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尾被他刚八岁的大哥大姐——那对双胞胎——给后知后觉地捂住了:“笨蛋!爸爸妈妈说了!要是他们都不在家,有外人的时候不能说他们不在!”
……真是愈描愈黑啊!
东明饕餮不禁疑惑,自己和哥姐当时笨得这个样子,父母和爷爷奶奶晚上又经常不在家,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靠那扇老旧到只要拥有B级上的能力就能轻松打开的破门?
“我是,呃,嗯,你们爸爸***朋友,他们今天晚上拜托我来陪你们的。”东明饕餮笑得很灿烂也很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撒谎。
“骗人!”那个五岁的小男孩应该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小的了,用她嫩嫩的声音大声反驳,“爸爸妈妈说了!只要说是他们派来的人都是骗子!”
“对!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派过别人来!”
东明饕餮有些头痛,但他还是微笑着,说:“以前是以前,但是今天晚上不一样,他们要对付很重要的敌人,必须有人在这里保护你们才行。”
奇怪?这不是他刚才想出来的借口!
孩子们脸上的怀疑变得稍微轻了一点:“真的?”
“真的,”东明饕餮笑着举起右手,“我发誓!”他的手僵硬在了半空。
这不是他要说的话!这不是他要说的话!他没有想这么说!而且他“东明饕餮”不会对小孩子那么温和,就算那孩子是他自己也一样,他不可能对他们这样笑,也不会这样哄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从他莫名其妙地醒来,发现自己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开始,他就有了很奇怪的感觉。似乎他根本不需要费脑子去想自己该怎么做,在脑中随时都会有人在点醒他,告诉他接下来该说什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可是因为那种命令和他本身的命令有些许的重合,所以他刚开始没有特别严重的感觉,可是刚才自己的说话和动作却让他不能不心惊。
他已经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了,他是谁?他来做什么?他真的是不含恶意而来的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
小孩们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觉得他过了他们的关,可以确定不是敌人了。他们都放下了手中的铁锨、棍棒之类的东西,拉着东明饕餮的手笑。
“真好!家里有大人就一点也不可怕了。”
“我更喜欢爸爸妈妈在家……”
“没出息!爸爸妈妈要工作!我们长大了!要自己看家!”
“爷爷奶奶也行……”
“你怎么也这么没出息!太丢脸了!”
“哥哥骂我!哇——”
六岁的三胞胎之一开始哭,跟着另外两个也哭起来,五岁的小男孩后发制人,声音比她们三个的还要响亮。
“哇——姐姐哭了!哇——”
吵死了……东明饕餮捂住耳朵,真想逃走算了。可是他现在只能呆在这里,除了捂耳朵的动作之外,其他任何动作都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的。可是连这个动作他也没能持续下去,刚捂了两分钟,手就自动放了下来,抱住身边最近的三胞胎之二,开始哄小孩。
小孩们很快就不哭了,然后他开始跟他们做游戏,和他们玩石头剪子布,谁输了就刮谁的鼻子。他觉得指使他做这些动作的人“似乎”“应该”不是坏人,否则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能陪着这世界上最难缠的生物——小孩——玩。
可是他做的一些动作让他很担心,比如在玩一会儿游戏之后他推说累了,就会到窗口的监视器去窥探外面的情况,每每看到毫无异常就会折回来,继续和他们玩。可是要是看到稍微有些异常的状况他就会很紧张,尽管心跳明显没有加速,可是他就是知道自己在紧张。
墙上的老式钟表走到了十二点的位置,开始发出悠扬的报时钟声:当——当——当——当——……
他猛然站了起来,就是这个时候!就是这个时候!要发生什么了!绝对的!当初也是!就是这十二下的钟声……
轰地一声巨响,那扇老式的门被人从外面炸开了,碎屑片片乱飞,东明饕餮将孩子们护在身后,不让他们受到半点的伤害。
门刚被炸,由门而起的机关立即开始发动,外侧的墙皮全部翻了过来,露出墙内侧的机关消息,无数钢针、飞镖、小型弹药四方散开如万箭齐发,在房间内只听得嗖嗖的暗器声音,大大小小的爆炸声音,以及不断的惨呼之声。
那搁置在围墙外围的金刚武士突然集体向前走了一步,它们身后原先脚踏的地面翻开,一人的身后升出一只火箭筒来。它们机械而神准地抓住它们,扛在肩上,只要感应到一定范围内有灵动波的反应,立刻一炮发出,每击必中。
…鹊桥仙
回复'27':可是即使如此,还是能听得出外面有相当数量的敌“人”,看来它们这次真的是大总攻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孩子们很乖地嗯了一声。
他迅速地跑到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门口,躲在缺口处偷看外面的情况。这一看却让他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外面的敌人数量最多也就十几,能到七八十也很高了,可是没想到,实际数字比他想象得多的多!足足有四五百!
