒已经很少在京城露面了,但那些走阴人还是要小心。”
贺普仁道:“确实如此,京城的这些走阴人虽然都归城隍管辖,但难免会有奸细,而且还要杜绝他们到时候反水。我们找机会还要跟这位城隍爷见上一面。”
老罗道:“是啊,这两天咱们和他的手下抢生意,估计已经把咱们告了一状,还要好好解释一番。”
说罢,两人不再说话。贺普仁伸出双手,与老罗双手相抵。一道绿色的光晕从贺普仁身上不断地传递到老罗的精魂上。老罗的精魂由黯淡不断变亮,而贺普仁的额头则冒出了汗珠。
终于,老罗通体冒出荧荧绿光,二人才扯掌,做一番吐纳功夫。
老罗道:“贺老,这些年来每天都要劳您费神,延续残躯,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了。”
老罗的精魂被剥离之后,虽然还可以回到肉身,但他的肉身已经成为行尸走肉,不可能再产生真气供其吸收,所以必须从外界中吸取真气。如今,如进入自己的肉身,就如同一个人穿上了一件衣服一般,虽然可以穿着衣服行走,但不可能靠衣服填饱肚子。正是因为贺普仁每天为老罗传绪真气,他才能够保持自己的法力,甚至能够在夜间现形。
贺老只用了一盏茶功夫,气色便又恢复如初,这才对老罗说道:“你我二人,不谈这些。今天子枫那小子谈什么厚黑的诡辩的时候,我差一点就忍不住告诉他,我辈中人,舍已为人,实源自本性。想当初,你如果不脱离肉身,现在也应该有十岁大了,你大可以不去管这些闲事,再享受一世人间之福。”
老罗苦笑道:“享福,估计我老罗生生世世都享不到了。那些神仙,让我保存三世记忆,还不是当其鹰犬,为其卖命。”
贺普仁道:“你切不可这样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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