而且都是僵尸!它们的队伍组成很混杂,有高等的,也有中等的和低等的,其中又以高等的为多。
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现在没有丝毫害怕的念头,以前那种只要见到僵尸就会逃走被摸到就会口吐白沫昏倒的情况今天一点也没有征兆。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那群孩子里的“东明饕餮”,忽然想到,难道这就是那时候的事吗?这大概……应该就是让他开始害怕的那天吧?所以他现在不会害怕,因为他还没有遇见那件令他害怕的事情。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那时候……那时候……
爸妈好像藏了什么东西,爷爷奶奶被一个僵尸群落的首领旱魃抓去,爸妈不得不拿了那样东西去换,这中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然后他的家就被包围了……
暗器炮火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机关的火力渐渐弱了下来,僵尸们慢慢地向房子走近了来。
他呼地跳了出去,手中挥舞着一把——大刀!
大刀!?他跳出去以后才发现自己手上多出来的武器居然是大刀!
没来得及想太多,他的自己已经大喝一声,挥舞着那把他从来没有摸过的武器冲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他这辈子还从来没用过刀呢!连演战实习他都是只拿本易经就好!大刀!?他不会砍到自己吧……可是,对了,记忆中好像有人用过大刀呢,是谁?很熟的人……是谁……?
一闪神之间,他的刀已经纯熟地划过了四五名僵尸,那些僵尸尖叫一声,被劈成了七八个部分,散乱地撒在了地上。
刀光在他的身边化作一段冰冷的独舞,华丽而炫目,没有僵尸能近得了他的身,也没有任何污秽能触碰到他,他只需要一味地向前,向前向前向前!耳边就会回响起无间断的惨叫,脚下就会踩到更新的僵尸身体。
这时,他知道身后的房子里,那个小“东明饕餮”悄悄走到了门口,羡慕而入迷地看着他的刀术,看着他身边因为杀戮而流转的光华。他脑中模模糊糊地记忆起了那时的情景,是的,当时他的确是在看,有一个人挥舞着炫目的光辉在他的视野中战斗,那是他的崇拜,他人生第一次所感到的叫做“崇拜”的东西!
对了,想起来了,再过一会儿,灵异协会的会长就会得到消息,然后亲自带着几十名灵异协会高等成员和拥有破开空间连接能力的人跨越遥远的空间来到这里。
可是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呢。发生了什么事?
“喂!你!”他一刀扎进一个僵尸的腹部,那个僵尸说出了它作为僵尸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要帮人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抽出了自己的刀,那僵尸卧倒在了地上。
“不!你明白!”另一个女僵尸嚎叫,“你和我们一样的!你是——”
他一刀削掉了她的半个脑袋:“我不是。”
是啊,我是赶尸家族的东明饕餮,我是灵异学园的学生,我是……等一下!我是谁?我现在不是“东明饕餮”!那么我是谁?我为什么才在这里的?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过去的一切会以这种方式重现?他明明已经把那时候那些恐怖的事情忘记了,某件可怕到了极点的事情被他埋在了心底……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东明饕餮回头,大惊发现一个低等的僵尸不知何时摸到了房里,抓住了站在门口的小东明饕餮准备大快朵颐,那声尖叫就是小东明饕餮发出来的。
“混蛋!放开他!”这不是他的声音,虽然的确从他口中发出,但那绝对是另外一个人的,可是这声音他很熟悉,他知道是谁,那名字就在他的口边,他就是说不出来。
他转身想冲回去,但是被他杀红了眼的僵尸们怎么可能如他所愿,他砍了一个就扑上来一对,砍了两个就扑上来两双!他的刀上除了咯嚓咯嚓切割尸体的触感之外再没剩下什么,可就算他如此努力却仍然无法接近房子,只能在僵尸们扑上来的缝隙里眼睁睁地看着小孩被按倒在地上,那个僵尸欢欢喜喜地在他的腿上恶狠狠咬下,伴随着凄厉的叫声,一大块皮肉在僵尸的口中跳跃了几下被吞了下去,大片的血迹喷洒着洇红了开来。
“啊——!!”
…鹊桥仙
回复'28':那种痛彻心扉的叫声也不是他的,而是那个挥舞着漂亮刀术,保护他们的人的。刀影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看见一片浑圆的银色轮舞,一些低级的僵尸还没有接触到刀刃就已经被破空的刃风削成了一块块。
又是一声惨叫,还有哭声,喊救命的声音。他的心中充满了深重的无力之感,他拥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还是连一个小孩子也保护不了?孩子就在那里喊着救命,就在那里,他能看见的地方,可是他过不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远远的地方心急如焚地看着他被僵尸一点一点吃掉。
他带着刀光的飞舞,离孩子更近了,可是也看得更清楚了,孩子的两条腿,已经被吃光了。
那只僵尸满意地抹了抹嘴,准备再去撕扯孩子的胳膊,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大喝一声,手中的刀脱手飞出,尖利地呼啸着穿过了那只僵尸的脖子,生生带着它飞了十几米远,将它钉在了墙上。
他手中没有了武器,在僵尸们眼中无异于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它们都冲了上来,他左冲右突,竟由于数量的悬殊而一时无法摆脱,被埋在了僵尸堆里,无数的牙齿和指甲开始在他身上撕扯起来。
他心里凉透了,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那个被撕扯成了重伤的小东明饕餮。他看不见了,也一时无法脱离这种情况,难道说那时候就是……
“东崇!我们来了!”
“快点救人!”
“啊!那个孩子!”
传来了呼喝的声音,他听出来第一个声音是灵异协会的会长,知道救兵来了,立时精神大振。似乎有人帮他引开了包围住他的部分僵尸,他身上一轻,在原地就猛地开始旋转,尚咬在他身上的僵尸们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远远地被甩开了。
他没时间去和其他的人叙旧,径直地跑到了还在流血的孩子身边。他身边已经跪了一个焦急的女巫,正在以祝祷和咒语减轻他的痛苦和出血。可是即使减轻了那些,也还是无法减轻孩子的心灵伤害。他的腿没有了,胳膊有骨折现象,肚子上不知何时也被开了一个洞,内脏还往外流着。孩子的眼睛里饱含了可怕的恐惧,惊惶、无助、不知所措、没人能救自己的绝望,可怕的记忆将永远都留在心里!
“他怎么样?”
女巫焦急地答道:“不行!我能止血也能止痛,可是这么重的伤他根本挺不住!再用不了两分钟他就不行了!”
“这次你们来没有带魔女!?”
女巫满头是汗,明显快支撑不住了:“高级大魔女全部休假!我们没时间跟他们联系!天主教的圣医倒是来了几个,但是不是最高级的,这么重的伤他们也没办法!”
他盯着孩子苍白的脸,听着他逐渐微弱的呼吸,心中难受得如同刀割一般。这种深切的无力感他再也不想碰到了,太可怕了,太痛苦了。
他抬起眼睛,看着房间里已经挤成一团的另外六个孩子,他们和地下这个孩子如出一辙的惊恐眼神让他下定了决心。他一只手托起了孩子的脖子,一只手托起他的身体,亮出了一排闪亮的獠牙……
“你干什么!”女巫惊叫起来,“你这样会害了他的!”
他恼怒至极,对她吼:“究竟继续这样会害了他,还是被我咬一口会害了他!我是在救他的命!你不明白吗!”
“不对!”女巫拼命摇手,“你是——你是……旱魃!你是旱魃呀!东崇!你也要他变成和那些僵尸一样的东西吗?!”
他懒得再与她计较,低下头,在孩子的脖子上,一口咬下——灵异协会的人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面,会长甩甩双手粘稠的尸浆走了过来。
女巫见她过来,结结巴巴地报告:“会……会长……会长!他咬了这个孩子了!他咬了这个孩子了!”
“没有关系,”会长的声音温柔得令人如沐春风,“他这样的确是救这个孩子唯一最好的方法了。”
“可是……”
“他不是旱魃。”会长是个很年轻的青年人,欣长的身体微微倾斜着,那种体态让他看起来很帅,“他不止是旱魃,他的血统里还混有一半吸血鬼的成分。”
女巫不再说话。一半吸血鬼的成分,也就是说,他的父母应该是旱魃和吸血鬼的结合,这让他既有旱魃的强大力量,又有吸血鬼的不死能力,也就是说,现在在这里能救这个孩子的人,就只有他了。
他放开了孩子,低声对身后的会长说了一声——“谢谢你,雪风。”
“不客气,咱们是朋友吧,东崇。”
…鹊桥仙
回复'29':不对……
我……
不是……
东崇……
我是……
耳边忽然传来了两个女人的尖叫,喋喋不休地,似乎在吵架。
“啊!雪风!”
“怎么会是雪风!”
“难道说他曾经还当过会长……啊!你居然不知道?!”
“我不知道又怎样!我只跟着帕乌丽娜!”
“别的你什么都不关心?”
“他是帅哥没错,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是……东明饕餮!
眼前的女巫和孩子和建筑物,都变成了青烟,缓缓散去,待得烟雾散干净了,他的脑子也逐渐清醒了过来,他呼地站起,莫名其妙地看着四周,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他变成了东崇,到过去去救自己……真是个可笑的梦啊……
……不!
那不是梦!
那不是梦不是梦!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天他又和兄弟姐妹一起看家,来了一个陌生人,说是他们的爸爸妈妈派来的,他们和他玩,然后外面来了很多可怕的僵尸,那个人就和它们战斗,保护他们。可是他被僵尸抓住了,一点一点地撕了吃,那个人拼命地吼叫着,想要跑回来救他,可是没有办法……
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害怕僵尸的。虽然第二天他失去的脚又长了回来,身上的伤也好了,和健康时没两样,可